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下药 那杯蓝色的酒被人加了料


    裴妙声穿了件银灰色的丝绸衬衫, 衣摆随意地扎进黑色皮裤里,领口两颗纽扣散开,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红痕。


    他单手捧着个青椰, 吸管上别着朵小雏菊, 正滋滋地吸着果汁。


    “阿挽,你怎么来这么晚。”


    “在空中花园逛了逛。”


    裴妙声一把勾住林挽的脖子, 椰子壳贴上林挽的脸颊, 冰凉的水珠顺着林挽的脖颈滑进衣领。


    “快走吧, 听说今晚有表演。” 裴妙声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 耳骨上的银环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酒吧里的灯光像被打翻的颜料,红蓝紫三色在空气中流淌。


    林挽眯起眼, 变幻的光线把人照得忽明忽暗,像是被分割成不同人格的拼图。


    金属质感的菜单被推到裴妙声面前,他点了点“暮色花园”的图片“这种酒适合你这种乖小孩。”随后又转头对酒保打了个响指, 指向又辣又野的血腥玛丽“给我来杯这个。”


    “多喝几杯,”裴妙声兴奋地笑着冲林挽说道, “天高皇帝远,我哥管不着你。”


    林挽莞尔, 唇语吐出个“好”字, 很快被轰然炸开的电子乐吞没。


    几杯酒下肚后, 裴妙声突然从卡座上站起来,兴奋地指着DJ冲司则简说他长得帅,拉着司则简挤进了舞池,消失在闪烁的灯光和人海中。


    林挽拿出手机看了看, 干干净净的屏幕,裴寂依旧没有回他消息。


    从两人分别后,还没有过任何联系, 林挽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机屏幕上自己拍的那张落日大海的照片,最后将手机收了起来。


    他心里不太好受,想到了冷暴力这个词。从卡座上站起身,在吧台又点了杯酒。


    林挽并不太懂这些奇奇怪怪名字的酒都是什么做的,点了杯“迷雾黄昏”,像他此刻的心情一样,又失落又迷茫。


    酒保的双手翻飞,雪克杯里的冰块碰撞出暴风雪般的声响。银色调酒匙划过半空时带出一道弧光,柠檬皮在修长的指间螺旋垂落。最后点燃的迷迭香被玻璃罩扣灭,青烟在杯口凝成转瞬即逝的雾环。


    颇具有艺术观赏性,林挽用手托着脸发呆看着酒保调酒。


    “先生慢用。”酒保用虎口抵着杯底推来酒杯,指尖还沾着薄荷汁的翠绿。


    林挽回过神,酒液是渐变的晚霞色,从杯底沉淀的绛紫一路向上晕染成透亮的玫红,像把黄昏时分的云霭都收进了这方寸容器中。


    杯壁外侧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在五颜六色的灯光下折射出碎钻的光,杯沿缀着一圈极细的海盐与砂糖混合的霜边。酒面上漂浮着一片半透明的柠檬圆片,薄得能透出背后灯光的颜色。


    林挽握着高脚杯轻轻晃了晃,杯底沉着几块不规则切割的紫水晶般冰块,随着轻微的晃动与玻璃杯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酸甜交织的液体滑过林挽的喉咙,迷迭香的余韵却让他想起裴寂车里的香熏,淡淡的很好闻。


    不可否认,他很孤单,很思念裴寂。


    “先生这样喝容易醉。” 酒保擦拭着玛格丽特杯,玻璃折射出他微微蹙起的眉头。


    “是吗?”林挽落下眼,他想一醉方休,把这些烦恼都抛却掉。


    林挽又点了杯,这次他没有一饮而尽,反而是小口小口慢慢地喝。


    这杯酒不怎么好喝,又苦又辣,在他的胃里翻滚,让他难受得很。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在嘈杂的环境里微不可察,林挽却一瞬间感知到慌忙地手机掏出来。


    酒吧的音乐震得他耳膜作痛,他的心也跟着狂热的韵律上下跳动。


    是裴妙声的消息,林挽躁动的心瞬间像浸泡了冷酒,化成了一滩死水。


    锁屏上跳动着裴妙声的消息:「带司则简回酒店做坏事了,你玩一会儿就回来昂」


    他又打开了和裴寂的对话框,安安静静,还停留在那张照片上。


    林挽的心里烦躁得很,没有忍住终于给裴寂打了电话过去,只传来机械的女声。


    心底瞬间翻涌上一股气,又酸又涩,林挽像赌气一般也把他的手机关机丢进口袋。


    接踵而至的几杯酒林挽喝得又急又凶,不知道为什么生气,莫名的他想把自己灌醉。


    林挽的心情已经低落到谷底,这一个月,裴寂不愿意和他发生亲密的举动,如今刚刚分开就直接断联了。


    他什么意思,腻了吗?


    “午夜玫瑰请慢用。”酒保将装着猩红液体的玻璃杯推到林挽面前。


    “我没有点这个。”


    “那位先生给您点的。”


    林挽混沌的大脑花了许久才理解酒保的话,顺着酒保的指引望去,穿驼色风衣的Alpha正对他举杯,腕表在暗处闪着冷光。


    林挽会被搭讪一点都不奇怪,他长相清纯,又穿得干干净净,在这样灯红酒绿的环境里,像是野玫瑰丛里的白茉莉,一眼就让人注意到。


    再加上他眉眼落寞地喝酒,一副为情所伤的样子。


    让人心生怜爱。


    林挽将那杯午夜玫瑰向外推了推,冲Alpha摇摇头,拿起自己的酒喝了下去。


    他又随便点了杯,酒保将酒推给他的时候,看着浅蓝色的液体,林挽的头晕得厉害,他站起身往卫生间走。


    上了趟厕所让林挽觉得舒服了不少,回来的时候却看到那个Alpha坐在自己的座位旁边。


    林挽慢慢吞吞地坐回到高脚凳上,抿了口自己的酒,趴在桌子上发呆。


    “心情不好?”Alpha笑了笑,“不喜欢喝这个?我请你喝别的。”


    “不用了。”林挽沉闷地开口。


    Alpha追问到“或许可以和我说说你的心事,和陌生人倾诉没什么负担。”


    林挽抬抬眼,他并不喜欢这样轻浮的搭讪,也并不想把自己隐秘的心事倾诉给其他人,他缓缓摇摇头,只想自己安静地喝酒。


    喝完这杯,林挽结了账晃晃悠悠地站起身,骤然起身让他眼前发黑,他猛地扶住座椅才稳定了身形。


    “小心。”低沉的男声贴着耳根响起,一双滚烫的手掌同时钳住了他的肘关节,浓烈的陌生信息素汹涌而来,混杂着古龙水与烟味的侵略性气息,让林挽胃部一阵痉挛。


    Alpha的拇指正巧按在林挽的脉搏处,那异常急促地跳动,他的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你喝太多了,”Alpha刻意放柔的声线,“我送你回家。”


    眩晕感越来越强林挽想推开他,却发现手臂软绵绵地使不上力。


    恐惧像冰水一样漫上脊背,他的腺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热。


    视线模糊的余光里,酒保正擦拭着雪克杯,两人目光相触的瞬间,对方像没有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情一般迅速别过脸去。


    Alpha凑到他耳边,热气喷在敏感的腺体上:“别怕,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陌生的信息素突然变得浓烈,直冲林挽的嗅觉神经,一股莫名的燥热在林挽的血管里沸腾,某个可怕的认知劈进林挽混沌的大脑,在自己不在的时候,那杯蓝色的酒被人加了料。


    “放开我。”林挽从牙缝里挤出气音,冷汗浸透了后背的白色T恤,“我会报警的。”


    Alpha轻笑,手指摩挲着林挽的后背,“你情我愿的事,报什么警。”


    一阵剧烈的反胃感突然上涌,林挽猛地弓身干呕,刻意将脸转向对方价值不菲的风衣,Alpha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向后拉出间隙。


    林挽趁机猛地推了一把Alpha,Alpha踉跄着撞翻了吧台凳。


    破碎的玻璃声中,林挽跌跌撞撞冲向出口,如同扑向最后生机的困兽。


    他踉踉跄跄地撞进了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


    林挽迷茫地抬起带着雾气的眼睛,对上了那双朝思暮想的眸子,可那双日夜思念的眼睛里没有温柔,只有令人窒息的冷,似乎还闪烁着怒火。


    深渊里蛰伏的凶兽终于撕开了伪装的皮囊。


    裴寂的指节泛白,滚烫的虎口卡住林挽的后颈,拇指精准按住肿胀的腺体,疼痛和酥麻感瞬间窜上脊椎,林挽浑身发抖,可那股灼烧般的热意却诡异地被压制了几分。


    他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喉咙里溢出一声呜咽。


    “裴寂。”


    林挽的声音软得发颤,带着醉意和委屈,他瘪瘪嘴,水汪汪的眼睛看起来可怜极了。


    裴寂没有回应他。


    那个Alpha已经追了上来,嘴角挂着轻佻的笑,信息素挑衅般炸开:“哥们,讲究个先来后到?”


    裴寂的眼神骤然阴鸷,周身的气压低得骇人,没人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咔嚓”骨裂声在嘈杂的环境内格外清晰,裴寂一脚狠狠地踹在Alpha的小腹,力道狠厉得几乎要把人肋骨踹碎。


    男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几米外的卡座上。玻璃杯盏噼里啪啦碎了一地,酒液四溅,周围的人群尖叫着散开。


    裴寂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一身的戾气,浑身透着生人勿近,他单手扣住林挽的腰,像扛麻袋般将他甩上肩头。


    林挽突然天旋地转,裴寂凸起的肩胛骨正好顶在他酒液翻滚的胃部。


    “疼。”林挽微弱地抗议,手指却诚实地攥紧了裴寂的衬衫。


    铺天盖地的信息素裹挟着他,那股冷香似乎更凌厉了,像刀片一样冲撞着他的喉咙。


    第82章 永久标记【补】 林挽,我爱你


    裴寂极尽粗暴地踹开了林挽的房门, 林挽还未来得及从眩晕中清醒,便被丢在了床上。


    林挽无力地陷在被里,天旋地转, 感觉天花板在视线里扭曲旋转, 胃里酒液翻滚,一股一股地往上涌, 火辣辣的灼烧食道, 喉间泛起铁锈味让他干呕。


    撕拉一声, 裴寂暴力地扯开粘在后颈的抑制贴, 随手丢在地上。


    刹那间,极具侵略性的信息素如海啸过境瞬间淹没整个房间, 铺天盖地地袭来。


    松木信息素里裹挟着某种尖锐的气息,出鞘的利刃般刺入林挽的感官。


    那些无形无质的信息素像千万条小蛇缠绕在林挽身上,从他被汗水浸湿的衣领钻入, 顺着脊椎攀爬,企图从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钻到他的身体里, 将他的五脏六腑都吞噬殆尽。


    掺杂在其中攻击性极强又陌生的气息,像掺了蜜糖的砒霜, 让林挽本能地战栗却又不由自主地沉溺。


    他沉迷的将那股凌冽的冷香吸入口中, 可身体却产生了排斥反应, 让他的每根汗毛都在痛苦地抗拒。


    “难受。”那个Alpha的药似乎生效了,又似乎是裴寂的信息素生效了,铺天盖地的痒意从林挽的骨子里渗透出来,找不到根源。


    林挽在床单上难耐地扭动, 丝绸面料摩擦着发烫的肌肤,却像隔靴搔痒般徒劳。汗水将额发黏在他潮红的脸颊上,喉间溢出幼猫似的呜咽。


    痛不欲生的痒, 怎么蹭都不能舒缓,林挽只能向裴寂求助。


    “裴寂,我又闻唔”


    裴寂修长的手指突然扼住他的咽喉,堵住了他的嘴,将他未尽的话语碾碎在唇齿间。


    这个吻突然又热切,裴寂的犬齿磕破了他的下唇,铁锈味在交缠的舌尖蔓延,没有往日的温柔,带着股子侵略和暴虐,没有任何征兆。


    但实际上,裴寂早已经按捺不住,九个小时的密闭机舱里,这个场景在他脑海中排演了无数次。


    他要怎么一口一口把林挽拆吃入腹,怎么让他痛到刻骨铭心,把他永远禁锢在自己身边再也不被任何Alpha肖想。


    可当真把林挽捆到面前时,那股子阴鸷的念头又化在了林挽盛着水的眼睛里。


    裴寂的啃咬不自觉地放轻了力度,转而用舌苔重重碾过敏感的上颚。


    他还是舍不得他的阿挽痛,既然有Alpha肖想他,他就把那些Alpha都解决掉好了。


    这不是阿挽的错。


    但裴寂的心里还是有股子怨气缠绕,他怨恨林挽太过于美好,也怨恨自己的无能。


    裴寂用他的牙齿啃咬着林挽的嘴唇,没有再将舌头深入林挽的口腔。


    但很快,紧贴着他的双唇微微张开,像是在纵容着邀请裴寂进入一般。


    裴寂停了下来,和林挽拉开了些距离,幽深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林挽微微眯着的已经迷离的双眼。


    林挽的涣散的眼神逐渐聚焦在裴寂的脸上,他的眼很沉,漆黑的眼眸里是林挽看不懂的情绪。


    此刻的林挽分不清面前的裴寂是梦还是真的,裴寂已经快一个月没有碰过他了。


    如果这是梦,林挽不愿意在此刻醒过来。


    林挽凑上前去,身体微微起来了些,贴在裴寂的身上,他裹住了裴寂的唇。


    有些凉,很薄。


    带着些小心翼翼的试探。


    似乎有什么东西碎在了空气中。


    裴寂没有了丝毫犹豫,反手扣住了林挽的后脑,唇齿间的吻愈发激烈,房间内回荡着黏腻又暧昧的声音。


    牙齿有的时候会撞在一起,舌头也会因为搅动得太过急促而划到,但两个人都不愿意停止。


    没有理智,没有思考,只有两个灵魂最原始的纠缠。


    裴寂的脸隐藏在黑暗里,林挽看不清他的喜怒,这个亲吻太过于激烈,让他的眼眶湿淋淋的,醉酒后的大脑迟钝地思考着一切。


    还没等林挽喘上气,裴寂就将手指插进了他的嘴里。


    裴寂的手指在他的口腔不断地搅动,指节恶劣地搅动着软舌,像在戏耍池塘里的鱼,搅的他口中的涎液无法控制地从嘴角滑落,在下巴拖出晶亮的细线,让他的喉咙又痒又难受。


    等口腔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被裴寂的手指抠挖了个遍,裴寂才抽回了满是涎液的手指。


    【补】


    林挽的全身都在抖。


    这是他一直渴求的永久标记。


    身体在一瞬间像是发生了什么变化,整个人沉甸甸的,他却什么都感觉不到,什么都没有,他处在虚无的状态里,只能感受到裴寂。


    永久标记带走了他所有的思考。


    但他知道。


    他这辈子,只能有裴寂了。


    隐约中,他看到裴寂在笑,刚刚怎么都看不清楚的裴寂,此刻却无比清晰。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


    林挽想挣扎着爬出热潮,却又被裴寂抓着脚踝拖了回去。


    一次又一次地陷入欲.望里。


    林挽流着泪叫喊着又被裴寂的吻堵住,彻底失去意识前,他感到自己的手被牵了起来,裴寂在亲吻他的指尖,他听到了裴寂的声音。


    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从耳骨上传来。


    似乎缥缈不定,又似乎震得他耳膜作响。


    “林挽,我爱你。”


    这句话像是咒语,林挽想强撑着睁开眼,眼皮却怎么也掀不开。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嗓子刚刚哭喊得厉害,如今已经黏在一起。


    林挽的意识却永无止境地下沉,像是坠落到光怪陆离的深海,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直到要被漆黑的黑洞吞噬,林挽猛地惊醒。


    他呆滞地望着天花板,意识似乎已经清醒了,可手脚却被牢牢地趴在床上,并动不了。


    这是酒店的房间。


    梦到裴寂了。


    梦到被裴寂永久标记了。


    可能是太想他了。


    林挽恍恍惚惚坐起身,整个人又摔回床上,下半身像瘫痪了一般,使不上劲儿。


    他的心猛地一跳,手指碰到了刚刚结痂不久的腺体,传来阵阵灼烧般的刺痛,提醒着他昨夜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


    小腹微微隆起,那里还残留着被撑开的酸胀感,生殖腔里似乎还盛着未退的热度。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情.欲气息,混合着信息素的味道。


    不是梦,昨晚的一切都不是梦,他被标记了,被裴寂标记了。


    林挽后知后觉地抽抽鼻子,突然僵住了。


    屋内信息素的味道熟悉又有些陌生。


    却并不是裴寂的信息素的松木香。


    一瞬间林挽毛骨悚然,他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惊恐爬满了他的脊背。


    那个穿着褐色风衣的Alpha撞入了林挽的脑子。


    林挽的全身抖个不停,他的手脚发冷,死死地攥住自己的头发,企图用疼痛让自己清醒一点。


    他拼命回忆昨晚的细节,却只能捕捉到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滚烫的拥抱,撕咬般的亲吻,还有那句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我爱你"。


    脑海中模糊的身影一遍又一遍地标记他,却怎么都看不清脸。


    是裴寂吗?可这信息素不是裴寂的信息素的味道。


    不是裴寂吗?


    如果不是裴寂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脑海中炸开,林挽猛地掀开被子,在看到自己满身青紫的痕迹时,胃部一阵剧烈抽搐。


    他踉跄着扑到床边呕吐,将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干净净。


    林挽遍体生寒,他承受不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颤抖着检查身体,虽然浑身像是被拆解重组过的难受,却没有严重的外伤。


    身体有些肿,并没有撕裂。


    林挽踉踉跄跄地下了床,腿脚发软,走动的时候会扯到身后,很疼,肚子也沉甸甸的,异物入侵的感觉让他很不好受。


    他强压着不断翻滚上来的呕吐感,猛地灌了一大杯冷水,冰冷的水划过火辣辣的嗓子,舒服了不少。


    身上诡异的味道从他的每一个毛孔沁出来,他像是被这陌生的信息素腌入味了。


    不能洗澡。


    林挽混沌的脑子开始运转,如果昨晚的人不是裴寂,那就是迷.奸,洗澡会增加取证的难度。


    这个念头让林挽的双腿一软,双手撑着桌子勉强站立。


    腹部传来一阵诡异的酸胀,提醒着他身体里可能还留着陌生alpha的东西。


    林挽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勉强压下又一阵呕吐的冲动。


    林挽缓慢地转动着眼珠,思考他要怎么做。


    要先弄清楚标记他的人是谁,再决定是报警还是


    监控!


    想到这,林挽忍着身上的不适感,套了件衣服,手脚抖得厉害花费了林挽大半的力气。


    那人留下的痕迹很多,林挽又裹了件浴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林挽扶着墙,颤颤巍巍的每一步都走得艰难无比。身后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大腿内侧的肌肉因为过度使用而不住颤抖。


    一想到昨晚的人可能不是裴寂,他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恐惧几乎要把他杀死。


    林挽不断地安抚自己,企图麻痹自己的神经。


    万幸此时是中午,没什么人,没有人看到如此潦倒落魄的自己。


    不然明眼人一眼便可以在他肿的像核桃的眼和被啃到的红肿不堪的嘴,以及颤抖的难以站立的双腿和奇怪的走路姿势里猜测出他遭遇了什么。


    林挽用衣服蹭了蹭脸,深呼吸企图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拖着沉重的脚步缓慢地挪到了前台。


    “您好,我想查一下昨晚1501门口的监控。”林挽的声音沙哑得可怕,“我丢了很重要的东西。”


    前台的服务员被他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抱歉先生,酒店有规定,监控只能由警署的人才能查看。”


    第83章 想做吗 你说你爱我,是真的吗


    林挽无助地落了眼, 苍白的脸颊落了两片阴影,声音带着哀求“我就看一眼,不做其他的。”


    服务人员为难地摇摇头, 看着摇摇欲坠的林挽脸色苍白的厉害, 斟酌着开口,“抱歉先生, 需要为您报警吗?”


    林挽无力地将头靠在前台冰冷的石砖上, 刺骨的寒意顺着太阳穴钻进血管, 却没有让他混沌的头脑更清醒。


    他的膝盖发软, 整个人像被抽走了脊椎,林挽疲倦极了, 丧失了所有力气。


    接下来要怎么做?


    报警吗?


    如果昨晚不是裴寂,报了警这件事将会人尽皆知。


    林挽闭了闭眼,痛苦无助席卷了他, 他是一块漂浮在大海中央的浮木,暴晒在烈日下。


    没有归处。


    “带他去看监控。”


    清冷的声音从林挽背后响起, 林挽浑身一颤,倏地转身像抓住了一颗救命的稻草。


    “腾先生, 这不合规矩。”前台的服务人员, 一脸为难。


    腾柏妄穿了件宽大的浴服, 一只手托着肚子,另一只手扶着腰,神色平淡开口,“需要叫司铭过来吗?”


    几个服务人员对视了一眼, 领头的人讪讪一笑,“不用劳烦司先生了,腾先生, 请跟我来。”


    林挽感激的看向腾柏妄,沙哑的嘴里艰难的吐出了谢谢两个字。


    腾柏妄微微蹙眉,抿抿唇终究没有开口询问。


    服务员带着两个人到了机房,腾柏妄找了个理由把人打发出去,他盯着林挽发白的脸,开口道“我在门口等你,需要帮助就喊我。”


    林挽感激地点点头,腾柏妄给他留了体面。


    握着鼠标的手抖得厉害,试了几次,林挽才终于调到了昨晚的监控。


    看着监控中那个高大身影熟悉的身影将自己抱入房中,林挽头脑中紧绷着的弦砰的一声断裂。


    积蓄多时的泪水决堤而出,大颗大颗砸在键盘上。他蜷缩着滑坐在地,把脸深深埋进掌心,瘦削的肩胛骨在单薄的衣服下剧烈起伏,一直提着的气陡然泄了出去。


    压抑的情绪在一瞬间上头,林挽止不住地呜咽哭出声。


    漂浮在大海上的浮木,终于看到了岸。


    听到哭声的腾柏妄挺着肚子匆忙从门口走进来,他抬眼正看到了监控器上暂停的画面,整个人怔怔地僵在原地。


    他死死地盯着屏幕许久,视线艰难的移开落在了在地上哭泣的林挽。


    “要报警吗?”


    发泄后的林挽,心里还是酸得厉害,情绪却缓和了不少,他忍着身上的不适,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不用了,谢谢你。”


    腾柏妄有一丝恍惚,他没再说什么,甚至没有在看林挽一眼,呆呆直直地走了出去。


    林挽没什么心情去管脾气古怪的腾柏妄,他拖着沉重的身躯想抓紧时间回到房间。


    他太累了。


    昨夜的宿醉,无止境的□□,和刚刚的殚精竭虑,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


    林挽刷开房卡,疲倦的身体走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摇摇欲坠。


    他缓缓关上房门,抬眼正对上裴寂怒不可遏的眸子。


    裴寂冷着脸,一脸阴沉,漆黑的眼珠翻滚着暗火,要把林挽烧穿。


    那股陌生又熟悉的味道铺天盖地地袭来,正是标记他的信息素。


    林挽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身体撞上了身后的门,他的身体对这股味道产生了排斥反应。


    “去哪了。”裴寂的声音压得极低,缓慢地一步一步走向林挽,带着压迫感。


    林挽笼罩在他的阴影里,后背紧贴着门板,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那股陌生的冷香混着松木气息,让他双腿发软。


    裴寂离得越近,那股陌生的味道越明显。


    却并不难闻。


    裴寂居高临下地看着林挽,似乎在等他回答。


    眼前的林挽额发湿哒哒的黏在脸上,眼睛里还带着刚哭过的雾气,嘴唇破了皮。


    裴寂的心里生起一股无名的怒火,这样的林挽带着破碎的美,那么诱人。


    想到他这一路有多少Alpha会不怀好意地去看林挽,裴寂的胸膛恨不得炸开,将林挽揉成团狠狠的塞进去。


    林挽仰起脸,潮湿的睫毛轻轻颤动,他看到裴寂眼底翻涌的暴戾,突然觉得更累了。


    所有的疑问、愤怒、委屈都化作了深深的疲惫。


    他抬眼平静地看着裴寂。


    裴寂的心漏了一拍,这样的林挽让他心里没来由的恐惧。


    藏不住了。


    裴寂的心逐渐冷却,从他来珍拉丁湾的开始,从他决定永久标记林挽开始。


    他一切的处心积虑都藏不住了。


    裴寂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他的面上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变化,却伸手按住了林挽的腺体。


    上面结痂的痕迹粗糙地摩擦着他的指腹。


    他的力气是会让林挽痛的,可一向娇气的林挽并没有动,依旧那样平静地看着裴寂。


    恐惧爬满了裴寂的胸口,让他喘不上气,阴婺像潮水一般漫上来,将他淹没了,裴寂的理智一点一点被蚕食殆尽,按着林挽腺体的手指力道越来越深。


    他永久标记了他的阿挽。


    林挽的身体将永远无法再离开他。


    如果林挽的心里抗拒他,要逃离他。


    他会用他的方式让林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只变成他一个人的阿挽。


    林挽落了眼,终于支撑不住,直直地栽进裴寂的怀里。


    裴寂的手臂瞬间绷紧,下意识地捞住腿脚发软的林挽,将林挽牢牢箍在怀中。


    他的手指微微收紧,敛目凝神。


    眼中阴暗眸子落在林挽的发旋,腺体又开始发胀,昨夜被压下去的信息素,又开始沸腾。


    裴寂的怀抱依旧是那样的温暖,安心,即便不是那股熟悉的松木香,也让他沉沦。


    有太多事林挽想要追究,但是他现在实在是没有任何追究的力气和心力。


    但有一件事,此刻他一定要在此刻问清楚。


    林挽动了动,将全部的重量压在他的身上,他的头在裴寂的怀中蹭了蹭,这样片刻的温情让他留恋。


    “裴寂。”


    裴寂的喉咙滚了滚,他的心揪起来,林挽要问他什么。


    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问他异常的信息素是怎么回事?还是问他为什么要强行永久标记了他?


    裴寂的身体僵的厉害,他痛苦地闭上了眼。


    胸口要被撕裂了,他提前准备好了一套说辞,但他不想在欺骗阿挽。


    阿挽问他的,他会如实地回答。


    如果阿挽要离开他,他会直接让阿挽从这个小岛上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再不出现在任何人的面前。


    怀中的林挽整张脸贴在他的胸口,等待林挽开口的时间格外漫长。


    漫长到裴寂以为林挽已经睡在他的怀里。


    裴寂不敢动,身体像一块僵硬笔直的铁板,骨骼似乎被定住了。


    “昨晚你。”林挽动了动脸,依旧埋在他的怀里,没有抬头。


    裴寂却觉得喘不上气,他认命般地闭上了眼。


    “你说你爱我,是真的吗?”


    裴寂的身体轻微地颤了颤,瞬间睁开的眼睛里满是迷茫。


    见裴寂默不作声,林挽堪堪将头抬了起来,他咬住了下唇,却咬到了嘴唇上的伤口,让他疼得嘶了一声。


    “骗我的吗?”林挽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似乎在喃喃自语“是我听错了吗?”


    裴寂的手指捧住了林挽的脸颊,他的指腹按在了林挽的下巴,轻轻将他牙齿下的唇瓣解救出来。


    “林挽,我爱你。”


    这句话没有缥缈不定,就这样直直地砸到林挽的耳骨上。


    林挽咧嘴一笑,苍白无力,却又带着释然,他又将头抵在裴寂的胸口。


    裴寂的心脏震得他耳膜痛,像脱缰的野马在空旷的峡谷里传来的马蹄声。


    杂乱而沉重。


    “什么时候开始的。”


    裴寂的身体颤了颤,他紧紧地将林挽禁锢在怀里,薄唇动了动还未发声,就听到了林挽的声音。


    “别骗我。”


    裴寂刚刚融化的心又瞬间被冰冻了,他张了张嘴,许久才发出声音。


    “三年前。”


    说完这句话,裴寂的心似乎松了下来,刚刚萦绕的恐惧似乎都消失了。


    他没什么畏惧的了,如此赤裸裸地将整颗心揉碎了掰给林挽看。


    如果林挽不要,他便将这些粉末或进水里喂给林挽,强行让他收下自己这颗破碎的阴暗的心脏。


    裴寂似乎听到怀中的林挽轻笑的声,一双手缓缓地环上了自己的脖子。


    林挽仰起头,并没有笑,仿佛刚刚那声轻笑是裴寂的幻觉,轻声开口道“好累,没有力气了,可以抱我上床吗?”


    裴寂的手指僵硬地弯曲,却没有丝毫的停留,打横抱起林挽。


    与昨晚的野蛮不同,他小心翼翼,怀中像是捧着绝世珍宝。


    林挽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沉溺在这个怀抱里。


    所有的谜团后面可以慢慢解开,此刻他只想沉沦。


    裴寂将他缓缓的放到床上,林挽并没有松开搂着他脖颈的手臂,裴寂就这样弓着腰,直愣愣地看着林挽,不明所以。


    “易感期到了?”


    “嗯。”裴寂的嗓子带着喑哑。


    林挽的视线顺着他的胸口缓缓下移,轻笑了声,“想做吗?”


    裴寂的喉咙滚了滚,“你的身体”


    林挽打断了裴寂,手指按住了他上下滚动的喉结,“你只需要回答我想或者不想。”


    第84章 疯狂 我是娇气包,你轻点


    裴寂沉沉地盯着林挽, 他的眉眼间尽是疲倦,可眼睛却是清炯炯的,像一汪碎了的海, 偶尔被风吹动, 波光荡漾。


    “想。”


    这声应答几乎是从喉间挤出来的。


    裴寂知道自己被蛊惑了,在林挽面前, 他根本没办法拒绝。


    他顺着林挽的力上了床, 俯身深深埋在了林挽的颈窝, 腺体上尽是淡淡的茉莉香还沾染着自己信息素的气味。


    忍不住了, 易感期的Alpha的理智本就是最薄弱,更何况在林挽刻意释放信息素的引诱下, 没有人能保持清醒。


    裴寂的血液被燃烧着,身体深处的空虚感几乎要将他吞噬。他不自觉地扣住林挽纤细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指节泛白。


    林挽只是眨眨眼, 嘴巴紧紧地闭着,不肯给出明确的回应。


    他问裴寂想不想, 却吝啬于给出许可或拒绝。


    裴寂凑到林挽的唇边,冰凉的唇瓣贴着林挽软绵绵的唇, 小心翼翼的缓缓的贴着, 并不敢妄动。


    温热的鼻息相互交缠在一起, 许久,裴寂贴着林挽的唇开口。


    “阿挽,我爱你。”


    林挽垂下眼帘,长睫投下一片阴影, 遮住了所有情绪,只是身体几乎微不可察的颤了下。


    裴寂从来不是会不加收敛表达爱意的人,他不再年轻, 总觉得从嘴里说出的话太空,更何况是在床上说这样的话,没有实际意义。


    相比说,他更愿意去做。


    可林挽就这样水汪汪的眸子看着他,这一刻他前所未有地害怕林挽感受不到他的爱。


    他像一只被冷落的小狗,拼命地用脑袋拱主人的手,主人却不肯施舍一个抚摸,他企图用嘤嘤叫来唤起主人的一丝怜悯。


    可他的主人,并不说话,只是搂着他的脖颈将头埋进他的怀里。


    林挽就这样埋在他的怀里,好久都不愿意出来,裴寂担心他喘不上气,手指抚摸着他的后脑,轻轻地将他的头拉开。


    裴寂看到了林挽红着的眼眶,淌出两行清泪,他就这样无声地哭着,不知道哭了多久。


    这是裴寂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他不知所措地看着林挽哭泣。


    似乎和自己在一起后林挽总哭,是他做得不够好。


    阿挽是怪他的吧。


    裴寂开始后悔,刚刚林挽问他想不想做.爱的时候,他应该说不想。


    在阿挽的眼里自己说的这些爱,都只是为了哄骗他的身子去缓解自己欲.望度过易感期的手段罢了。


    林挽的泪一颗一颗地砸在裴寂的心尖。


    阿挽在哭自己可怜的人生吗?


    他本应该和一个他父亲喜欢的匹配度高的Alpha幸福安稳地过一生,却被自己这样卑劣的人强行占有。


    裴寂闭了闭眼,他俯身吻住了那些咸涩的泪水,他的心尖像被蚂蚁咬了一口,有一个又痛又痒的眼,这个眼被跳动的心肌掩藏住,他找不到伤口,一股酸痛顺着那个眼蔓延,直到整颗心都被麻痹。


    林挽并不说话,裴寂的眼眶也开始发酸,从有记忆开始他从来都没有哭过。


    从小到大他事事拔尖,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


    可是林挽,他费尽心机,用尽手段,却还是搞得一团糟。


    裴寂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涌到眼眶的热意。


    不稳定的信息素又开始作祟,一股一股地冲击着他为数不多的理智。


    裴寂也没有再说话,而是沉默的将林挽再一次抱进怀里,林挽的信息素无法控制的从身体里溢出,他能感受到Alpha的呼吸越来越沉。


    但裴寂并没有动,他把林挽抱在怀里抱了一夜,两个人身上全是黏糊糊的汗渍,却并不觉得难受,反而让彼此之间变得更加黏腻亲密。


    睡足的林挽怅然的动了动,他和裴寂几乎贴在一起,像是一块木板锯开的玩具又紧紧地贴合在一起。


    林挽能感受到裴寂因为易感期而产生的身体变化,裴寂的易感期有一个星期,如果从前天算起,今天是第三天。


    他抬抬眼望向裴寂,发现男人也正望着自己,脸上没什么不一样的表情,很冷淡。


    要不是此刻腰间正被不知收敛的硌着,他甚至会怀疑裴寂根本没有在易感期。


    “很难受吧。”


    林挽心里想,他理应当去尽妻子的本分。


    裴寂看透了林挽的想法,心猛地收缩一下。


    胸口混杂着无数的浊气,即便是自己强行标记了阿挽,他也还在关心自己的身体。


    他的阿挽永远都是这样的善良,让他怎能不爱。


    林挽犹豫片刻,见裴寂似乎并不懂他的暗示,试探性地亲了亲裴寂的喉结。


    裴寂没有拒绝,他胆子大了起来。


    林挽的身体动了动,有些情不自禁地贴着裴寂的身体,双手抱着他的肩膀。


    像是为了方便林挽的动作,裴寂平躺下来,林挽软绵绵地趴在他的胸口,从他的喉结一路向上。


    裴寂没有拒绝,也没有主动,他垂着眼看着林挽的动作。


    昨夜他一夜未睡,软玉在怀,他根本就无法入眠。


    此刻裴寂紧绷着身体,用最后一丝理智克制着,只需要一个轻轻的力,他头脑中的那根弦就会断裂。


    他不想失去理智,只把林挽当成一颗缓解欲.望的解药。


    也不想再看到林挽哭着求他放过他。


    可当林挽吻住自己唇瓣的时候,裴寂还是顺从地张开了嘴。


    林挽如愿的碰到了裴寂的唇瓣,舌头顺着唇缝钻入裴寂嘴里的瞬间,铺天盖地的冷冽信息素冲进林挽的喉咙。


    胃里一股翻涌,他猛地推开裴寂,趴到床边无法控制的干呕起来,中间还夹杂着不适的咳嗽声,咳嗽声中带着痛苦的喘息。


    裴寂脑中的弦砰的一声断裂了,他面无表情地坐起身,顺了顺林挽的背。


    林挽咳嗽了许久才稍微缓过来,他直直地望着裴寂,他的身体对裴寂的信息素产生了强烈的排斥,连接吻都不行,更别说去做更亲密的事情。


    裴寂的表情没有太多的惊讶,他像是事前料到了一般,等林挽的气顺过来便收回了手,眼睛沉沉的。


    “怎么回事。”林挽仔细闻了闻,那股冷香愈发的浓烈,冲的他的鼻腔发酸。


    裴寂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


    林挽蹙了蹙眉,“裴寂,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


    “白刺玫。”这是裴寂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可平日里我闻到的味道明明是松木香。”


    沉默许久裴寂缓缓开口,“很多年前做过一场手术,那场手术之后我的信息素便会经常失控,稳定的时候会类似于松木的味道,失控的时候就是现在这种味道。”


    林挽眉头紧锁:“现在痊愈了吗?”


    “嗯。”


    “为什么不告诉我?”


    “怕你害怕。”


    林挽觉得古怪,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几个月前那次高热你说是因为试药,其实是你信息素失控了?”


    裴寂眼轻微动了下,并没有抬起眼皮看林挽,只是从嗓子眼轻声发出声音“嗯。”


    “临北那天你差点强迫我,也是因为信息素失控?”


    裴寂漆黑的眼睛垂着,又记起那个情夫发来的消息,眼里闪过一丝阴翳,嫉妒又在阴暗的角落滋生出来,他的手指掐入柔软的指腹,企图将这股疯意压下去。


    “嗯。”


    “这一个月你都不肯碰我,也是因为这件事?”


    裴寂清了清嗓子“这一个月我都在打抑制类的药物,信息素紊乱不能同房。”


    林挽茫然地眨眨眼,这套说辞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是他为什么会对裴寂信息素产生排斥反应。


    即便他的信息素处于紊乱的状态,他们的匹配度有98%那么高,身体怎么会排斥成这样。


    “信息素紊乱同房会怎么样。”


    “像刚刚那样你会对我紊乱的信息素起排斥反应,我进入你生殖腔会让你感到痛苦。”


    “裴寂,你还有其他的事情骗我吗?”


    林挽顿了顿“或者说你还有其他的事情瞒着我吗?”


    裴寂终于缓缓地抬起头,他对上林挽的眼睛,漆黑的眼珠像一滩毫无波澜的死水。


    “没有,阿挽。”


    对视良久,纵然有很多地方疑点重重,林挽还是选择相信裴寂。


    “易感期还有几天?”


    “三天。”


    林挽的眉头又拧了起来,这意味着他离开京都那天,是裴寂易感期的第一天。


    “只要不进入生殖腔不接吻,其实你信息素紊乱对我没什么影响。”


    裴寂的喉咙滚了滚,从嗓子眼挤出一个嗯字。


    林挽松了口气,他冲裴寂张开手臂。


    裴寂看起来有些茫然,呆愣愣地在原地没看懂林挽的意图。


    林挽叹了口气,翻身跨坐在裴寂腰上,捧住他的脸在他的唇瓣上蹭了蹭,“裴寂,这次就原谅你了,不要再骗我了。”


    裴寂又觉得眼眶开始发酸,那种不争气的感觉又来了。


    “你易感期总不能让你一个人憋死。”林挽舔了舔裴寂的唇瓣,“但是我是娇气包,你轻点。”


    眼眶酸胀得厉害,裴寂哑着嗓子开口,“老婆就应该被养得娇气一点。”


    裴寂又觉得自己要死在林挽身上。


    他也好想此刻就这样死在他的阿挽身上,这样就可以永远地和阿挽纠缠在一起永不分开。


    接连三天两个人都没有离开房间半步,除了喝营养液和上厕所,裴寂几乎没有在林挽身上下来过,借着易感期的由头,两个人将一个月以来的疏远与克制统统补了回来。


    永久标记上层层叠叠覆盖了无数新的标记,直到林挽的腺体在没有一处可以下口的地方。


    第一次林挽感受到了裴寂不再压抑的疯狂。


    第85章 爬床 没有高契合度的两个人就不会相爱……


    Alpha的易感期只有七天, 裴寂的易感期终于过去了,信息素也恢复了原本的味道。


    那股冷冽的冷香来得猛烈,去得却悄无声息。


    像热带风过境, 将林挽裹挟进一个与世隔绝的密闭空间。现在气旋离去, 空气中只余下若有若无的松木香,提醒着他这几日的疯狂。


    不分昼夜的厮磨缠绵几乎耗尽了林挽全部的体力。


    当他终于从昏沉的睡梦中醒来时, 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已经变换了好几个角度。他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人在轻抚他的脸颊, 裴寂低沉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阿挽, 该起来吃点东西了。”


    一连几天靠营养液维持体力的林挽, 在看到那碗热气腾腾的云吞面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面汤清澈见底, 漂浮着翠绿的葱花,饱满的云吞隐约可见粉嫩的虾仁馅料。珍拉丁湾给的菜系偏甜,林挽一直不太习惯, 没想到裴寂竟然借用了酒店的厨房,给他做了面。


    “还是你做的面好吃。”林挽含含糊糊地说着, 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大碗,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裴寂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将自己面前那碗几乎没动过的云吞面推到他面前:“还吃吗?”


    林挽咽了咽口水, 虽然已经有些饱了, 但裴寂的手艺实在让他难以抗拒。他接过碗,小口小口地继续吃着。


    酒足饭饱之后,他才想起来这几天一直在酒店里没有出去,都没有和裴妙声说一声。


    “在找什么?”


    “我的手机呢?”


    裴寂若有所思地回忆了一下:“我来的第一天给你打电话, 你关机了。”


    林挽讪讪一笑,那天他给裴寂打电话没打通,赌气把手机关掉了, 现在想来当时裴寂应当是在飞机上。


    “那我知道手机在哪了。”林挽在床边翻找那天去酒吧的衣服,果然找到了自己关了机的手机。


    刚一开机,消息就铺天盖地地弹出来,林挽一条条往下翻,眉头越皱越紧。


    (四天前)


    【裴妙声:危!我哥来了,速回!!!】


    【裴妙声:快从酒吧出来呀,我哥去抓你了。】


    【裴妙声:不会点男模了吧!】


    【裴妙声:怎么不接电话!】


    【裴妙声:自求多福吧,阿挽】


    (三天前)


    【裴妙声:我完蛋了,我哥发现我和司则简的事情了】


    【裴妙声:救救我啊】


    【裴妙声:我死定了啊,你人呢!!!快来救我啊!!!】


    (三天前)


    【司则简:挽哥,声哥被送回国了,我不放心跟着先回去了,看到消息后联系。】


    (三天前)


    【腾柏妄:需要帮助吗】


    林挽的眉头紧了紧,他抬眼看向裴寂。


    “怎么了?”裴寂刚把两个人吃完的碗筷收拾起来,看到林挽对着手机皱着小脸,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


    “妙声呢?我刚刚给他打电话没有人接。”


    裴寂的脸色冷淡了不少,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他回国了。”


    “为什么?”林挽不解。


    裴寂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用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是因为司则简吗?”林挽试探性地问道,“妙声有自己的选择权,裴寂,就算你是他哥哥,也不能干涉他的恋爱自由。”


    裴寂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与林挽争执,他轻轻叹了口气:“我不会干预他的交友,但司则简和他的信息素匹配度太低了。”


    林挽愣住了,他诧异地看向裴寂,那种没来由的恐惧感又从心底滋生出来。


    他下意识咬住舌尖,尖锐的疼痛让他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平静,他的脸上强行扯出一抹笑,开口问道“他们的信息素匹配度有多高。”


    “不到20%。”


    “哦,那是很低。’林挽的声音有些发紧,脸上的笑容僵硬得像是戴了一张面具,却依旧让自己努力保持正常。


    就算裴寂是在来珍拉丁湾的第一天就发现了裴妙声和司则简的事情,可是这几天他们两个人日日夜夜都在一起,又怎么会有时间去调查裴妙声和司则简之间的信息素匹配度。


    只能说明裴寂早就知道司则简的信息素类型,甚至可能早就知道他和司则简之间近乎完美的匹配度。


    林挽想到了一些毛骨悚然的事情,他强压下心中的不安,低头快速发了条消息:【我们能见一面吗?】


    很快,手机震动了一下。林挽抬起头,正对上裴寂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那一瞬间,林挽仿佛看到了一片漆黑的沼泽,平静的表面下暗藏着致命的危险。


    “那你想怎么处理?妙声看起来很在乎则简,而且我们是多年的好朋友。”林挽试探着问道。


    裴寂又恢复了往日里的温柔,似乎刚刚的阴婺只是林挽的错觉。


    “我会安排几个契合度高的Alpha和他相亲。”


    林挽咬咬唇,“要是他不喜欢呢?”


    “信息素的匹配度会让他喜欢。”


    “若是不能呢?”林挽反问。


    裴寂突然笑了,那笑容让林挽后背发凉“阿挽,一个被永久标记的Omega他的一生只能依附一个Alpha,可Alpha却可以标记无数的Omega,如果没有信息素的钳制,Alpha的变心像喝水一样的简单。”


    林挽下意识为好友辩解:“则简不是那样的人!就算匹配度低,他也不会。”


    裴寂嗤笑一声,透着半分不屑,他温柔地抚摸林挽的发丝,手指却没什么温度,“如果有一天他遇到一个契合度满分的Omega呢?只要闻到对方的信息素,他的身体就会失控,变成只想交.配的野兽。到那时,那点微不足道的爱意又能坚持多久?”


    林挽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裴寂冰凉的手指正摩挲着他后颈的腺体,那双眼睛黑得发亮,像是盯上猎物的野兽。


    林挽几乎能感觉到尖锐的犬齿抵在自己颈动脉上的触感。


    “这不公平。”林挽摇摇头,他握住了裴寂的手腕,轻声问道,“裴寂,没有高契合度信息素的两个人,就不会相爱吗?”


    裴寂晃了神,似乎被这个问题问住了,睫毛轻轻颤了颤,流露出一丝罕见的无措。


    林挽不想继续这个令人窒息的话题,转而说道:“我想吃冰淇淋了。”


    “我让酒店送上来。”


    林挽摇摇头,他开口道“那天去漂流,在漂流山下有一家冰激凌店,我想吃那家椰子味的冰激凌。”


    随后,林挽又叹了口气“算了,不吃了,开车去来回要1个小时,太麻烦了。”


    “我去买。”裴寂果然如他所料地答应了。


    林挽松耷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真的吗?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


    裴寂笑了笑,温柔地摸了摸林挽的头,“乖乖地在酒店等我回来。”


    林挽搂住裴寂的脖子,在他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裴寂你真好。”


    裴寂很受用,拿着外套就出了门。


    林挽从沙发上跳下来,随便套了个半袖,往酒店二楼的露天咖啡店走。


    午后阳光炽烈,咖啡厅空无一人,只有角落的遮阳伞下坐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腾柏妄的孕肚似乎更明显了,他穿着宽松的白色孕妇装,宽檐遮阳帽投下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


    见到林挽,他摘下帽子,露出那张依旧清冷的脸,他的视线在林挽的脖颈稍作停留,便移开了看向不远处飞翔的海鸥。


    林挽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他身上应该是有很多裴寂留下的痕迹,他出门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地去遮挡。


    “喝什么?”


    林挽坐在腾柏妄的对面,随便点了杯咖啡。


    两个人就这样安静地坐了很久,林挽也跟着他的视线看到了那只飞在半空中的海鸥。


    那只海鸥一直在同一片海域盘旋,发出嘶哑的鸣叫,像是被困在了无形的牢笼中。


    “你的丈夫是裴寂?”腾柏妄突然开口。


    林挽晃了晃神,轻轻地嗯了声。


    腾柏妄转过头,淡淡的眸子看不出喜怒,声音清冷平静,“找我什么事。”


    林挽落了落眼,深吸一口气,斟酌着措辞:“我想问一个可能很冒犯的问题,如果你觉得”


    “说。”腾柏妄干脆地打断了他。


    “你是做了信息素匹配度改造手术了吗?”


    “嗯。”腾柏妄回答得很利落。


    “为为什么。”


    腾柏妄冷笑一声,似乎是在自嘲,“为了爬司家小少爷的床。”


    “是有人逼你吗?”林挽急切地追问,“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腾柏妄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你为什么觉得我是被逼的?也许我就是个拜金虚荣的人。”


    “你不是。”林挽坚定地摇头,“你不是会为钱放弃学业的人。”


    海风突然变得猛烈,吹乱了腾柏妄的头发,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林挽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没人能帮我。”腾柏妄的声音轻得几乎被海浪声淹没,似乎在喃喃自语“腾家为了万和地产的生意,强行给我做了手术。只因为我和那个拥有珍稀A级信息素的司家小少爷,原本有70%的匹配度。”


    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我不愿如他们所愿,所以在司小姐订婚那天,我爬了司铭的床。”


    林挽的心揪了起来,腾柏妄突然直视他的眼睛,目光锐利如刀:“你想知道这件事和裴寂有没有关系?”


    林挽诚实地点点头。


    腾柏妄眼中没有一丝笑意,嘴角自嘲地笑了笑,“这也是几天前我才知道的,是裴寂挑中了我,要把我送给那个小少爷。”


    “为什么是我?”腾柏妄自问自答,“大概因为我的信息素恰好符合要求。至于他为什么要给司家那个小少爷塞Omega。”


    海鸥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鸣叫,振翅飞向更远的海面。


    腾柏妄望着那个远去的黑点,轻声道:“这就要问他了。”


    第86章 两条杠 他要做爸爸了


    林挽缓缓阖上眼帘, 海风裹挟着咸涩的气息灌入他的鼻腔,却压不住胸口翻涌的酸楚。


    纵然他不愿意相信,所有蛛丝马迹都在指向一个残酷的事实, 腾柏妄成了他与裴寂感情博弈中最无辜的祭品。


    “什么时候预产期。”


    “下周。”


    “医生有说孩子的性别吗?”


    提到孩子, 腾柏妄的眉眼有了一丝温柔,清冷的眸子里出现了片刻格格不入的柔软,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隆起的腹部画着圈。


    “是个小Alpha。”


    林挽的眼睛落下来, 轻声问道“孩子落地后你会继续回学校上课吗?”


    腾柏妄眼中的柔情一闪而过, 又恢复了平淡“不会。”


    林挽蹙了蹙眉“为什么?”


    “不为什么。”腾柏妄扶着腰缓缓站起身, 笨重的身子让他的行动并不灵活,他将桌子上的帽子戴在头上, 宽大的帽檐落下大片的阴影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也遮住了他的眼睛。


    海鸥的鸣叫突然变得刺耳,林挽并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张张嘴,那些话在喉咙翻滚许久, 却最终没办法吐出来,只化作一句抱歉。


    林挽看到腾柏妄笑了一瞬。


    腾柏妄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肚子, 声音没什么感情, “你不用觉得抱歉, 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选的路,从不后悔。”


    他又轻笑了声“林挽,之后也别再见面了吧。”


    林挽站起身, 看着腾柏妄缓慢地离开了咖啡店。


    他的心很乱,海鸥呼啦啦的扑扇着翅膀,发出嘶鸣, 让他觉得烦躁,他加快脚步回到房间。


    裴寂还没有回来,林挽换了睡衣窝在床上,把脸埋在了裴寂的枕头上,上面还沾着裴寂信息素的味道,林挽深深吸了口,觉得胸口舒服了不少。


    林挽慢慢吞吞地将手机掏了出来,给叶拣打去了电话。


    电话刚刚挂断,裴寂便推门进来。


    看到林挽撅着屁股,像只小乌龟趴在床上,不禁失笑。


    “每个口味都买了一个,看看你想吃哪个。”


    林挽从床上爬起来,刚刚想吃冰激凌想得厉害,如今看到满满一袋子的冰激凌却没什么想吃的欲望。


    可能是吹海风吹太久,他总是想吐。


    但是为了不扫裴寂的面子,林挽还是拿起一个椰子味的咬了一口,舌尖化开甜腻的凉意,却突然勾起他一阵剧烈的反胃。


    林挽冲进洗手间吐得天昏地暗,裴寂不禁蹙眉紧紧地跟在林挽身后,温热的手掌正顺着他的脊梁骨轻轻摩挲。


    “叫医生来看看?”


    林挽漱了漱口,喉咙里那股酸涩感总算淡了些。


    他摇摇头,声音有些虚弱:“可能是这几天一直喝营养液,胃不太适应正常食物,中午吃多了。”


    “冰的先别吃了。”


    裴寂皱眉,将冰激凌放进冰箱,转身倒了杯温水递给他。


    林挽捧着杯子,温热的水流滑过喉咙,稍稍安抚了翻腾的胃。


    裴寂的手掌贴在他后背,掌心滚烫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一下一下地轻抚,缓解了林挽胃里躁动的呕吐感。


    林挽微微闭眼,贪恋着这一刻的安宁。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被刺耳的电话铃声打破。


    裴寂接起电话,林挽侧耳听着,隐约辨认出是余荆岛的声音。裴寂的回应很简短,只有几个冷淡的“嗯”和“知道了”,但他的脸色却越来越沉,眉宇间压着一层阴翳。


    电话挂断后,林挽凑近他,轻声问:“怎么了?”


    裴寂捏了捏眉心,语气里带着几分疲倦:“裴妙声把家里安排的相亲对象全打跑了。”


    林挽一愣,随即“噗”地笑出声,这确实是裴妙声会做出来的事情。


    他努力压下笑意,眨眨眼看向裴寂,“我们要回国吗?”


    裴寂垂眸看他,淡淡道“明天回去?”


    林挽点头,本来这次旅行就是陪裴妙声出来玩的,现在主角都跑了,他一个人在国外也没什么意思。


    回程的私人飞机上,林挽却遭了罪。明明比来时的航班宽敞舒适,他却昏昏沉沉,醒着的时候吐得天昏地暗,最后连胆汁都吐不出来,只能干呕。


    裴寂全程守着他,脸色阴沉得吓人,一下飞机就直接把人拎去了医院。


    里里外外做了许多检查,结果却显示并无异常,医生只开了些中和胃酸的药,将林挽的不适归咎于水土不服和晕机。


    长途飞行加上身体检查让林挽疲惫不堪,他被送回维港休息,而裴寂则直接去了裴家老宅。


    林挽这一觉睡得昏沉,再醒来时,窗外已是夜色沉沉。


    裴寂还没回来,房间里静得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林挽摸了摸空荡荡的胃,明明饿得发慌,却一点食欲都没有。他翻了个身,四肢软绵绵的,连抬手的力气都像是被抽走了。


    挣扎许久,他终于从床上爬起来,拖着无力的身体走向厨房。


    餐桌上放着裴寂临走前温好的粥,可刚掀开盖子,那股米香却猛地冲进鼻腔,激得他胃里一阵翻涌。


    林挽捂住嘴,跌跌撞撞冲进卫生间,趴在马桶边干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一种荒谬的猜测突然浮上心头。


    林挽忍着心口的不适,穿了件外套匆匆忙忙地下了楼。在楼下的药店门口踌躇了许久,林挽才忐忑地进了药店,支支吾吾要了两根验孕棒。


    药店的护士小姐姐很温柔,给林挽拿了两种不同的验孕棒,还贴心地教林挽应当怎么使用。


    林挽涨红着脸,飞奔回了楼上。


    他安静地坐在马桶上,等待着验孕棒显示。


    两条杠。


    他愣住,指尖微微发抖,又拆开第二支。


    还是两条杠。


    林挽的手下意识地摩挲着小腹。


    他和裴寂做.爱从不戴套,因为裴寂不会进他的生殖腔,不进生殖腔的性.爱怀孕的几率很低。


    只有永久标记那晚。


    林挽有些不可思议,只那一次,他竟然就怀孕了吗?


    他不清楚此刻是什么感受,迷茫,新奇,害怕都有一些,更多的是迷茫和无措。


    他明年才读大三,如果怀孕不能大着肚子去上课,只能休学。


    可他也不能放弃掉这个小生命,既然他已经来到了自己身上,便是上天给他的宝贝。


    此刻林挽非常想见裴寂,想把这个消息亲口告诉他,然后两个人一起来决定后面的事情。


    林挽叫了辆出租车,他的口袋里装着那两根两条杠的验孕棒,心情却有些忐忑。


    裴寂听到这个消息会开心吗?


    他要做爸爸了。


    林挽笑了笑,裴寂应当会开心吧。


    这个感觉很奇妙,他的手指止不住地摸着自己的小腹,一想到肚子里有那样一个小生命,属于他和裴寂两个人的小生命,他的心情无比雀跃。


    会是个小Alpha还是小Omega呢?


    林挽抿着唇轻笑,就算是个小Bata,他也会很爱他。


    越临近裴寂老宅,林挽的心情反而越紧张,他要怎么跟裴寂说这件事。


    走过去拍拍裴寂的肩膀,然后说“嗨,鸽们儿,我怀了你的崽。”


    还是拉着他的衣角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你要对我和孩子负责。”


    林挽被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神经病场景逗笑。


    下了车,他推开裴家大门,里面却静得诡异。没有人应门,他迟疑地走进去,二楼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裴妙声的声音沙哑,像是哭过:“我不在乎信息素抵抗!疼死也是我的事!不能永久标记又怎样?大不了我一辈子打抑制剂!司则简要是敢出轨,我认了!我只要他!”


    裴寂的声音模糊,林挽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裴妙声向后退了半步,浑身被气得发抖,他用手指着裴寂,“我和司则简的信息素匹配度只有10.8%,就算他做了改造手术也只有60.8%,我们也没有办法达到婚姻法建议的75%,这样信息素改造手术有什么意义呢?”


    裴寂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有些冷漠。


    “改造50%达不到就改造60%,70%,甚至人本可以把他的信息素改造到和你匹配到100%。”


    “你疯了?!”裴妙声的声音陡然拔高,“Alpha的信息素改造手术最多允许50%!超过这个限度,轻则痛苦加倍,重则直接变成Beta!更何况他是珍稀的A类信息素,一旦手术失败他这一辈子就全毁了!”


    裴寂冷笑“他既然爱你,连这点痛苦和风险都承担不了吗?”


    “裴寂!”裴妙声歇斯底里地尖叫,“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好,既然一定要手术,那我去做!我来改!”


    “把我的信息素改造成和他信息素完美契合的程度好了。”


    “啪!”一声闷响,紧接着是裴妙声的痛呼。


    林挽心头一跳,快步上楼,正看见裴寂一把掐住裴妙声的脖子,将他狠狠摔进房间。


    “裴家娇生惯养的养你,不是让你去倒贴Alpha受苦的。”裴寂的声音冷得刺骨,“再这样作践自己,我就关你一辈子。”


    裴寂冷冷地对一旁的余荆岛开口,“爸,看着他。”


    裴寂转身,猝不及防对上了站在楼梯口的林挽。


    空气凝固。


    林挽僵在原地,口袋里的验孕棒仿佛突然变得滚烫,他下意识后退一步。


    裴寂沉沉的看着他,缓步走到他面前,他的手掌缓缓的抬起,林挽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可预想中的触碰并未落下,裴寂的手指只是轻轻拂过他额前的碎发,摘下一片不知何时沾上的绒毛。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最终,裴寂收回手,径直下楼。


    林挽张了张嘴,想喊住裴寂,却发不出声音。


    第87章 暗门 裴寂的秘密


    “裴寂, 你太冷血了。”裴妙声用力拍打着厚重的实木门,“你凭什么干涉我的感情!”


    门外,余荆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眼角的细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明显, 他冲楼梯口的林挽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小挽来了。”


    “爸爸。”林挽抿了抿唇, 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息, 他没想到裴寂和裴妙声的争吵会激烈到这种地步。


    余荆岛叹了口气, 声音沙哑:“妙声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帮爸爸劝劝他好吗?”他手里端着的玻璃果盘里,切好的水果边缘已经有些氧化发黄。


    林挽点点头, 轻轻推开了房门,卧室里一片狼藉,抱枕散落一地, 窗帘紧闭,只有床头一盏昏黄的台灯亮着。


    打开了房中的灯, 裴妙声伸手遮住了灯光,眯着眼睛看过来, 看到是林挽, 他才勉撇撇嘴, 用袖子胡乱擦了把脸。


    “你回来了。”裴妙声坐在地上半个身子趴在床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林挽将果盘放在床头柜上,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裴妙声向来乐天, 从来没有这么憔悴过。


    “怎么闹成这样?”他轻声问道,在床边肩并肩靠着裴妙声坐下,“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你看我哥那样, 根本就不讲理,怎么和他好好说,他根本就是独裁者!法西斯!黑恶势力!”


    林挽被他的形容逗笑,“他那不是关心你。”


    裴妙声冷哼一声,漂亮的眉毛拧成一团:“你不是来当说客的吧?”


    “怎么会。”林挽叹了口气,拿起一块西瓜递到他嘴边,“斗争黑恶势力也要先填饱肚子吧。”


    裴妙声咬了口,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你手机呢!快给我打个电话。”


    林挽犹豫地抿抿唇,显然裴寂是把裴妙声的手机没收了,他不知道应不应该把手机给他。


    见林挽迟疑,裴妙声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怎么?你要投靠敌方阵营?”


    “没有。”林挽温温吞吞地将口袋里的手机掏出来递给裴妙声。


    裴妙声赶忙接过手机给司则简打去了电话。


    电话接通的一瞬间,他的声音立刻带上了一股可怜劲儿:“则简”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林挽听着裴妙声绘声绘色地控诉裴寂的“暴行”,给他介绍又老又丑的Alpha、不给他饭吃、关他禁闭,甚至还动手打他。


    说到动情处,还配合着做作抽泣声,活像个受尽虐待的小可怜。


    林挽在一旁听得直撇嘴,裴寂介绍的那位Alpha他见过照片,不过是比妙声大了几岁而已,哪里是什么有老人味的老头。


    “明明是你自己不要吃饭,闹绝食的。”林挽小声嘟囔一句“裴寂才没打你。”


    裴妙声立刻瞪过来,一边对电话那头的司则简撒娇,一边用口型对林挽说“别拆台”。


    “则简,我们私奔吧。”


    林挽被惊得猛地咳嗽起来。


    电话那头似乎说了什么,裴妙声明亮的眼神渐渐黯淡下来,挂断电话后,他像只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地毯上。


    “怎么样?”林挽接过手机,“司则简怎么说?”


    裴妙声摇摇头,把脸埋进膝盖里:“他说他会想办法,叫我别担心。”


    两个人就那样并排靠着床边坐在地毯上,像小时候每次裴妙声闯祸后那样。


    “你就那么喜欢他呀。”林挽小声说,“可是你们信息素那么低,就算裴寂同意了,司家也不会同意的,司老爷子那么宝贝司则简哎。”


    裴妙声的头垂在双.腿间,用手指扣着羊毛地毯上的毛,林挽说的他都知道,他清楚他们最大的阻碍或许不是裴寂,而是司家。


    见裴妙声不说话,林挽又开口“你总要吃点东西吧,就算私奔也要有力气。”


    “我没绝食。”裴妙声抽抽鼻子,“我就是没胃口。”


    “你们是怎么被裴寂发现的。”


    说到这个裴妙声的耳尖突然红了,“就,就那样被发现的呗。”


    “拉手被裴寂看到了?”


    摇头。


    “接吻?”


    沉默。


    林挽倒吸一口冷气:“该不会是上床的时候被撞见了吧?!”


    “谁知道他会突然飞过来!”裴妙声恼羞成怒,抓起床上的抱枕就往地上一砸,“连门都不敲就直接刷卡进来!我差点、差点就阳.痿了。”


    林挽:


    “怪不得裴寂那么生气把你送回国。”


    “我们都成年了!你情我愿的事,他管得着吗!”裴妙声梗着脖子辩解,却掩饰不住通红的脸。


    这时,余荆岛轻轻敲门进来:“吃晚饭了。”


    裴妙声立刻翻身滚到床上,背对着两个人,用被子把自己的头蒙住。


    林挽站起身无奈地看向余荆岛,开口说道,“爸爸,我在劝劝妙声。”


    余荆岛满是疲惫地看向裹成蚕蛹的裴妙声,“今天太晚了,小挽在这儿住吧。”


    林挽点点头,余荆岛刚一出门,裴妙声立马把头探了出来,“你说信息素契合度低的两个人真的不能相爱吗?”


    “我也不知道。”林挽坐到床上,他给自己找了个靠垫,小心地找了个不会压到腹部的姿势。


    “一旦我们就是例外呢。”裴妙声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闪闪发亮。


    “会很痛吗?”林挽开口问道。


    裴妙声蔫了下来。


    林挽叹了口气,看来是很痛。


    两个人漫无边际地躺在床上聊天,大多数时候是裴妙声再说,林挽偶尔附和。


    裴妙声絮絮叨叨地说着他和司则简的恋爱过程,偶尔穿插几句对裴寂强权的吐槽,最后感叹真正的感情总是要经过千辛万苦才能在一起。


    转头看去,林挽已经靠在枕头上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裴妙声轻手轻脚地凑过去,他小心翼翼把手伸进林挽的口袋里,想摸出他的手机,却摸到一块硬硬的东西。


    看到手心中的两条杠,裴妙声大叫了声。


    半睡半醒的林挽被吓得一激灵,猛地清醒。


    “你怀孕了!”


    林挽捂着砰砰砰狂跳的心脏,脸色复杂地点点头。


    “我要当叔叔啦!”裴妙声激动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林挽捂住裴妙声的嘴巴,“你小声一点,这件事还没有其他人知道。”


    裴妙声狐疑地皱皱眉,“你不会要打胎吧。”


    “没有。”林挽哭笑不得,“我也是刚知道这件事,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跟裴寂说。”


    裴妙声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林挽尚且平坦的小腹:“嗨,小家伙,我是你小叔叔。”


    “你快睡觉吧,孕妇不能熬夜。”裴妙声一本正经地将林挽按在床上,顺走了林挽的手机,“我去阳台打电话。”


    林挽确实也困得厉害,没在管裴妙声。


    第二天一早,裴妙声消失了,整个裴家都找不到裴妙声的踪迹,只留下了张龙飞凤舞的纸条,写着:“我去追寻真爱了,勿念。”


    林挽一脸愧疚地看着满是忧愁的余荆岛给裴朔打电话。


    挂断电话,余荆岛安慰地对林挽笑了笑:“裴寂已经派人去找了,小挽先回家吧,别担心。”


    林挽知道自己在这也帮不上忙,他点点头,准备回家找裴寂好好聊聊。


    裴家的车将林挽送到浦江小区门口,直到这时,林挽才注意到小区里张灯结彩,每棵松树上都挂满了彩灯和圣诞球,林挽才恍然原来今天是圣诞节。


    “先生,圣诞快乐!”一个穿着圣诞老人服装的Beta拦住了他,“物业准备了圣诞礼物,可以登记领取。”


    林挽刚要婉拒,就被热情的“圣诞老人”和“麋鹿”拉着他往“圣诞树”走去。


    在“圣诞树”工作人员那里登记后,圣诞老人将一个拴着红色蝴蝶结的大盒子递给林挽。


    林挽道谢后正要离开,却被叫住:“先生,1701的礼物您也一起带走吧。”


    “1701?”林挽疑惑地眨眨眼,“那是我家楼上。”


    “圣诞树”又仔细核对了一下名单:“没错的,1601和1701的业主都是裴先生。”


    林挽茫然地抱着两个大盒子上了楼。


    楼上也是裴寂的房子?从没听他提起过?


    裴寂并不在家,林挽将礼物放在桌子上,他坐在沙发上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出神。


    突然林挽瞥到了书房紧闭的门,他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鬼使神差地,林挽走了进去。


    书房内没有人,他环顾四周缓缓地在书房内走了一圈,最终停留在书柜后面的墙前。


    林挽敲了敲。


    空的。


    林挽将书柜的门都打开,四处摸索,最终在一本书后发现了一个隐蔽的开关。


    他的心跳得极快,似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咔嗒”一声轻响,书柜缓缓向两侧分开,露出后面黑洞洞的通道。


    墙壁两侧的感应灯次第亮起,昏黄的光线照出一条向上的楼梯。


    林挽咽了咽口水,打开了手机的灯光,未知的恐惧萦绕着林挽,但是他还是慢慢踏上了台阶。


    当时他在明老师家的时候就感觉奇怪,明明是相同的格局,偏偏只有书房比明老师家的小一些。


    起先他只当是装修导致的视觉偏差,如今想来,应当是这扇暗门的缘故。


    台阶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林挽握紧手机,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颤抖的线,楼梯尽头是一扇雕花的橡木门,门把手很干净没有灰,显然是常有人来。


    林挽踏上了最后一节台阶,停在门前。


    门后会是什么?


    是裴寂的秘密。


    要不要推开这扇门?


    林挽的掌心沁出汗水,理智告诉他这不礼貌,可他总觉得裴寂的秘密与自己有关。


    他的指尖止不住地颤抖,又深呼吸了几次,终于按在了门把手上,用力推开了门。


    第88章 变态 这不是耳钉,是乳钉


    林挽站在书房门口, 指尖还停留在门把手上,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莫名打了个寒颤。


    这些是自己写的书。


    整整齐齐两个巨大的红木书柜,每一层都严丝合缝地摆满了这些年他写的小说, 大部分是书装帧精美, 小部分是自己打印出来在胶装的。


    从他最早的处女作到最新出版的小说,各种版本一应俱全, 甚至还有几十本亲笔签名版整齐地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不会吧!


    林挽震惊地张大嘴巴。


    他知道裴寂是那个‘爱吃碗的肉’, 可他没想到裴寂竟然专门搞了个房子来收藏他这些书。


    裴寂真是自己的狂热书粉?


    还痴迷到这种离谱的程度?


    林挽用力眨了眨眼, 试图驱散眼前的不真实感。


    他推开书房的门, 走进客厅。


    这里的装修与楼下黑白灰的商务风截然不同,浅黄色的墙面搭配墨绿色的软装, 暖色调的灯光洒在布艺沙发上,客厅和卧室是打通的,可以直接看到开放式的卧室, 处处透着温馨的生活气息。


    这根本不是裴寂惯常喜欢的装修风格,林挽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 柔软的触感让他心头涌上一股怪异的感觉,这是自己会喜欢的风格。


    林挽感到奇怪, 裴寂为什么会买这样一套房子放在楼上, 还从来没跟自己说过。


    他想到了前两天看到的新闻, 渣男Alpha把小三和原配安置在同一个小区,两个人还成为邻居。


    难道是裴寂在楼上还养了一个可爱的Omega!


    林挽快步走了进去,客厅和卧室内没有类似合照之类的东西,也没有Omega生活过的迹象。


    另外几个房间的门都紧紧地关着。


    林挽推开其中一个紧闭着的房间, 他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身上惊起一层战栗。


    房间的墙上密密麻麻贴满了他的照片。


    从高中到现在,吃饭、逛街、上课, 很多照片明显都是偷拍的角度。


    照片上的自己或笑或沉思,很多都被精心装裱在相框里,在昏黄的壁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林挽的双腿开始发抖,膝盖发软得几乎站不稳,他扶住门框,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他文中的那些阴湿狂野的霸总照进现实了。


    小白花竟是他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林挽才勉强稳住呼吸,颤抖着走向房间中央的展示柜。


    那里整齐摆放着几十本相册,封面烫金字体在灯光下还闪着光。


    林挽咽了咽发干的喉咙,拿起最上面那本。


    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翻了动着手中厚重的相册,里面全是他的照片。


    相册最新的一页是那张他以为遗失三人的合照,只是司则简的部分被粗暴地撕去,裴妙声则是被折到背面,只剩下他一个人的笑脸孤零零地留在相纸上。


    四周都是自己的照片,让林挽感到毛骨悚然,像是无数的自己在盯着他看。


    这个场景太过于诡异,林挽踉跄着退出房间,扶住了另一扇门的把手。


    林挽犹豫了,刚刚那个房间给他带来了太大的心理阴影。


    转而林挽又安慰自己,总不会有更惊世骇俗的东西。


    他果断地推开了房门,整个人尖叫出声。


    林挽呼吸骤然急促,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他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背抵上了冰冷的墙壁,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两个与他等身大小的充气娃娃赫然摆在房间正中央,充气娃娃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他,嘴角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那两张脸。


    完全就是他的脸。


    娃娃的做工精细到令人毛骨悚然,每一处细节都被完美复刻了林挽的五官,眉骨的弧度、睫毛的密度,甚至笑起来唇边那个小小的梨涡,都和他如出一辙。


    它们的皮肤质感近乎真实,在灯光下泛着微微的光泽,仿佛下一秒就会眨动眼睛,朝林挽迈出一步。


    一个娃娃穿着他校庆表演时的古风服装,另一个则完美复刻了他与裴寂去维港约会时的装扮,胸口绣着白色小熊的T恤,亚麻色休闲裤,连袖口那个不起眼的线头都一模一样。


    惊魂未定的林挽感到腿脚发软,他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喘息。


    而更令他毛骨悚然的是,整个房间透明的展示柜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情趣玩具。


    林挽后背紧贴着冰凉的墙壁,目光扫过那些狰狞的仿真器具、布料少得可怜的蕾丝丁字裤和造型夸张的锁链,他咽了咽口水。


    这个有他小臂粗的玩具,裴寂不会想用在他身上吧。


    这也太变态了。


    还有点刺激。


    林挽抚顺了自己砰砰砰直跳的心脏,扶着墙缓缓绕过那两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充气娃娃,走到最里面的透明展示柜前。


    展示柜里放满了各式各样的首饰,有项链、胸链、戒指还有其他的珠宝。


    他拿起了小心翼翼地对玫瑰的小配饰,红色的玫瑰叶片被雕琢的十分精巧,花瓣薄如蝉翼,边缘以金丝勾勒出细腻的纹路,在灯光下流转着淡淡的光泽,花心处嵌着一颗小巧的钻石,随着角度的变换折射出细碎的星芒。


    看起来价值不菲,玫瑰的造型、金丝的工艺,甚至钻石的切割,都透着精心设计的痕迹,绝非普通珠宝店能买到的款式。


    林挽将玫瑰翻转过来,金属底座下赫然是一根细长的银针,尖锐的针尖泛着冷光。


    他怔了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过花瓣。


    这是耳钉?可是自己并没有耳洞。


    【宝贝,你的皮肤像雪一样光洁,这红色的玫瑰花开在你身上,漂亮得想让我死在你身上】


    这句话轰然在林挽的脑中炸开。


    林挽猛地冲出了房间,冲到卧室看到墙上延伸出的那条粉色锁链时,他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锁链的终端是一个脚铐,脚铐上的兔子保护套与他第一本书中霸总强制小白花时,拴在小白花脚上的镣铐一模一样。


    或者说这间房子的装修和布局,都和他文中的描写都一模一样。


    林挽低头看了看平躺在自己掌心的那朵泛着冷光的玫瑰花。


    这不是耳钉,是乳钉。


    林挽此刻的心情很复杂,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难以分辨。


    他转身回到那个房间,看到那两个娃娃,还是会感到恐惧。


    林挽盯着被放回原处的玫瑰花饰品,花瓣小巧如此精美边缘泛着金光,他的视线一一扫过,旁边的每一件饰品撞入他的眼睛都似曾相识。


    它们全是他书中描写过的物件,包括房间中的那些奇形怪状,尺寸可怖的玩具和性感衣物,全是他书中描写过的东西。


    一些是霸总送给小白花讨他欢心的礼物,一些是霸总用在小白花身上讨自己欢心的礼物。


    那些他虚构出来的东西,如今竟真实地活生生地陈列在林挽眼前。


    林挽的目光漫无目的地在房中游移,最终定格在角落那台孤零零的电脑上。


    他走过去,按下开机键,屏幕亮起,跳出一个冰冷的密码输入框。


    林挽试了自己的生日,又试了裴寂的,都不是。林挽蹙了蹙眉,既然这个房间里的一切都与他有关,那密码也必然与他相关。


    他回头看着那两个娃娃的背影,手指微微颤了颤,在键盘上输入了去维港那天的日期。


    【密码错误】


    林挽沉默片刻,指尖悬在键盘上,忽然意识到什么,将年份改成了三年前。


    屏幕骤然亮起,桌面铺满了密密麻麻的文件夹,每一个都以“林挽 XX”的格式命名,整齐得近乎诡异。


    他随手点开一个,里面全是他的照片,不同角度、不同场景,有些甚至是他自己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


    最后一个文件夹里是一段视频。


    林挽迟疑了一瞬,还是点了下去,一道轻软的哼唧、带着细微颤抖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开。


    【裴寂永久标记我吧】


    视频里的车顶的光线昏暗而暧昧,镜头晃动间,却依旧能清晰地看到他的后背,白皙的肌肤上泛着薄红。


    黏腻的水声与急促的喘息交织,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林挽的神经。


    林挽猛地后退一步,可喘息声像是环绕在他耳边,无孔不入地钻入他脑子。


    与此同时,电脑屏幕左下角弹出一条提示。


    【目标移动一米】


    林挽瞳孔骤缩,又试探性地退了一步。


    【目标移动一米】


    是自己!


    林挽呼吸一滞,迅速在身上摸索,最终目光锁定在手腕上那条黑色的墨翠手串上。


    他毫不犹豫地摘下来,丢在桌上,随即后退两步。


    果然电脑屏幕上没再弹出提示。


    林挽盯着裴寂送给他的那条墨翠手串,忽然低低地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荒谬和自嘲。


    他垂着头,掌心抵住胸口,深深吸口气,试图压下那股翻涌而上的窒息感。


    今天发生的一切太过于匪夷所思,他甚至来不及消化,更论接受。


    然而,就在他试图理清思绪的瞬间,余光忽然瞥见地面一片黑影正无声无息地向他蔓延,如潮水般向他脚下逼近。


    黑影的面积越来越大,林挽浑身一僵,缓缓转头。


    一块方巾猛地捂上他的口鼻,他甚至来不及挣扎,意识便如断线的风筝,彻底坠入黑暗。


    第89章 真相 被这样偏执又扭曲的人爱着,任谁……


    林挽的意识似乎被浓雾包裹着, 整个身体在混沌的海面上缓慢浮沉。


    过了许久,他的大脑才挣脱那片迷雾逐渐恢复了清醒。


    太阳穴传来尖锐的刺痛,让林挽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口鼻里似乎还残留着些许酒精的味道。


    周围昏暗暗的, 只有床头那盏小灯投下昏黄的光晕,在墙壁上勾勒出扭曲的阴影。


    已经天黑了吗?


    林挽眨了眨酸涩的眼睛, 试图驱散视线中的模糊, 他的意识的逐渐清明, 昏迷前那些匪夷所思的记忆成片成片的涌入他的脑中。


    书房中的昏暗的暗道, 密密麻麻贴满他照片的房间,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仿真充气娃娃, 电脑中那段他和裴寂做.爱是视频无数的碎片涌入他的脑中。


    林挽这才意识到,这里并不是他的卧室。


    他挣扎着试图起身,脚上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让他浑身一僵。


    低头看去, 那条精致的兔子脚铐正禁锢着他的脚踝,在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身上的衣服也被换掉了, 他现在穿的是一条白色的裙子,裙子里面空无一物。


    一阵寒意从脊背窜上林挽的后颈, 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正对上阴影里裴寂黑漆漆的眼珠。


    裴寂的脸隐藏在阴影里, 端正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珠却紧紧盯着林挽。


    “裴寂?”


    林挽被吓得猛地抖了一下,他轻轻拍着惊魂未定的胸口。


    “你再怎么不说话,吓死我了。”


    裴寂没有说话,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眼睛死死锁定着林挽,端正的坐姿透着不自然的僵硬, 就像断了线的提线木偶,没有生气一动不动地盯着林挽。


    林挽咽了咽口水,这太诡异了。


    这个房间很诡异,如今的裴寂也很诡异。


    阴影中的男人缓缓前倾,灯光终于勾勒出他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裴寂的嘴角绷成一条直线,眼中翻涌着林挽读不懂的情绪。


    房间里静得可怕,林挽能清晰地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越来越快的心跳。


    他深吸口气,企图缓解刚刚被吓到的心脏,紊乱的心跳逐渐平复后才缓缓开口道“不应该给我个解释吗?”


    裴寂依然沉默,一股无名火突然窜上林挽心头。


    他用力晃了晃脚链,金属撞击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这是做什么?你看我写的小说看魔怔了!难道还想囚禁我不成?”


    裴寂这副平淡的样子,让林挽咬牙“爱吃碗的肉。”


    听到这个称呼,原本平静的裴寂瞳孔骤然收缩,那张永远从容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他的表情有些呆滞,像是在喃喃自语“你知道了。”


    林挽靠在床头,定定地看着裴寂,“是,我知道了。”


    “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久之前就有所怀疑,在临北的时候确定的。”林挽很坦诚,如今两个人此刻的境地,他也没有必要去隐瞒什么,他和裴寂正需要一个这样面对面谈谈的机会。


    “我们在临北的时候’爱吃碗的肉’IP地址也在临北。”


    裴寂愣了一瞬,突然低笑出声,那笑声让林挽汗毛林立,他看到男人优雅地站起身,缓缓向他走来,每一步都踩在林挽紧绷的神经上。


    裴寂抬手,粗糙的指腹缓缓抚上林挽的脸颊。


    林挽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战栗,却倔强地没有躲开。


    林挽不清楚裴寂要做什么,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裴寂并不会伤害他。


    “明知是我还能忍耐这么久。”裴寂的呼吸喷在他耳畔,温热却令人毛骨悚然,“阿挽。”


    林挽闭了闭眼,叹了口气,抬手“啪”的一声,他打掉了那只在他脸上抚摸的手,整个身子向后躲开了裴寂的抚摸,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在床头,冲裴寂抬抬眼皮。


    裴寂的手缓缓地落下,淡淡的眸子里转瞬即逝闪过了一丝受伤。


    “你想听什么解释?”裴寂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情感,“不都看到了。”


    林挽深深地吸了口气,简直油盐不进的裴寂,让他头痛。


    “在珍拉丁湾的时候我问过你有没有什么事情骗了我,当时你说没有。”


    林挽定定地看着裴寂,许久,他开口道,“现在我再问你一遍,你还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的。”


    “这重要吗?”裴寂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投下的阴影掩盖了所有情绪。


    “重要。”


    林挽的胸口像是压着千斤巨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他能感到他和裴寂之间那道无形的裂痕正在不断扩大,而裴寂却依然选择站在对岸。


    “没有。”


    裴寂回答得很干脆,林挽沉沉的落了口气,胸口翻涌上一股压抑许久的怒火,他猛地挣动锁链,金属的脆响在黑暗的房间里回荡。


    林挽的情绪很少失控,如今他只觉得被裴寂气得浑身发抖,他深深吸了口气,将胸口的浊气吐出。


    裴寂不信他,他们之间没有信任感,裴寂也并不坦诚,把他像傻子一样戏耍。


    林挽很生气,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给他时间他都能接受。


    可裴寂弄了个壳,将自己死死地包裹起来,任凭他怎么敲都不肯将壳打开。


    林挽将将压下胸口的怒火,平日温婉的声音今天透着几分冷意,“好,那我问你裴寂。”


    “我们的信息素匹配度是多少。”


    裴寂猛地抬头,血色尽失的嘴唇微微颤抖,那双总是深不可测的眼睛里终于流露出真实的恐慌。


    "灵魂契侣?"林挽冷笑,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骗我好玩吗?"


    裴寂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蹿上来,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几下,却只挤出一句干涩的话“你,你知道了。”


    裴寂闭了闭眼睛,他现在像放在玻璃柜展示的玩具,里里外外都被林挽看得透透彻彻。


    那些他隐藏的秘密,如今林挽全都知道了。


    “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重要吗?”林挽反问。


    “抱歉,阿挽。”


    裴寂的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清,他僵立在原地,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又松开,仿佛一个溺水之人试图抓住根本不存在的浮木。


    “我不想听道歉。”


    林挽就这样安静地看着他,他们明明相隔不远,裴寂却觉得两个人之间隔着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遥远的让他绝望。


    裴寂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林挽的眼神太透彻了,透彻得让他觉得自己被剥光了所有伪装,连最隐秘的心思都无所遁形。


    他忽然感到一阵心慌,仿佛有什么珍贵的东西正从指缝间飞速流逝,而他拼命握紧拳头,却只剩下一把虚无的空气。


    “我做了信息素修改手术。”


    这句话像是从血肉里硬生生撕扯出来的,裴寂的喉咙火烧般地疼,声带摩擦时带出铁锈般的血腥气。


    但他必须说下去,哪怕每一个字都在凌迟他的神经。


    他的阿挽正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他。


    他的阿挽要离开他了,尽管从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天,裴寂就知道总会有这样的一天到来。


    可当这天真的到来时,他依旧感到痛苦无力。


    林挽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颤,但他没有动,似乎在等裴寂说下去。


    “阿挽,世界上的结成灵魂契侣的概率只有万分之三。”裴寂的声音很轻,“而信息素完全相斥的概率是亿分之一。”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笑声里裹着化不开的苦,“世上的人,多多少少和其他人的信息素有一些匹配度,可我和你竟然一点都没有。”


    “居然一点都没有。”裴寂的声音带着痛苦,他的眼眶发红,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怎么会人的信息素能相斥到这个样子,连偏偏是你和我,为什么会是我呢。”


    林挽的手掌蜷成一团,指尖按紧掌心,他的眉头紧紧地锁着,似乎有一只大手紧紧扼着他的喉咙,让他喘不上气。


    “我对你来说和Bata无异。”


    “所以你修改全部的信息素?”


    林挽的心死死的攥着,他不敢想象手术台上的裴寂会有多疼,Alpha的信息素修改手术需要活体剥离腺体,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重组信息素序列。


    对Alpha来说50%的信息素修改已经是上限了,如果他的手术失败了,他将会彻彻底底地变成一个Bata。


    这样骄傲的人,如果变成一个泯然众人的Bata。


    林挽感到后怕。


    胃部突然传来一阵绞痛,林挽下意识按住小腹,孕反带来的恶心感潮水般涌上来,他咬紧牙关,直到舌尖尝到血腥味才勉强压下。


    “为什么。”


    裴寂缓缓抬起头,灯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那双总是凌厉的眼尾微微湿润,他喃喃地开口“我爱你,阿挽。”


    手术很成功,裴寂已经彻底改换了他所有的信息素,连腺体都重塑一新,可林挽依旧感到跗骨之疽的恐惧。


    不是对裴寂的恐惧,而是对那场可能彻底毁了裴寂的手术感到恐惧。


    林挽突然捂住嘴,胃部痉挛般抽搐起来,踉跄着扑到床边,十指死死抠住床沿,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干呕声撕扯着喉咙,林挽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苦的胆汁在食道里灼烧,冷汗浸透了林挽的后背,衣服黏腻地贴在颤抖的脊背上。


    裴寂僵立在原地,瞳孔剧烈收缩,他看着林挽弓起的背脊,那截苍白的脖颈在灯光下脆弱得像要被折断,他的腺体上还残留着他的标记。


    裴寂闭眼的瞬间,有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


    恶心了吧。


    被这样偏执又扭曲的人爱着,任谁都会作呕吧。


    第90章 囚禁 荒诞的囚禁里,被锁住的不只是他……


    “水。”林挽恶心得厉害, 胃部翻江倒海般的痉挛让他几乎蜷缩成一团。


    这种呕吐感来得凶猛又无法抑制,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掏空一般。


    林挽抬眼看见裴寂像个木桩似的杵在床边,那双平日里锐利的眼睛此刻呆滞无神, 他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强忍下那股干呕感, 林挽又重复了一遍,“想喝水。”


    裴寂这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 身体猛地一震。


    阿挽在和他说话, 裴寂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他的阿挽还愿意理他, 还愿意使唤他。


    裴寂眼眶微微发热,他张了张嘴, 这是不是意味着阿挽愿意原谅他。


    但林挽此刻的脸色实在苍白得厉害,额角还沁着细密的冷汗,裴寂那些未问出口的话又被生生咽了回去。


    裴寂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向书房暗门, 匆忙地顺着书房的通道到楼下倒水。


    林挽的呕吐感渐渐平息,他仰面躺着, 盯着天花板上灯光照出的阴影出神。


    今天发生的一切像一场荒诞的梦,尤其是这间房子里的东西, 远远超过了他的认知。


    而裴寂的一些事情, 即使他早有猜测, 真相赤裸裸摊开时依然让他迷茫。


    林挽深深地吸了口气,裴寂易感期的时候他就有所怀疑,纵然他做了什么手术使得他的信息素并不稳定,可他和裴寂的信息素匹配度有98%那么高, 又怎么会起排斥反应呢?


    在珍拉丁湾他求助了叶拣,叶拣也很爽快地帮了他这个忙。


    如他所料,裴寂做了信息素改造手术, 只是他没有想到裴寂竟然修改了全部的信息素。


    这太疯狂了。


    Alpha的信息素腺体重构手术成功率不足30%,术后排异风险极高。


    如今这种手术虽然普及了不少,可依然是危险性高,技术不成熟的手术,更何况裴寂是在三年前做的手术。


    三年前,那时候的裴寂刚大学毕业几年,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接管了顺腾,在商界崭露头角,人生顺风顺水。


    他是什么心情躺在冰凉的手术台上的?


    他得多害怕。


    完全清醒的状态下进行重组信息素序列。


    那得多疼。


    林挽的心一抽一抽的难受,孕期敏感的激素水平让他的情绪瞬间决了堤,一股酸意涌上鼻子,他将脸埋进枕头,小声地抽泣。


    这个傻子。


    手术成功概率那么低,就算手术成功能不能和自己在一起也是一个未知数。


    越想越难过的林挽哭泣声越来越大,枕头上氤氲起一片潮湿。


    裴寂端着温热的柠檬,安静地看着止不住哭泣的林挽,心里又酸又麻,无所适从。


    林挽的哭声让他喘不上气,他想上前抱他,安抚他,又怕自己的触碰会让他厌恶。


    想必如今契合满分的信息素也会让阿挽感到恶心吧。


    哭了许久,林挽才抬眼,看到一直端着水杯一动不动的裴寂。


    他抽了抽鼻子,用手背抹掉眼尾的泪水。


    这个时候林挽很想抱抱这个大傻个,可是裴寂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他,不信任他。


    林挽不想就这样算了。


    他接过裴寂手中的水杯,抿了一口。


    柠檬水的酸味冲淡了喉间的苦涩,让他一直不太舒服的胃,舒服了不少。


    林挽将水杯随手放在床头柜,抬眼看向紧紧拉着的窗帘,问道,“几点了?”


    “下午两点。”


    裴寂就这样僵硬地站在床边,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让林挽不禁觉得好笑。


    脚上的锁链很长,可以让林挽在房间中随意地走动。


    他下了床,锁链随着他起身的动作发出细碎声响,林挽将窗帘猛地拉开,明媚的阳光倾泻而入一瞬间照亮了昏暗的屋子。


    林挽眯了眯眼,下午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却并不炙热,很舒服。


    楼下圣诞的氛围浓厚,许多树挂着红彤彤的圣诞帽和铃铛很好看。


    铃铛林挽又想到了那间房间里那对银色的铃铛。


    是他一本书中霸总挂在小白花蛋蛋上的,这样霸总每动一下,小白花的身体就会带着铃铛叮叮当当地响。


    林挽咽了咽口水,他下意识地摇摇头,企图把脑海中的画面摇散。


    后知后觉地,林挽感到有些羞耻,这些小黄文裴寂都看过吗?


    都看过吧,不然他怎么会把文里出现过的道具都复刻出来。


    林挽转过头,发现裴寂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是转动的眼球,牢牢地看着林挽。


    林挽下意识抚上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忽然觉得这场荒诞的囚禁里,被锁住的从来都不只是他一个人。


    他轻声地叹了口气,对裴寂说“想吃东西了。”


    裴寂顿了顿,僵硬的转了转脖子,喑哑的开口,“想吃什么?”


    林挽点了几个自己常吃的菜,又开口道,“想吃蓝莓,酸一点的。”


    裴寂应了声好,转身下了楼。


    林挽环顾四周看了看,裴寂下去做饭,并没有给他留电子产品,他有些无聊。


    在沙发上坐着发了会呆,林挽又打开了那个房间。


    再次在看到那两个充气娃娃,林挽的恐惧消散了不少,更多的是好奇。


    他走过去摸了摸,娃娃的皮肤是光滑的布料,很是细腻。


    林挽眨眨眼,拉开了娃娃的裤子,不禁咽了咽口水,该有的不该有的这娃娃都有。


    显然这两个娃娃不是摆件。


    林挽拍了拍娃娃雪白的屁股,手感还不错。


    没一会,林挽听到外面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紧忙把娃娃的裤子穿好,他看到裴寂将楼下家里的锅和食材都搬了上来。


    见到林挽从那个房间里出来,裴寂明显一愣。


    林挽若无其事地走向沙发,看着裴寂将东西安置好,又匆匆折返厨房端来一盒洗得发亮的蓝莓。


    蓝莓酸酸甜甜,一口咬在嘴里爆浆很好吃,久违的食欲被唤醒。


    这几天都没怎么认真吃东西的林挽,一颗接一颗地吃着,直到空荡荡的胃袋终于传来饱足感。


    裴寂蹙了蹙眉“快吃饭了,别吃那么多水果了。”


    林挽没有应声,却听话地把手中的果盘放下。


    裴寂做了一桌子菜,林挽点菜的时候兴致勃勃,吃了没几口,熟悉的恶心感又翻涌而上,便恹恹的放下了碗筷。


    林挽又觉得困倦,昨天陪裴妙声聊到半夜,今天又精力了这些耗费心血的事情,他实在是疲倦。


    “妙声找到了吗?”


    “嗯。”


    林挽有些诧异,“这么快。”


    “嗯。”裴寂的筷子顿了顿,“信用卡消费记录。”


    林挽抿抿唇,“你准备怎么办。”


    裴寂没有开口说话,林挽心底大概有了猜想。


    林挽没再管裴寂,他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又回到床上。


    陌生的床睡起来并不舒服,林挽的神经已经困倦得厉害,可是却怎么都睡不着,让林挽有些心烦。


    辗转反侧间,他听见极轻的脚步声停在床边。


    裴寂的呼吸声很浅,带着小心翼翼地克制。


    半晌,一个很轻的吻落在他的额头。


    额间又轻又痒,林挽烦躁的心却奇迹般平静了,意识渐渐沉入黑暗。


    在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房间里只剩壁灯投下暖黄的光晕。


    睡足了的林挽心情也好了不少,他缓缓坐起身。


    透过半开的窗帘,他看见裴寂独自站在阳台上,指尖一点猩红在夜色中明灭。


    烟雾缭绕中,裴寂的侧脸被月光镀上一层冷意,身影极尽落寞。


    他深深吸了一口烟,吐出个烟圈,很快淡淡的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林挽叹了口气,从床上站起身,铁链的晃动声在安静的夜中很响。


    裴寂转过头,隔着玻璃与林挽四目相对


    裴寂迅速掐灭烟头,推开阳台的玻璃门走了进来。


    他的身上还带着冬日室外的冷意,整个人透着凛冽的凉。


    “醒了。”


    “怎么不在屋里抽,外面多冷。”


    “不抽了。”


    林挽蹙了蹙眉,想说些什么,肚子又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自从怀孕了之后,他总是嗜睡,还总是想吃东西,可食物摆在面前时又突然没了胃口。


    “饿了?”裴寂走近时带来一缕未散的烟草味,混合着冬夜寒气,“想吃什么?”


    林挽喉结滚动了一下,突然无比想念学校后门那家老火锅沸腾的红油香气。


    “想吃校门口那家火锅。”


    他说完就看见裴寂的眼神暗了下来,漆黑的眼睛沉沉地看着林挽,他缓缓开口,“外卖可以吗?”


    林挽心头窜起一股无名火,眉毛拧成一团,语气也透着些许不耐烦,“外卖送过来还能好吃吗?”


    他鲜少会这样说话,可他的心情莫名地烦躁,尤其是看到裴寂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林挽的脸色不是很好,坐在沙发上,“就出去吃个饭,我还能跑了不成。”


    僵持片刻,裴寂似乎妥协了。


    他沉默地走过来,单膝跪在羊毛地毯上,给林挽解开了脚腕上的镣铐。


    冬日的夜很冷,林挽被裴寂包成了一个白色的团子,羊绒围巾绕了几圈,羽绒服的帽子边缘还缀着一圈蓬松的狐狸毛,衬得林挽的脸只有巴掌大,裴寂领着他出了门。


    如今正值寒假,火锅店没什么人,只有两三桌。


    寒假里的火锅店格外冷清,只有两三桌客人,林挽选了最角落的位置。


    裴寂的背挺得笔直,目光警觉地扫视四周,林挽却乐得自在。


    “林挽,你出来吃夜宵呀。”


    林挽眨眨眼,“李应,你也来这吃饭吗?”


    “不是,这家店是我家开的。”李应咧嘴一笑,着转向裴寂时明显僵了一下,"裴、裴总好"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耳根发红地挠挠头,“差点忘了你们是伴侣。”


    林挽抿嘴笑了笑,余光瞥见裴寂瞬间绷紧的下颌线,“我先点菜呗。”


    “对,给你菜单,我给你们打折。”


    热腾腾的辣锅没一会儿就上来了,林挽吃得鼻尖冒汗,裴寂却没动几口。


    林挽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酸梅汤,抬眼看到不安的裴寂,不禁轻笑,突然升起了恶趣味。


    “李应。”林挽冲他招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