第171章


    慈眉善目。


    却氤氲着一层稀薄的红光。


    巨石雕刻的狭长紧闭的双眼,无声无息的睁开了眼睛,这氤氲的稀薄红光衬得卧佛原本慈悲的眼神愈发邪异,竟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恶鬼的猩红双眼。


    恶意满满。


    然而这一瞬间产生的变化,在场的三人,并未发觉。


    气喘吁吁跑过来的女生,一路飞奔着跑到了鹿可和燕时牧的面前,甚至都没来得及平复一下呼吸,便冲着两人欣喜的喊道:“嘿,你们也是玩家吗?我叫林秋意,很高兴认识你们。”


    高兴?


    不断在副本里求生有什么可高兴的?


    但瞧着面前稍显狼狈的女生,脸上洋溢的却是真真切切的明媚笑容,眼睛在扫视过鹿可和燕时牧之时,都亮晶晶的闪烁着喜悦的光芒,一点都不觉得局促和唐突,将右手在身上穿着的衣服上擦了擦,向着俩人递了出来。


    过分的阳光开朗了。


    林秋意这样一副小太阳的摸样,倒是驱散了些许在墓xue里的阴冷和紧张的气息,恍然回到了现世。


    只是她的身体却不是这么说明的,急促喘息的呼吸声,划破了口子的衣服,汩汩冒着鲜血的伤口,以及即将散乱披散开来的头发


    都十分明示了她之前遭遇的磨难。


    与衣着尚且完好、且没有流血伤口的鹿可和燕时牧相比,狼狈极了,或许也凶险极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顶着身体上不时传来的疼痛,以及副本内随时可能降临的危险,还能笑得如此灿烂。


    鹿可也不知道是她心大,还是本性就如此天真乐观了。面对着那张向日葵般阳光的笑脸,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重话。不论如何,现在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她嗅着空气中传来的血腥味,虽然没有握住林秋意的手,但该提醒的还是需要提醒:


    “血腥味可能会吸引某些东西,你最好可以处理一下。”


    声音清浅柔和,脸上也是带着浅浅淡淡的笑意。


    “啊对对对!你说的对!”林秋意像是刚刚反应过来似的,缩回了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依旧笑得明媚,嘴上还嘟嘟囔囔着:“你看我都忘了,谢谢姐妹提醒啊。”


    手上的动作也不含糊,直接便从她自己的系统背包内取出了一颗止血药和一卷绷带,囫囵吞枣的就把止血药吞了下去,又卷着绷带缠绕着自己流血的伤口。


    十分麻利。


    至于鹿可为什么不提供绷带和止血药的援助,一是经历了多个副本的玩家,多多少少都应该攒下了一些身家,十几个几分的东西还是买得起的。二是她手上的绷带,除了脸上围着的,剩下的都在石屋那里制作火把烧光了,已经没有什么存货了。


    再看看林秋意的模样,虽然身上大大小小伤口不少,但能好端端的从初始点抵达这里,甚至中气十足的跑了过来,就说明她尚且有几分实力。


    绝不是软弱可欺之辈。


    林秋意一边缠着绷带,还一边和刚刚开口说话的鹿可继续搭着腔,略显疑惑地问道:“不过姐妹你脸上怎么也缠着绷带啊?是受伤了吗?”


    “墓xue里可能存在有毒气体,只是多加一层保险。”鹿可并没有隐瞒,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打扮有些怪异,但为了活下去,就没必要介意太多了。


    “还真有几分道理,我也整一个。”甜美爽朗的声音里满是赞同,林秋意包扎完身上的伤口后,又取出了一卷绷带,学着鹿可的模样,把自己的口鼻遮挡了起来,同时也藏起了脸上灿烂的笑容。


    只余下一双秋水般弯弯的杏眸。


    接着又重新打理了下自己的头发,把散乱的马尾扎好,高高地立在了脑后。


    乍一看,身形上都与鹿可有些相似,在墓xue晦暗的光线里,裹着相同的绷带面巾,同样黑色的衣衫、高高的马尾只是林秋意身躯上缠绕的绷带,看出了区别。


    “等等!佛像变了!”


    一旁的燕时牧虽然也在注视着突然奔跑过来的林秋意,但是看着鹿可和她交流上来时,便背过身去,继续观察起了佛像。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取出手电筒之类的照明物件,只是蹭着鹿可手电筒的光亮观察着佛像,现在又多了一个可蹭的光亮——林秋意。


    但是俩人的灯光在她们交流的途中,并没有落在佛像的身上,燕时牧也只能接着周围的一些余光观察。起初并未看到什么异样,偶然间的一个抬头,他看到了佛像的眼睛上一闪而过的红光


    霎时间闪现过的稀薄的红光。


    本来尚且怀疑是错觉的燕时牧,愕然惊觉——之前一直闭着眼睛的佛像,竟然悄无声息的睁开了眼睛。


    便一时没控制住,直接喊了出来,之前冷淡干涩的声音,也平添了几分激动与惊惧。


    变了?


    鹿可听到燕时牧喊声的同时,再也无暇顾及面前的林秋意,径直转身,将手上手t电筒的灯光重新照射到了卧佛的身上。


    正当她从后往前、一寸一寸观察着卧佛身上的细节变动时,眼神的余光里,突然闪现过了一抹红色。她追踪着红光的方向看去,竟直直地看到了佛像睁开的眼睛——


    狭长的充满着悲悯神色的眼睛。


    这时燕时牧也走到了鹿可的身边,在她身边轻声说道:“佛像,睁眼了。”


    “佛像睁眼?这雕刻出来的大石头还会睁眼?”整理妥当的林秋意也跟着站到了鹿可的旁边,和燕时牧一左一右的占据了一边,爽朗的声音里夹杂着疑惑和惊奇。


    “你看到红光了吗?”


    于此同时,鹿可也紧跟着开了口,神情凝重地盯着莲花座台上的卧佛眼睛,嘴里的问话却是对着燕时牧问的。


    “看到了。”仅管燕时牧不想承认,但若不止他一个人看到的话,那就证明不是幻觉。


    气氛一瞬间有些凝滞。


    空气明明十分阴冷,鹿可却觉得一阵燥热,甚至有些心烦意乱的。心里更是升起了隐隐约约的不祥预感,似乎事情开始往不好的方向发展了,又或者,黑暗里,有什么生物按捺不住,想要出来了


    她瞥了瞥自己左手上的手表,时针已经指向了——六点十三分,距离她来到这佛像这里有半小时了吗?距离燕时牧到佛像这里有一小时了吗?


    “嘿,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呢?”林秋意看着一时间格外沉默的两人,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精力十足的朝着他们问道,声音里也满是活力。


    燕时牧冷淡着眼眸看了林秋意一眼,见鹿可沉溺于思考,才扯着干涩沙哑的清冷嗓音说道:“规则里说,请不要在某个地方停留半个时辰以上,如果你不想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而距离我们到达这里,应该快半个时辰了。 ”


    “规则?你们找到规则了?”林秋意活力满满的声音里满是雀跃,秋水般的眸子里也满是欣喜,脸上的笑容,即便是隔着几层绷带,都遮掩不住。


    只是还不等她开心多久,便渐渐回味起了燕时牧说的话,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按照规则所说,他们在这里待了快半个时辰了,那岂不是很快就会看到奇怪的东西了?


    至于这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自然就离不开这平地中间巨大的佛像了。再加上鹿可和燕时牧之前说的“佛像,睁眼了”、“红光”,也不难猜出这尊卧佛身上出现了什么变化。


    但这二三十米宽,七八米高的佛像,一旦真的苏醒过来,对他们三人下手,那还不是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原本得知规则出现时的欣喜之情,此时此刻,也转变成了深深的忧虑,整个人也紧跟着颓丧了起来。


    光是从最开始的棺材里,跑到佛像这里,都花了林秋意九牛二虎之力。瞧瞧她满身的狼狈,现在她身上的伤口还在痛。


    “规则里就没有什么有关于佛像的提示吗?”尽管林秋意整个人的脑袋都耷拉了下来,整个人从小太阳变成了丧气的小狗,嘴里还是询问着规则,企图寻找可以解决眼前困境的办法。


    “有,但不太对劲。”鹿可回忆了一遍石壁上誊写的规则,想到了有关于佛像的那条,怀疑着这条规则真假的她,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说道:“规则第六条说:佛本慈悲,虔诚的信仰祂,祂会渡你。”


    鹿可顿了顿,又带着疑虑的问道:“这里面提到了关于信仰的话题,但如果真的信仰祂,我们还是我们自己吗?”


    “信仰”燕时牧低声喃喃了几句,又抬头看向了卧躺着的佛像,陡然发现其眼睛上闪烁的红光愈发频繁了,甚至颜色也隐隐有加深之色。


    慈眉善目的佛像,在红光的映衬下,更像是一尊妖佛!


    这样的佛,真的可以信仰吗?


    林秋意也蹙起了眉头,苦思冥想着这句规则里的深意,却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嘴里喋喋不休的重复着:“虔诚的信仰祂虔诚的信仰祂渡你”


    同样观察着鹿可,自然也看到了佛像眼中愈发妖异的红光,对规则里所说的“虔诚的信仰”更是排斥了几分。


    只是他们的出路究竟在哪里呢?


    如果宽阔的平地之上,除了山洞便只有这一处的佛像了,破局点始终在佛像之上,但却不能简简单单的献上自己的信仰。


    骤然。


    红光不再闪烁,而是凝聚在了佛像的眼中。连带着佛像原本浅浅微笑的嘴唇,弧度也越发的拉大,竟是在三人的注视中,缓慢张开了嘴巴!


    一道扭曲的黑色人影。


    缓慢地从佛像的嘴巴里爬出!


    第172章


    枯瘦的扭曲人影。


    从佛像张开的黑色巨口中,以极其怪异的姿势爬出。身体的关节像是被什么东西吊着似的,双臂抬起,小臂垂拉着晃动,右腿更是以人体不可能达到的姿势,向后弯曲高抬,比头顶都高了几寸。


    凌乱如枯草般的头发,盖住了它的整张脸。裸露在外的肤色泛白甚至发青, 身上的衣服已经溃烂成了破布条, 松松垮垮的挂在干瘦枯白的身体上。


    满是凝固的血渍和经年累月的脏污。


    虽然不愿承认,但那明显是个人的模样, 并且是个早已死去多年的人。


    是以前进入墓xue里的盗墓贼吗?九死一生来到了大佛前,又是经历了什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鹿可难免想到了规则第六条提到的——虔诚的信仰,会是因为信仰才导致的下场吗?


    毕竟这从佛像嘴巴里爬出来的举动,看着就不像是个正经的佛像。再加上佛像眼睛上此时此刻一直笼罩着的红光,浓郁得仿佛是佛像流下了血泪。


    已然妖异魔化。


    瞧见佛像上传来的异动,以及张开佛嘴时“轰隆轰隆”的巨响,鹿可、燕时牧、林秋意三人齐刷刷地往后退了几步。又在看到它宛如黑色大洞的嘴巴里爬出来的扭曲的像是人一样的东西,再度齐刷刷地后退了几步。


    只是还不等他们思考解决的办法,从佛像上爬出来的东西,就以极快的速度,从嘴巴的位置,宛如跳伞一般飞扑着跳了下来。


    没有落在佛像的莲花座台上, 而是直愣愣地摔趴在了满是灰尘的地上。


    五体投地。


    破破烂烂的如同一具死尸。


    正当三人震惊于它这赴死的奇怪举动时,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尸体,陡然抬高了它的双臂,手臂屈成了一个直角,小臂像是钟摆一样垂钓着来回晃动。


    似乎有一根隐匿的线,操控着一般,尸体被拉着从地面上抬起,双腿柔若无骨,歪歪扭扭地站在地面上,两脚往外伸展,膝盖却是抵在了一起。


    紧接着,右腿再度被以诡异扭曲的姿势高高吊起,变成了刚刚从佛像嘴巴里爬出来时的模样。


    尸体的头颅微微摇晃,整个人的身躯也在微微晃动,轻嗅着空气中生人的味道。


    “这…这是死人吗?怎么还会动?”林秋意一改了之前爽朗欢快的语调,压低着声音,低声询问着身旁的两人。


    鹿可此时却十分警惕,握在洛阳铲的手又攥紧了几分,纤细嫩白的手背上,都鼓起了几条苍青色的血管。


    同样,在看到这奇怪的尸体时,燕时牧的身体在一瞬间僵硬紧绷,神情戒备又警惕,之前试探鹿可后又收起来的匕首,也再次拿了出来,纤长清瘦的手指反手握住了匕首,一副即将战斗的姿态。


    整个人的气息也开始变得虚无缥缈,似乎即将消散于空气之中。


    而在林秋意小声询问了一句后,怪异扭曲的尸体突然活络了起来,疯了一样朝着林秋意的位置攀爬,两只手和左腿在地上快速地撑着地前进,右腿仍旧高高地抬着。


    像是丧尸又不太像。


    只是几个呼吸间的功夫就已经爬到了林秋意的旁边,林秋意惊得向后退了好几步,但尸体却依旧朝着她奔去,在靠近的瞬间又直立起了自己的身体,伸出了苍白又泛青的污浊手指,维持着鹰爪的手势,径直抓向了林秋意的脑袋!


    “砰!”


    一声结结实实的拍打声,奔袭而来的扭曲尸体,就被一旁的鹿可挥舞着手中的洛阳铲,拍了出去。


    在看到尸体扑过来时,她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这才能及时解救下了林秋意。


    但——


    重量不对劲。


    它不应该就如此轻易的就被拍飞了出去。


    刚刚的拍打,鹿可虽然使用了自己的全身力气,但拍打到的尸体,却是出乎意料的轻盈,完全不像是个成年t人该有的重量。手臂也没有因为大力的拍打而反震地酸疼。


    太轻松了。


    被拍飞的尸体却是趴在了地上,一动不动。好似被拍打一下后,直接就拍废了,已经没有丝毫威胁性。


    “哇!你这一下也太厉害了吧!”林秋意从惊魂未定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一双杏仁眼亮晶晶的看着鹿可,话语里满是崇拜。


    随后又看向了趴在了一旁的尸体,吐槽着说道:“不过这东西这么弱的吗?只是一下就废了。正好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


    说着便迈步走到了被拍飞了的尸体旁边,拿着手里的手电筒就想扒拉开尸体上枯草一样的杂乱发丝。


    “别过去!”


    鹿可还在思考尸体重量的问题,回过神来就看到林秋意吐槽着什么向尸体走过去,竟然还要伸手扒拉尸体,急忙出声阻拦。


    只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林秋意不明所以的回头看向了鹿可,躺在地上宛如死尸的尸体,突然一个奋起,从地面弹跳起来,鹰爪一样的双爪,一下子就掐住了她的脖颈。


    苍白泛着青灰的手掌和林秋意白嫩的脖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尖长的黑色指甲,更是嵌入了她的血肉里。


    一滴一滴鲜红的血液,顺着指甲滑落,又坠落到了地面。


    还来得及救她吗?鹿可看着林秋意涨得通红的脸色,神情里满是窒息升起的痛苦煎熬之色,眼睛也因为充血泛起了红色,在眼眶内氤氲成了晶莹的泪珠…下意识的就迈动了双腿向着她奔跑。


    一道银白色的光刃蓦地出现在了尸体的脖颈上,只是划拉了一下,足球一样大的脑袋顿时断裂、掉落,在地上翻滚了几圈。


    燕时牧漆黑的身影像是突然闪现在了尸体的身边,手起刀落的割掉了它的脑袋。


    但使劲掐着林秋意脖颈的双手却没有松开,依旧死死地掐着,似乎损失了一个脑袋,对它并无任何影响。


    察觉到不对的燕时牧,冷硬着一张脸,薄唇紧抿,竟是再度挥舞着手里的匕首,朝着尸体的双臂挥砍下去。


    “咔!咔!”


    两声脆响,掐着林秋意的两只胳膊应声断裂,一直挣扎着的林秋意顿时感觉脖子处的力道一松,当即扒拉着脖颈上掐着她的两只残存的干瘦的手掌,一把扯了下来。


    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脖子上的伤口仍然滴落着鲜血。


    失去了双手的尸体仍然在不断地挣扎,扭动着身躯,朝着身旁的两个人攀行滑动。


    这时赶上来的鹿可,也没闲着,直接高举起了手里的洛阳铲,朝着尸体的双腿狠狠地拍打了下去,一连拍了数十下,直到将它的双腿彻底拍得断裂,不能再动弹,才停了下来。


    而失去了四肢的尸体仍然在不停地扭动,但却已经失去了伤害人的能力。


    “差…差一点…就死了,多亏…多亏你们救了我,太谢谢了。”林秋意回过神来的第一瞬间,就是边喘着粗气边向着刚刚出手帮助的燕时牧和鹿可道了谢。


    只是看向他们时,却看到了两人格外凝重的表情。


    怎么了?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别谢了,先过了这关再说吧。”燕时牧冷冷地回了一句,便又再度握住了手里的匕首,整个人的气息又开始变得缥缈了起来。


    “它们又来了。”鹿可抬眼看着面前佛像身上的黑色巨口,竟是将手里的洛阳铲收了回去,把手电筒塞进来裤子口袋里,取出了系统背包里的唐刀,摆出了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它们?


    林秋意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她顺着鹿可的目光看去——


    就看到佛像上的巨口里,爬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扭曲古怪的人影,抬起的膝关节,晃悠的小臂,高抬的右腿,犹如飞蛾扑火之势,一个又一个的从高处坠落,“啪唧”一下摔趴在了地面上。


    有多少呢?林秋意数不清楚,只看到越来越多的扭曲人影,爬出,跳下,又扭动着身躯朝着他们三人扑来。


    成群结队的,竟把他们三个人团团包围起来。


    “该死的鬼东西,我跟它们拼了!”她狠狠地唾弃了一句,完全不顾脖子上的伤口,甚至都没有擦一下血迹,在另外两人的面前,堂而皇之的召唤出了自己的武器,竟然是一把巨斧。


    果然,能走到这里的玩家,多多少少有几把刷子!尽管身上添了不少新旧伤痕,但这斧头一拿出来,也可以知晓林秋意的实力了。


    这都生死关头的时候了,也没有必要瞒着了,不管是鹿可,还是林秋意,亦或是燕时牧,都完全严阵以待,三人也不自觉地汇聚到了一起,背靠着背,防备着眼前的数不清的尸体。


    从佛像嘴巴里跑出来的尸体也像是有了脑子似的,并没有单面的冲着他们奔来,而是极为有序的四散开来,从不同的角度开始围绕,一点一点的逼近。


    战争一触即发!


    随着第一具扭曲着的尸体扑了上来,鹿可便毫不留情面地挥舞着手里的唐刀把它一刀砍断。


    然后是第二具、第三具、第四具…


    有了初次对付古怪尸体的经验,她的每一下都是朝着尸体的四肢挥舞着砍去,每一下都是又快又狠。


    另外两人也是如此。


    林秋意的巨斧虽然沉重,但她的天赋也是力量,对付起这些尸体来却是很有奇效,基本是一斧头一个。


    而燕时牧的天赋是隐匿,他只有一把匕首,多亏了天赋可以悄无声息地躲藏,在暗中偷刀,也解决了不少。


    只是这些尸体却是无穷无尽…


    一个又一个,完全不停歇,更是不要命地向他们三人扑过来。


    在持久的战斗中,三人难免有些疲惫。这样坚持下去完全不是办法,鹿可蹙眉。


    究竟破局点在哪里?


    第173章


    前仆后继的尸体。


    络绎不绝。


    佛像幽黑的巨口,宛若通往地狱的深渊,不过是几番打斗的功夫,就有数不清的尸体,源源不断地从里面爬出、坠落,无知无觉地朝着空地上的三人以奇异扭曲的姿势,张牙舞爪地朝着他们扑来。


    普通的伤口,根本奈何不了它们,唯有剁掉四肢,才限制了尸体不断突袭的举动,挣扎着在地上攀爬,如同蠕动的毛虫。


    铁打的人,在长时间的打斗中,也会感到分外的疲惫, 更不要提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尸体群了。


    鹿可抽空甩了甩自己有些酸胀发麻的手臂,又是一刀劈砍掉了靠近她的尸体的四肢。身体上的疲惫,促使她开始思考起逃脱的办法。


    重新回到通往佛像的通道吗?


    依靠狭窄的通道,来抵御不断奔袭而来的尸体?


    只是看着面前的尸体,鹿可觉得不太行。面对尸山尸海的围攻,他们总有体力耗尽的一刻,不论是站在原地奋力一搏,还是依靠洞xue稍作阻拦,都不可行。


    规则第七条:如果你相信, 直走是墓xue里的唯一出路。


    如果这条规则是正确的,那么他们最好还是不要走回头路。所以危机的破局点依旧在这一片空地上,依旧与佛像有着牵扯不清的关系。


    再度劈砍掉了靠近她的尸体的四肢,鹿可气息有些紊乱,微喘着粗气看向了莲花座台上的佛像。依旧是右手撑着头的卧躺的姿势,眼睛上蒙着一层浓郁的红光,原先淡然微笑的嘴巴张开,张成了一个巨大的椭圆形,形态扭曲怪异的尸体不断地爬出


    明明已经变成了从地狱里爬上来的妖佛,却又在匆匆一瞥时,恍若看到了悲天悯人的慈悲。


    驱使着尸体的妖佛还有慈悲吗?


    苍白泛青、长着墨黑指甲的干枯双手突兀地伸到了鹿可的面前,就要抓向她的脑袋,却又被收回视线的鹿可当机立断的一刀劈下,卸去了它的四肢。


    当真是一刻的分神都要不得。


    这么多形状怪异又前仆后继的尸体,在持续不断地攻势中,鹿可都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一场幻觉。墓xue里真的会有这么多的尸体吗?而且佛像眼睛上的诡异红光,也像是催眠产生幻觉的气机。


    或许是在停留超过半个时辰后,某些特殊的存在,比如空气里夹杂着特殊气息,催眠了在场的所有人,使他们陷入了幻觉之中,想象出了佛像的异变以及遍地的尸体。


    但鹿可很快又推翻了这种猜测。


    林秋意脖子上的伤口不是假的,在战斗的余光中,她仍然可以看到林秋意脖颈上汩汩冒血的伤口。并且她四肢百骸上涌的疲惫感也不是假的,是在真真实实的打斗。砍断的尸体四肢也不是假的t,她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唐刀削断骨头的摩擦感。


    什么样的催眠,可以让三人同时陷入一样的幻觉中呢?


    而且是在不同时间段抵达的三人,好巧不巧的进入了同一场幻境,甚至还能流畅的交流。


    不太可能。


    可是在这片区域里,除了宽阔的平地、精雕的莲花座台和卧佛,就没有别的东西了,连一根杂草,都不存在。


    目之所及,只有泥土和石块。


    所以,破局点到底在哪里?这里能够隐藏的线索又是什么呢?


    一边应付着接二连三扑上来的尸体,一边思考着可能存在线索信息的地方,鹿可只觉得过多的思考,连带着脑子都有些钝痛,后脑勺更是有一根筋,一抽一抽地生疼。


    最后却是无所得。


    佛像存在的空地上,根本没有可以利用的信息。那么,线索是隐藏在副本规则里吗?


    鹿可开始回忆起石壁上的每一条规则。第一条,无关。第二条,无关。第三条,已经应验。第四条第五条


    第十条匍匐在地,你将——获得新生。


    匍匐?


    一瞬间,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巨手,挥散开了鹿可脑子里的迷雾。


    在回忆到第十条规则时,里面包含的“匍匐”字眼,霎时引起了鹿可的注意。联想到第六条规则:佛本慈悲,虔诚的信仰祂,祂会渡你。


    若佛像从始至终想要的都是夺取在场众人的性命,那么规则有必要单独说一条关于佛像的规则吗?又何必提到“慈悲”“渡”这样的字眼?


    佛祖,普度众生。


    对于误入歧途的盗墓贼,为何不肯留一丝生路?为什么要驱使那些已经死去多年的盗墓贼的尸体?是不是关键就在于其中提到的“虔诚的信仰祂”?


    一旦奉献了自己虔诚的信仰,很大概率就是沦为这些尸体的模样,死亡后被驱使,那么折中呢?


    或许也不应该说折中。


    当你虔诚的信仰一尊佛像时,你会干什么?


    三跪九叩。


    ——虔诚的祭拜祂。


    这里显然没有祭拜的条件,但简单的磕几个头还是可以做到的。而眼前的尸山尸海,也很明确的告诉了鹿可,磕头并没有用,依然会被佛像驱使,沦为走狗。


    但如果信仰并不虔诚呢?规则里的描写真假参半,亦潜藏着蛊惑人心的深坑,但也留有一丝生的余地。


    他们并不需要跪拜佛像,此时此刻的跪拜,只会让鹿可他们分心的时候被周围的尸体偷袭,丢掉性命。而生的机会,就藏在佛像面前的土地里,唯有双膝跪地的时候,重重地磕头,才可能触及到地面之下的机关。


    那他们直接找到机关不就可以了?


    源源不断地尸体包围着鹿可三人,却又裹挟着他们距离佛头正对的方向更远了一些,当然其中也有鹿可、燕时牧、林秋意三人刻意避讳的原因。


    毕竟,佛头嘴巴里爬出来的尸体太多了!


    只是此时此刻的鹿可,却是急切的想要往佛头嘴巴的方向走去。但光凭她一个人,显然很难解决掉佛像前围着的一群尸体,以及在其他方位时刻突袭的尸体,也只好开口借助在场另外两人的帮助了。


    她一边劈砍着不断靠近的尸体,一边组织着语言急促着说道:“燕时牧,林秋意,还记得我之前说得规则吗?佛本慈悲,虔诚的信仰祂,祂会渡你。什么叫做虔诚的信仰?”


    “哈?现在还要谈信仰的问题吗?”林秋意手中的斧头舞地虎虎生威,还扯着嗓子抽空回答了鹿可的问题,倒是让脖子上的伤口更痛了几分。


    “不,如果信仰当真虔诚,怎么会有见佛不拜的道理?”鹿可耐着性子解释道。


    “拜佛?现在,立马,跪下来?”林秋意的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连眼睛都瞪圆了,手下却稳准狠的又劈了几具尸体。


    “当真跪下来,怕是就和眼前的尸体一样的下场了。”鹿可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但这或许也暗示着我们,佛像面前的地面下藏有机关。而且很有可能就在那些尸体坠落的地方,在佛头的正对面。”


    “那就去看看。”一直沉默寡言的在尸群里三进三出的燕时牧也适时的开口道,语气平淡,又直接下了决定。


    “行,就听你们的,咱们一起去看看!左右在这熬着也不过是死路一条,干脆点,说不定就找着出路了!”爽朗的声音应得也很爽快,林秋意也随声附和着鹿可和燕时牧的话语,更是身体力行。


    抽空抬眼看了下佛头的方向,林秋意咬了咬牙,挥舞着手里的巨斧,一下子肃清了面前的一排尸体,冲着鹿可喊道:“我们换个位置,我去开路!”


    说完就冲到了鹿可的身边,又是一斧头下去,直接清了鹿可面前的一排尸体。


    “好。”鹿可应了一声,也不迟疑,也不拖后腿,当即就和林秋意交换了位置,尽职尽责的清理着面前扑上来的尸体。


    她手里的唐刀轻薄有余,力道却远远比不上林秋意手里的巨斧,并不适合开路。况且林秋意在受伤的情况下,还能使这么大的劲,似乎比她更擅长战斗一些。


    燕时牧只有一把匕首,并不能帮她们清更多的尸体,只能在侧面接应俩人,凭借着隐匿的天赋,杀掉了送上门来的漏网之鱼,又几度穿到了尸群中收割。


    三人齐心协力,竟真的朝着佛嘴的方向,缓慢移动。被砍掉四肢的尸体,堆砌了不少在地上蠕动着的身躯。


    不知过了多久,总算是来到了佛头的下面,正面对上的就是从佛嘴里掉下来的扭曲怪异的尸体,林秋意一斧头拦腰砍断,又加了几下劈砍,嘴里还嘟嘟囔囔着问道:“现在怎么办?”


    “你试试,斧头劈砍这里的地面,我和燕时牧暂时阻拦一下面前的尸群。”鹿可头也不回,挥舞着手中的唐刀,一下又一下地挥向面前的尸体,砍断着他们的四肢。


    “行。”林秋意也不含糊,当即便高高举起了手里的斧头,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朝着地面,狠狠地劈砍下去!


    “砰!”一声巨响。


    平坦的地面上竟然缓慢生起了一条裂缝,泥土和碎尸混杂着往里面掉落,像是地裂的征兆。


    “砰!砰!砰!”


    林秋意并不停歇,又朝着面前的地面劈砍了四五下,连径直掉落的尸体也被她连续的劈砍断裂了几寸。


    越来越多的泥土和碎石块往里面坠落,突兀地出现了块方方正正的土坑,土坑的中间,有一块凸起的铁疙瘩。


    “砰!”


    又是一声,林秋意手里的巨斧一下子劈砍到了土坑里的铁疙瘩上面,发出了金属碰撞的声音,尖锐刺耳。


    “嘎吱嘎吱——”


    身后巨大的莲花座台突然发出了巨大的活动声响。有一块石门大小的地方,竟往里面缩进了几米。


    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第174章


    阴冷的寒意悄然溢出。


    幽深的、不知道通向何处的洞xue入口, 似是有呼啸的冷风从里面吹出,一下子就拂乱了林秋意的发丝。


    又或许是突然拉开的洞门,产生的空气对流。


    但林秋意心里依旧毛毛的,双眼紧盯着漆黑的洞xue入口,观察着洞xue里的情况。


    寂静无声。


    没有任何奇怪的生物涌出, 倒是上面的佛嘴,依然有尸体源源不断的坠落。


    “这出现了一个洞口!”观察无果的林秋意只得朝着正在对付着尸体的鹿可和燕时牧喊出了声。


    鹿可自然在莲花座台移动时就听到了声响,只是因为前仆后继的尸体让她一时分心乏术。再者林秋意就在后面,即便出现了什么问题,也能及时做出应对措施。


    是以在林秋意呼喊的时候,她才抽空扭头看了一眼突然出现的黝黑洞口,随即又斩杀了靠近的尸体。


    “燕时牧,往后撤。”尽管洞口看上去有些不详, 但也成了他们唯一可以尝试的路径,几乎是不假思索的,鹿可就说出了这句话。


    闪身进尸群中的身影蓦地一顿,又以极快的速度握着手里的匕首割断了周围尸体的手腕,迅速地退回了鹿可的身边。


    两人一边应付着围上来的尸体,一边往后撤退,在后面的林秋意也跟着上来一起帮忙,掩护撤退。


    “小心地面的坑。”


    林秋意当然也不忘提醒一下俩人,之前她奋力劈砍下, 造成的地裂和土坑。


    虽然听到了很大的动静, 但看到地面上的土坑,以及坑内已经被林秋意砍成了几段的尸体,鹿可还是吃了一惊,对她的大力又有了新的认识。


    只是此刻最重要的仍然是撤t退一事, 在匆匆瞥了一眼后,鹿可收敛了眼底的惊异之色,动作小心的绕过了地面的深坑,亦步亦趋地往后退。


    其他两人也是。


    已然找到了逃脱的生路,三人身体的干劲也被提了起来,长时间的劈砍下,发酸发麻发胀的双臂,此刻也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动作愈发的凌厉快速。


    不一会儿便扫清了面前一小片的尸体,顺利的退进了黝黑的洞xue通道内。


    莲花座台里面的漆黑通道,温度比外界低了一些,刚刚踏入,隔着一层衣物,鹿可就感觉到了一阵低温。


    与此同时,再度围绕着扑过来的尸体,在触及到洞xue的一刹那,身体就变得僵硬,整个尸更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紧接着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退回了莲花座台的外面,继续扭曲着自己的身躯,高抬垂直的双臂以及向后伸展的右腿,在面上爬行。


    后面的尸体也是如此。


    似乎是忌惮着什么,它们默契的只在外面的地面上游荡,并不敢进入洞xue里。


    而那些失去了四肢只剩下身躯的尸体,也依旧在地面上蠕动。碎成破布条的衣服只能堪堪遮住一些苍白泛黑的肌肤,以及骨瘦如柴的胸腔、皮肤上凸起的肋骨。


    个个已然是皮包骨。


    也难怪刚刚每一次的挥砍,都不费吹灰之力,每一刀都像是砍在了骨头之上,完全没有血肉的阻碍。


    甚至都没有新鲜的血液溅出。


    只剩下不断挑起飞舞的碎布条和抖落的脏污和灰尘。


    鹿可他们和尸群战斗了那么久,脸上身上,干净得只有汗水、以及过度运动升起的红晕。


    “它们不敢进来?那我们安全了!”林秋意兴奋地有些咋呼的声音骤然响起,又引得洞xue外的尸体围绕了上来,却又忌惮于洞xue不敢进入。


    “嘿,姐妹,你也太厉害了吧。”确认外面的尸体不会进来后,林秋意脸上的笑容又再度灿烂了起来,一掌拍打在了鹿可的肩膀上,絮絮叨叨着说道:“刚刚还只有我自曝了姓名呢,好歹也算是同生共死的关系了,你们叫啥?”


    一扫了之前生死边缘的阴霾。


    尽管是收敛了力道的一掌,鹿可还是被打得身体一颤,差点站不稳。想必肩膀已经泛红了,忍下些许酸麻的痛意,她扭头看到了昏黄的光线里,依旧笑得阳光的女子,温和着嗓音说道:“鹿可。”


    “燕时牧。”一旁的燕时牧也适时的报上了自己的姓名。


    简单的报完姓名,确定外面的尸体不会进来后,鹿可将手里的唐刀收回了系统背包里,又再度取出了洛阳铲,以及塞在裤兜里的手电筒。


    手电筒一取出,光线陡然间变得强烈了起来,一瞬间有些晃人眼。鹿可眨巴了几下眼睛,就把手电筒的灯光照到了外面的尸群上。


    洞xue外光线暗淡,只余下佛像眼睛洒下的微弱红光,落在扭曲怪异的尸体之上,并无异样。


    反倒是这突然射去的强烈白光,惊起了一阵骚乱,嘻嘻闹闹的像是在感应灯光的方向。


    在地面上蠕动着只剩下身躯的尸体,破碎的布条底下似乎有什么在涌动,鹿可依稀看到了两片坚硬拼凑的黑色甲壳——


    骤然手中的灯光晃动了一下,一只纤细的手掌从身后搭上了她的肩旁,耳旁也传来了熟悉的爽朗声音。


    “鹿可,你刚说的规则是哪些?我在这墓xue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接下来我们还要并肩作战,你就分享一下呗。”


    只是晃动了几下灯光,鹿可再去观看刚刚有些异常的尸体身躯,却是再也看不到泛着冷光的黑色甲壳了…


    似乎只是一场错觉。


    心下有些烦躁,但又不好发作。毕竟那也只是林秋意的无心之失,而他们也算是已经躲过了外面尸群的追击,再去探究尸体里是否存在什么奇怪的生物,也不是很重要了。


    紧接着另一道清冷的目光也落到了鹿可的身上,显然是一边几乎就要与森冷晦暗的石壁融为一体的燕时牧的目光,在听到规则两字时,不得不投注来的关注。


    鹿可没有扭头回去看林秋意的表情,也没有在意她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掌,依旧拿着手电筒观察着外面的尸体,嘴上却是毫不隐瞒的将自己发现的规则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林秋意说的尚且有几分道理。进入副本的五名玩家,此刻估计只剩下了他们三个,接下来的墓xue逃生之旅,应该没有人会想着在路线一样的情况下独自脱队行动,那也就是说,他们三人就是接下来一段时间的临时队友了。


    众人拾柴火焰高。


    既然是临时队友,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就要靠几人集思广益想出办法,总不能指望着鹿可一个人不停的思考吧。


    因此,分享规则也减轻了鹿可的负担。


    规则只有短短十条,在鹿可全部说完之后,她仍旧没有在外面蠕动的尸体身躯里看到之前发现的黑色甲壳片…


    真的是眼花了吗?


    反倒是一旁的林秋意和燕时牧,低垂着脑袋,思索背诵着她刚刚说出来的规则,林秋意更是念念有词的不断重复着。


    徒劳无功的鹿可收回了照向外面的手电筒,转而照亮起了幽深的漆黑洞xue。


    洞xue不到两米宽,地面和墙壁上都是或凸起或凹陷的石块,坑坑洼洼的,一点都不平整。洞xue的深处也是坑坑洼洼的,漆黑一片,看不到尽头,只是脚下的地面似乎是个微微向下的坡度。


    “这副本也太过分了吧!每半个时辰就要换个地方,那不是明显不让我们睡觉,想累死我们嘛!还设置三天四夜的副本时间,哪个好人能通宵三天啊?”林秋意咋咋呼呼的,喋喋不休的话语里满是不忿。


    “不一定三天四夜,逃出去了,就不必管时间的限制了。”沉默寡言的燕时牧难得开口解释道,声音平淡冰冷。


    “那也得够呛。对了,不是说五人副本吗?还有两个玩家呢?总不会…”声音越来越低,嘟囔着的林秋意似乎想到了什么,说话的语调都像是卸了气一样。


    无言的静谧在空气里蔓延。


    “佛像周围的通道口有五个,但目前只有我们三个走出来。”鹿可虽不愿承认,但结合燕时牧提供的信息,以及自己副本的经历,她知晓,另外两名玩家基本是凶多吉少了。即便尚且还有余力逃到这里,面对着尸山尸海,一个人,也很难有生路。


    “唉——”林秋意长叹了一口气,丧气地说道:“这该死的副本,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只是自己一时丧气的吐槽,并没有指望得到另外两人的回答,声音也压得极低。


    却也能被身旁的两人听个分明。


    “如果洞xue里面的通道没有危险的话,我们或许可以在这里稍作休憩一会儿。这样的通道,不知道算不算是地域之间的交接地带。”犹豫了一会儿,鹿可才试探着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


    经历了一场鏖战的他们,身体的每一寸肌肉、每一个器官、每一个细胞都在诉说着身体的疲惫,真的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会儿。


    之前只有鹿可一个人的时候,她不敢休息,但现在有另外两位玩家的在场,他们或许可以轮流守夜,确保休息的同时又回复体力。即使出现什么变故,也可以及时喊醒。


    毕竟在这样的地方,谁能安心的进入深度睡眠呢?


    “我先守夜。”燕时牧并且质疑,只是率先提出了守夜的要求,身为在场唯一的一个男性,这点自觉还是有的。


    “好哇,那鹿可我们先休息一会吧。刚刚可是累死我了,手臂还在酸胀呢。”林秋意蓦地探头出现了在了鹿可的面前,快乐地说道。


    看着有些古灵精怪又自来熟的林秋意,鹿可有些诧异的同时,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了她的脖颈之上,顿时心跳慢了半拍,迟疑中带着些许紧张地开口说道:


    “你的脖子——”


    第175章


    她的脖子?


    林秋意有些犯懵,瞅着鹿可不太美妙的表情,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脖子上的痛感。之前被尸体掐住脖子时,就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更有几滴鲜血滴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只是已经过去了好一会儿,滴血的伤口差不多也该凝结了,怎么会痛感会愈加强烈?


    “我的脖子?怎么了?”看不到自己脖颈上伤口的林秋意,略有些茫然的对着面前的鹿可问了出来,甚至还不自觉的望向了靠在山壁上的燕时牧,请求更多的实证。


    换来的却是同样凝重的目光。


    被那具奇怪尸体t的尖锐指甲抓伤的脖颈,留下了十个指甲盖大小的窟窿,血液虽已凝固,但伤口仍狰狞可怖,泛着一层乌青,向着周围的皮肤蔓延,竟有越扩越大的趋势。


    并且她脖颈四周的皮肤,苍白的犹如死人的肤色,更像是刷墙的白色腻子粉,完全没有活人的生机。


    与林秋意脸上的肤色相比,脖颈处的肌肤,看着就是一副中毒颇深的模样。


    鹿可想到了尸体伸长的漆黑如墨的指甲, 不得不怀疑——那上面全是尸毒。而林秋意,恰巧不幸运的中了招。


    一时间的沉默变故, 令林秋意越发的心慌, 看不到自己脖子的她,更是试图伸手去摸自己脖子上的伤口。


    “别碰,伤口泛黑了。”瞧见林秋意动作的鹿可连忙出声阻止。


    这次倒是十分听话,林秋意伸出去的手就这样僵在了半空,灿烂阳光的笑容不再,转变成了似哭非笑的苦涩笑容,脸上的表情也完全拧巴了起来,犹带着些许苦涩和不甘的说道:“泛黑?是有毒吗?我


    是不是要死了? ”


    会死吗?


    或许是吧。


    如果没有及时处理,鹿可也不确定林秋意究竟还能活多久。是不是等伤口的乌青遍布了全身,她也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可惜,她并没有什么解毒的药剂或药丸,瞧着燕时牧和林秋意的样子,也不像是准备了解毒药品的样子。


    当真就没有办法了吗?


    “早知道有这一出,当时就什么药品准备些了,这下子好了,这该死的副本!万恶的游乐场!”丝毫没有办法的林秋意直接就瘫坐在了地上,整个人更是被浓郁的阴霾笼罩,像是已经默认了自己即将死亡的事实,说出口的话更是有气无力的,丧气十足。


    唯有最后的两句咒骂,是咬着牙齿发出来的,可以深刻的感受到她的憎恶。


    “我是不是会变成外面的那些尸体的模样啊?要真是那样的话,就麻烦你们给我个痛快,我可不想变成那种样子,死了都还不能安静。”林秋意继续哭丧着一张脸,絮絮叨叨的,接着手里的动作也不停歇,时不时的取出了一些东西放到了一边,又继续说道:


    “这些东西我也派不上用场了,就留给你们吧,好歹也能给你们多点活的机会。燕时牧,我看你也没什么趁手的武器,就一把小匕首,要是不介意的话,这把斧头就给你用吧,刚凑够的新鲜积分换的,还没用上几回。那剩下的这些就给鹿可你吧,也算公平公正。”


    林秋意像是托付后事一般,不仅将自己系统背包里的东西都取了出来,还分配好了各自的归属,沉闷颓丧的声音里,尚且夹杂着几分温情。


    然而她的话,还没有停下,她强撑着抬起了头,挤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故作爽朗的说:“要是你们当真能通关副本,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游乐场,能不能拜托你们去青城春江花苑12栋902室帮我带句话,就说——我还在努力通关副本,马上就能回家了,让他们好好生活。”


    漆黑幽暗的山洞里,是无声蔓延的静谧。


    连一直冷淡不爱交流的燕时牧,看向林秋意的目光都浮现了几抹复杂,似是完全料想不到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语,更是毫不保留的将自己的东西倾囊取出。


    世界当真有这样无私的人吗?


    只是面对着这样的林秋意,他的心里也不得不升起了几丝怜悯之心,冰冷的声音也难得带了些许温度,宽慰着说道:“这斧头你还是自己留着吧。何必现在搞得生离死别的模样,抓紧时间去下个地点,通关了这个副本,在发作之前离开,回到个人空间,你还有活的机会。”


    虽然是尽可能的宽慰,但燕时牧吐出来的话语,仍然有些别扭和刺耳。


    “别开玩笑了,这才副本的第一天,我受伤才多久,都已经这副模样了,哪里还能坚持个三天三夜,你也别推辞了,反正这些东西我也带不走,留着也是浪费。”林秋意却不相信燕时牧的说辞,仍然执着着将自己剩余的东西分给在场的两人。


    至于鹿可,却没有参与他们的话题,只是蹙着眉思考着对策。


    《秦王冢》的副本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关卡,但后面还有多少个关卡仍未可知。仅仅是抵达这佛像前,就已经损失了两名玩家,此时此刻,若是再放任林秋意也失去性命,到时候只剩下她和燕时牧两个人,当真有能力通过接下来的关卡吗?


    副本莫不是想让他们所有人都折在这里?


    十死无生。


    如果只是为了收割他们的性命,那这个副本还有存在的必要吗?而她也不能眼见着林秋意死在这里。她虽然偶有莽撞,但仍然是个不错的女孩子,同样也是个值得信赖的临时队友。


    刚刚面对那么多的形态怪异的尸体,林秋意显然是出了不少力,并且找到掩藏在地面之下的机关也多亏了她的大力。


    若是只有燕时牧和鹿可两人,恐怕根本不能这么简简单单的逃过这一劫,甚至于鹿可可能宁愿放弃支线任务,顺着通道躲回泥人所在的花园,靠着一手蒙黑技术和它们周旋。


    毕竟,以她的武力,一人敌百,只是——自寻死路。


    因此鹿可绞尽脑汁的思考着,除了解毒的药丸药剂外,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暂时缓解尸毒的蔓延呢?


    她的系统背包里没有,那么副本里会不会有对应的药草吗?


    或许,也不一定是药草。


    发散思维的鹿可,陡然想到了曾经看过的一些关于盗墓之类的书籍和影视剧,灵光一闪,面对着丧气又不停交待着后事的林秋意,干脆利落的背过身去,从系统背包里取出了医药箱,动作快速的打开,略过仅剩四颗的止血药,拿出了放在一边的小包糯米。


    随即又一把将医药箱合上,塞进了系统背包里。


    这才立即转了身,看着林秋意堆放在地上的家底,蹲下身,随意的挑了一卷绷带,扯了一段。又从小包里取了几颗糯米,用绷带将糯米包了起来,包成一颗小馄饨的模样,直接伸手将包裹着糯米的一边,抵在了林秋意脖颈上的伤口处。


    鹿可突然的举动惊得林秋意吓了一跳,喋喋不休的嘴巴也立马住了嘴,整个人的身体更是不自主的往后缩了一节。


    “别动。”察觉到林秋意后撤的鹿可,连忙出声阻止了她的动作,向来轻浅温和的声音里,难得的带上了些许强势。


    “啊?这是什么?”林秋意不明所以,却还是乖乖地瘫坐在原地,只是看着鹿可奇怪的动作,还是问出了声。


    “糯米。”鹿可并没有太关注于林秋意的惊讶,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的伤口处,简短又干练的回答了她的问题。


    “怎么还有糯米啊?有效果吗?”怎么还会有人带着糯米进副本的?况且这东西真的会有用?林秋意当真有些不可置信。


    “墓里捡的。”鹿可柔和的嗓音,平淡着说道。她也不确定,只是抱着随便一试的想法罢了。有用最好,没用也算是尽力了。


    看着明显尴尬又有些不知所措的林秋意,干脆又随便说了些转移她的注意力:“我看影视剧和小说里都写过糯米能解尸毒,这一包还是在从以前死在墓xue里的盗墓贼身上捡来的,索性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就干脆试试吧。”


    闻言林秋意只得讪讪地笑了几下,乖巧得任由着鹿可动作。而之前一直靠着山壁的燕时牧也难得感兴趣的走了过来,和鹿可一起蹲下来,观看着林秋意脖子上的伤口变化。


    倒是令她更不自在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鹿可和燕时牧刚开始还一直蹲在林秋意的面前,后来觉得腿脚发麻,又干脆的坐了下来。林秋意也从最开始的尴尬,逐渐适应了这种画面,在寂静无声的干坐中,竟升起了几丝困倦。


    尚且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鹿可轮流交换的手臂都有些发麻时,她才收回了自己的手。


    抖了抖有些酸麻的双臂后,就观察起了绷带包裹着的糯米。抵在伤口处的绷带沾染上了毒血,已经有了乌青的痕迹,打开一看,里面的糯米竟也开始发黑发青。


    再看看林秋意脖子伤口处的乌青,依稀是淡了几分,也没有再继续扩散的趋势,似乎真的有效果。


    “怎怎么样?”看着来回观察着她脖子以及绷带里的糯米的鹿可,林秋意有些忐忑的问出了声。


    心里是又害怕又期待。


    “伤口的乌青好像是淡了,燕时牧,你说t呢?”怕自己看不真切,鹿可又问向了身旁同样在观察的燕时牧。


    “嗯。”燕时牧只是冷淡的应了一声,他也同样察觉到了些许的变化,应该是真的有些效果。


    只是这么一小包的糯米能坚持多久呢?


    “真的吗?我不用死了?”林秋意高兴地简直要跳起来,当即兴奋地一把抱住了鹿可。


    高亢的声音又激得外面的尸群——


    爆发出了一阵骚动。


    第176章


    窸窸窣窣的响动。


    像是热锅溅起的朵朵油花,激起了一阵喧嚣,又再度回归了平静。


    在外面的空地上聚集起来的尸群们,躁动不安,却仍然忌惮着什么,只是围绕着外侧,歪歪扭扭的走动,不敢踏入佛像内部的洞xue之内。


    完全沉浸于得救了的兴奋中的林秋意, 在听到外面的动静时, 恍然察觉到了自己举动的不妥,忙伸出双手捂住了嘴巴, 避免自己再度出声。


    眼睛却是转悠着观察着外面尸群的动作,在看到它们未曾冲进来时,才松开了捂嘴的双手,笑得欢快又洒脱。


    “小点声。”虽然理解林秋意一惊一乍的原因,但担心外面会突然发生变故的鹿可,还是叮嘱了一句。


    “嗯嗯嗯。”林秋意欢快的点着头,嘴里压抑着发出了一连串小声的应和,眼睛有些湿漉漉地盯着鹿可。


    鹿可见林秋意应承下来,便也没再多关注她几下,专心着处理着手中的事情。她手里的这一包糯米并没有很多,林秋意脖颈上的伤口又非常分散,也不能一直七八只手一起用绷带包裹着糯米,按压她的脖颈之上的伤口。


    就干脆的剪了几根长条的绷带,将布袋里的糯米取出了一些,均匀的铺散在了长条的绷带上,又取了几条绷带盖在了糯米之上,叠加着摆在了一起,直接把包裹着糯米的长条绷带,卷成了条麻花的形状。


    与此同时。


    守在一旁的燕时牧正严阵以待的观察着洞xue外面尸群的动作。


    “过来,试一试好用吗?”鹿可抖了抖手里卷成了麻花状的裹着糯米的绷带,发现并没有任何洒出的迹象,才轻声招呼着林秋意凑近一些。


    “怎么了?”并未静下心来的林秋意只是盯着鹿可的脸瞧,一点都没有在意她手里的动作,自然也不知道鹿可做了些什么。


    但在听到召唤的同时,还是乖乖巧巧的蹲坐在了鹿可的身边。鹿可见状手里的动作也没有停歇,直接将卷起来的绷带照着林秋意脖颈上的伤口比划了起来,紧接着就像是系丝巾一样,把手里的绷带环绕着她脖颈一圈,直接在脑后打了个结。


    因为不确定糯米对尸毒的克制时间有多久,鹿可并没有打死结,而是打了一个方便取下的活结,但也牢牢地贴合着林秋意伤口处的肌肤,不易掉下。


    倒是林秋意被这突然系上脖子的绷带弄得有些硌人,更是伸手扒拉了上去,嘴里还问道:“这是什么?是往里塞了糯米吗?有点硌。”


    “嗯,最好别碰。”鹿可嗓音柔和,语气略显平淡。整理完手中的杂物,才看向感到不适别扭乱动的林秋意,有些慎重的说道:“糯米不一定能够完全解掉你的尸毒,更多的可能只是中和克制的效果,而且你伤口处的乌青,最好不要亲自上手触摸,所以我才用绷带包裹了起来。若是糯米的克制效果有限,为了你的生命安全,我们还是需要尽快通关副本。”


    “好,我知道了。不过大家都经历了那么长一段时间的打斗,早就精疲力尽了,以现在的状态走下去通关副本,也太难了。反正外面的尸群暂时也不敢进来,倒不如在这里暂且休整,等体力恢复了再往下走。”林秋意听完了鹿可的一长段话,欢快雀跃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随即又转换成了释然的笑意。


    现在这样,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


    至少有了希望的苗头,她还可以好好的生存下去。


    副本本身就是个危险重重的地方,也是她自己一时的大意,才着了外面尸体的毒手,能有办法可以暂时压制缓解尸毒,已经很不错了。林秋意不能让其他两名同伴,因为自己的莽撞而买单。


    更不能逼迫着他们,在体力不支的情况下,为了避免她的尸毒发作,硬撑着前往下一个地点冒险。


    这才大义凛然的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燕时牧和鹿可惊异的同时,又不得不承认林秋意所说所想的决策是正确的。三人确实经历了一番鏖战,身体的每一处细胞都在叫嚣着疲惫,若不是忌惮于外面的尸群,以及幽深的通道内可能出现的未知危险,早就不计形象的瘫倒在地上休息了。


    只是危险不会因为他们休息,而不再到来。同样也是因为林秋意身上的尸毒,三人才暂缓了前进的步伐,或坐、或站、或靠墙,在这幽深漆黑的通道内,暂时得到了喘息。


    但仍然不够。


    林秋意的这么一番话,恰巧贴合了燕时牧和鹿可的心思。


    “你们先休息,我来守夜。”燕时牧紧接着林秋意的话语,率先说出了这一句话,然后又看向了一旁坐着的林秋意,以及她身边的一堆物资,补充着说道:“既然你已经没事,手边的这些东西自己收起来。”


    “啊?哦。”林秋意后知后觉的应了一声,慢慢吞吞地把手边的东西重新塞回了系统背包内。


    她都把自己的全部家当掏出来,怎么身边的两个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呢?换做别人,不早该高高兴兴的接过去了吗?


    先不说身边的叫鹿可的小姐妹劳心劳力的想办法给自己处理伤口,也没索要报酬,只是取了一卷绷带,还全用到了自己的身上;就连另一边只有一把短匕首的瘦高男人,都没觊觎这一堆物资,甚至冷言冷语的催促着林秋意收起来。


    面冷心热。


    这次遇到的玩家,似乎人品都还不错。思索着这些的林秋意,不知不觉间也给予了鹿可和燕时牧两人更多的信任。


    经历得这么一遭,倒真有了几番并肩作战的战友之情。


    因着林秋意的提议,以及燕时牧的附和,鹿可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林秋意和鹿可两人干脆坐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背靠着山壁,闭上了眼睛小憩。


    当然鹿可也没有真正的进入深度睡眠,更是介于半梦半醒之间。她忌惮着四周随时可能出没的危险,虽闭上了眼睛,耳朵却是不停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只是四肢百骸涌上来的疲倦感,迫切的想让她休息。但精神的紧绷,却让鹿可仅仅维持在最表层的睡眠之中,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她瞬间清醒。


    极不安稳。


    绷带包裹着的面孔上,秀美紧皱,紧闭着的眼皮下,眼珠也在颤动。因着洞xue内极低的温度,她环抱着自己的胳膊放在了胸前,倒更像是陷入了什么噩梦之中。


    而另一边的林秋意,表情就安稳多了,眉目间甚至还洋溢起了浅淡的笑意,竟是丝毫没有被身上的尸毒所影响。


    看了看正在休憩的两人,燕时牧继续把玩着自己手中的匕首。匕首上沾染了些许外面尸体上残留的东西——墨色粘稠的汁液和灰尘,他干脆的取出了一块方布,将匕首上的脏污擦拭干净,才塞回了刀鞘之内。


    接着又捡起了鹿可和林秋意两人的手电筒,一个对着通道内的最深处,一个对着莲花座台外面的尸群,时不时的警惕着周围的情况。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两侧皆为传来什么异动,平静的都不像是在残忍的副本世界中,但燕时牧仍然尽职尽责的做好着自己的看守工作。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鹿可总算是从昏昏沉沉的状态里清醒过来,整个人身体上的疲惫也缓解了很多,精神上的疲惫也稍减了一些。


    她一睁眼就看到了正在守夜的燕时牧,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促使自己更快的清醒,才撑着身下的土地,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径直走到了燕时牧的身边,没有话语,只是指了指角落的位置,示意他也去休息一下。燕时牧自己也疲惫极了,再三和鹿可确认了是否可以,才压抑不住自己的疲倦,以和她们一样的姿势,靠着山壁小憩了一会儿。


    一旁的林秋意依旧睡得香甜,鹿可看了下手表的时间,现在也不过是十点左右,换言之,她只休息了三四个小时t。


    可是四周却十分安静祥和。


    唯有通道外的尸群,仍然在机械麻木的走动着,而通道的深处——幽深、阴冷。


    尸群为什么不敢进来呢?索性闲着无聊,鹿可一边观察警惕着四周,一边发散着思维梳理着脑海里的思绪,思考着尸群的怪异。


    陡然间,她似乎在蠕动的残破尸体里,再次看到了黑亮反着光的坚硬甲片,数块拼凑而成,又匆匆地再次潜入了尸体之中。


    尸体里有东西?


    那这所谓的尸群还是佛像操控的吗?还是潜藏亦或是寄生在尸体里的生物,本能的渴望和驱使?


    只是里面的东西藏着很严实,鹿可也只是偶然看到了几眼。


    又过了一段时间,沉睡着的林秋意也苏醒了过来,拉扯着清醒的鹿可,嘀嘀咕咕的聊着天。但大部分时候都是她一个人自言自语,鹿可偶尔才回了几句。


    燕时牧便是在这样的叽叽喳喳中清醒过来的,睁眼的一瞬间,眼睛里就划过了一丝冷意,在看到另外两人时,才将冷意收回,转换回了古井无波的平淡表情。


    “走吧。”


    在场的三名玩家既然都已休息完毕,鹿可便直截了当的开了口,准备继续副本的征程。


    林秋意和燕时牧两人也郑重的点了点头。


    手电筒的灯光也再度照向了幽深晦暗的通道深处,伴随着三人“哒哒哒”的脚步声,在这蜿蜒曲折的下坡通道里,清晰又明亮。


    身后的窸窸窣窣的响动也离三人越来越晚,前面的通道却越来越暗,灯光也只能照到两三米的地方。


    只隔了几米处的幽深黑暗,氤氲着极度不详的阴冷气息。


    第177章


    通道一直往下。


    蜿蜒曲折,七八步就是一个略显崎岖的拐角,根本不知道会通往什么地方,只是在七拐八扭的不断往下走,越来越接近地底的深处。


    空气的流通越发的阻塞,夹杂着腥咸潮湿腐烂的泥土味道。


    伴随着愈发明显的低温。


    鹿可揉搓了几下有些发冷的胳膊,握着洛阳铲的右手虚虚的环抱住了自己左手的胳膊,而垂下的左手拿着手电筒照射着前面方寸几米的土地。


    细碎散乱的石子, 砖块大小的石块, 干燥坚实的土地,浓郁阴森的黑暗, 是他们一路上看到的风景。


    三人沉默又安静的前行着,或许是察觉到了环境的阴冷,又或是忌惮可能突发的危险,连热络欢快又喋喋不休的林秋意也难得的闭上了嘴巴,专注着脚下的每一步,关注着山壁、通道的变化。


    无声的紧张,在蔓延。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鹿可他们面前的洞xue通道才出现了些许变化。往下的坡度明显变得平缓,干燥的土地里似乎也氤氲出了少许的水汽,但不明显,只是让他们的呼吸更顺畅了些。


    似乎——出口已然不远。


    几乎是一直引领着几人往前走的鹿可,察觉到了周围环境的变化,便蓦然停下了脚步,竖起了耳朵。


    紧跟在她身后的林秋意一时不查,闷头就撞上了鹿可的后背,吃痛地发出了一声小声的痛呼声,随即便猛退了一小步,伸手揉了揉自己吃痛的鼻梁,眼神中透露出了几分疑惑,看向了鹿可。


    燕时牧则离得有两三步远的距离,及时停住了自己的脚步。


    突然的疼痛一下子打断了鹿可的倾听,她只是回过了身,竖起了一根手指抵在了自己的唇中,对着林秋意比了下“噤声”的手势,又急促的回转了身体。


    安静。


    在所有人的脚步声都消失后,回荡在幽深黑暗的洞xue通道里,只有一片安静。声音,像是被黑暗完全吞噬了,就连前方不远处的通道口,也同样没有声音传来。


    鹿可干脆摸了一把山壁上的泥土,在指尖揉搓,并没有什么异常。她探头贴向了一旁的山壁,依旧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哪怕他们在山洞内休憩了很久,下一个地点的古怪存在,都没有任何的异变吗?还是在伪装着安静的面貌,等待着他们一行人——羊入虎口?


    一切未可知。


    但他们又不能不前进。


    意识到倾听不到任何声音时,鹿可才停止了自己的没什么用的举动,冲着身后的两人摇了摇头,接着压低着嗓音说道:“应该快到出口了,大家都小心些。”


    林秋意如同小鸡啄米般点了点脑袋,脖颈上的绷带有些许颤动,却依旧稳稳的固定在原位。


    燕时牧不着痕迹的往前走了几步,神情平淡的开口说道:“我去前面打探一下。”


    “你的天赋,确定吗?”


    从初见到现在,鹿可基本对于燕时牧的天赋有了大致的了解,可以悄无声息的藏匿自己的气息,甚至有几次,她都没有办法察觉到燕时牧的存在。


    但依靠这样的天赋,真的可以旁若无人的在诡异横生的墓xue里畅通无阻吗?是以面对燕时牧的自动请缨,她还是慎重的确认了一下。


    已然走到了队伍前头的燕时牧,冷淡着一张脸,无所谓的点了点头,就背过了身体,径直往前面走去。


    瘦高的背影在一瞬间似乎有些模糊,脚步声也逐渐隐没消失,像是彻底隐匿在了前方几米远外的黑暗里。


    鹿可一时间竟有些羡慕这个天赋,若当真可以在副本内的各种诡异面前都隐藏起来,岂不是可以十分轻易的达到副本主线的存活任务,不需要一直拼死拼活。


    只是,副本真的能容忍这样的作弊行为吗?


    随着燕时牧主动诉说前去打探一下,鹿可和林秋意一时就逗留在了原地。在等待的间隙中,鹿可索性又观察了周围的泥土和石块,更是学着电视剧里摸金校尉的举动,将手中的洛阳铲插进了地面的深处,掘出了小块的泥土。


    泥土的表面十分干燥,但底下的位置,颜色略深了一些,鹿可捻起一小块在指尖摩挲,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些许的水汽。


    虽不多,但却明显的存在。


    这附近又或者是地下,还存在着水源吗?地下水?不然怕也不好解释泥土深处的水汽是从何而来的了。


    毕竟越接近地底,该是越干燥才是。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的时间,幽深晦暗的黑暗里出现了一抹瘦高的影子,正是燕时牧回来了。似乎并没有任何的变化,表情依旧淡漠,脚步也很稳健,就连衣服上的褶皱和脏污,也是在之前的打斗过程中留下的。


    完好的不像话。


    洞xue的外面,竟然没有任何的危机吗?鹿可心头的疑虑骤起,她不相信副本会如此轻易的放过他们。


    “再过两三个转弯,大约五十米左右,就是通道的出口。通道外面——”燕时牧径直走到了鹿可和林秋意的身旁,一副做汇报的姿态,平淡的诉说着自己刚刚的发现,只是说到通道外面时,突兀的停顿了一下。


    犹豫了一两米,才继续说道:“是泥俑,很多很多。大概有一条长七八十米的宽阔石板路,石板路的两边的平地上,都是列阵排布的泥俑,大部分握着长矛,还有一些牵着马车、手持着提灯的。像是军队,又像是服饰的侍从。我过去时,它们并没有什么动静。”


    “而在石板路的尽头,是一扇铁门,也或许是青铜浇制的,估摸着是三米高、四米高,十分厚重。门上也没有什么铁锁,应该是只需要推开,不知道我们几个人的力气够不够。”


    寡言少语的燕时牧,难得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段话,说完后都感觉口干舌燥了。


    “泥俑的数量,大概有多少?”有过前车之鉴的鹿可,在听完了燕时牧的一长段叙述后,第一反应便是问起了他泥俑的数量。


    燕时牧摇了摇头,直言不讳的说道:“数量太多了,我曾沿着石板路的一侧一直往前走,六七分钟也没有走到尽头,而这一路上都是泥俑,每一个间隔大约是一米的距离。它们每一个都是面朝着通道出口的方向,距离出口最近的是握着长矛的泥俑,离尽头大门越近的反而是些没有威胁性的。”


    竟然有那么多?


    若是这些泥俑都像是花园里的泥人一样活过来了,都可以自如的行动,那他们三个人真的可以对付吗?


    很难。


    “你觉得——它们是活着的吗?”慎之又慎的,鹿可还是对着亲身探查过一番的燕时牧问出了声。


    活着?燕时牧回想着自己刚刚行走在泥俑堆内的场景,在漆黑如墨的环境中,仅凭着肉眼的夜视能力,观察着周围的一切,看t到的——真的是真切的吗?


    他虽然没有看到泥俑有行动的迹象,但扑面而来的厚重感,以及空气里一直萦绕着的阴冷,都令他浑身汗毛战栗,并不轻松。


    “我不能确定。”他犹豫着思考了几秒,做出了这样的回答,又补充道:“尽管,我没看到它们动弹。”


    略显迟疑的话语,并不能打消鹿可内心的疑虑,但他们又别无选择。她专注着看了燕时牧和林秋意一眼,组织了一下语言,谨慎地说道:“既然不能确认这些泥俑是否会动弹,那么我们就要做好最坏的准备。眼下也只有一直往前走这一条路,而泥俑中间的石板路大约是七八十米长,我建议——在走出通道的一瞬间,我们就朝着石板路尽头的大门狂奔,七八十米的距离,若是快跑,也就只需要十几秒的时间,足够在那些泥俑做出反应之前逃离。


    但逃到大门之后,可能需要林秋意你的力气去推开大门,因为不确定外面是否会有别的危险,我和燕时牧大概率需要负责警戒一会儿,假如泥俑真的动起来了,也可以给你预留足够的开门时间,你可以吗? ”


    “没问题。”林秋意痛快的点了点头,做出了保证。区区力气,她还是有的。


    “当然,如果没有别的动静,我们也会帮你一起推门的,其他事情,只有进入大门之后再商讨了。总之,先过了这段路。”思索过后,分析着眼前的局势,鹿可当即便做下了这个决定。


    林秋意和燕时牧都未有反对的意思。


    决定既然做下,三人也不在原地磨蹭,干脆利落的就往前方行走,但因为花园里的泥人见光复苏的特性,他们关掉了手里的手电筒,收在了衣服的口袋里,只是摸着黑,在坑坑洼洼又蜿蜒曲折的通道里行走。


    有过一次行走经历的燕时牧当仁不让的站在了前头,之后是林秋意,再是鹿可,为了避免撞到可能出现的拐角,三人前后都拉着衣服的后摆。


    一时间,阴冷又漆黑的通道里,只剩下了他们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但为了不引起外面东西的注意,脚步声都刻意压得很低。


    在走了大约五十多米之后,幽深的通道走到了尽头,外面是一眼望不到边缘的更浓郁的黑暗,只有前方七八十米远的大门,泛着一层稀薄的金属光芒。


    犹如晦暗的萤火。


    瞧见那扇泛着金属光泽的巨门时,三人便松开了各自的衣摆,同时朝着光亮的方向急速奔驰。


    “哒哒哒”“哒哒哒”的脚步声骤然响起在这片浓稠的黑暗里,像是打开了什么机关似的——


    一动不动的泥俑,如同生锈的铁块,突然发出了——


    转动碰撞的声音。


    第178章


    “咯噔咯噔。”


    沉眠已久的泥俑, 在生人踏入的一瞬间,骤然清醒。迟钝僵硬的身躯,如同上了机油一边,开始缓慢转动, 发出轰隆轰隆的声响。


    没有点睛的眼眶中, 蓦然浮现了两点绿光,像是黑暗中幽绿的鬼火, 给复生的泥俑附上了鬼灵。


    万万千千在泥俑堆里浮现的幽绿光芒, 宛若星星点点的萤火,连绵不绝。绿光驱散了些许周围笼罩覆盖的墨色, 也带来了更加肃杀不详的死亡气息。


    霎时,天翻地覆。


    仅仅是跑出了四五米远的距离,环绕着鹿可三人的四周,升腾起了一片幽绿的暗光,伴随着沉闷的轰鸣声,泥俑在缓慢的转向,宛如鬼火的眼神光落在了宽阔石板路上奔跑着的几人身上。


    被发现了。


    只是此时此刻的他们,别无选择。


    石板路宽阔又平坦,鹿可他们脚下的步伐迈得又急又稳,用尽着全身的力气向着前方泛着金属光泽的大门飞奔,耳旁尽是奔跑带起来的呼啸风声,鼻腔、胸腔内也满是剧烈呼吸间传来的火辣辣的刺痛感。


    这是一场拼尽全力的逃生。


    而睁开了双眼的泥俑,许是因为沉眠的时间太长,动作过分的迟缓和僵硬,在他们急速奔驰地过程中,也只是转动着身躯看向了他们,最前排的苏醒的那些,转向之后也迈动起了僵硬的步伐,跟随着追了上去。


    沉闷、厚重、迟缓的脚步声,远远地坠在三人的身后。


    如影随形。


    鹿可眼神的余光瞥向了在黑暗里升腾起的莹莹绿光,有一瞬间以为是夏夜里的萤火,但过于晦暗的颜色,随即令她清醒了过来。


    在这深入腹地的墓xue里,哪里会有夏日的萤火虫?倒有几分像是扑闪着的鬼火,无边无际,还在不断地朝着他们三人逼近。


    她清晰的看到了幽绿色的鬼火在就近的泥俑眼眶里闪烁,宛如幽绿色的瞳孔,在黑暗里眨眼,同样带着诡异又不详的气息看着他们几人。


    若是那无边无际的点点绿光,都是泥俑的眼睛,那么镇守在这里的泥俑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数量。


    了解到这点的鹿可,心里的不安感愈发沉重,蹦跳的心脏声也开始变得急促。现在的情况已然很不妙了,若是他们不能尽快的奔跑到尽头,推开那扇沉重的巨门,而是被这些复苏的泥俑围追堵截


    恐,十死无生。


    但为什么在刚刚踏入的零点几秒内,广场上排兵布阵的泥俑会瞬间清醒呢?是因为嗅到了更多的生人气息?还是燕时牧的天赋太过强悍,容易被忽略?亦或是它们早就知晓了玩家们的到来,上演了一出好戏——


    守株待兔!


    无论是何种情况,此刻也已经不重要了,拼了命的逃离才是关键。


    燕时牧在前头狂奔,鹿可和林秋意两人紧随其后,但是因为男女体力上的些许差距,落后了一点距离。


    影响也并不大,因为泥俑最开始的迟缓僵硬,不过是十几个呼吸间,燕时牧就奔跑到了刻画着繁复纹路、布满尘埃的巨门面前,一只手抵在了巨门之上,冰凉的金属触感,激得他指尖发寒。


    蓦地。


    一阵凛冽的风声冲着鹿可后脑勺的位置呼啸而来。


    她下意识的蹲下了半个身子,就感觉到有什么巨物从头顶飞过,“砰——”的一声巨响,直直的插入了金属巨门的门板上,嵌了进去,堪堪距离燕时牧的发丝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是一柄长矛。


    在嵌进金属巨门的瞬间,表层包裹着的泥巴层层皲裂、掉落,露出了里面的金属色泽,与大门一样的青铜器的色泽,泛着冷冽的寒光。


    “惊扰者,死!”字正腔圆的带着古式腔调的沉闷厚重的声音在鹿可的身后炸开,如同轰响的雷鸣,激得在场的众人一阵头痛,像是直达精神深处的攻击。


    此时此刻的鹿可,距离青铜巨门,不过才三四米的距离,她的警惕令她躲过了身后抛掷过来的武器的攻击,也一时阻拦自己奔跑的步伐。索性在声音响起之后扭头向后看去,就看到了一个——


    骑着高头大马、身披盔甲的高大身影,在距离他们十几米远的地方,左手扯着缰绳,马腿高抬,右手则维持着刚刚投掷的动作,幽暗的鬼火在它的眼眶中闪烁,紧抿着的嘴巴不像是曾经开口说话的样子。


    明明只是个捏造的有些逼真的泥俑,鹿可竟然恍若看到了在战场上厮杀的将军,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只是失去了手中的武器。


    将军失去了武器,是否还骁勇善战?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余光瞥见了两侧愈发靠近的闪着鬼火眼睛的泥俑,以及重新拉扯着缰绳、驱使马儿前进的盔甲泥俑,鹿可站起了身,不着痕迹的往后撤退,背在身后的手,更是悄悄的取出了系统背包里的武器,把洛阳铲收回,神情严肃又警惕,随时准备大干一场。


    而之前和她并排跑的林秋意在盔甲将军将武器扔出来的瞬间,并没有蹲下或回头,只是一个劲的往前跑,奔跑着五六步就奔跑到了青铜巨门的面前,直接一个跳起,双手握紧了插在门扉上的青铜长矛。


    “咔嚓”一声,一个用力,她竟然是直接将青铜长矛从门上拔了下来,接着又是往右边一抛,对着燕时牧的方向说了一声:“接着!”


    燕时牧本身就只有一把匕首作为武器,面对这些大多手持着长柄武器的泥俑,本身就不占据任何优势,这时看林秋意给他抛了一把武器,自然也不会推辞,伸手就接了过来,转身面向了不断逼近、靠近的泥俑们。


    刚刚他试t着推了一下青铜巨门,手掌撑得通红,也只是推开一丝缝隙,如果这样一直僵持下去,怕是门还未推开,他们这些人就要被斩于门前了。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做。


    此刻,更重要的就是为林秋意争取开门的时间了,因此也是快速的摆出了一副战斗的姿态。


    林秋意见燕时牧接过了长矛,手里的动作也不敢有丝毫的停歇,摩擦了两下手掌,咬了咬牙,就按在了青铜巨门之上。


    这是一扇双开的青铜巨门,要么往里推,要么往外拉,不存在左右推拉的情况,而青铜巨门上也没有门环,往外拉显然不太可能,因此林秋意只能使劲了力气往里面推。


    她的牙齿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留下了几个深刻的齿印,眼神里满是坚毅,白嫩的脸色涨得通红,连脖颈处的青筋都立起,晕染了一片红色。


    当真是使劲了全身的力气。


    可是即便如此,这扇青铜巨门也只是堪堪挪开了一个小口子。距离容纳一个人进去,还差得很远。


    另一边。


    “矛来!”鹿可分明没有看到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泥俑没有张嘴,却听到了一声沉闷厚重的喊声从他的胸腔内传出。


    紧接着,幽绿的鬼火之中,一柄长矛就自泥俑堆里抛出,稳稳当当的落在了他的手里。


    配合默契。


    或者说,训练有素。


    在骑马泥俑的身后,越来越多的泥俑聚集,它们的眼眶中都闪烁着幽绿的鬼火,已然有了自己的神志,但却仍然听候着前方将军的差遣。


    至于燕时牧之前提到的在青铜巨门前提着灯盏、牵着马车的泥俑们,已经无声无息的退开了几米,给予手持兵刃的泥俑们留下了足够施展的空地。


    它们的动作,分明更加灵活了。像是老旧的机器,上满了机油,变得崭新如初。


    鹿可慢慢的后退,渐渐地竟与站出来的燕时牧齐平,站在了统一战线上。同一时间,收到了新武器的骑着高头大马的泥俑也不在迟疑,高举着长矛,手臂伸直,长矛的尖端径直对准着鹿可和燕时牧的方向。


    “上!”


    一声令下,聚集起来的泥俑瞬间接收到了指令,高声齐呼着“冲!”,就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向着鹿可和燕时牧的方向飞奔而来。


    被缰绳拉扯着的高头大马也发出了一声嘶鸣,高抬着马腿冲着鹿可他们所在的位置,奔驰而来。


    大战一触即发!


    心脏在“嘭嘭嘭”的剧烈跳动着,鹿可的脑袋里几乎是一片空白,只是将身后的唐刀拿到了正面,双手高举,腿脚更是不自觉地摆出了弓字形,备战。


    只是,这些围堵起来的泥俑真的太多了,面对着这么庞大的敌人队伍,她的心里也难免升起了几分质疑——他们真的可以吗?


    此情此景,怎么容得她自我怀疑呢?奔驰着的骏马,不过是几个呼吸间的功夫就窜到了鹿可的面前,高抬着前肢,似是要从鹿可的头顶狠狠地践踏下去。


    但同时露出了自己柔软的腹部。鹿可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冲着马腿下面的柔软腹部,挥舞着唐刀砍去!


    “哐当——”唐刀的刀刃顺着高头大马的腹部一路划拉了下去,割出了一道巨大的口子,但却像是触及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发出了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


    伤口,比她预料的浅了很多。


    同一时刻,坐在马背上的盔甲将军泥俑,也是挥舞着武器向着身下的人穿刺而去,却被侧边突然伸出的一模一样的青铜长矛拦了下来。


    兵器相接,燕时牧手握着的长矛切割了泥俑手中的长矛一小截,又再次发出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


    高头大马在腹部被划拉出伤口时,身躯一阵颤动,竟是往后退了几步,紧接着身体像是开裂一般,剥落了几大块的泥土。


    盔甲泥俑手里的长矛也是如此,表面的黄土开始剥落,露出了——


    金属的内里。


    第179章


    冷冽的金属寒光, 肃杀又暴戾。


    却也令鹿可心头蓦地一凉,涌起了深深的无力感。


    这玩意还怎么打?


    一刀劈砍下去,也不过堪堪劈碎了表层包裹着的一层黄土。黄土皲裂、剥落,裸露而出的是更为坚硬结实的青铜金属。由青铜浇注制造的人俑,与黄土捏造的人俑可以说是天差地别,非人力可抗衡。


    纵使刚刚鹿可和燕时牧两人联手逼退了骑着高头大马的盔甲将军,但那也不过是对方暂时休整,抖落身上和武器上包裹着的黄土。


    就连鹿可划拉马腹的一刀, 在抖掉了大半的黄土后,也只留下了一道浅白的印子, 几乎可以说是——不痛不痒。


    另一边燕时牧和盔甲泥俑将军长兵相接时,也同样如此。不过因为持握的是相同的兵器,只是发出了清脆的金属碰撞的声音,并未留下太多的痕迹。


    在墓xue内行进了几个时辰的路程,看过了很多陪葬的物件,件件都透露着历史的气息,可想而知,深埋地底的这些东西存在了多少个年头。


    凭借那时候的冶炼技术,锻造出来的金属应该包含较多的杂质, 也会更脆弱易折一些。而在刚刚的一番交手之中, 系统出品的唐刀,也不过是在青铜冶炼的高头大马的腹部留下了一道浅淡的白印。


    哪怕是墓xue内镇守的泥俑里面, 采用的都是精雕细琢的冶炼技术, 一下子就彰显出了墓主人的雄厚实力。


    但也令在场的三名玩家,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林秋意仍旧在奋力的试图推开沉重的青铜大门,但效果甚微,仅仅是推开了一道口子,额头却在不断溢出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的额角滑落,滴入衣襟里。她的双手也因为使劲而涨得通红,和憋着气的脸蛋是同一个颜色。


    明明使劲了浑身的力气,眼前的青铜巨门,就像是横亘不过去的天堑,难以跨越。


    她的心情愈发急躁不耐,隐隐竟有崩溃的趋势。


    站在林秋意背后,正严防死守的燕时牧和鹿可,此时此刻也完全不好过,单单是一个手持着长矛、骑着高头大马、身披盔甲的泥俑,或者说青铜俑,就有些应接不暇。


    更不要提它身后越来越聚集,甚至朝着两人奔涌而来的其他泥俑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们的动作愈发流畅,奔跑的速度也变快了几分,眼眶里闪烁的幽绿色的鬼火也愈发旺盛。


    “砰!”


    后撤的青铜俑,在抖落了身上的黄土之后,眼眸中的绿光更甚,驱使着坐骑,就朝着鹿可和燕时牧冲来,手中的长矛更是向着鹿可的面门直直刺去。


    鹿可在眼神看到的瞬间,就立马抬举起了手中的唐刀,横向阻止长矛的落下。刺出的长矛被唐刀阻止,僵持在她的面门之前,尖锐的泛着金属冷光的矛尖,距离鹿可的眼睛,仅仅只有两三厘米的距离。


    似乎下一瞬就要刺瞎的眼睛。


    瞳孔在刹那间瞪大,手握着唐刀的双手,传来一阵酸麻感,鹿可的心跳几乎就要从口腔内跳出来,脑袋都有一些发蒙,却还是咬着牙,拼命阻挡着长矛的落下。


    身侧的燕时牧迎来的是马驹的踩踏,他干脆利落的在地上翻滚了一圈,避开了踩踏,却也将自己暴露在了后追上来的泥俑面前。


    别无选择,只能应对着前方和左右或挥砍、或直刺的武器,整个人也身陷危险之中,分身乏力。


    而在鹿可硬抗着青铜俑的攻势之时,后面也有不少的泥俑,略过了快要被包围的燕时牧,朝着她的方向奔来。


    四处掣肘。


    一旦她和燕时牧失利,身后的林秋意怕也是躲不过这千军万马的袭击,一同葬身在这片墓xue里。


    当真就要死了吗?


    长矛的另一边传来的力道愈发加重,鹿可手持着唐刀的双手都开始细微的颤抖,尖锐的长矛尖离她的眼睛又近了一寸。


    强烈的不甘顿时席卷了鹿可的全身,她的身体里再度涌现出了一股力量,支撑着她阻止长矛的下落,竟隐隐有往上抬的趋势,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鹿可凭借着心底的不甘,阻止了青铜俑的攻势,却阻止不了身后前仆后继奔来的泥俑,她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青铜俑,余光看到了渐渐有些不支的燕时牧,以及后面越来越多的泥俑,脑海里的思绪在飞快的转动,企图在一团乱麻之中找到可用的信息。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说,以他们的武力值,完全不是在场这么多泥俑的对手。如果真的是泥土捏造的泥俑,或许还能凭借配合抢先斩断一t批泥俑的头颅获得生机,但黄土只是它们的表面色,掩藏在内里的金属,根本不是一两把简单的武器可以削断的。


    就连系统出品的武器也只能留个浅印,所有的打斗拼搏,都像是一场笑话。


    但如果不依靠武力,面对着这望不到边际的泥俑,面对着泥俑的主动出击,他们又完全没有办法通过这块区域。


    回头?


    面对的依然是被奇怪生物操控的尸山尸海。鹿可仍然不能忘记她曾经看到的泛着光泽的黑亮甲片,心有余悸。


    并且规则的第七条说:如果你相信,直走是墓xue里的唯一出路。


    想要逃离墓xue完成副本的支线任务,他们根本就没有回头的选项。至于只完成主线存活任务,回到那幽深蜿蜒的通道里躲藏,也不是良策。


    副本里,怎么会留下一个安全地带,供玩家们一直停留躲藏?即便当前是安全的,但时间一旦长久,这墓xue里的存在,也不会放任“老鼠”待在自己的家里,势必会出现各种难以言喻的危险。通道两边的尸群和泥俑群,也完全阻止了他们想要逃生的路径。


    这几乎是个死局。


    只是零点几秒的思索间,眼前的局势似乎更糟了,正在专心推着厚重巨门的林秋意心里也愈发急躁,听着金属碰撞的打斗声,竟分神扭头看向了身后。


    仅仅是瞥了一眼,惊得她就要将推着巨门的双手挪开,取出武器冲进泥俑堆里,大杀特杀。


    大不了就是死个痛快。


    但想到鹿可之前的嘱咐,以及燕时牧和鹿可现在拼命的举动,她还是压抑住了自己的心底的冲动,像是燃烧了生命的焰火,手底下的力道更大了几分,挤出了巴掌大的一道口子。


    可惜,仍然无法让人通过。


    此时此刻,即便林秋意推开了厚重的青铜巨门,燕时牧和鹿可也没有办法从泥俑面前脱身离开,钻进内室了。


    生死一线。


    紧盯着骑着高头大马的青铜俑的鹿可,看着它眼里闪烁着的幽绿色鬼火,以及它后面连绵不绝的宛若萤火的幽绿鬼火,脑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光点,又逐渐变得清晰明朗——


    鬼火,是否意味着鬼魂的存在?鬼魂是否是由鬼气凝聚而成的?那么鬼气——


    是否属于煞气的一种?


    她突然想起了之前自己囤够的几张驱煞符,不论是在《育材中学》副本里压制住了异变的校长片刻时间,还是在《海岛旅行团》副本里驱散了“妈妈”身上的污染,都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如果鬼气属于煞气的一种,那么驱煞符是否可以驱散这些泥俑眼中幽绿的鬼火呢?即使不能驱散,那也应该可以压制片刻。只需要压制片刻,她和燕时牧都可以脱身,去帮助林秋意一起推开青铜巨门,从而逃脱眼前泥俑的追击。


    思路一下子变得十分清晰,而鹿可也在瞬间做出了决定。


    就在面前的泥俑即将扑上来的瞬间,鹿可猛然收回了手持唐刀的力道,在长矛即将落下的电光火石之间,她朝着青铜俑的身后一个弯身翻滚,直接滚到了马蹄子的后面。


    青铜俑的长矛结结实实地扎在了鹿可之前所站着的土地里,而鹿可却是在它想要拔出长矛的瞬间,从地面上飞快的爬起,一个跳跃,直接跳上了青铜马的马背。


    几乎是不带思考和喘气的功夫,鹿可当机立断的取出了系统背包里的驱煞符,“啪”的一下,直接贴在了青铜俑的背后。


    世界一下子按下了停止键。


    无论是正在拔长矛的青铜俑,还是抬起了蹄子的马驹,亦或是围攻着燕时牧的泥俑,以及远处前仆后继赶来的泥俑,都像是被禁止了一般,一动不动。


    “推门!快!”


    在感应到周围所有的泥俑都静止之后,鹿可立马扯着嗓子高声呼喊,声音里满是紧迫和急切,只是短短三个字就将自己的意思完全表达了清楚。


    说完之后,她立即翻身下了马。脚步一个踉跄,却又马上稳住,朝着林秋意的方向奔跑过去,有些酸麻的双手立即抵在了满是灰尘的青铜巨门之上,和林秋意一起推门。


    燕时牧一时惊讶于突然静止的泥俑,只来得及喘息了几口气,就听到了鹿可的高声呼喊,也不敢耽搁,动作迅速的从泥俑堆里穿出,脚步飞快的跑到了青铜巨门之前,使劲往前推。


    本就被林秋意推开了约莫巴掌大小的青铜巨门,在三人同时推动下,口子越来越大,渐渐可以容纳人通行。


    成功了!


    尽管青铜巨门后面是一片晦暗,在星星点点的绿色萤火的映照下,只看到了浅淡模糊的轮廓,鹿可他们还是没有任何犹豫,躬身直接钻进了青铜门后面。


    先是鹿可,再是燕时牧,最后是依然推着巨门的林秋意。鹿可和燕时牧在里面扒拉着巨门,就见林秋意快速的松开手,便直接侧身往里面一跃,稳稳的摔在了地面上,而青铜巨门也在缓慢的往外侧关合。


    扒拉着青铜门的两人急忙撒手松开,在大门即将合上的瞬间,鹿可清晰的看到了泥俑眼眶里被定住的幽绿鬼火,突然重新开始闪烁。紧接着它抬起了右手,一柄长矛冲着门缝的方向——


    径直射来。


    第180章


    长矛划破黑暗, 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呼啸着朝着鹿可的面门、青铜巨门的缝隙、趴在地上的林秋意以及站在一侧的燕时牧的方向疾驰而来,却只是穿透了青铜巨门的缝隙,发出沉闷的巨响。


    又被青铜大门回转关合的力道逼退,在大门关上的一瞬,颓然无力的掉落在了地上,连带着透过门缝插进来的尖端,也被无情的排挤了出去。


    只余下了满室的黑暗。


    青铜门外星火连绵的幽绿鬼火,就这样被厚重的青铜门完全遮挡隔绝。在那零点几秒内,鹿可似乎看到了青铜俑眼眶中剧烈闪烁的幽绿鬼火,蓬勃壮大,似乎要将眼前的一切燃烧殆尽!


    无边的愤怒焚烧了它的理智,也在燃烧着它的鬼力。如果此时此刻的鹿可他们仍然在青铜巨门之外,或许就要被这些愤怒的青铜俑手撕泄愤。


    但幸好, 他们成功的跑进了青铜门内,获得了片刻的安宁。


    而那些镇守墓xue的披着黄土外皮的青铜俑,在规矩森严的古代,没有主人的征召,是万万不敢进入内室的。


    与此同时,漆黑的室内,松缓回神的三人,在懈怠下来的瞬间,便开始沉重的喘息,似是要将刚刚憋得气,一股脑的全部倾吐出来。


    一时间静谧的黑暗中,只剩下了深浅不一的呼吸声。


    摔趴在地上的林秋意大声的喘了几口粗气,才翻滚着身子从冰凉的地面上爬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又揉了揉身上摔疼的部位,才开始揉捏起了手臂上酸痛的位置,嘴里犹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絮絮叨叨的吐槽着说道:“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怎么都成群结队的?还好还好,我们及时跑了进来,总算是躲过了这一劫!对了,鹿可、燕时牧,你们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没事。”燕时牧嗓音依旧冷淡,如果不是略显沉重的呼吸声,还要以为他只不过是经历了一场小打小闹。


    “还好,没有受伤。”鹿可刚刚从惊心动魄的打斗里脱身,仍沉浸在青铜俑最后抛掷长矛的一幕,以及它眼眶中炽热燃烧的鬼火。在听到林秋意问话的瞬间,才恍然回过神来,简单的回答了一句,她就忽略了四肢百骸传来的无力感,右手握紧着唐刀的刀柄,左手取出了口袋里的手电筒。


    “啪嗒”一声。


    灯光骤亮。刺眼的白光驱散了周围的浓郁幽深的黑暗,也一瞬间模糊了在场三人的视线。


    鹿可抬手遮了遮自己的眼睛,在缓了几秒,适应了突然的光线后才把手放了下来,睁大着眼睛观察起了房间内的摆设。


    “ Lucky !差点以为要完蛋了,这么厚重的青铜门,要不是你们过来帮忙,我都不知道要推到什么时候,差点就拖累——”刚说了几句话,林秋意就被突然出现的灯光截断了话语,适应了几下才疑惑的问道:“诶?开灯了?”


    “时间紧迫,就半个时辰,大家抓紧找离开的办法。”目光扫视了一圈的鹿可,并没有在室内看到除了青铜巨门之外的任何出口,四周的墙壁上是已经有些斑驳的壁画,而在屋子的正中央则是一张结结实实的巨石打磨的矩形长台,边缘是两三厘米的黄金边框,中间是堆积的沙子以及零散插着的红色的拳t头大小的小旗帜。


    乍一看,似乎是个沙盘。


    根据规则三,他们最好在半个时辰之内找到离开的出口。


    林秋意此时此刻正蹲坐在沙盘的前面,距离身后的石台,也不过一两米的距离。在听到鹿可说的话后,急急忙忙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嘴上还应着:“对对对。”


    完全把自己刚刚说到一半的话,丢到了一边。


    倒是燕时牧从青铜门后走到了鹿可的身边,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你刚刚是用了什么?”


    明明当时的情况已经十分危急,局势近乎一面倒,根本没有翻盘的可能。就在燕时牧以为自己要身死当场时,仅仅是在几个呼吸间,瞬间逆转。


    所有的泥俑像是被下了定身咒一样,顷刻间停止了动作,连带着他们眼眶里的幽绿色的鬼火也不在跳动,像是被封印了一样。


    与此同时,不远处鹿可高声呼喊着快点推门。真相可想而知,一切变故的源头都在她的身上。


    因此在得了空隙时,便不加遮掩的问了出来,如此神奇的东西,或许也能为燕时牧之后的副本之旅,增加几分生的机会。


    “刚刚?”鹿可扭头看了燕时牧一眼,几乎是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大家都是共同对抗副本的玩家,并没有太多的利益纠葛,也无需隐瞒系统积分商城内的物品功效,扭回头继续观察的同时,嘴巴一张一合的说道:“是驱煞符,我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没想到对鬼气也有一定的压制效果。”


    听到这话的另外两人都默默的记下了这个符箓,如果有幸通关此次副本,势必要回去囤个几张。燕时牧也平淡着嗓音道了声:“多谢。”


    驱煞符的使用效果还不错,鹿可此番还剩了两张,至于为什么没有用五雷符光从名字,就可以知道五雷符的功效,召唤雷电之力,降下雷罚,对于鬼怪等颇有奇效。面对门外的泥俑军队,应该也十分有效果。


    只是,鹿可并不确定他们究竟在这个墓xue内行进了多少路程,也不确定后面是否会出现比泥俑更难对付的存在——比如尸变的墓主人。


    五雷符只有一张,自然是要省着点用。


    并且他们的目的,也只是逃过去,没有全部歼灭泥俑的任务,所以在看到泥俑眼眶中连绵的鬼火时,鹿可第一时间没有想要使用五雷符,而是想到了数量较多的驱煞符。恰好驱煞符也有奇效,为他们争取到了逃离的时间。


    虽然只是压制了数十秒。


    解答完毕的鹿可,省去了脑中纷繁复杂的思绪,往前迈了几步,走到了中间的长台面前,不禁发出了一声惊叹。


    好一幅千里江山图!


    重峦叠嶂的山川,蜿蜒曲折的河流,高低起伏的地势,古色古香的城镇,划分明确的地盘,标注着“秦”字的小旗帜


    沙土糅合堆砌搭建的地形图,在山林和湖泊的位置,分别撒上了翠绿、靛青的颜料,以作区分。


    或许这也不应该称作为千里江山图,更像是行军作战的布战沙盘,写着“秦”字的小旗帜,几乎占据了沙盘里的大部分区域,隐隐有往更远处推进的趋势。


    可以看得出墓主人是个喜好征战杀伐的人物了,不然又怎么会将这布战沙盘都搬到自己的墓xue里呢?


    在细细的观察了一番后,鹿可并没有在沙盘上看出什么端倪,就连底下的巨石打磨的石桌,也是光滑无比,没有刻字,也没有机关的痕迹。


    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沙盘而已。


    观察无果的鹿可,也没有继续将注意力落在眼前的沙盘上,而是手持着手电筒走到了墙壁上的壁画前。


    屋子里的光源也在顷刻间移动,另一边的林秋意和燕时牧的珍格格身躯,几乎是淹没在了黑暗里。林秋意几乎是没有迟疑的掏出了自己口袋里的手电筒,驱散了自己身边的黑暗。燕时牧也是如此,取出了在蹲守鹿可之前放到系统背包里的手电筒,三个人自个为战的观察着房间内的一切。


    时间紧迫,各自分散开来寻找线索,更为快捷。


    而且房间内除了中间摆放着沙盘的长桌以及墙壁上的壁画外,几乎是空无一物,连之前石屋内四角摆放的灯柱都不曾看见。


    四周的墙壁上的绘画,像是一幅冗长的叙事图,从青铜门的一边,蔓延了整个房间,直至青铜门的另一边。


    鹿可根据壁画内容的变化,率先找到了故事的开头,细细打量了起来。在凑近的瞬间,她才发现,墙壁上的壁画不是颜色斑驳了,而是整个画面都是在石壁上雕刻绘成的。


    整个壁画有着凸起凹陷的弧度,雕刻出了人物的纹理以及风景摆设的轮廓,紧接着便是在轮廓的基础上,涂抹上了不同的颜色。


    但因为墙面起伏,在远处看时,骤然觉得墙壁上的绘图是斑驳模糊的。凑近时,壁画上的颜料保存度尚且十分完整。


    这么庞大的工程,以及壁画上栩栩如生的人物,每一样都令人惊叹。鹿可举着手电筒从上至下扫视了青铜门边上的这一面壁画,是一幅新生儿降生的画面。


    壁画的角落里,是一张放下了帷幕的古色古香的雕花木床,木床旁边,有几个接生的婆子,神态拘谨地站着。在他们的对面,是一个头戴冠帽、身材魁梧、身着玄色衣衫的中年男子,双手抬高着一个刚刚出生的孩童,石头雕刻的脸上都能看到中年男子的喜悦。


    孩童被红色的绸布包裹着,只露出了几缕发丝,以及安详的睡颜。


    后面就是孩童的成长史了,从刚开始的牙牙学语、满地攀爬,以及年岁渐长之后的上学堂、练拳脚等等,身边一直都有中年男子的陪伴,以及一个容色艳丽、穿着华丽的女子。


    细观中年男子头顶的冠帽,还垂坠着珠帘;而学堂也与众不同,是单独一对一的授课,再结合壁画上人物的穿着,真有几分古代帝王的模样。


    只是所有的温暖都是有限的,日渐成长优秀的少年,与日薄西山的中年,不可避免的产生了矛盾,或许是年长者的忌惮。


    故事里中的主角被流放、外遣,孤身一人离开了自己一直以来生活的家,投身了军队,在战场上厮杀。


    他手持着武器插入了敌军的胸膛里,伤口处涂抹的红色像是汩汩流出的鲜血,冷冽的眼神里也透露着一股——


    狠厉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