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不说话是默认让我亲的意……


    上回那桩事另有隐情?李棠梨背着纪嘉誉和别人偷偷聊天?


    纪嘉誉的语气像极了被戴绿帽子的丈夫逼问出轨的妻子,誓要从她口中揪出奸夫来。


    李棠梨霎时成了所有人视线的焦点。


    喉咙发紧,她的眼珠本能地向右转了转。


    在更早之前,她尚有数次坦白的机会,但都一一错过。事到如今,再也不可能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了,只能顺着隐瞒这一条路走到黑了。


    总不能当着他们的面,说自己和纪嘉誉他舅舅不清不楚吧?


    在众目睽睽之下,李棠梨一边绞尽脑汁编织谎言,一边却不合时宜地回忆了那个混乱朦胧的早晨。


    尤其是在纪嘉誉眼皮子底下回忆起来,她内心充满了负罪感。


    抚了抚微红的脸颊,那里正是顾峙坏心留了一排浅浅牙印的位置。


    李棠梨努力放松紧绷的表情:“和语琴姐。”


    纪嘉誉追问:“真的?”


    她弱弱地提醒:“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纪嘉誉被她突如其来的机智气得嘴角抽动:“行啊,你挺会玩。”


    这事儿就算翻篇了。李棠梨又被转到几次,无一例外都选的真心话,纪嘉誉也没再出言为难她。


    直到又一次转到她,有人抢在她之前玩笑说:“又要选真心话?没什么好问的了,要不来一次大冒险吧?”


    话赶话说到这儿,李棠梨只能答应:“……好吧。”


    一时没有什么新鲜的点子,几人想了想,坐在李棠梨对面的舒子毅率先开口:“这样吧,我记得舒冉的手链下午掉在河边了,你顺着岸边找找。”


    舒冉连连挥手,很不好意思地说:“堂哥,不用啦。她一个女孩子……”


    舒子毅把腿搭在桌上,不耐烦地说:“又没要求她必须找到,找不到就算了呗,谁逼她了?再说了,这要求不算过分吧?刚刚大冒险我不也是一个人进的乌漆麻黑的后山吗?”


    这对堂兄妹一来一回地把李棠梨架在火上烤。要是不答应,就显得她玩不起了。


    反正那条小溪就在浴场附近,又是在酒店范围内,不像上次是人生地不熟的荒郊野外,出不了事儿。


    加上李棠梨那个模糊的回答让纪嘉誉神思不属,因而他也不反对。


    李棠梨凝视了纪嘉誉一眼,干脆地应下了:“好,具体在哪儿?”


    舒冉贴心地给她指了一下方向:“可能是在东面,你沿着找一下吧。”


    李棠梨走出浴场,往东走去,河流水速渐缓,溪边都是七倒八歪的乱石。


    晕黄的路灯并不能照亮脚下,李棠梨只打算象征性地绕一圈,可脚还是意外卡在了石缝里。


    废了好大力气才抽出来,不仅鞋湿了,因为蹲下身时手撑在地上,摸了两手泥,脏兮兮的,心情有些糟糕。


    不想回去继续伺候那群少爷千金了,直接回房间算了。


    隐约察觉有两道视线,她不经意抬起头,瞧见有个人背光站在二楼阳台上。


    是顾峙。


    “你又……”他脸色铁青,强忍着把话咽了回去,丢下两个字:“上来。”


    顾峙的房间就在一出电梯的拐角处,门专门为她大敞着。


    李棠梨摊着两只手,动作滑稽:“我房间就在前面,不用麻烦了。”


    顾峙吐出两个字:“进来。”


    脸和声音都冷冰冰的。李棠梨咽了下口水,担心在走廊发生争执叫人看见,那就说不清了,于是听话进去了。


    一进门,顾峙不由分说地拽着她的小臂,把人带到浴室,半点不嫌弃地亲自握着她的手冲洗,看不出有丝毫洁癖。


    他语气有些冲:“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如果你非要任由他这么糟蹋你,能不能至少不要让我看见?”


    他问:“你到底想让我做到什么地步?”


    顾峙总像是一座风雨不动的山,李棠梨没有料想到山有一天会因她而摇撼。


    污水顺着洁白的陶瓷台盆流下,她语塞住了,嗫嚅道:“对不起……”


    要她的道歉有什么用?


    归根结底,他那些晦暗心思与李棠梨有什么关系?千错万错都怪不到她身上。


    是顾峙自己心软作祟。一瞧见李棠梨受气,甚至要先她一步感到心疼。


    他关上水:“张开手,我看洗干净了没有。”


    李棠梨很卖力地把十指张开,像是给老师检查的幼儿园小朋友一样,眼睛圆圆地抬起来,示意他看。


    真的好乖。看着看着,顾峙蓦地握住了她的手。


    他真是束手无策了。顾峙叹气,半是不甘半是嫉妒:“李棠梨,你对我没有一点喜欢么?”


    “我……”


    李棠梨欲言又止,咚咚的心跳声大得出奇。


    顾峙牵引着她的手抚上了他的侧脸。他垂下长睫,脸颊蹭了一下她的掌心,神色近乎驯静。


    然而,下一秒眼皮掀起,那股和煦就消失不见,他的视线旋即黏在她脸上。


    李棠梨扯了一下手,当然没扯动。顾峙牢牢捉着那只小鱼一样的手,他盯着她,微微侧过头,嘴唇轻轻贴了一下她的掌心。


    胸中如小鹿乱撞,掌心在迅速发烫,他似笑非笑:“不说话,看来是有一点点,对不对?”


    她扭过脸不答,手随着他牵。


    顾峙越看越心热,伸手将她勾过来,眼睛已经下移到了她唇上:“刚刚有让他亲吗?”


    李棠梨仓促地摇了摇头:“没有。”


    “做得很好,”顾峙点头:“那我可以亲么?”


    女孩又不说话了。他弯下腰,缓缓凑过去,李棠梨已经不自觉地抬起脸,呼吸微乱,顾峙却在相隔一寸的位置停下。


    暧昧若即若离地缠绕在交融的气息间,他却很正经地说:“不说话是默认让我亲的意思吗?你是有男朋友的人,影


    响是不是不太好?”


    被他撩拨得脸颊潮红,李棠梨细声恳求:“……能不能不伸舌头?”


    太深了,有点不舒服。


    顾峙目光晦暗,他满口答应:“好。”


    他很快就食言了。


    唇齿痴缠了一会儿,短暂分开时,李棠梨嘟囔着脚有点冷,就把湿鞋子脱了。


    地上太冰,顾峙就揽着她的腰,让她踮脚踩在自己脚面上,后来又担心她仰着脖子太累,干脆把人抱到台面上亲,实在是贴心极了。


    关望津原本计划先在手机上试探一下顾峙,但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最后呆滞地看着输入框里破罐子破摔打的话:【明天一块去泡温泉吗?哈哈,对了,你和你外甥那个女朋友是不是有一腿?】


    算了。他挠了挠头,又删得一个字不剩。


    把手机揣进兜里,心一横,兄弟之间有什么不能说开的?索性就直接去敲门了。


    现在还不到九点,接连叩了好几下门,顾峙才慢悠悠打开。


    刚打一个照面,关望津就发觉他状态不对。


    飞快往里一瞅,只见床沿搭着两条腿,那位李小姐侧对着他,衣服是齐整的,人却眼神迷离地喘着气。


    一看这个情形,关望津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刹那之间,他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棍。


    他拽住顾峙,低声怒道:“你先跟我出来!”


    只见顾峙将濡湿的额发捋到脑后,露出一张欲念浮动的脸,哪儿还有平时半点禁欲的样子。


    看出了他的来意,顾峙说:“等我两分钟。”


    他又走回去,跟她说了些什么。


    听完,李小姐不安地朝门口望了几眼,关望津眼睁睁地瞧着他伸出手,十分自然地轻揉了两下李小姐的后脖颈,把人家摸得又软在他怀里。


    演都不演了。


    把李棠梨安抚好,叮嘱她不要着急,等情绪平复之后再回去,顾峙才出来。


    无言走到楼下,开阔的河滩上迎面吹过一阵阵凉风。


    四周空无一人,关望津搡了顾峙胸口一拳,终于不可置信地问出来:“你和那个李小姐到底怎么回事啊?”


    顾峙答非所问:“有烟吗?”


    关望津一手拨开烟盒,让他拿了一根:“什么时候开始的?”


    顾峙含在唇间:“没答应我呢,不肯和纪嘉誉分手。”


    关望津大吃一惊:“你勾引的她?”


    顾峙大大方方地承认:“算是。”


    关望津草了一声,这对他的冲击力不亚于目睹老和尚大跳电臀舞。


    为了缓解震惊,他也不得不点支烟:“上回你去俱乐部就有苗头了?”


    “是。纪嘉誉对她很差,被我撞见好几回。她家里条件差,妈妈住院的事儿也是我安排的。债主涉黑上门勒索,她没地方去,现在住在我一套公寓里。”


    “同居?瞒着你外甥?”


    顾峙点头。


    关望津倒吸一口凉气,喃喃说:“真行啊你。”


    有的人表面正经,实则背地里和别人女朋友亲得难舍难分,已经暗渡陈仓同居了。


    关望津没忍住好奇:“我没冒犯的意思啊,就是,你为什么就对她上心了?”


    “她很特别,我……”掉落的烟灰泯灭进黑色的溪水中,顾峙微微出神,语气生涩:“我一看见她,就觉得她可怜。看到了就没办法。”


    他问情感经验丰富的关望津,神情少有地茫然:“这正常吗?”


    那完蛋了,关望津没说出口。


    喜欢一个人的理由有很多,不管是因为长相出众、性格好、能力强还是因为其他优点,都是符合常理的。


    可一旦说不出具体什么原因,只是一味地觉得她特别、可怜,那就彻底栽了。


    这意味着你只是喜欢她这个人而已。她对你来说就是独一无二的,世界上仅此一个。别人纵有千般万般好,但那都不是她。


    见他不语,顾峙笑了笑:“我是不是很下作?”


    关望津避重就轻:“就,年龄差摆在这儿,你确实是有点过分了,嫩草也不能这么吃啊。”


    其实,他心里还有点难以接受。


    毕竟今天才看出来,没时间消化,不过顾峙毕竟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好哥们,他肯定站他。


    想起语琴下午跟他说的那番话,他反而意味不明地说:“但你做事向来有分寸。既然你外甥不珍惜那个姑娘,那你这样也无可厚非。”


    顾峙顿了一下,转脸望向他:“你真这么想?”


    关望津点头肯定,良心隐隐作痛:“你这不能叫小三,顶多叫迟来的正缘,懂吧?你当务之急就是想想招儿,让纪嘉誉和她分手,不就名正言顺了。”


    被情场大师这么一点拨,顾峙忽觉茅塞顿开。


    对啊,李棠梨不肯分手,那就让纪嘉誉主动提分,不就好了。


    说曹操曹操到,纪嘉誉一行人恰巧从浴场回来。看到他们,纪嘉誉礼貌喊了一声:“舅舅,关叔。”


    身后一溜人也跟着打招呼:“顾叔叔、关叔叔好。”


    纪嘉誉环视一圈,跟顾峙打听:“舅舅,你有在附近看见李棠梨吗?”


    顾峙面不改色:“没见。”


    站一旁的关望津看傻眼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顾峙简直就是天生要偷情的好料子,把半辈子练就的不动如山的经验全用到这上面去了。


    信誓旦旦地让他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好像那姑娘没呆在顾峙房间里似的。


    第32章 泡温泉


    要么说优秀的人干什么都优秀,哪怕在偷情这种小众赛道上,顾峙的定力也远超常人。


    纪嘉誉果然没起疑心。


    他疑惑地划开手机,嘴里还在发牢骚:“那她跑哪儿了?电话也不接。”


    关望津同情地望了他一眼。


    你也挺不会挑时机的,那个时候你女朋友正忙着和你舅舅亲小嘴呢。


    人走完了,关望津才阴阳怪气地说:“你行啊顾峙,真人不露相,要不是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了,我都以为你是熟练工了,白替你操心了。”


    提到“小三”“情夫”之类的词汇,顾峙仍旧心生不悦。


    尤其是想到这个不道德的身份,很快就要在他无可挑剔的人生履历里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而且,不知要等到何时,它才会被“男朋友”或“丈夫”取代。


    想到这里,悬而未决的失控感就陡然升起。


    他面色阴森,吐出一口烟:“滚。”


    “行了,别多想了。”


    关望津抬起一条胳膊,搭上顾峙的肩,懒散没正形地站了一会儿,不知道脑子里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一声。


    顾峙斜睨他,知道没憋好话,见对方揶揄地坏笑:“照辈分算,李小姐也该喊你顾叔叔。”


    的确,李棠梨一直喊他顾先生,太客气见外,且显然不适合他们现在的关系了。


    可真要让李棠梨喊叔叔,一下就凸显出她年龄尚小的事实。


    万一说顺嘴了,接吻的时候也拉长泣音叔叔叔叔地喊,听在耳朵里,跟他用不法手段诱骗小女孩干坏事似的。


    “别瞎说。”他晃了晃神,止住思绪。


    难得有点羞惭,他掩饰地垂首摁灭烟头:“快完了吗?”


    关望津摆摆手:“你先回去吧,我再待会儿。”


    看着顾峙回了酒店,关望津后背抵住栏杆,放空大脑,四周只剩下了淙淙作响的水声。


    今晚特地跑这一趟,一半是因为顾峙是他朋友,没法坐视不理;剩下另一半,就是出于语琴了。


    关望津对顾语琴,总是抱有一种恒长的愧疚。


    他和顾峙交好,时不时上门找他。关望津是独生子,相当于看着语琴长大的,和亲妹妹也不差了。


    她管顾峙叫哥,管他叫哥哥。


    当初语琴闹着非要去上学,就是他拍胸脯跟顾家打的保票,结果人差点在学校没了。抢救室外,关望津给顾家姐弟下跪道的歉。


    打那儿起,他自觉愧对这个没血缘的妹妹。


    只要她开口,哪怕再刁钻


    的要求,关望津都一一满足。顾语琴十六岁的时候耍公主脾气,关望津还乐呵呵给她当马骑。


    但关望津也不是事事都答应。


    比如,顾语琴十九岁那年,有天突然暗搓搓跟他说自己网恋了,约好礼拜天奔现。要他帮忙瞒着家里,把她带到车站。


    乍然间,关望津冒出一股邪火。嘴上却答应得好好的,问清了样貌特征。他和顾峙通过气,当天在车站看准人杀过去,逮了个正着。


    小男友才成年,比顾语琴还小一岁,哪儿见过这阵仗。


    看出他们的身份,顿时中二病发作,高呼“错的不是我们,错的是世界”、“真爱无罪”等等豪言。


    把顾峙气笑了,关望津则黑着脸,一通警告加威胁,当场删了好友,小男友战战兢兢扭头就走了。


    顾语琴的初恋就此夭折在摇篮,把她气得一个月没和这两个人说一个字。


    顾峙毕竟是亲哥,捅破天也闹不翻;关望津吃了不知道多少闭门羹,又贴笑脸又送礼物,她才勉强原谅。


    还有一回,就是在去年顾语琴的生日宴上,闹得非常难看。


    事情起因是关望津说出差回不去了,其实是借口想给她一个惊喜。


    生日当天,他绕过人群,揣着礼物,偷偷藏进她的衣橱里。


    然而,门一开,进来的却不止顾语琴一个人,她还挽着另一个年纪相仿的男人。


    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透过衣橱雕花镂空的孔洞,关望津浑身僵直地看着顾语琴和他嬉笑接吻。


    直到他们呼吸粗重地双双倒进沙发里,接下来要发生的事自然不言而喻。


    措手不及间,关望津从衣橱冲了出来。他把那个男人从她身上撕下来,一拳掼倒在地,两人厮打了起来。


    等顾家姐弟俩上楼把人拉开,关望津已经打红眼了。


    顾峙把他拽到另一个房间,听着他发疯似的怒斥,却见顾峙出乎预料得冷静。


    他蓦地意识到,原来顾峙和顾淑凤早就知道了。


    顾语琴已经二十四岁。这个年纪春心萌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了解到男友也是圈子里的人,在读研究生,平时没什么不良嗜好,他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过多干涉。


    倒是关望津极力强辩,比顾峙这个亲哥激动多了:“语琴她身体不好,你们就放心让她和那个男的在一起?万一、万一……”


    “他们有做安全措施。”顾峙看着他,“那你告诉我,她应该和谁在一起?”


    在他的目光中,关望津缄默片刻,胡乱抹了几下脸上的血,脚步踉跄着离开了。顾峙没拦他。


    仅仅半个月后,他以负责落地海外业务为由飞往F国。


    自从那场温馨变血腥的生日宴后,他和语琴就互相不再联络了。


    相隔整整一年多,回国后今天在酒店撞面,两个人也没说话。关望津尝试过,但就是做不出随意自然地和她打一个招呼。


    然而,她下午时却先一步找来。


    顾语琴神色如常,笑眯眯地弯着眼睛。双手背在身后,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喊他哥哥。


    想让他出面问顾峙,探探他和那位李小姐的事。


    问完了,关望津点开她的聊天框,记录还停留在一年前祝她生日快乐的那条信息。


    他指尖微滞,又是一阵沉默。终于,发了一个[OK]的emoji过去。


    对面回复得很快,似乎是在等他的消息。


    语琴:【哥哥,聊完了吗?怎么样?】


    还认他这个哥哥。


    关望津舒了一口气,详尽整理成小作文给她发过去。


    李棠梨洗完澡出来,就见顾语琴盯着手机屏,很聚精会神地在读什么。


    看到她,就把手机往旁一丢。


    顾语琴盘坐在地毯上,手臂撑着下颌,朝她心情很好地笑。


    笑得李棠梨顿感蹊跷,也坐到一旁,问:“语琴姐,你在聊天吗?感觉好开心。”


    “啊,”她瞥了一眼手机,“倒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李棠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她这个人有个优点,就是适应性很强。


    顾语琴时常有惊人的言行举止,她逐渐习惯了,因此也不去多问。


    第二日,李棠梨就被她怂恿着去泡私汤。


    刚走到半路,顾语琴忽然想起装着护肤品的小包忘带了,由于预约了时间,她让李棠梨先过去,独自折返回去拿。


    按照路标指引,李棠梨换好泳衣,披了一条浴巾,光脚踩着滑滑的石子路,走到尽头,她猛地停下了。


    怎么温泉里有人?


    进来之前,她还特地核对了两遍门口挂的温泉名,就怕出现这种状况。


    ……好像还是个男人。


    他背对着入口,靠在石壁上,一只手臂慵懒地搭着岸边的木台,自宽阔的肩膀延展至健壮的小臂,一览无余。


    她莫名有些熟悉,但对裸露的男人感到熟悉实在有些轻浮了,不像是好女孩该干的事。


    于是匆匆挪开眼,打算直接退回去,偏偏这个时候,他转过了头。


    剔得利索干净的鬓角在眼前掠过,对上了一双灰色的眼睛。


    又是顾峙。


    看见李棠梨扶墙站在不远处,一只手紧攥着胸口的浴巾,神情惊愕,他一下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怪不得关望津非拉他过来,没泡几分钟就找借口出去了,半天不回来,走的时候还不忘挤眉弄眼。


    顾峙定定看着她,心底又涌上一股爱怜。真可怜,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再度羊入虎口,送到他嘴边了。


    看她这么可怜了,他也不肯放过人家。


    相反,他开口挽留:“不过来么?”


    “……语琴姐说一会儿就来,我等一等她。”


    看见是顾峙,李棠梨害臊地往下揪了揪浴巾,想遮住光溜溜的双腿。


    顾峙的声音弥散在热气里,带着潮湿的引诱:“可我也在等你。”


    或许是热气熏人,李棠梨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她抖着手,进行了激烈的心理斗争,才缓缓拉开浴巾,滑进温泉里。


    池内最多只能容纳三个人,她不可避免地和顾峙挨得很近。


    室内有一扇落地窗,正对着浓绿的山林,左右两面是隔断的竹墙,隐私性绝佳。


    山里的气候变幻无常,上午还阳光明媚,下午就淫雨霏霏,淅淅沥沥滴起雨,室内灯光昏黄,有什么不可说的东西在发酵、涨大。


    顾峙半点不避讳,歪头去看她。


    她今天盘起了头发,后脑勺毛茸茸的,露出了细细的颈项。


    两只手欲盖弥彰地交叉抱在胸前,后背的蝴蝶骨微微震动。裙摆随着水流飘起,像在他心上荡漾。


    余光早就感受到了他久久的凝视,李棠梨努力转移视线,看玻璃、看水,就是不去看赤裸着上身的顾峙。


    他夸赞地说:“真漂亮,是特意穿给我看的吗?我很喜欢,谢谢你。”


    李棠梨耳尖染上热意。


    她嘴笨,三言两语就被曲解了意思,还没说话,身子一颤,偏过头,发现肩头被温热的大掌严丝合缝裹住了。


    顾峙一用力,把她揽到身前。


    后面没了池壁,李棠梨失去靠力,下意识只能搭在他不着一物的肩上。


    又热又富有弹性,跟被烫到手似的,立马缩回了。


    顾峙看着她,倒打一耙说:“为什么突然摸我?”


    如果他的手现在没握在人家腰上的话,会更有说服力。


    李棠梨睁圆了眼睛:“我、我是不小心碰到了!”


    顾峙接着兴师问罪:“这是不小心,那昨晚上为什么不回我消息?只忙着和你男朋友说话,是不是?”


    第33章 他们难道是一起泡的温泉……


    她湿淋淋的手扶住他的手臂


    ,竭力控制着身形,不要飘到他身上去。


    李棠梨为自己辩护:“我有回晚安呀。”


    顾峙追问:“上一句呢?”


    上一句是道歉。措辞彬彬有礼,说抱歉再度失控亲了她,实在冒犯,希望得到原谅。


    这让她怎么答?


    顾峙气定神闲:“原谅我了吗?”


    沉默半晌,李棠梨迟疑地点了点头,小声说:“原谅你了。”


    “谢谢,你真是个好女孩。”


    顾峙先是勾了一下唇角,但思绪一闪,唇线又不悦地压直了。


    他的不悦是觉得李棠梨耳根子太软,被他逼一逼,就什么都同意了。


    底线越放越低,今天是拥抱,明天是亲吻,到最后彻底没有什么不可以对她做的事。


    现在是他,那以后会不会有别人?


    他不由得升腾起未雨绸缪的猜忌,再三强调说:“只能原谅我,知道吗?”


    水波轻轻流荡,李棠梨低头,水面里男人健壮的手臂探过来,先摸了摸她的侧脸,摸了一脸温热的水。


    再擦着发红的耳垂,酥酥麻麻地蹭过去,掌住她的颈项,挨得更近了。


    他嗓音低哑,缓缓倾下身:“今天也可以原谅我吗?”


    李棠梨顾不上羞怯,按住他的锁骨,急急地说:“我、我嘴唇有点疼。”


    想到他总缠住她半天不放,很深很重地抵进来,亲得她呜呜咽咽流眼泪,李棠梨就头皮发麻。


    在理智流失的某一瞬间,她的嘴唇、牙齿、舌头,全成了要细细品尝的美食,流泪也得不到任何怜惜,顾峙享受地舔咬进食,伺机要把她整个吞下去。


    顾峙滞了滞,目光游离在她红润的唇瓣上,下唇被他亲得微微发肿。


    昨晚上亲得太过火了,把她亲肿了。以至于李棠梨连喝热水都感觉微微胀痛。


    可顾峙不容抗拒地越凑越近,一只手摩挲着她的下颌,深灰色的眼睛要把她的灵魂都吸进去,李棠梨紧张地闭上眼。


    可是,灼痛的吻没有落下,有什么湿软的东西碰了一下她的耳尖,发出“啾”的一声。


    ……耳、耳朵被亲了。


    “那亲这里,好不好?”


    李棠梨抿着嘴唇,整个人都红了。


    一亲就软。顾峙及时地展臂箍住她,他继续往下,脑袋埋在她颈窝里,这回吻的是她的侧颈。


    任谁也想不到,在外界看来,一向严以律己的顾峙会沉迷在这种背德的快感里。


    身前人粗重的呼吸洒在李棠梨敏感的皮肤上,她引颈受戮,期盼换来优待。


    对方受用地咬住她脆弱的咽喉,那粒从第二次见面就被觊觎至今的小痣终于送到了他嘴边。


    他先是囫囵地叼住那一小块肉,把人咬痛了,要哭。


    意识到自己失控了,顾峙才赶紧定了定神,安抚着轻拍她的脊背,慢条斯理地厮磨、含咬,一遍又一遍。


    额角沁出了汗珠,李棠梨恍惚间想,比起尚且青涩的纪嘉誉,顾峙身形更为健壮高大,可以轻松地拖起抑或是掠夺她的一切。


    没有唇齿相接,但带来的刺激却不减反增。


    她本能地为之颤栗,喉咙里溢出可怜的碎音,手指搭在他的肩膀上,不知道是想要拨开,还是想搂住。


    顾语琴姗姗来迟时,李棠梨和顾峙刚从私汤走出来。


    她眼睛滴溜溜地绕了他们一圈,装作一无所知:“好巧呀,你们在休息室等我一下吧?”


    对上妹妹洞察的目光,顾峙撇开眼:“少泡一会儿,十五分钟以内,快去。”


    语琴姐是不是看出来了?


    走到休息室,李棠梨神思不属,直到一瓶冰凉的牛奶贴到她脸颊上,顾峙看着她:“渴吗?”


    “有点。”


    顾峙连吸管都插好了,她乖乖接过,泡温泉泡得浑身发热,从头到脚都燥热。


    “舅舅?李棠梨?”


    这一声犹如石破天惊,惊得李棠梨险些呛了一口。


    事情就是这么巧——下个时间段,纪嘉誉他们预约了隔壁的私汤。


    纪嘉誉有些诧异,他走过去,狐疑地盯着站在自动贩卖机前的顾峙和李棠梨,倏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两人身上裹着一团潮润的水汽,像是刚泡完温泉。都穿着白色的浴衣,挨得很近。


    女孩神色放松而温顺,男人低头看她,乍一眼望过去,和情侣也没什么区别了。


    李棠梨的发尾潮湿,她下意识捂住了脖子,浴衣领口处敞着一片白里透红的皮肉。


    奇怪了,明明还是相同的五官,眉眼、鼻子都没有改变,但就是能感觉到她容光焕发,漂亮了许多。


    曾经苍白疲累的面容含蓄地蕴着一股春意,嘴唇饱满湿红,像是被用心滋养过了。


    纪嘉誉眉心一跳,一个荒谬的猜想占据了脑海——他们难道是一起泡的温泉吗?


    这个猜想太过离奇,刚冒出来,他就断然否决。开玩笑,他舅舅要什么美女没有,能看上要什么没什么的李棠梨?


    可是直觉不会骗人,他不禁往深处思忖起可能性,顾峙和李棠梨,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一点交集都没有,他毫不知……


    “你一个人?”


    顾峙先发制人,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瞄了一眼六神无主的李棠梨,错开身,立在她身后,距离依旧很近。


    他的语气太过自然,没有任何要解释的企图,镇定地听不出半点破绽。


    可这一次,纪嘉誉的疑心却没有被轻易打消。


    “有两个人先进去了,我刚来,你们怎么在一块?”


    大概是清楚自己看不穿顾峙,他探究的视线转移至李棠梨脸上,果断把她当成了突破口。


    “我们……”


    李棠梨捂着侧颈,宛如木头似的戳在原地,大脑飞速运转,慌乱得魂儿都快飞走了。


    忽然,一只大手贴上她的后腰,温和地安抚了她两下,稳稳牵住了她悬在半空中的思绪。


    她稍稍冷静下来:“语琴姐还在里面。我不太舒服,顾先生就和我先出来了。”


    纪嘉誉还不死心,指出别扭的地方:“舅舅,你怎么和她们两个人泡私汤?”


    顾峙冷笑:“我不去,难道还指望你进去看护你小姨吗?”


    他面色一寒,不知道在他手下挨过几顿打的纪嘉誉就噤声闭嘴,不多打听了。


    再说下去,他怕顾峙强令他这两天必须陪着顾语琴,那还有什么意思?耽误他玩,还不如呆在家里。


    于是,纪嘉誉聪明地转移话题,重新望向一直捂着脖子的李棠梨:“是脖子不舒服?”


    李棠梨启唇,声音顿了顿——顾峙轻轻捏了她一下。


    那只手自从扶上来之后,就一直没有放下来。


    因为顾峙动作幅度小,两个人的身形又正好交错着,他明目张胆、肆无忌惮。即使在纪嘉誉眼皮子底下摸他女朋友的腰,也脸不红心不跳,而他本人对此毫无所察。


    刺激的电流沿着脊柱蹿上来,李棠梨握紧了冰凉的牛奶瓶,强忍着酥麻感:“对,刚刚扭了一下,有点像落枕。”


    “需要去看医生吗?”


    “不碍事的,应该就是别住筋了。”


    纪嘉誉放下疑心,又说了两句无关紧要的话,就动身进浴池了。


    直到看着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走廊尽头后,李棠梨才放下手。


    之所以捂住,不是因为扭到了,而是她洁白的侧颈有一抹硬币大的吻痕,还有浅浅的牙印,都覆在她脖子的小痣上。


    纪嘉誉要是第一眼就望见,那就不用多费口舌,舅甥两人直接开始自由搏击就好了。


    傻子都能看出来,顾峙真是喜欢得厉害,才会这么痴迷地吮吸、磨咬,执着于留下他的痕迹。


    李棠梨羞恼地打开顾峙还放在她腰后的手,难以启齿道:“你怎么能那样?”


    “怕什么?”顾峙哼了一声,盯着她脖子上的狼藉:“发现了


    就和他分手。”


    李棠梨心弦一动,被亲吻麻痹的神经终于从这两日的心猿意马中清醒过来。只要她和顾峙单独待在一起,事情就无可避免地走向失控,一错再错。


    无言等到顾语琴出来,李棠梨下意识想挡一下吻痕。但思及顾语琴或许早就已经看见,索性破罐子破摔,没去管了。


    月明星稀的夜晚,房间熄了灯,地上一片银辉,静得唯有呼吸声。两个人躺在床上,都心知肚明对方没有入睡。


    虽然顾语琴贴心地没有主动挑起这个话题,但她肯定多少知晓了她和顾峙之间的关系。


    明天下午就要离开这里了。李棠梨心绪紊乱,她翻了一个身,犹豫再三,才低声问:“语琴姐,我是不是……不应该这样。”


    顾语琴似乎就等着她开口。她话音刚落,对面的床立刻响了一下。身下一沉,她携着抱枕挤上来了。


    “没关系的呀。”她拉住李棠梨的手,语调甜蜜:“这怎么能怪你?小鱼这个人太难相处了,对你也不好。喜欢上比他好的人,只是人的本能而已。我哥是很好的人。”


    李棠梨从来没跟朋友吐诉过类似的情感问题,她半坐起来,羞讷地说:“可他是纪嘉誉的舅舅,我觉得……”


    而且,她还有一个意义不明的任务要完成。


    “那又怎么样?你为什么总为别人着想?”顾语琴的声音好似海妖,她凑过去,诱惑她打开潘多拉魔盒。


    她说:“只要你幸福就好,谁痛苦都无所谓。”


    第34章 她的心怦然落地


    “棠棠,怎么失魂落魄的,是玩的不开心吗?”


    张梅婷看着坐在一旁的女儿。


    大早上,来医院看望的李棠梨和她在楼下长椅上晒太阳。


    李棠梨是昨天下午回来的。她手里擎着一只橘子,刚剥到一半,指头就缓缓停下不动了,脸上浮现出纠结的神色,去玩的那几天里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


    “挺开心的。”


    李棠梨心里紧了紧,将果肉三下五除二剥出来,细心剃去白色的经络,才递到她手上。


    “你也吃。”张梅婷掰成两半,把大一块的分给她。


    她瞥了女儿两眼,欲盖弥彰地咳了一声:“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李棠梨右腮鼓起一块,正嚼着呢,乍一听,眼神霎时飘忽起来,嘴里含糊不清:“没、没有!”


    张梅婷一眼就看穿她了,挥挥手:“行了行了,别骗我了,这有什么好瞒的?你也不是小孩了。跟妈说说,和谁谈着呢?”


    胡乱咽下去,口腔里都是酸甜清爽的橘子味,李棠梨捏着指头,吞吞吐吐地说:“还没谈呢。”


    “谁啊?我认识吗?”


    她望着地上的影子,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岂料,张梅婷一语道破了真相:“是顾老板吧?”


    李棠梨倏地扭过头,眼神里写满了吃惊。妈妈怎么知道的?


    她眼睛圆溜溜的,像只偷吃被逮住后受惊的猫。张梅婷了然而得意地笑:“人家那么大一个老板,隔三岔五过来看我一趟,每次都穿得很正式,身边还跟着秘书。我又不傻,哪怕是还人情,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李棠梨愣住:“他经常过来看你吗?”


    “从我转院到这儿,得有个三回了吧。”


    她都不知道,顾峙居然这么上心。


    看着明显春心萌动的女儿,张梅婷板起脸:“我话先说前头,顾老板家里有钱,对我们也有恩,但是一码归一码,真论起来谈对象,岁数和你差的有点多。我不掺和你们,你到底愿不愿意,千万考虑清楚,不要为了我勉强,搞以身相许那一套,知道吗?”


    “知道知道。”李棠梨老老实实地听训,但心思早飘到另外的地方去了。


    今天是复工的第一天,她结束探望,医院去往自助餐厅的路上,各种思绪盘旋在脑海中。


    一时之间,她像是分裂成了两个人格。一个是长犄角的小恶魔,不停地向她进献谗言,教唆她干脆自私一点答应顾峙好了。除了接、接吻的时候凶一点,顾峙对她实在没话说,反正系统长期掉线,任务也停滞不前,就像语琴姐说的那样,不如及时行乐。


    一个是顶着金光环的小天使,不停敲打她,这里毕竟不是真实的世界。在原本的世界里,妈妈的去世固然悲痛,但身边还有关心支持她的朋友与亲人,都力所能及帮助过她,那里才是她土生土长的家。


    直到抵达餐厅,两个小人也没有分出高下。


    不过,李棠梨很快就不用为此烦恼了。趁着节日,餐厅这两天推出了优惠活动,客流量剧增,用餐高峰期时,门口还排起了长队。


    忙得晕头转向,晚上八点时,侧兜的手机响了。李棠梨腾不出手,麻烦一旁的同事掏出手机接一下。


    环境有点嘈杂,同事怕她听不清,好心打开免提,手机里传出一道醇厚温和的男声:“还没有下班吗?”


    “还、还没有。”


    几个同事脑袋跟雷达似的,立刻撇来好奇的目光。李棠梨红着脸,匆匆撂下手头的活儿,夺过手机,降低音量回复:“我十点下班。”


    “地址发给我,我到时候去接你。”


    “不用了,我有骑电瓶车。”


    “太晚了,我不放心你。”


    李棠梨失语,揉弄着制服的衣角:“之前都是这样的,没什么。”


    静默了几秒,顾峙突然淡声说:“真后悔。”


    她问:“后悔什么?”


    他说:“后悔没有早点遇见你。”


    滚烫的屏幕紧贴着耳廓,那一片皮肤也染上了炙热的温度。


    他最后说:“听话,记得给我发地址。不打扰你了。”


    却没有直接挂断,而是耐心地等待着,过了几个清浅的呼吸,李棠梨回过神,她收拢手指,微不可察地嗯了一声,才挂断了电话。


    顾峙提早五分钟到的。那辆迈巴赫低调地停在门口,零星几个服务生中恰好有位懂车的,一瞧,眼睛都直了。边趴在玻璃上看车,边兴奋地跟其他人科普这车的身价,惊叹声不断。


    但这无疑令人困惑:“这种豪车,停在我们这儿干什么?”


    收到顾峙的消息,李棠梨做贼心虚似的低着脑袋,跟同事再见:“我先走了。”


    然后,他们就眼睁睁望着一向腼腆普通的小李出门之后直奔豪车而去,司机专门下车,为她拉开了车后门。


    开门时,里面依稀还坐着一个男人,他穿着得体,伸出修长的手臂,拉了小李一下。


    迈巴赫绝尘而去,留下餐厅膛目结舌的众人。


    搞什么,是接小李的?那个男人又是谁?


    虽然没看清脸,但光是一个模糊的剪影,就能看出他气质卓然,肯定非富即贵。


    小李怎么会和这种人扯上关系?


    上车之后,李棠梨捂住脸,思及他们惊诧的反应,很头疼明天该怎么面对同事们好奇的诘问。


    但她还是有气无力地说:“谢谢你来接我。”


    顾峙瞥了她一眼,不痛快地说:“怕被人看见我来接你?”


    “没有怕。”李棠梨摇头,不想让他多心。


    他平静地说:“也对,毕竟我什么身份也没有。”


    在风平浪静下,妒火和不甘早已燎原。顾峙想要身份的暗示不言而喻,可她却什么承诺也不能许给他。


    前面的司机贴心地为他们升起了挡板。


    顾峙自嘲地轻笑,旁边扑通一声,转脸一瞧,李棠梨的手机没拿稳,掉了。


    她重新捡起来,动作迟缓。顾峙逐渐看出不对劲——她的手在轻微发抖。


    他皱起眉:“手怎么了?”


    “没事的,”李棠梨低头,对此习以为常,解释说:“休息了一段时间,今天工作量又比较大,还没有适应。”


    顾峙喉间一涩,仿佛塞进了一团棉花。


    对方片刻没出声,李棠梨悄悄望向他。顾峙微微蹙着眉,不是因生气或是烦恼,占据胸膛的是另一种苦涩而甜蜜的东西。


    他垂下


    眸,握住她的手臂,力度适中地替她按摩酸痛的手腕与关节。


    “还有哪儿不舒服?”


    “……腰后面也有点痛。”


    李棠梨低声抱怨。


    掌心的温热熨帖着后腰,她半靠在顾峙身上,眼眶微微泛红,难得无理取闹地想,都怪他。


    如果从没有人说,她也不觉得自己有多辛苦。可顾峙偏偏过来,怜惜地摸摸她、亲亲她,一有人心疼,她就有点委屈了。


    顾峙让她再歇两天,但李棠梨拒绝了他的好意。


    昨晚气归气,他还是顺从了李棠梨的意思,为了避免她再被闲言碎语淹没,往后几天他都没有直接开到门口。


    这晚,李棠梨是最后一个下班的员工。由于临时道路修缮,顾峙停在路口,比平时的位置远了几十米,要拐个弯才能看到。


    她锁好店门,刚走出几步,后背突然一阵发凉,暗中被人窥视的恶意刺在她的身上。


    女性的第六感发出尖锐的警报,路边此时空无一人,寂静到骇人的地步,她惊惧的心跳声盖过了一切风吹草动。


    李棠梨不敢回头,她加快步子,可身后也传来清晰的脚步声,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恐惧随之席卷全身,有人在尾随她!


    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余光战战兢兢往后一瞥,是一个寸头男人。


    怎么办、怎么办……


    她身无寸铁,哆嗦的手毫不犹豫拨打了顾峙的号码。神经被绞成了一条几近绷断的弦,铃声响起,尾随者却粗俗地啐了一口,脚步霎时加快——他他跑过来了!


    大脑一片空白,逃生的本能促使她抬起两腿狂奔。她连顾峙什么时候接通的电话都不知道,捏着手机的指尖用力到发白,高喊了两声救命,可无人回应,只有冷冽的寒气呼啸着割破她的气管。


    千钧一发之际,一辆熟悉的车拖着刺耳尖锐的剐蹭声出现在眼前,两束明亮的车灯立即驱散了黑暗。


    顾峙绕路开过来了。


    她的心砰然落地。


    尾随者见势不妙,遮住自己的脸,丢下一句脏话后落荒而逃。


    得救了。


    李棠梨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劫后余生的巨大冲击下,她身形略微有些晃荡,直到一双手臂紧紧拥抱住了她,几乎要把瘦弱的她嵌进自己怀里。


    这根本不像是一个拥抱,紧密得连空气也无法插入他们中间。


    但此时惊魂未定的李棠梨恰恰需要这种缺氧的安全感,需要他的气味暴烈地包裹住她,以此来证明顾峙在她身边。


    她头一次伸手回抱住了他。


    顾峙面色森寒,死死盯着那个男人离开的方向,垂眸时又化作了浓重的情意和珍重。


    万一他晚来了一步……


    轻抚着女孩的脊背,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说:“我在,我在,没事了。”


    坐上车,顾峙尚且心有余悸,他直接道:“先回家,明天早上就去报警。”


    “好。”


    倒是李棠梨情绪缓和了大半,反而要镇定一点。


    她望向顾峙,见他下颌紧紧绷着,往常铅灰的眼珠转为一片浑黑,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李棠梨没见过他如此失态,她偏过身,下意识安慰他道:“你别担心,我现在没事……”


    这话却戳在了顾峙的心口上,他一错不错地看着她,森冷道:“我别担心?那谁来担心你?李棠梨,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不把自己当回事?不让我开得太近,那你男朋友人呢?这种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又在哪里?”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没有及时赶到……”


    看着此时此刻在他面前安然无恙的李棠梨,他喉结一滚,无法想象出后果,话声戛然而止。


    他仓促地侧过头去,彻底说不下去了。


    第35章 看不出来吗?我在倒贴你……


    李棠梨对自身有一种接近残忍的漠视。


    张梅婷晕倒时,她慌张到险些从楼梯上滚下来。


    但当坏事真正降临到她自己头上,最初的惊诧过后,李棠梨反而比寻常人都更平静地接受了它。


    总归是发生了,她很少有时间去专门为此伤春悲秋,久而久之,人就麻木了,所有直接加诸到身上的苦难,宛如隔了一层玻璃罩子,无法真正地碰触到她。


    看见顾峙头一回如此动怒,李棠梨居然不觉得有多害怕。


    她的沉默被顾峙当成了惊吓过度。


    怒火还未燃起,下一秒又被冷水浇灭,徒留下一缕后悔的青烟。


    顾峙不免要责怪几秒前的自己,李棠梨年纪这么轻,刚遭人尾随,本来就心绪不宁。他又莫名其妙动怒,她想必是无助而委屈的。


    想到李棠梨因为他而委屈,淌泪涟涟,顾峙就坐立难安。


    他的手攥了攥,低声说:“对不起,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吓到你了。”


    要是关望津看到顾峙低三下四哄人的这一幕,怕是要把眼睛珠子都抠掉。


    却见李棠梨叮铃咣铛地翻倒起她那只破帆布包,摸索两下,从干瘪的包里掏出一个小瓶子。


    “我有带辣椒水,”她把手摊开,示意顾峙看:“如果他真的捉住我,我就拿这个喷他眼睛。”


    她很笨拙地示意,她并非毫无防备。


    顾峙未尝不懂她的意思,其实,哪怕李棠梨从里面拿出一把刀,他照样要担心。


    如果尾随者人数众多呢?如果对方也身持武器呢?


    这种心疼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没有任何道理可言,顾峙被折磨得疲惫不堪。


    他深吸一口气,歪过头去。


    肩头一沉,李棠梨僵了僵,听见他喃喃说:“……可我还是担心你。”


    片刻后,顾峙眼睫微颤——她把头也靠了过来,像是小动物一样安慰地蹭了他两下。


    回到公寓,到了睡觉的点儿,李棠梨开着台灯,猫在被子里,把自己紧紧裹起来。


    可只要一闭上眼,当时的情景就不断在眼前闪现。


    她惊悸地睁开眼,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即使大脑沉重地宛如灌了铅,抗议着要求休息,可还是无法安眠。


    门外被人叩了两下。


    “睡了吗?”


    她一骨碌爬起来:“还没有。”


    “需要我陪你吗?”


    啪嗒一声,门闩被打开了。李棠梨站在门内,不出顾峙所料,她脸色苍白:“会不会影响你休息?”


    “不影响。”


    次卧是一米五的双人床,躺在一张床上,李棠梨起初心脏怦怦跳,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直到顾峙屈指敲了敲她的额头:“快睡。”


    李棠梨忙“唔”了一声,这回,她很快就涌上了一阵没有后顾之忧的困意。


    半梦半醒间,她迷迷糊糊地思索,木质香到底是他的香水味,还是他自身的气味?


    几乎是反射性的,她只要一闻到这股气味,就感到非常、非常安心。


    察觉身旁的呼吸声逐渐平稳,半卧的顾峙放下了手头的书,他静静注视她片刻,俯身关上了台灯。


    隔日一早,他们去往警局报案,被询问尾随者相貌特征时,李棠梨描述着,突兀地愣了一下。


    昨晚惊魂未定,如今她回忆起来,好像前几天就见过这人两次。


    一回是白天一回是夜晚,被她看到后,这人就假装从餐厅门口路过。因为戴着鸭舌帽,所以她第一时间没有联系到一块。


    查看监控,原来他从三天前就不时出现在店门口蹲守。


    上个月,顾峙向警方提交了有关涉黑团伙勒索的确凿证据,尽管涉及跨省办案,但警方迅速行动,突击了团伙窝点,当场抓获了主犯在内的十几名成员,只有两个当日不在场的马仔没有被逮到。


    看样子,大概率是其中一个漏网之鱼怀恨找到了李棠梨的工作地点,欲图展开报复。


    走出警局,查到了是谁作案,李棠梨放松了许多,打电话跟餐厅告假。


    她说完,顾峙侧过头问:“还打算去上班?”


    “这几天肯定不去了,”李棠梨赶紧解释:“等那个人落网之后我再回去。”


    但


    顾峙没有被她说服,他直截了当地说:“不要去了。”


    平时发号施令惯了,意识到语气生硬,顾峙又轻声挽回:“算我求你。”


    “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是,我还得挣钱……”


    李棠梨窘迫地挪开眼。


    支着头看了她片刻,顾峙冷不丁说:“李棠梨,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这话很耐人寻味,能是什么关系?不清不楚的关系。


    李棠梨知道他想要的答案,可她不能说。


    顾峙一整晚没有合眼。因为她,他远不止辗转反侧了一个夜晚,才能在此时轻描淡写地出口:“看不出来吗?我在倒贴你。”


    疯了。


    他居然毫不羞耻地直接说了出来,李棠梨心里直打鼓,蓦地发现挡板都没来得及升起来,司机在前面一字一句听着呢。


    她急切地摇摇头,示意不要往下说了。


    但顾峙满不在乎。


    他不理会她祈求的神情,面无表情地说:“你是装不懂,还是真不懂?我求你分手,你不肯,所以,我只能退一步,给你当情夫。用下贱一点的话来说,就是上赶着当小三,明白吗?”


    阳光从李棠梨那一侧的车窗渗过来,截留在顾峙的腿上,照不明他此时的神情。


    他的脸笼罩在一片青郁的阴影里。已决心沉沦于暗处,却不甘心独自一人,于是伸出手,握住了李棠梨的手腕,她在他掌心里震颤。


    李棠梨被他衔住不放。男人修长的手指先是环住她的手腕,在突起的腕骨上摩挲了两下。


    接着,他按住她突突跳的脉搏,仿佛要确定她也问心有愧,粗粝的指腹蹭开微微发汗的掌心。


    “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不是这样吗?”他的声音含混而暧昧地低下去:“每次接吻都闭着眼睛,怕看到是我的脸?”


    他漫不经心地点破了李棠梨鹌鹑般的心态——顾峙有预谋地侵入她的生活,她默许了;顾峙要亲,她也让了。


    虽说木讷好欺的性情占了一多半,但未尝没有半推半就的成分。


    人自诩高等动物,充其量不过是披着皮囊的野兽。一涉及情情爱爱,求不得、放不下,再冷静的人也要面目全非。


    李棠梨反握住他的手,声若蚊蚋:“你先别说了……”


    她没有反驳。


    看着两只交握的手,顾峙心头发闷,一半庆幸,一半难过。


    小三的身份如今是彻底坐实了,即使早料想到了这点,真正被她默认,依旧心绪难平。


    车窗打开一条缝,好让滞涩的空气流通起来。


    司机跟屁股着火一样,一脚油门直踩到地下车库,路上差点闯了红灯。


    顾总为爱当三,给自家外甥戴绿帽子,这种豪门秘辛谁听了不张口结舌?


    进了公寓,顾峙继续在车上没说完的话:“你又要工作又要照顾妈妈,还要抽时间学习。这份工作太占时间精力,辞了吧。”


    李棠梨脱下外套,踌躇地说:“可以我的学历,找不到更好的工作了。”


    顾峙笑了,为她的迟钝和单纯笑的。


    他把人拉到沙发上坐下,坦然地说:“所以,为什么要急着现在找工作?你本来就是该专心读书的年纪。我不缺钱,我愿意照顾你,供你念书,够清楚了吗?”


    这是在明示,她完全可以利用顾峙的喜欢来达到目的,当一个有点坏的女人,反正他心甘情愿、求之不得。


    可是,一想到一切都要依靠他,李棠梨不太情愿:“可我……”


    “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他垂下眸,语气不安:“如果你不肯接受,是不是就代表你根本不需要我?”


    成熟的男人只向她展露出脆弱的一面,是很吸引人的。


    况且,李棠梨对他的确有些愧疚,她还没经历过男人甘愿给自己当三的事呢。


    而且碍于任务,她又不能点破自己和纪嘉誉的实际情况。所以,只能歉意地说:“我听你的,你别难过。”


    为了安慰,她主动地靠了过去,顾峙顺势抱住了她。


    在他怀里的李棠梨无知无觉,顾峙此时的脸色毫无波澜,哪儿有刚刚唱的那出苦情戏的痕迹。


    她的动容和妥协,是不是至少说明李棠梨心里有他?


    想到她的正牌男友纪嘉誉,他心里覆上一层阴霾,然而又很快漫上不屑。


    不过是占着一层可有可无的男朋友身份……


    经过这一上午的波折后,两个人别扭地确认了关系。


    餐厅老板毕竟是张梅婷的熟人,李棠梨当面和店长说明情况后,提出了辞职。


    可回到家,却撞见了昨天才来打扫过的钟点工阿姨,她疑惑地问:“阿姨,您今天怎么来了?”


    阿姨说:“刚刚来了几个人送衣服,乱糟糟的,顾总就喊我过来打扫一下。”


    “送衣服?”


    一听,李棠梨心下古怪,进房间一看,她原本空荡荡的衣橱焕然一新。


    里面塞满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衣物,她的旧衣服被放到了抽屉里。


    门口堆着一个垃圾袋,打开一瞧,都是纪嘉誉当时让她买的风格暴露的衣服。


    顾峙这是在干什么?


    未经同意就被翻动的房间令她有些在意,等顾峙回来,她问起这件事,顾峙只是淡淡地瞟了一眼,问:“不能扔吗?”


    “不是扔不扔的问题,”李棠梨不安地说:“你没有跟我说,就直接把这些东西收拾出来,我有点不舒服。”


    顾峙坐到她对面,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


    “抱歉。”他突然干脆地承认:“我只是太嫉妒了。看到他给你买的衣服,我就恶心。”


    第36章 不许出现第三个男人……


    顾峙自然不是无的放矢。


    李棠梨嘴角向下,不悦与困惑是摆在脸上的,但没有多少恼火。他端看她的表情,以此衡量纪嘉誉在她心头的地位。


    现在看来,有是有的,但是不重。


    他坦白了是嫉妒心使然,李棠梨反倒哑口无言,没了下文。


    她不好说是,也不好说不是。


    电视剧总爱不厌其烦地表演女人们为了一个男人争风吃醋出风头,然而,男人的妒火实则要来得更旺盛、更势如水火。


    一朝成了情敌,哪怕是亲外甥,顾峙也照憎不误。


    李棠梨连正经恋爱都没谈过,他就以第三者自居在她单薄的情感经历里。翻来翻去,连题目都没有,更别提解题思路了,只好先照顾他的感受。


    本来就没多少的气势折了下去,她弱声说:“那下次不可以这样了,至少,至少你和我说一声。”


    下次?下次直接全扔了。


    对方沉默着,两条长腿交叠,身子径直后仰。浓密的眼睫垂落,盯瞧着自己的脚面,也不愿意看她,颇有几分落寞。


    ……她也没说多过分的话呀?


    啪嗒,有什么东西掉了。


    他进门时拎着一个白纸袋,随手靠在茶几旁,刚刚滑落在地,一个手掌大小的长方形盒子倾倒出来。


    疑惑的李棠梨探头一瞧,瞥见袋子上的logo,好像是一部新手机。


    等等,新手机?是送给她的吗?


    灵光一闪,她倏地参透了顾峙的异常。


    人家带着礼物满怀期待地回家,没来得及开口,自己就气势汹汹(完全是她本人的夸大其词)地质问为什么把别的男人送给她的衣服扔了。他难过伤心,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


    愧疚的李棠梨良心遭受重创,莫名感受到了深深的亏欠感。


    得哄哄他才行。


    她起身走到顾峙身旁,忙不迭地张开口,可笨嘴拙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索性用行动取代苍白的言语,她弯下腰,顾峙眼前光线一暗,搭在腿上的手就被她用微凉的指


    头拉住了。


    李棠梨将散下的一绺发丝撩到耳后,轻轻晃了晃他的手臂,小声说:“你理理我呀。”


    怎么这么会撒娇?


    顾峙眉心一跳,他放下腿,手臂一使力气,把女孩拽得猝不及防倒在自己身上。


    他则正襟危坐,蹙起眉,跟训孩子似的训她:“随随便便就往男人身上扑?”


    被泼脏水的李棠梨难以置信地从他身上撑起来,红着脸急切地证明清白:“明明是你……”


    “不许撒娇!”坏男人冷声道:“站好。”


    站在哪里呢?


    站在他腿中间。


    他此时神色肃然,西装革履、衣衫齐整,连领带都一丝不苟系着,精英气质暴露无遗。


    光看脸,还以为他正在主持一个重要会议,绝对想不到他是在装模做样欺负小女孩。


    顾峙一摆出这副不近人情的冷厉神色,李棠梨打心眼发怵。


    她拘谨地低头,双手反剪在背后,和被老师要求在走廊罚站的学生没区别。


    噢,唯一的区别是她罚站的地点是在他岔开的双腿中间。


    “以后还因为他和我生气吗?”


    “……不生气了。”


    他先嗯了一声,表示赞许,启唇道:“正好,我有三件事要和你说。”


    这人是怎么做到这个姿势还这么若无其事的?李棠梨脸皮薄,这会儿已经红透了。


    顾峙不紧不慢地说:“第一,除了他,就是我,不许出现第三个男人。”


    她顿觉天方夜谭,忍不住腹诽,他是不是有点杞人忧天了?她难道是很有异性缘的那种类型吗?光是顾峙一个人,就够她焦头烂额的了。


    对方直勾勾看着她,等她的回应。


    李棠梨忍辱含羞地点头,还是没忍住,带点气愤地反问:“我从哪儿找第三个人?”


    他话里有话地说:“那可说不准。”


    第一回 见面,他也没料到今天会心甘情愿给她当小三。纪嘉誉想破脑袋,估计也想不通和女朋友暗通款曲的是灯下黑的亲舅舅。


    有纪嘉誉这个失败案例在前,顾峙必须要确保他不会重蹈覆辙。


    他继续说:“第二,我和家里说好了,你现在明面上是语琴雇的护工,可以自由出入老宅。假身份而已,不用每天都去。我怕你在家里闷坏了。”


    说着,顾峙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那姿势比李棠梨从兜里掏卫生纸还要随意。


    “密码是你的生日,拿去用。”


    李棠梨犹疑地捏在掌心:“里面有很多钱吗?”


    顾峙想了想,轻描淡写地说:“几百万吧?记不清了,够你花。”


    这张小小的卡片立刻变得烫手起来,烫得她舌头都捋不直了:“不行,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收着。”顾峙动了动腿,不轻不重地箍住她:“不好奇第三件事吗?”


    大脑被冲击地暂时罢工,李棠梨鹦鹉学舌一般重复:“第三件事是什么?”


    顾峙看着她:“亲我。”


    “啊?”


    她还没反应过来,敏感的腿弯被一双大手攥住,猛地往上一提。


    失重感袭来,她短促地叫了一声,两膝就分开跪在了柔软的皮质沙发上,手则下意识按住靠背,那张金贵的卡磕碰中滑落进沙发夹缝。


    她慌张地说:“卡,卡掉了!”


    顾峙被她这副财迷心窍的模样气笑了。


    他捏住女孩的脸,挤出白软的脸肉,惩罚地张嘴咬了一口:“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吃痛的李棠梨终于迟钝地发现,她居然结结实实地坐到了顾峙腿上!


    男人死死压住她欲抬起的腰,唇被灼热的气息攫取,狼入虎口的李棠梨只来得及惨惨地呜咽一声,匆匆闭上眼睛。


    天光渐暗,客厅里的两个人却对时间的流逝无知无觉。


    吻至情浓处,顾峙突兀地退了出来。


    他不言不语,看着李棠梨眼角含泪,喉咙里泄出“嗯唔”的迷茫短音,像是在疑惑他为什么不亲了,跟小狗似的耸上来索吻,嗅闻他身上熟悉的木质香味,还要亲。


    顾峙前几次就觉察到了这一点——李棠梨最开始被吻,是不太情愿的,她在这方面有些不自知的娇气。


    但只要哄着张开嘴,中途被他亲熟了,脑子白茫茫的什么也不剩,人就一反常态,只知道追求本能,变得勾人主动起来。


    ……是我让她这么动情的。是我的。


    顾峙着迷地望着她的脸,倘若他此时的心心念念能化作实体,那一定会蔓延出满墙的藤蔓,将她从头到脚紧紧缠缚住。


    唇瓣与她若即若离,偏偏不吻上去。


    顾峙抚住她潮红的脸,问:“和你接吻的人是谁?”


    “……顾先生。”


    “哪个顾先生?”


    “顾峙,你。”


    顾峙一眨不眨得看着她:“喜欢和我接吻吗?”


    李棠梨眼皮发烫,呢喃道:“……喜欢。”


    “好孩子。”


    得到满意答复,他才复而吻了上去。


    李棠梨被他又亲又夸,弄得彻底晕头转向了。


    嘴分开了,她神色涣散,如同沉浸在一场盛大热烈的派对里,参加者仅有他们二人,周围都是无声乐队演奏的激昂乐曲。


    一会儿又像坐在一艘行驶于沙漠的船上。船体炙热不稳,她紧随着晃动,忽地,她受了什么刺激,猛打了一个激灵。


    眼珠往下一转,愕然看到一颗男人的脑袋。可怜的女孩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惊叫一声,亡羊补牢地揪住自己披散的、湿漉漉的领口。


    “……”


    顾峙如梦初醒,他本能地把受惊的李棠梨搂到颈窝,把急促的喘声送进她耳中,相拥平复着彼此失控的呼吸。


    片刻后,李棠梨磕磕绊绊地率先开口:“饭要凉了。”


    早就凉了,胡闹了得有将近半小时。


    顾峙松开手:“我去热。”


    李棠梨姿势别扭地从他腿上下来,把蹭到上面的裙摆拽下来。


    顾峙目光微暗,她膝盖发红,小腿肚上胡乱交错着几道指痕。


    他站起身,却见她始终站在原地,神情僵硬地扭过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我、我想先去换身衣服,可以吗?”


    女孩的耳根鲜红一片。


    “……可以。”


    顾峙喉结滚动,假装无所察觉地走到厨房。


    腿上尚且残留的一丝温热。


    明明只是亲了亲,什么都没做,她就出了汗。不仅是汗,湿淋淋的,哪里都是水,她肯定不舒服。


    小女孩爱干净,里面外面肯定都要换的。


    *


    某大厂瓜田组


    热帖:憋不住了,有无人来讨下RX那位新来的总裁助理


    1L(楼主)这个礼拜频繁看到她,有次我都看到两人坐的一辆车,实锤了吧


    2L?不要命了


    3L这没啥好怕的吧,公司内网不能说而已,都光明正大带来了还不能讨了


    4L我去我去什么瓜


    9L有点关系,知情人透露,根本不是助理,就是女朋友。有一说一,人家这周就来了两三次吧,呆上几个小时就走了,有人和她搭过话吗,看着人挺腼腆的


    16L面相不是飞扬跋扈那种,挖出来总裁夫人啥背景了吗


    17L这就夫人了,不至于吧?反正不像是有钱人,身上的衣服倒是挺贵的,估计也是某位买的


    29L死恋爱脑,每次来了都不让别人进他办公室打扰,说的跟我很乐意天天去挨批一样,最好天天来


    30L放个耳朵,细说


    31L没啥好说的,他超爱。我看也不像是人家主动要来,之前送文件也是她,都同居了,没跑了


    32L他超爱


    54L这话题我有发言权,前两天某司来谈合作,饭桌上顾总很早就离席了,说是家里女朋友管得紧


    55L实锤了!


    84L悄悄说一句,感觉那姑娘甚至没到法定结婚年龄……


    86L群里已经骂过一轮禽兽了,不知道怎么认识的,两个人感觉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画风迥异,某人就偏要勉强是吧


    89L大学还没毕业就被顾总包养了呗,这个时


    代还有没有好女人了?女人就是来钱快,肯出卖姿色随随便便就跨越阶级了


    90L呕,怎么进恶臭男了,举报了,组长快踢


    91L把你工号藏好了,造谣准备接顾总超豪华律师函大礼包哦


    93L男的就是大脑发育不齐全,谁被包养的还大大方方带到公司啊,顾总又没结婚,有啥包养人的必要吗


    ……


    李棠梨这天到公司时,顾峙还在开会。


    虽然前面有钱助理引导,但她已经轻车熟路了。走进总裁办公室,钱助看了一眼表,对她说:“李小姐,再等半小时会议就结束了。”


    “好的,谢谢你。”


    她从包里拿出一本练习册,摊到桌子上,正在认真解题,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压到书页上。


    指尖朝着一道选择,来人的呼吸吹在她耳尖上:“这道题算错了。”


    第37章 送他的礼物


    李棠梨啊了一声,又返回头认真算了一遍,纠正了粗心犯的错误。


    她顿了顿,摁下怦怦跳的心脏,做足心理准备才抬起头,却见回来的顾峙略有疲色,又把酝酿了很久的话咽下去,关切地问:“很累吗?”


    顾峙揉了揉太阳穴:“嗯,开了一个多小时。”


    李棠梨放下笔:“那要不要去睡一会儿?”


    办公室左侧的墙体有一扇隐藏门,推进去就是休息室,床、浴室、更衣间一应俱全。


    顾峙脱下外套:“先坐会儿。”


    他穿了马甲,衬得宽肩窄腰。回头见李棠梨把书包放在腿上,两只手无意识地揪弄着背带。


    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问:“上午语琴闹你了吗?”


    “语琴姐哪有这么过分,还给我讲题了。”替顾语琴正义发声后,李棠梨才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上午过去了?”


    她纳闷地回想,早上没有和他说过吧。


    顾峙波澜不惊地说:“现在知道了。”


    只是随口一问,李棠梨也没当回事儿,故而也没注意到他开口前可疑的停顿。


    她现在有更要紧的事。


    李棠梨从书包里抽出一个长盒子,两只手郑重地递到顾峙面前,紧张得胳膊和声线都在发抖:“我挑了很久,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面前的男人惊讶了一下:“送我的礼物?”


    “嗯。”


    李棠梨低着头,视野里伸进一只手,他的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手指,一触即分,接过了礼物。


    移开盒盖,是一条酒红色真丝提花领带。


    顾峙轻笑:“很好看,什么时候买的?”


    “昨天下午,”李棠梨害羞地挠了挠脸颊:“你给我太多东西了,又是手机又是银行卡,我也想送你什么。之前没有送过,在网上做的攻略,就选中领带了。”


    她说错了。她有送过纪嘉誉礼物,但不是领带。但说话时,她却不假思索地忽略了过往的这段经历。难道是觉得送纪嘉誉和送顾峙的含义不一样吗?


    李棠梨没去细究这微妙的差别,忐忑地说:“……你喜欢吗?”


    虽然她潜意识里知道顾峙绝不会像纪嘉誉那样潦草地看一眼就敷衍过去,可还是不确定是否合他的审美。


    她犹豫徘徊了四天才买下来,顾峙西装大体上都是黑灰蓝三系,与他镇定从容的性情相符。


    本来,她也打算选不出格的颜色,但一看到这条,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她忽然想起顾峙有一双红底皮鞋。


    前两天早上出门时,他穿着黑大衣、黑衬衫、黑皮鞋,纽扣系到最上面一粒,浑身上下都是肃穆的黑色,行走间大步流星,掀起的鞋底却赫然是一抹鲜亮夺目的红。


    如同一团在冰原燃烧的火。


    当晚回来,这双红底皮鞋的尖头就抵住了她悬空的、发抖的脚尖,在玄关上,他们险些擦枪走火。


    总之,她第一眼就莫名觉得这条酒红色的领带很适合顾峙,经过几天的深思熟虑后,忍痛出了两千大洋拿下,花的是她自己攒的钱。


    “当然,”顾峙利落地单手解下戴着的领带,随手丢掷在一旁:“我很喜欢,帮我系上,可以吗?”


    李棠梨不好意思地微笑:“我不太会。”


    不会才好,她要是能熟练地给男人系领带,顾峙反而要不高兴。


    一想到这是李棠梨专属于他的一部分,顾峙眉目舒展,将那条新领带挂在脖颈上:“过来,我教你。”


    这时候他又变成耐心的老师了。


    李棠梨学得认真,她踮起脚,手被他握着,跟着他的动作交叉、绕圈、穿过。


    顾峙眼帘半垂,看着她系好后还不忘帮他从上到下捋平整,是个举一反三的好学生。


    只不过,“好学生”的书包里除了卷子和书本,还装了送给情人的礼物。


    几息之间,心思拐了好几道,人就有点燥。李棠梨正要退回来,手就被他顺势按在了胸膛上。


    男人弯下腰,轻轻松松吻住她。


    “唔。”


    李棠梨被偷袭惯了,一天被顾峙亲的次数比她和纪嘉誉的总数还要多。


    亲得太频繁,这一个礼拜嘴唇几乎都处在红肿的状态,不得不涂唇膏来缓解。


    顾峙缓慢地舔舐,把她的唇膏都吃到肚子里。唇齿厮磨间,他沙声说:“草莓味?”


    唇膏是李棠梨商场促销时买的套装,一盒三个,分别是不同的香型。猜她每天的唇膏味是顾峙新添的一项乐趣。


    “……你又都吃掉了。”


    白涂了。李棠梨抱怨,她半边身子酥麻,嘴唇又被他亲得镀上一层润泽的水光。


    “我帮你涂?”


    李棠梨很防备他:“不用了。”


    顾峙一瞥,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哼笑一声,没拆穿,牵着她走进休息室。


    他打算小憩片刻,李棠梨在,自然要她陪着。顾峙自己也说不上原因,只要她在身边,哪怕是闭着眼睛眯一会儿,心里也是舒畅的。


    不要误会,虽然躺在一块,但两人只是单纯睡觉而已。哪怕在公寓,两人至今也没做到最后一步。


    顾峙先去洗了手,李棠梨坐在边沿,脱了鞋和外套,不忘把这些都摆好、叠好,才爬上去。


    他回来一看,神情一冷,带着寒气的冰凉手指捏住了她。


    李棠梨一抖,顾峙的手严丝合缝地包着她细瘦的脚踝,指尖伸进她裤管里,不容抗拒地贴在她温热的皮肤上。


    他沉声问:“怎么穿短袜?”


    李棠梨想缩又不敢缩。


    这就是她当前面临的问题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顾峙年长,他对她的掌控欲自然而然就形成了,且一天比一天强烈。


    从上周确定关系开始,他有条不紊地帮她安排学习计划,精细到每天,各科都安排了一对一的专业老师,工作日没时间,周末连补习班他都要亲自送她去。


    与此同时,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也被他包揽了,顾峙的观察力和记忆力绝佳,短时间相处就摸出了她的穿衣与饮食偏好,也包括她一些不太好的日常习惯。


    顾峙又说:“不怕钻冷风?”


    被他捏着脚,李棠梨羞讷地认错:“对不起,我随便穿了一双。”


    “都磨红了。”


    他自然地摩挲了两下她泛红的脚脖,指尖勾着袜口,妥帖地往上提了提,才作罢。


    躺了半个小时,李棠梨一直没什么睡意,她睁开眼,见顾峙闭着眼睛,就轻手轻脚地翻过身,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屏幕一亮,纪嘉誉的头像随之出现,他几分钟前发来了一条新消息。


    顾峙就睡在旁边,跟做贼似的,她忙将手机往身下藏了藏,才谨慎地点开。


    纪嘉誉要她今晚去参加一位朋友的生日宴,由于她需要提前去栖月云筑化妆试衣服,所以得早点过去。


    今晚吗?李棠梨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抗拒。


    刚摁灭手机,顾峙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响起:“在看什么?”


    心头突地一跳,她扭过头,见顾峙定定注视着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醒了。


    他看到了吗?


    李棠梨掩饰地说:“看了一眼时间,要起来么?”


    他半撑起身:“嗯。”


    走之前,李棠梨正头疼该怎么说这码事。她还没回纪嘉誉,纠结半天,就是无法跟顾峙说出


    口。


    然而,今天幸运女神慷慨地眷顾了她。


    顾峙一边对镜整理那条新领带,一边对她说:“我这两天出差,今晚九点的飞机,就不回家了。后天上午回来。”


    李棠梨惊诧地抬起头,这么巧?


    庆幸顾峙没看见她这副神色,不然保准露馅。


    她赶紧道:“好,你路上注意安全。”


    顾峙叮嘱:“我会给你报备行程,你也需要跟我说,听到了吗?”


    “知道了。”


    实际上,李棠梨从来没要求过顾峙晚上出去应酬需要给她报备——毕竟纪嘉誉从来就不,因而她完全不具备这种意识。


    是顾峙主动这么做的。周三晚上他不在公寓,饭桌上给她打电话、发视频,非常自觉。


    不过,顾峙好像没意识到,他明显越俎代庖了。


    报备查岗,都是正经男女朋友才有的权利。人家是为了减少猜疑才这么干的,你猜这么大费周章是在猜疑谁?


    顾峙又是什么身份?可以这么说,报备防的就是他这种情况。


    但凡纪嘉誉上点心,他俩同居的事儿瞒不到现在,顾峙也不可能成功跻身其中。


    出了休息室,李棠梨把习题册装进书包,打了声招呼就要走。她往常待的时间也不久,所以举止不算异常。


    可顾峙却叫住了她:“等等。”


    脚步一顿,她心中打起鼓,难道被看出来了?


    “急什么?外套没拿。”


    顾峙披到她肩头。


    “忘记了,谢谢。”


    李棠梨出了办公室,才如释重负。


    其实,就算她跟顾峙吐露实情,他估计也会不阻拦。可一想到他可能的反应,李棠梨就有些于心不忍。


    她算盘打得极好,今晚直接去参加宴会,再偷偷回来。反正顾峙出差,不会知道的。


    *


    关望津调侃:“顾总,今天这领带不太像你的风格啊?”


    顾峙靠在栏杆上,轻晃了晃酒杯:“是么?”


    关望津点头,一本正经地说:“以前是闷骚,现在是明骚。”


    “你才骚。”顾峙心情好,没和他计较:“她送我的。”


    “哟,怪不得这么稀罕。”关望津眼睛珠子往下一转,更不得了:“戒指都换位置了,有情况?”


    顾峙原先戴的是一枚尾戒。


    前几年,他被媒体不停地揣测婚育状况,身边也层出不穷地冒出许多热心肠的人想为他牵线搭桥。


    甚至连顾淑凤都开始在他耳边念叨,实在不厌其烦,才戴上了尾戒。


    借此来宣告他是独身主义者,对婚姻毫无兴趣,别来烦他。


    而现在,那枚素戒低调而坦然地出现在他的中指上——寓意是热恋中。


    第38章 报备,现在,立刻。……


    关望津被他酸倒牙,提醒说:“这就甜蜜上了,我记得还不是你女朋友吧?”


    顾峙对事实不置可否,只是平静地说:“早晚是我的。”


    他对李棠梨的势在必行写在脸上,摇撼不得。


    关望津挺佩服他的,要么就是心如止水,硬生生寡了三十年;要么突然开窍,动静如同开闸泄洪,咬死外甥的小女朋友不松口,自降身份当男小三,日日夜夜盼着人家分手,好让他顺利上位,其背德狗血浓度够常人兑水喝三年。


    前后都不是正常人能办出来的事儿。关望津心想,难道顾峙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他则是主角身边负责插科打诨的好兄弟?


    好胜心上来,他摸摸下巴,不是,凭什么顾峙是主角啊?就凭他长得帅身材棒家世一流吗?你非要这么比的话,那他确实无话可说。那行吧,这些方面他稍逊一筹。


    他们此时正在杨家女儿的生日礼上。


    大儿子烂泥扶不上墙,吃喝嫖赌五毒俱全,还因酒驾闹出丑闻,上了两天热搜,父母花大价钱压下来,把他连夜打发到国外自生自灭了。


    机灵的小女儿成了继承家业的不二之选,悉心栽培,今天是她的成人礼,杨家卯足了劲儿办,誓要把丢掉的颜面一举找回来。


    宴会盛大隆重,A市上流圈子内有头有脸的人物来了不少,其中就包括顾峙。


    收到请柬,他今晚来象征性露个脸,不打算久留,刚刚杨父已经领着女儿和他打过招呼了。


    见他低头看表,关望津问:“几点的飞机?别误了。”


    是该走了。当事人却不着急,不慌不忙地点开手机:“发条消息再走。”


    黏成这样?也不知道在路上发就耽误什么了。


    关望津懒得戳穿他。为了规避一些不必要的寒暄,他们站在二楼,楼下大厅人流熙来攘往,长桌上摆放着丰盛的酒水茶点。衣香鬓影的宾客们三两而立,笑声与舒缓的钢琴曲彼此交织,种种奢华场景尽收眼底。


    抿下一口酒,他看向那群朝气蓬勃的孩子,感叹年轻真好。


    十八岁,真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刻,未来一切皆有可能。此时的恋爱如同半熟的苹果,青涩而单纯的心动是属于青春期的特权,他会心一笑。


    视线随意一瞥,扫过一对挽着胳膊的情侣,笑容兀自僵在了脸上。


    纪嘉誉和那位李小姐怎么也在这儿?!


    他立刻扭头看向顾峙,意识到有蹊跷。


    的确,纪嘉誉带着女伴李小姐出席朋友的生日宴,听着合情合理。


    但问题出在顾峙身上。如果他明确知道李小姐和男朋友就在眼皮子底下亲热地挽着手,他会这样毫不关心吗?会不流露出一丝嫉妒和不忿吗?会心情颇佳地跟他分享李小姐送他的礼物吗?


    要知道,顾峙刚刚可是一眼没往楼下看。


    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错,他根本不知道李棠梨要来。


    这怎么办?关望津心里突突跳,是将计就计瞒着还是跟好兄弟揭露?不是,明明顾峙才是第三者,怎么心虚的变成自己了?


    但很快,他就不用纠结了。李棠梨没立即回消息,顾峙抬起头,瞥见关望津没来得及收回的表情。


    他心生疑窦:“你什么表情?”


    关望津哈了两声:“没怎么啊?”为了掩饰这点不自然,还吹了个口哨。


    一吹,他懊悔地闭上眼。但凡做亏心事,他就反射性吹口哨,从小就这样。


    果然,顾峙察觉到异常,嗓音微冷:“到底怎么了?”


    关望津闪到一旁,给他让出位置,朝楼下努了努嘴,示意他自己看。


    他没去看顾峙的神色,只见他拿着的那只酒杯猛地磕到了窗台上,指尖用力到发白。


    龙舌兰倾洒而出,琥珀色的酒液蜿蜒在青筋暴起的手背上,打湿了袖口,溅了脏污的一片。


    “……你没事儿吧?”


    他看起来有些可怕,关望津小心翼翼地把湿巾递给他,试图抽出那个可怜的酒杯,真怕他情绪一激动给捏碎了,扎一手玻璃渣。


    顾峙松开手,他不怒反笑,嘴角抽动了一下。


    背着他直接出来和纪嘉誉玩,连说也不说。对,是他自甘下贱,非要当她见不得人的情夫,可小三也做了,同居也同居了,现在就连被李棠梨告知的权力都没有吗?


    还是说,在她心里,有关纪嘉誉的事,根本没义务和他提起,那只是属于他们情侣之间的私事,对吗?


    一时间苦涩、怒火、失落五味杂陈,野火般烧灼的嫉妒占据了心头,顾峙低下头,胡乱擦了擦手上的酒渍。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和纪嘉誉坐在一起的李棠梨,发过去几个简短的字:报备,现在,立刻。


    *


    真的很没意思,望着装饰华丽的宴会厅,李棠梨想。


    纪嘉誉过目后,她换了一身银色缎面垂地长裙,前胸和后背由几条细细的带子维系,敞露出大片洁白的皮肤与沟壑。


    作为他的女伴,李棠梨需要时刻挽着他的胳膊。


    和朋友们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纪嘉誉一低眼,见她虽然亦步亦趋紧随着,却始终一言不发,望着长桌上的小甜点出神。


    周围这么


    多人,还比不过那块舒芙蕾。


    纪嘉誉怪她不专心,环境有些嘈杂,他低头问:“又在发呆?”


    李棠梨回过神:“就是有点饿了,抱歉。”


    她正过身子,依然是沉默。


    她的沉默敲醒了纪嘉誉,他忽而意识到,这么久以来,他好像从未正式地在朋友面前介绍过李棠梨。


    每一次,她只是安静的陪在他身边。但安静的表象下,深层次的原因是她根本没有融入他的社交圈。


    最初,李棠梨也主动跟那些人搭过话,但毫不意外地吃了闭门羹。自己当时在干什么?


    在无所谓地看着她出丑。


    归根结底,是他没把李棠梨当回事儿,周围人自然有样学样。


    他把原本苛责她木讷、不善言辞的话止在嘴边:“饿了就去吃。”


    李棠梨低头看了看这身衣服:“没关系的,就是嘴馋。”


    本来就紧,还是不吃了。


    默了默,纪嘉誉揽着她:“去沙发上坐着歇会儿。”


    裙子是拖地的,踩着一双高跟鞋,李棠梨的确是累了。她略有些诧异,怎么纪嘉誉突然要去休息,不过没去深究,她还不至于自作多情到认为他在迁就自己。


    不远处有两个人看见纪嘉誉,一脸惊喜地挥了两下手,走过来坐下,可能是好久不见的同学。


    沙发略微显挤,看他们相谈甚欢,李棠梨往里挪了挪,从包里掏出手机。


    也不知道顾峙现在到机场没有。


    刚打开手机,就看到他的消息。


    李棠梨一怔。


    [在干什么?]


    [记得锁好门窗。]


    [好忙,连理我的时间都没有。]


    就在她读上面三条的时候,又有一条新消息把它们顶了上去。


    [报备,现在,立刻。]


    言辞凝炼而冷硬,以为他是等着急了,李棠梨当即打字。


    [我在写作业,没有看到。]


    仅仅是一个呼吸后,对方迅速发来回复。


    [你在哪儿?]


    指尖颤了一下,李棠梨后背发凉,隐约生出一股令人不适的被窥伺感。


    两秒不到,对面又发出逼问,不留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回答我。]


    李棠梨喉咙发干:[我就在房间里。]


    [发位置。]


    怎么突然要发位置?慌张之下,她紧张地四面环顾,却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现在怎么办?发了就暴露了……


    他却悉知她的一举一动。


    [怎么不发?]


    [你现在和谁在一起?]


    明明只是简单的方块字,却看得李棠梨寒毛直立,一道阴郁的视线淹没了她。


    完了,他在哪儿?他肯定知道了……


    结果正如她所料,顾峙发来了最后的通牒。


    [抬头。]


    隔着热闹的宴会厅,慌乱的李棠梨看到了二楼的顾峙。


    男人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还戴着自己上午送的那条红领带,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两分钟,从右边的消防通道上来。]


    完蛋了,李棠梨大脑一片混沌。


    总之要先道歉,因为顾峙看上去非常生气。


    她匆匆站起身,借口说要去趟洗手间。由于脸色有些发白,纪嘉誉问她怎么了,她心思全跑完了,只敷衍了两句。


    推开楼道的门,她一把揪起碍事的长裙,上了半层,刚拐过弯儿,愕然看见一道高大的影子垂在上方的楼梯上。


    顾峙静静站在二层的楼道口,像是一只蛰伏在黑暗里的食肉动物,悄然等着她送上门。


    李棠梨咽了下口水,她选择走上前去,用苍白的言语说:“你听我解释,我以为你不会……”


    顾峙微微歪着头,上下打量了她一遍,逡巡在她袒露的胸口前,打断了她的话:“看来,比起我给你买的那些,你更喜欢这种风格。”


    不光是衣服。比起他,她更偏爱纪嘉誉一些。


    “不是的。”


    李棠梨摇摇头,可身形随之一顿,因为顾峙摸上了她开合的嘴唇。


    他半垂着眼皮,她涂了偏深色的口红,不再是那些各种口味的唇膏了。


    顾峙说:“我现在不想听。”


    指腹先揉擦了两下柔软的唇瓣,随后,不容抗拒地缓缓探入了深红的唇缝内。


    “唔!”


    他很慢地挤进去,细致地像在做口腔检查。


    李棠梨眼圈快速泛红,口腔里弥漫着一股醇厚的龙舌兰的味道。


    顾峙语气淡淡:“忍一忍,我很生气。”


    被男人随随便便就把手伸到嘴里,李棠梨却乖乖站在原地,哪怕眼圈泛红,也一动不动地顺从着、容纳着、接受着。


    实在受不了,手才求饶地攀上他的手臂,恳求他不要再搅弄自己的可怜的,被玩到发麻的唇舌。


    那枚戒指磕在她牙齿、舌面上,发出金属剐蹭声,带来轻微的反胃感。


    顾峙抽出手。


    那根手指湿淋淋的,原本冰冷的戒指被她暖烫了,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水光。


    第39章 回去找你男朋友吧


    李棠梨趴在他的臂膀上,咳嗽了两声。


    她红着眼睛,神色发怵:“我只是不想让你不开心。正好你也要出差,才没有告诉你。”


    “所以,就干脆瞒着我?”


    “……”


    顾峙低着头,用纸巾替她擦拭被揉花的嘴唇,动作很轻柔。


    “我现在不太开心。我有这个不开心的资格吗?”


    他显然已经放弃了情绪管理,语气近乎执拗,一定要亲口从李棠梨嘴里听到确切的回复才罢休。


    女孩要哭不哭,破罐子破摔地闭上眼睛:“有的。”


    “嗯,谢谢你。”顾峙奖励地摸了摸她的脸:“不许哭。”


    他偏过头,亲了一下她的脸,像是抽鞭子之前给出的一块糖,随后一路向下,张口咬住了她的侧颈。


    又落在他嘴里的李棠梨闷哼一声,瞳孔骤然缩紧。


    顾峙很喜爱她颈项上的那粒不起眼的小痣,这是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只针对她一人的小怪癖。李棠梨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此这么着迷。


    外面就是走动的人流,不时有说话声传来。


    男人的发丝蹭在她下颌处,一阵瘙痒。


    李棠梨揪住了顾峙的前襟,害怕被人发现他们躲在楼梯间做这种事。


    恐惧还急剧地放大了感官上的刺激,他在舔舐、磨咬,李棠梨浑身都在发抖,她咬着唇,避免溢出一些奇怪的音节。


    顾峙没用多大力气,刻意留下了印子。他盯着瞧了一会儿,还是压不下刚刚看到纪嘉誉揽着她的那股戾气,又转挪到她唇上,舌尖长驱直入。


    直到她气喘吁吁、双目失神地软在他怀里,看着被自己弄得乱七八糟的李棠梨,身上重新多出了属于他的痕迹,顾峙终于勉强平静下来。


    “和你男朋友的舅舅接吻的感觉怎么样?”


    一想到纪嘉誉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边,以男朋友的名义对她指手画脚,乃至在众人面前拥抱接吻,毫无道德负担地跟她做/爱,他就满腹妒忌与不甘,恨得嘴里能尝到血腥味。


    他完全无法排解这种情绪。顾峙甚至对自己感到陌生,因为它清清楚楚地照出了他的虚伪、低劣和下流秉性,这与自小接收到的家庭社会教育背道而驰。


    母亲饱受父亲出轨的苦楚,他青春期时极度憎恨那些破坏他人家庭的第三者。如果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不该干出这种事,那一定是他。


    但顾峙不后悔。


    他泥足深陷,并不打算改过。


    “今天不能换衣服了,”他啄吻了一下女孩的唇角,凝视着她失焦的眼睛,“湿着回去找你男朋友吧。”


    他松开手,以为李棠梨怕时间太长会引起纪嘉誉怀疑,肯定会立马就走,然而,她却站在原地,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角。


    女孩细细喘了两口气,认真地问他:“顾峙,你还难过吗?”


    即使刚被他欺负完,语气依然关切。她脸上的潮红还没有退下,眼睛荡着水光,专注地


    看着他的脸,像是能看透他的心碎。


    “……别这么看我。”顾峙喉结一滚,感到无所遁形。


    外露的怒火霎时间被扑灭,他仓促垂下眼,自嘲地说:“这几天下来,我差点以为我们是真的在一起了。”


    在同居的房子里肆无忌惮地亲密,想见她了就把人接到公司,插手她的衣食住行,这些给他带来了一种两人在恋爱的假象。


    可他们不是。


    “如果吓到了你,抱歉,是我没有认清身份。晚上早点回家。如果你今晚还回去的话。”


    他嗓音低沉而苦涩,李棠梨听得心有不忍:“我会回去的……”


    吱呀一声,一层的楼梯门被推开了,流泄出半扇暖黄的灯光,纪嘉誉的声音随之响起:“刚刚她往这边走的,难道是去二楼了?”


    他抱怨:“半天不回来。”


    暴露的前几秒,顾峙把手足无措的李棠梨捞进怀里,转了个身,贴着她耳尖气声说:“别出声。”


    她胡乱点点头,一颗心扑通扑通跳。


    纪嘉誉抬脚往上走,刚走到一半,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纪嘉誉,下去。”


    “舅舅?”


    他停住脚,站在台阶上,隐约见二楼门前站着两个人,除了他舅舅,还有一个不清楚长相身材的女人。


    因为楼道光线昏暗,只能看见她好像被顾峙紧紧抱在怀里,被挡得严严实实,一只捏着他手臂的手在轻轻发抖。两个人十分亲密,一看就关系匪浅。


    舅舅这是有情况了?


    纪嘉誉玩笑地说:“那是你女朋友吗?”


    是你的。


    顾峙拍了拍紧张过度的女孩的背,从容地说:“对,我女朋友。很好奇?要过来看看么?”


    纪嘉誉识趣地掉过身,不想给铁树开花的舅舅添麻烦:“不用,打扰了啊。”


    他踏着哒哒的脚步声下楼,门咣当合上,两个人又粘了一会儿,才分开。


    顾峙替她整理了一下衣服,李棠梨扶着胸口,强装镇定。她心有戚戚焉,突然又冒出一种古怪的庆幸——还好是顾峙。


    就连偷情这种事,他也表现得相当擅长。


    她前脚离开,顾峙穿过二楼,从另一侧楼梯下去,望着她像条小鱼似的在人海中穿梭,最后回到纪嘉誉身边。


    女孩发丝微乱,裙子多了两条褶皱,脖子上的痕迹用粉底盖了盖,看不出端倪,他所留下的痕迹再次被抹除了。


    顾峙收回视线,不能再看了,行程要误了。


    *


    本来是去找李棠梨,却意外撞见了舅舅的恋情。


    虽然纪嘉誉在心里好奇到底是谁拿下了他这个断情绝爱的舅舅,但没跟任何人透露这件事,毕竟这属于顾峙的私人感情状况。


    除了这个原因,也是为了规避随之而来的猜忌和议论。


    哪怕只是和朋友随口提一嘴,他们都知道纪嘉誉的忌讳,当面肯定不会多问,但私下绝对要揣测,关于顾峙接下来会不会结婚生子,荣星集团的继承人是否要发生变动等等,一堆废话。


    随着年龄增长,纪嘉誉越来越烦旁人跟他提起顾峙。尤其是妈妈和其他长辈,总是动不动就说,你舅舅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如何如何。


    好吧,舅舅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或许是很出色,但那和他有什么关系?到底有什么好比的?


    李棠梨回来了,纪嘉誉没好气地看她一眼:“我还以为你直接走了。”


    “一楼人太多了,所以我去了二楼。”


    次数多了,她也学到了顾峙脸不红心不跳撒谎的几分功力。


    望着她走过来的方向,纪嘉誉若有所思地问:“你走楼梯下来的?有碰见什么人吗?”


    他是想试探一下李棠梨有没有看见那个和他舅舅抱在一起的女人。


    却不知道,这个人恰好近在眼前。


    心里有鬼的李棠梨挤出一抹疑惑的笑:“没有啊。”


    不知道就算了,本来纪嘉誉也没抱多少希望。


    宴会散场后,李棠梨回到公寓。


    屋里黑黝黝的,空无一人。明明只是少了顾峙一个人,但她却觉得空旷了不少。


    整晚上都踩着高跟鞋,她先坐在沙发上歇了片刻,目光触及电视,又回忆起昨天和顾峙窝在一块看电影的情形。


    顾峙选了一部含有惊悚元素的悬疑片。她胆子小,看得身上发毛,总是扯起薄毯遮住眼睛,慢慢地就蜷缩在了顾峙身边,想看又不敢看。


    顾峙时不时瞟她一眼,觉得好笑,干脆把人抱过来,最后李棠梨是在他腿上看完的。


    思及他,李棠梨扯过一个抱枕,脸靠在松软的抱枕上,心神不属。


    发现自己晚上偷跑出来,顾峙初始情绪显然有些失控,但还是选择在纪嘉誉面前掩盖了过去。


    李棠梨歪着头,她也不想总是这么委屈他。


    说起这个进退两难的任务,李棠梨目前每天机械性地跟纪嘉誉发去固定的三四条消息,早安晚安,吃饭了吗,和背单词打卡似的。


    面对这种消极怠工的态度,以及她和顾峙越来越亲密的关系,系统却仍然保持沉默,它无声无息,像是彻底放弃了她。


    既不通知任务失败,也不约束任务者的行径,看情形,难道是懒得管她,要她在这个位面自生自灭吗?如果不能离开的话,那她和顾峙……


    思虑繁多,系统宛如一个神秘的谜团,令她无从下手。


    她疲惫地叹了一口气,拿起手机,主动和顾峙说了一声自己已经到家了。


    顾峙下了飞机,才看到李棠梨发来的消息。看到她的消息,一直患得患失的心才安了下来。李棠梨选择了他。


    实际上,他根本没有在楼道里说话时那么豁达。特别是出差的这两天。


    他不能把李棠梨逼得太紧,怕起了反作用。可那场宴会加剧了他本来就疑神疑鬼的倾向,顾峙真想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最好时时刻刻都不离身。


    只要有一刻看不到她,顾峙就会产生焦躁的联想——她是不是又去找纪嘉誉了?抑或是任何其他男人?


    顾峙回来的前一天晚上,李棠梨手机一震。


    顾峙:[头有点晕。]


    李棠梨:[是喝醉了吗?]


    顾峙:[喝了一点,刚回酒店]


    顾峙:[图片]


    他发来照片,是一张酒店对镜的自拍。


    似乎是不经意拍下的,照片有些糊。


    男人穿着黑色的高领打底衫,正对着酒店的镜子,撑着台面的那只手臂袖子挽了上去,露出小臂流畅的肌肉线条。


    衣服紧贴在平坦的腰腹上,勾勒出隐约的腹肌形状。


    顾峙脸色略有些泛红,那双深灰色的眼睛穿过照片,直直看向她。


    看着看着,李棠梨忽然脸上发烫。


    第40章 他不想冤枉了舅舅和李棠……


    因为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焦急感作祟,一处理完工作,顾峙搭乘最早的航班,马不停蹄赶回来。


    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刚洗完漱的李棠梨走出洗手间,她穿着睡衣,头发还未打理,松松挽在后脑,便瞧见客厅里风尘仆仆的顾峙,怀里还捧着一束花。


    “你回来了?”


    她摸了一下鬓角,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过于慵懒的姿态生出不好意思,男人却已箭步上前,他的气息和花香味一同袭来,吻像雨点一样落下。


    李棠梨仰着脸,让亲让抱,乖得不行。


    她的纵容让顾峙变本加厉,亲了又亲,隔两天就想念得厉害。有时候顾峙会怀疑李棠梨给他下蛊了,不然怎么会跟上瘾一样渴望和她亲密一点、再亲密一点?


    真是奇怪,明明从前十天半个月的不见面,现在却连短短分别两天都心神不宁。


    他轻轻地说:“好想你,你有没有想


    我?”


    李棠梨眼皮发烫,两手扶着他的腰身:“……也想你。”


    那捧被尽心挑选的玫瑰揉碎在两人的胸膛间,包装纸在挤压间发出窸窸窣窣的呻吟。


    “送你的花,喜欢吗?”


    从他手里解救出这捧可怜的花束,女孩嗅闻了一下,浅浅的、羞赧地笑:“喜欢,好香,我一会儿插到花瓶里。”


    在自己的房子里,捧着自己送的花,哪怕李棠梨此时不修边幅,他还是怎么看怎么漂亮。


    又低头亲了她侧脸一下,随后他说需要休息半天,睡上几个小时。李棠梨做好早餐,谁也没有提起宴会上他的失控之举。


    顾峙不会傻到在李棠梨面前提起她的正牌男友,在这方空间内,她最好彻底把他抛之脑后;当然了,要是能直接分手,肯定是值得专门庆祝的喜事。


    他出差时已经想清楚了,既然她暂时不愿意分手,那他也不好强逼,现在先学着在外人面前怎么当好一个合格的、不被发现的情夫。


    这里要强调一下,只是在外人面前。私下里,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顾峙是理所应当地把李棠梨当女朋友看待的。


    纪嘉誉为她做的事远没有自己多,外甥乳臭未干、幼稚易怒,李棠梨奔向他,本来就是无可厚非的事。


    舟车劳顿,顾峙一觉睡到下午三点,李棠梨打开他的房门,叫他起来。


    他眼睛都没睁开,却跟装了雷达似的,精准地出手把她拽倒在床上,被子一掀一盖,李棠梨就被他整个裹在了怀里。


    “再陪我睡一会儿。”


    李棠梨好声好气,像是在劝一个沉迷酒色不理朝政的昏君:“不早了,不是说晚上还要去老宅么?”


    结果,被那股安定剂似的的木质香一勾,她也泛起困意,两个人脑袋挨着脑袋,又睡了一个小时。


    四点多,两个人懒懒爬起来。


    李棠梨边收拾自己,边犹豫地说:“我真的要去吗?是不是不太合适,毕竟是你们的家宴。”


    虽然是顾语琴邀请她去的。


    “没什么不合适的。”


    顾峙一眼看穿了她真正犹疑的原因,这个要害始终横亘在他们中间,他戴上腕表,口气温和:“你怕什么?不会被发现的。”


    他说这句话的可信度不是很高。李棠梨想了想,毕竟她和语琴姐关系很好,明面上又是她的护工,出现在那儿也不算很突兀。


    但出发时,李棠梨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只有一辆车。她和顾峙总不能一趟过去吧?那就太过招摇了,相当于把同居的事摆在台面上。


    顾峙倒不以为意,淡声叫她上车。李棠梨是想另外打车的,可马上就是晚高峰,车源紧张,打不打得到另说;再不抓紧,路上就要堵车了。


    于是,她忐忑地坐上车,忐忑了一路,这种忐忑在驶入庄园望见纪嘉誉下车时到达了顶峰。


    怕什么来什么,正好撞见。车停稳,她本能地想在车里躲上片刻,等纪嘉誉走了再下车,可没料到,顾峙居然径直打开了车门。


    “舅舅。”


    顾峙点了点头,纪嘉誉用探索的目光望过去,见后座还另有一个女人的身影,竟然有几分熟悉。


    这就是舅舅的女朋友?他未来的舅妈?


    他见舅舅站在车旁,朝车里伸出手。那女人却没理他,像是怯生,不太大方,在车里怔了怔,才下定决心出来。


    她一露面,纪嘉誉脸上置之事外的好奇无影无踪。他先是有些困惑,紧接着是不止从何而起的恼怒。


    李棠梨局促地说:“嘉誉,晚上好。”


    纪嘉誉看了她一眼,又看了舅舅一眼,觉得很不舒服,这种不舒服令他喉咙缩紧,如同被一根针穿过咽喉。


    他冷下脸:“你怎么跟我舅舅一块来的?”


    见他不虞,顾峙却用了与火上浇油无异的轻飘飘的语气:“路上碰见的,顺道过来了。”


    “纪嘉誉,你好像有点生气。”他笑了笑,“跟我耍起威风来了?”


    纪嘉誉脸色更难看。舅舅是在挑衅他?为了李棠梨?


    他问:“李棠梨,真的吗?”


    “啊,是的,我当时正在等公交车,顾、顾先生捎了我一程。”


    这几天喊顾峙名字喊的多了,险些脱口而出。


    她夹在火药味十足的舅甥两人中间,眼睁睁看着局势恶化到这一步,这一回,纪嘉誉的疑虑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被糊弄过去。


    李棠梨死掐着指头,不知所措之际,包里的手机突地响了,打破了对峙的僵局。


    手机那头催促道:“棠梨,都六点了,你还没过来呀?”


    李棠梨心下感激,忙说:“语琴姐,我和其他人都在车库,马上就过去。”


    事情这才告一段落。


    进了别墅,和顾淑凤照常打过招呼,纪嘉誉始终阴沉沉的。


    果真是巧合吗?上回在温泉酒店,同样被他撞见他们泡完温泉出来。怎么这么多巧合?


    他再看不起李棠梨,再觉得顾峙瞧不上她,在连番相撞的巧合下,也不免要把这两个根本不可能的人联系在一块了。


    李棠梨一来,就被兴致勃勃的顾语琴拉到一边,讨论美甲样式。她身子斜靠在沙发上,为了将就顾语琴,坐得很歪。


    她穿衣风格不知不觉发生了变化,不再是他的偏好。


    身上穿着白色的斗篷大衣,下摆处露出的膝盖并拢着,漆黑的头发披在肩上,长相依旧那样,只是从素净的脸上透出一贯的静谧。


    再看他舅舅。他坐在右侧的沙发上,看着她们,并不是说一定唯独盯着李棠梨不放——纪嘉誉不想过早地下定论,冤枉了李棠梨或是舅舅。


    更何况,顾峙只是不发一语地看着。


    这时候,纪嘉誉忽然敏锐地发现,顾峙上身是一件白色的开衫。简直是和她遥相呼应。


    这算是一个证据。算吗?白色,多么常见的一个颜色,他今天的鞋子还是白的。非要这么捕风捉影,谁都不清不白。


    难道又是巧合?


    真真假假掺杂在一起,他脑海混沌一片,连顾淑凤在喊他都听不见。直到顾峙放大了一点音量:“纪嘉誉。”


    他抬头:“嗯?”


    顾淑凤不客气地扔下一句:“嗯什么?来书房!”


    他和顾峙一同站起身。关上书房的门,顾淑凤单刀直入:“舒家那个女孩,解释一下。”


    纪嘉誉一听,脑袋就大,他妈这是要给他上思想品德课了。


    他敷衍道:“就那样呗。”


    顾淑凤抱着胳膊,冷笑:“你是长大了,可只长个子,不长脑子!拈花惹草的时候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有魅力?没有身上那层光环,看看谁还乐意捧你的臭脾气!”


    她疼归疼,可看着儿子朝着自己那个人渣爹的方向发展,不能坐视不管下去了。


    顾淑凤厉声道:“我警告你,纪嘉誉,快点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给我处理干净了,再在外面瞎搞你等着我收拾你。”


    说完,她推了推一旁的顾峙:“你当舅舅的说一句。”


    他有什么好说的?


    你快和你女朋友分手,让我上位。


    尽管心里是这么想的,顾峙口头背道而驰:“李小姐对我们顾家有恩,你既然和李小姐在一起,就赶紧和别人断掉,不要对不起她。听见了吗?”


    果然,纪嘉誉拧起眉,他的叛逆期还没有过,最厌恶长辈凡事说一不二的做派。


    顾峙很清楚。所以,他故意扬起下颌,话声高高在上,重重砸在地上,宛如站在云端俯视着他发号施令。


    每次他这样说什么,纪嘉誉都要叛逆地反其道而行之。家里人越逼,他越撂挑子不干。


    纪嘉誉别过头,反感地顶嘴:“我又不聋。”


    然而,听到舅舅这么说,纪嘉誉心头的怀疑倒是淡了一些,或许真是自己多心了。


    短暂的插曲后,几个人终于在餐桌旁落座。


    顾淑凤居于主位,顾峙和顾语琴坐在同一侧,分别正对着李棠梨、纪嘉誉。


    李棠梨吃相比较斯文,加上今天穿着很淑女,意外对了顾淑凤的眼


    光。


    时间久了,她对纪嘉誉这个小女朋友看顺眼了。李小姐和语琴是关系不错的朋友,语琴很喜欢她,又雇她当护工,就算分手了,她和顾家的关系也不会断。


    所以,顾淑凤放松地问她:“李小姐,你口味偏甜口还是咸口?”


    纪嘉誉抢了先,急于证明自己对李棠梨的了解:“咸口吧。”


    见他这么说,李棠梨没有打他的脸,模棱两可地说:“我的话都可以。”


    话音未落,小腿忽然被轻轻碰了一下。


    那似乎是一个尖而圆的东西,点在她小腿肚上,静止不动了。


    是顾峙的皮鞋尖。


    李棠梨以为可能是他翘二郎腿不小心蹭到了她,正要往后躲,鞋尖却忽然动了。


    男人凌厉的鞋尖先勾了一下女孩柔软的小腿肚,再缓慢沿着她止不住发抖的腿,一点一点往上走,直到它挑开下摆,伸进了她的大衣内。


    李棠梨心头猛跳,仿佛身上被过了电。筷子慌张地磕在碗上,抬起眼望向对面,鞋尖暧昧地蹭着她的男人却神色如常。


    在纪嘉誉旁边,在众目睽睽的餐桌下,顾峙在勾着她的腿调情。


    他甚至瞥了她一眼,开口说:“李小姐,你脸有点红,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