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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1章


    第151章 故事 殿下,看着我,回答我


    凌长云转过头。


    约格泽昂往后靠在了椅背上,双手交握搭在腹部,回忆着:“雌父是在我八岁那年死的。”


    凌长云顿住。


    约格泽昂继续道:“当时曼斯勒安被兽群包围,四军都上了战场, 五城内空虚, 老东西就想联合议阁夺了军权,彻底把雌虫彻底压制下去。”


    “不想刚要行动就被雌父察觉了, ”他停了停, 笑了下,道,“当时迷惑诸多,其实现在想来,他们的目的不是雌虫,而是那个怪物。”


    “……”凌长云放下了手里的杯子。


    “当时的皇城守军大都听命于雌父,两边就打起来了,后来的事和传言中的大差不差,守军不是抗激训练多年的地下军,雄虫精神力强出,军雌精神海暴动,不出几息,基本死光了。”约格泽昂道, “议阁切断了所有的与外通讯联系,雌父被仅剩的三名亲卫拼死护着逃出皇宫,想把消息递到界外战场——”


    凌长云坐直了身。


    “顿特莱格当时的族长放手了, ”约格泽昂动了动肩膀,“所以雌父他们才得以逃脱,不想却被森道利梵带人堵住,老东西领着追兵过来,将雌父几人截杀于驭都城墙。”


    他抬头看着凌长云,轻声道:“顿特莱格是雌父的亲哥哥,我的亲雄伯,平日与雌父多亲近。当时我在穆叠得到所谓雌父叛乱的消息,第一反应就是去顿特莱格找森道利梵。”


    “哪怕是结业拟终测,我的速度也没有那么快过,所以,森道利梵才在雌父快要出城之际,那么及时地堵死了最后的活路。”


    约格泽昂说完后似有所感地抬头,凌长云已然站到了面前。


    凌长云唇线抿得平直,半晌才出了两个字:“可是……”


    “我没有骗你,”约格泽昂牵起凌长云垂在身侧的手,放在掌心摩挲着,垂眸道,“我从八岁到重新生出翅翼之前,有关这一切的记忆都是我和你说过的那样。”


    “后来才知道,是圻珞崖果,”长密的眼睫虚虚掩着眸,约格泽昂借着那点子的余光注意着凌长云的状态,“是老东西和森道利梵用毒紊乱了我的记忆。”


    “他们以为雌父已经告诉了我一切,而当时虫神已然震怒,更不可能在那个关头杀了天命子。”


    他抬头,看着凌长云:“阿云,是我害死了雌父。”


    ……


    曼斯勒安。


    “哐当!”


    一声巨响,惊得门口的守卫急急就要往里冲:“陛下?!”


    “不用。”约格泽昂隔着长门淡声道,“出去吧。”


    守卫对视一眼,到底不敢再往前,凝神细听没有别的动静,犹豫了下还是出去了。


    “怎么了?”穆伊将将走到殿门口。


    “伯恩大人。”守卫俯身行礼,朝里面恳求地示意了下。


    穆伊了然,迈过门槛走进去:“知道了,我去看看。”


    守卫登时松了口气。


    “陛下。”穆伊敲了门,也不等回应就径直走了进去。


    一进去就是扑鼻而来的浓郁血腥气,穆伊脚步一顿,抬眸望去——


    床前阶上黑红一片,黏稠的血液顺着台阶一滴一滴往下淌,汪在地上绞湿了绒毯,血纹一般一丝一丝往旁边裂。


    约格泽昂拿了帕子擦去唇边下颔溢出的血,撑着扶手坐进了椅子:“有事?”


    “……”穆伊瞥开眼,道,“怪物开始狂躁了,原计划可能实行不了了。”


    约格泽昂抬头:“什么意思?”


    穆伊:“虫神力还要两年才能回来。”


    约格泽昂神色渐渐冷下来,话语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你之前说的是十二年。”


    “是,”穆伊眉宇间也染上了郁色,“天道也是这么说的,但我们都错估了倒回对神力的影响。”


    “……早知……”他顿了顿,到底沉默了下来。


    “行了我知道了,”约格泽昂支头靠着,“你回去吧。”


    “我怎么回去?”穆伊烦躁之色难掩,“你那骨头最多再撑一年,除了虫神力谁也对抗不了那个怪物,到时候曼斯勒安就是真的完了!”


    约格泽昂嗤笑:“那不正合你意?”


    “你——!”


    约格泽昂摆手止住他,这会儿头呲呲啦啦疼得要命,声音一出就如锤打敲,已然不耐再听人吵。


    “下去。”


    “……”


    穆伊还欲再说,视线一撇落到了虫皇被血染得透彻的前襟上,他攥了攥手指,甩袖转身朝外走。


    临出门,他停住脚步,也没回头:“约格泽昂,十一年了吧。”


    “……”


    约格泽昂闭目按揉起太阳xue ,听着长靴落地声在耳边渐渐远去。


    十一年了。


    ……


    长银联邦。


    军雌的眼眶被血色泡得红糜,里面压抑已久的水雾气被苦痛染得郁结,却又在挤出的笑意的强推下一圈一圈荡得潋滟,像是漾平山海后的和暖,尽力藏去所有骇人的尖锐戾气,平静得更像是述情的旁白。


    “……”


    凌长云蹲下身,反握了约格泽昂的手,仰头问道:“森道利梵和上将的关系很好吗?”


    约格泽昂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所说的上将是指谁,下意识答道:“很好。”


    “很亲近。”他道。


    凌长云又问:“曼斯勒安八岁的小虫崽能做什么?”


    约格泽昂从怔愣中清醒过来,牵了凌长云要扶他起身:“阿云——”


    “殿下,”凌长云压住他的手,道,“看着我,回答我。”


    “……”


    约格泽昂缄默下来。


    “什么都做不了。”


    什么都做不了,没有权,没有军,甚至没有能一力破庭阁的实力。


    随随便便一只高精神力雄虫就能轻而易举地让他陷入暴动,


    除了找人别无他法。


    凌长云最后问了句:“圻罗崖果是你自己喝下去的吗?”


    “……不是,”约格泽昂心神大震,怔怔地看着他,“我,不知道。”


    凌长云点点头,撑着约格泽昂一直伸着的手肘站起身,松手回身,端了玻璃杯饮下那一层清酒,笑了声,道:“伊本洛瑟中将可以靠酿酒的手艺发家致富了。”


    “……”


    “唰——”


    衣料猛刮,凌长云转瞬间就被抱进了心口剧烈跳动的胸膛里。


    “阿云……”约格泽昂手抖得厉害,颤着声确认道,“你,真的这样想吗?”


    凌长云低头看了眼锢在腰间止也止不住地发抖的手,叹了口气:“上将,前夫与前夫之间是不是该保持点儿距离?”


    “阿云,”约格泽昂抱得更紧了,凑到怀中人耳边小声地祈求道,“告诉我吧,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阿云?告诉我吧好不好?”


    吐在耳边皮肤上的热意太过强烈,凌长云不由地缩了缩,放下杯子点了点头:“是。”


    是字刚落,约格泽昂一瞬收紧怀抱:“如果这个人不是我呢?”


    “什么?”凌长云一愣。


    “如果这个人不是我呢?”约格泽昂近乎是小心翼翼地重复了一遍,于悬崖深渊上回望希冀,“阿云,你还是这么想的吗?”


    如果这个人不是我,没有那些浓烈至极的爱呢?如果——


    阿云,你还是这么想的吗?


    “……”凌长云有些莫名,感受到身后人的越来越抖,还是道,“是。”


    “嗒。”


    颈窝被潮意烫了又烫,凌长云想转头又被锢在了窗台与军雌之间,只能微侧着勉强看见垂散下来的几缕金丝,等了又等,还是忍不住抬起手,迟疑地轻拍了拍他一直在发颤的手背:“怎么了?”


    “没事。”


    约格泽昂抬眸,隔着一层朦胧的水雾往窗外看,身心带魂地泡进了满芳的桂香池子里。


    “我只是,太高兴了。”


    太高兴了。


    ……


    统管庭的仪器响了,连着一月,四区都抓了不少所谓虫族间谍。


    一时间,各区都人心惶惶躁动不安。


    “他们把南区行政部部长抓了。”白承昭抱着一摞文件匆匆走进会议室,一本本直接滑给了每个人,“这是新公开的检测结果。”


    众人抓了文件猛翻。


    “左上肢骨骼走向异于常人……”游从炸了,一把拍了文件,“放他爹的屁!当时楚中将左手是碎在了虫族嘴里,后来杀了虫族拾了残缺碎骨才勉强拼凑起来的!当时还是统管庭也派了医生来啊!都他妈失忆了?!”


    白承昭这会儿也没心思再管游从了,转头看向坐在最前翻看文件的约格泽昂:“上将,这绝不会是最后一个中将。”


    上校,少将,中将,下一个要抓谁?


    “有没有可能真是……?”雅奎克盯着上面的数据,眉头皱得死紧。


    “当然不可能!”游从猛地扭了脖子,“哪个虫族间谍会这么几十年如一日地狂砍自己的种族?!疯了?”


    “那也不一定。”


    游从怒瞪过去。


    “是不是再另说,”伊本洛瑟没理他,偏头对约格泽昂道,“上将,这程序明显是有问题的,就他们这样抓人,冤死的都得占十之八九。”


    “对啊,最先抓进去的那一批已经开始动刑了。”卫洣紧跟着道。


    众人的目光齐齐转向自始至终没怎么说话的约格泽昂。


    “叩叩叩。”


    “进。”


    副官推开门,站在边上道:“上将,堤诺莎上将来讯。”


    约格泽昂起身走了出去。


    “南区上将?”卫洣猛地转头看向凌长云,“要打?!不行啊,统管庭有兵不说,在联邦星民心中的地位也是……”


    凌长云没说话,只食指无甚规律地敲着桌面。


    ……


    南区没有打,但直接锁了所有的关卡,大军驻区界线,公宣让统管庭放了行政部部长。


    半月,东西区三部部长被抓。


    ……


    温森2887年,三军上将萨岱霍斯·斯林洛亚率军于南林全歼堤摩异兽。


    同年春月,皇子适愿·温森特纳祈魂结束,由先三皇子之子罗普亲王主持,与萨岱霍斯于主都皇宫成婚,府居城东。


    第152章


    第152章流光自由路他的月亮送了他一场人间……


    ……


    长银联邦。


    “西区也锁了,东区在和上将联络,估计也差不多。”卫洣拎着光脑走进凌长云的办公室,还没坐下就灌了一壶红茶。


    “好喝!”他赞了声, “怎么我那的就那么涩?”


    凌长云指了指门边的柜子, 示意他自己去拿。


    “我要两盒,”卫洣把椅子拖到凌长云对面坐下,忧愁爬满了熬了几个大夜后疲惫的脸,苦恼道,“长云,是我的错觉吗?我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我也觉得,”凌长云一页页翻着光脑上的缉讯令,手上时不时捏一把绕在指尖的一溜小胖球,“太快,太急了……”


    “对!”卫洣仿若顿悟般一拍拳,“就是太急了!”


    太急了。


    “不用那么急。”


    约格泽昂转着扳指把玩,淡声道:“你雄父在原来的房子里给你留了点儿东西。”


    “什么?”凌洲一愣。


    约格泽昂支了头斜靠在琉晶椅上,自肩上垂下的银链晃悠悠地打在华服金绣上,迎日折出的流光遮住了这位虫皇陛下的面容,让底下站着的凌洲抬头也窥不见其半分神色。


    “栖叠礼的贺礼, 自己去取吧。”约格泽昂道。


    “……是。”凌洲垂眸应道。


    “去吧。”


    凌洲俯身行礼, 转身就径直出了大殿。


    等到靴落碧砖的声音散去,约格泽昂才抬起了眸——


    青年着了件银白议服,光影一照更衬得长身玉立携暖阳,与那人如出一辙的乌丝随着走动滑落,露出的内庭徽章在光下折出了几道亮来,隔着大半个鎏金殿的距离刺进淡紫的眼睛里,恍惚间竟好似回到了那年的阳春新愉。


    近, 二十六年了吧……


    瞳孔被洒了金辉的白光刺得有些涣散,眼前的一切都化成了团团朦胧的烟雾,流银一撞声,团烟碎得星星点点,流转舞旋间凝出了朝思暮想不得求的疏淡人影。


    天拂瑕光,凌长云低头扣上了腰间的系带。


    “阿云,下雪了。”


    约格泽昂端着杯牛奶立在门边,手里的温热在此刻都有些灼人。


    十二月的初雪。


    凌长云下意识回头,窗外绒打金桂,细细的白雪从窗缝里飘进,悠悠扬扬落到了乌发间。


    凌长云忽然叹了声。


    “怎么了?”约格泽昂走到他旁边。


    凌长云:“起早了,也是大冬天的还能看见桂花摇了。”


    “……”约格泽昂哽了下,不确定道,“不喜欢吗?”


    “喜欢——”凌长云懒洋洋地拖着尾音,从约格泽昂手里抢过牛奶走到桌边坐下,“也是难为上将大半夜的还去捡花往上堆了。”


    约格泽昂:“……”


    他走到凌长云对面坐下,百思不得其解:“阿云,你睡了。”


    “嗯,我睡了。”今日休假,凌长云慢条斯理地捧着牛奶喝。


    约格泽昂闻言,眉心微蹙:“睡不好吗?”


    那倒没有,凌长云晃了晃又沉到杯底的糖浆,近来几月都是一觉睡到大天亮,不再似之前一般总是夜半悸醒数次。


    他瞅着约格泽昂已经打开光脑准备安排上门体检事宜,这才放了杯子道:“诈你的。”


    约格泽昂一顿,抬眸。


    时间久了,凌长云也被他看得有些莫名的不自在,重新拿了杯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看我做什么?”


    约格泽昂只看着他垂下去的眼眸笑,关了光脑凑近撑上桌子:“今天心情这么好?”


    凌长云盯着杯壁一圈圈化去的牛奶沫子看:“最后的星际游了,怎么也得好一点儿。”


    约格泽昂神情不变:“最后?”


    “是,最后一排的禁药也查了,都不是。”


    雄虫主任的脸色禁不住又白了一度。


    都不是,都不是,怎么会都不是,如果序列库里没有,那大殿下……


    “啪嗒。”“陛下?!”


    约格泽昂越过一众医生,径直走进了急救室。


    “现在什么情况?”铂斯带人停在门边,转头扫了眼旁边乌泱泱站着的一群人。


    雄虫主任立刻上前道:“铂斯大人……”


    边境异兽大举入侵,怪物也越来越狂躁,约格泽昂和穆伊无暇他顾,大半时间都在地下区,不想就这么一档子的功夫,适愿就被下了禁药性命垂危。


    “陛下。”


    萨岱霍斯守在里面,周身戾气骇人。


    约格泽昂几步过去,小兔子一动不动地睡在舱里,面色惨白呼吸微弱……寻不到几分活气。


    “……可问题是,我们根本不知道这禁药是什么,上将连严讯器都用了,可——哎——!”雄虫主任说不下去了,抱头背过了身。


    “圻珞崖果。”


    “什么……?”雄虫主任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猛地转身——


    约格泽昂抬手,袖口处淅淅沥沥往下淌着血,手里捏着个装满了黑血的药瓶:“里面是样本,拿去验。”


    “?!”雄虫主任大骇,但到底情况危急顾不得其他,接了血瓶就带着人往里面冲,“是,快!查数据库!!!”


    “快——!!!”


    “快!阿凌呢?!”


    十二月将将进了尾,统管庭一纸缉讯令就杀到北军区,大军迫近,四区公宣——缉拿虫族间谍,北区作战部部长凌长云!


    北区炸翻了天,偏偏这时约格泽昂和凌长云一个都找不到,五部部长只能一边派人全区翻寻,一边越级上去锁了区外所有关卡。


    “阿凌?!阿凌?!”


    “上将?!上将?!!!”


    “凌中将!凌中将——!”


    “阿云。”


    安祠堂外动荡惊骇,安祠堂内魂灯震颤。


    约格泽昂靠坐在冰棺旁,目光细细地描摹着身下人的面容。


    不再是之前的惨白冰冷,面庞上多了几分正正好的血色,哪怕是闭着眼一动不动地躺在冰寒的冷棺里,也能窥见里面活泛到足以让人惊异狂喜的生气。


    约格泽昂光是看着,面上眸里就都含上了开心至极的温笑。


    紧闭的石门外是心急如焚顾不得其他的急促敲门震响。


    约格泽昂在一片混乱遥远的急喊中站起来,俯身将沉睡中的爱人抱出了冰棺,踏过地上暗暗将息的莫大繁复法阵,走到明明灭灭昏昏不堪的魂灯圈外,轻柔地把人放到了新打起来的沉香床上。


    前面的庞大的骨架子虫形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汪半旋着流星银河的墨蓝时洞,洞里的星光水一般潺潺往半空流,搅着璀璨金光一起在安祠堂里荡出了绚烂长流川,冰棺也收聚化成了冰蓝色的云雾,在摇摇欲坠的曼斯勒安给即将醒来的瑶月造了片无边星云天。


    约格泽昂低下去,近乎虔诚地在浅浅着了层色的薄唇上轻轻印下一吻。


    “阿云。”


    他的月亮送了他一场人间。


    “陛下!”


    石门终于开了,约格泽昂自里走出,手上拎着把流银唐刀,锋锐的刀尖一路剖开了厚雪。


    “走吧。”


    “你以为你还能走去哪儿?!”


    凌长云站在北区的最高楼上,前面是乌泱泱一大片逼近的统管庭星舰,后面是持枪挡来的四区大军。


    再抬眼,世界自天际断裂崩塌,坠下的残块一层层向内化为齑粉,整个联邦顷刻间支离破碎,而里面的星民毫无所觉。


    别怕,阿云,当统管庭的战舰冲上北区大楼的边角,长银灰飞烟灭之时,往前所踏,就是你的流光自由路。


    统管庭几乎把三区部长抓了个遍,本想借着凌长云冲开北区的坚墙,不想北军直接于区界线外截杀了前锋部队。统管庭震怒,大军全压,其他三区压抑忍耐已久,闻此变故群情激愤,半日不到就演变成了四军区和统管庭——


    不,众人举目眺望,密密麻麻自统管庭后面扑来的尽是狰狞虫族。


    “统管庭五将皆是虫族特级种,”喻将军领在四军最前,“众军,且随我,一起迎敌!!!”


    “迎敌!迎敌!迎敌!!!”


    “唰啦——”


    星舰里的人嘶吼着褪去了身上的人皮,一节节獠肢顶开舱门爬到了战舰之上。


    联邦和虫族的战争。


    星际守卫战!


    站在大楼顶上的凌长云就是第一个靶子。


    “阿凌!站那别动——!我们来了!!!”


    “凌中将!!!”


    “我们来了——!”


    “保护凌中将——!!!”


    “冲啊——!!!”


    “嘶嘶——”


    “滋——!”


    “……”


    震耳欲聋的满天怒吼咆哮中,凌长云下意识往旁边望去——


    方顶窄地上空空荡荡,早已没了军雌的身影,随着飞雪卷风一起,杀回了大乱的曼斯勒安。


    只要一只虫碰到大楼,顷刻间,长银联邦就会湮灭殆尽。


    虫族倾巢而来,凌长云独自一人站着,怔在了原地。


    下意识。


    他……下意识地,寻找约格泽昂。


    凌长云的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缩。


    细雪飒飒,半片白蒙蒙的冷花掉下来遮住了大半眼眸。


    凌长云一直活得像一抹漂泊于世的游魂,无论是在蓝星,还是在曼斯勒安。哪怕后来在新府落了地,却也总觉得那是股纤细到风一来就随时都会不见的线,系不住也抓不牢,好似总会再飘逝。


    就算是少时对扈院长……他也从未,从未如此下意识地,下意识地想——


    “在想什么?”


    第153章


    第153章梦裂天天开心啊宝贝儿


    世界太嘈杂了,那道温柔含笑的声音好半天才传进耳朵碰到神经,听起来是那么遥远又那么近,失神间好似又是长梦一场,骤觉骤灭。


    凌长云怔然许久,回头看了眼底下冲在最前已经快跃上大楼的北区众人,破釜沉舟般地旋身转向了尽头——


    约格泽昂一袭繁复虫皇长袍,金丝高束于鎏金华冠上,面覆霜雪眸含情,手里拎着的唐刀斜抵在地上,往那一站,便是万万星民朝高阶。


    当年没能见到的,在今天也算是圆满了一次。


    “那边处理完了?”凌长云开口问道。


    约格泽昂挑眉点了下头:“完了。”


    “骗我。”


    约格泽昂低叹了声,道:“我不放心。”


    他走上前,在满天的暴怒嘶吼中折刀抱住了凌长云。


    “阿云,宇宙那么大,可我还是找到了你。”


    凌长云转头,却只看见自约格泽昂发际垂下来的银玉链子,随着军雌抱紧的动作轻轻晃在脸侧,温温凉凉擦出了暖。


    “什么……?”他没明白。


    约格泽昂揽紧凌长云的肩背,扣住他的后颈压到自己颈窝,轻柔地摩挲安抚着,一字一顿地重复道:“阿云,宇宙那么大,可我还是找到了你。”


    三区那么小,怎么可能找不到。


    “?!”凌长云一瞬抬眸,漫天星舰直冲而来,尾翼的白光刺成了一条流长的线,裹挟着舰身在猛烈撞击下擦出的烈火,一并烧进了耀黑明亮的瞳孔——


    天昼大亮,碎雪在眼前匡卷,一块块拼成了两个模糊的人影。


    光一暗,是凌长云自己都快记不清的熟悉轮廓。


    “小云。”


    身上的温热触觉消失了,约格泽昂不见了,周围的一切都破碎不堪,汽化为雾薄薄远去了……


    “爸爸……妈妈……?”


    关月出站在凌载风身旁,想上前又强忍下,拼命收着眼里的泪水想好好地看一看她的小娃娃:“对不起啊……”


    “是我对不起你们。”凌长云望着近在咫尺的父母,眸眼里都是他们周身将散未散的白珠光沫。


    凌载风一愣,几乎是一瞬间就听出了儿子的话中意:“你……?”


    “都想起来了,”凌长云道,“我已经,走过了四十轮的长梦。”


    记忆一寸寸回叠,这次看到的终于不再是满屋的大火死灰杂凄叫,焦烟呛进鼻间,窒息过后是扑面而来的薰衣草香,金叶黄的风铃在虚空中荡起了一轮又一轮的流鳞长波,微漾散去,浮出的尽是柔光与安定。


    “小云……”关月出捂住了嘴,稠红的眼眶再也经不起滚烫的灼,满溢的热泪一刹那就全泼了出去。


    “我很想你们,”凌长云隔着眼前血色的水雾张开了双手,声音几度不成线,“可以,抱一下吗?”


    “小云——”关月出再也忍受不住,哭着就直接扑上去抱住了自己日夜思念的儿子。


    缥缈的,无实的,晶魂的虚无,却是心落梓乡的安定。


    三十六年了吧……


    “能最后看你一眼,爸爸妈妈真的很开心。”长风一吹,关月出的半边身子都散到了虚空。


    “……我也是。”凌长云闭上了眼,滚水淌下泡湿了衣襟。


    “小云。”凌载风牵着将将欲散的妻子,在一片魂化的空茫中用尽全力地最后抱了抱自己已经长大成人的小不点。


    “我们只希望你开心。”


    “呼啦啦————”


    魂碎梦破,浓郁到极致的燕尾青呼啸着冲向凌长云,在重新温养起来的晶魂里辟出了一汪浩瀚无垠的流光精神海。


    白茫褪去,枪鸣炮炸的震响一举贯入耳中,清浅的紫眸在眼前映出流金的细碎波光,轰鸣巨响似乎又被甩到了崩裂天际。


    “不哭了阿云,”流金溢彩的强劲翅翼牢牢挡住了自身后扑来的烟尘燎灰,约格泽昂捧上凌长云的脸,轻柔地给他擦去了上面所有的灼烫潮湿,“蓝星的一切我都安排好了,你走进旁边的时洞里就行。”


    他将手里系着根黑线的菱状蓝水晶给凌长云戴上,金光一照就闪出嵌在里面的银流星川:“想阿愿了就拿精神力碰一下。”


    凌长云有些仓皇,下意识紧紧扣住了面前人的手腕:“约格泽昂,你说过你不会放手的!”


    “不哭,宝贝儿,”约格泽昂看着他眸子里的茫然失措,心口也疼得厉害。他承诺着,温柔又郑重,撇到下方的又隐隐上了抹疯狂与狠戾,“我当然不会放手。阿云,我不骗你,就是只剩一道残魂,我也会拼尽所有回到你身边。看着你,陪着你,走尽你的流光自由路。”


    约格泽昂偏头吻上凌长云失了血色的唇,一点点重新揉上鲜活的殷红。


    “我只希望我的阿云,日日欢愉。”


    他笑着,在满空摧枯拉朽的爆炸中仿着凌长云的十四封生贺信,裹着长廖硝烟祝道:“天天开心啊宝贝儿。”


    “呼飒————”


    长风卷烟云,眼前光景随着意识一并袭进了无边昏黑,天崩,梦裂……


    再睁眼,满边魂灯幽微光,沉香绕流年,无边星云天转下,时洞辉扬扬。


    “轰————————”


    足以毁天灭地的巨响穿透坚地砸进了安祠堂,盏盏魂灯晃得急,流出的碎芯被甩得七零八落,一片片溅在还残留着些许焦黑咒痕的石地上,细细碎碎地朝加速流转的时洞那铺了条璨金灯花路。


    去吧。


    “……”


    凌长云从床上站起身,沉默地望向那空极速流转的时洞。


    ……


    怪物快要成完全体了,约格泽昂几人只能爆了科米加的所有腌臜事,逼得其现任族长巴格理不得不强行打断怪物被凯尼塞伦和贝墁延缓的成巢,提前打开禁制释放怪物。


    幽绿的软体黏液遮蔽了曼斯勒安的天空,降下的恶心泡水沾上一点儿就是焚烧折磨而死,早前打去的足以轰灭整个虫族的光弹流炮尽数被怪物折了挤堆在中央对准主都的莫大黏泡中。


    下坠,下坠,泡膜一裂,就是曼斯勒安的灭族末日。


    虫神之力到底赶在雪末全数回来,但偏生怪物没有完全吞噬体内的巴格理,就成了虫族的内部事。


    天守规则在侧,便是天道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再次强行突破,再等一会儿,等一会儿——


    还能等吗?


    “等不了了,”凌洲捂着腹部又被撕裂的刀伤撑着起身,“伤口还在,还能提取出巴格理的精神力。”


    同族精神力可以相吸,用巴格理的精神力——找到巴格理!


    “殿下————!”


    凌洲顶着怪物流散高空累压骨骼的莫大气流重压,拼尽全力冲上了天,在灭世巨泡爆炸的前一刻强杀了巴格理。


    萨岱霍斯冲上去,展到极致的银白翅翼牢牢将凌洲护在身下,狠力一推把身下人推向大地,自己挡了碎裂的膜泡。


    凌洲惊惧大震:“上将————————————”


    萨岱霍斯只看着他笑,声音已然快发不出了:“抱歉……”


    膜泡裂到最后一层,约格泽昂骤然出现,拔出萨岱霍斯被搅进里面的翅尾,甩了精神力把他推下去。


    “别抱歉了,好好安慰小兔子吧。”


    浅紫的精神力自摇摇欲坠的精神海里倾涌而出,以高举的指尖为轴心,向四周结出巨大的平网拦住膜泡,堪堪为底下已然血纹结成的穆伊争取了几秒时间——


    “轰隆隆隆——————————”


    金紫长剑横空凝出,挟着可破山河之势杀刺向上方的灭世怪物——


    “哐嚓——”


    精神网再也承受不住顶上的碾骨巨压,咔嚓啦碎纹成裂,流弹群冲破最后一层阻碍,径直抵上了鎏金华冠——


    “嘭————————”


    约格泽昂刚刚闭上了眼,华冠尽数被碾为齑粉,顶上的压力却是蓦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凛冽松雪气。


    他猛地睁眼,不可置信地对上了那双璀璨如星的黑眸。


    “阿云?!!!”


    “唰————”


    下一秒,浓郁至极的燕尾青彻底遮盖了视线,天旋地转,长剑划光挥砍,怪我遮天蔽日的庞大身躯顷刻间四分五裂。


    流弹被黏膜反吸回去,约格泽昂神经剧跳,划血破开浓雾,扑过去抱了凌长云反身压着向下冲去——


    “嘭咚——轰隆隆隆——嘭啪——嘭——————”


    流弹群把被肢解的怪物炸了个粉碎,自高空洒下的无数稠烫幽绿黏液又被燕尾青和浅紫兜着成□□死结,稳稳当当地安置在了早已被腐蚀殆尽的焦臭黑地上。


    活了。


    “怪物灭了!怪物灭了!!!”


    “活了!!!我们还活着!!!我们可以活了!!!”


    “曼斯勒安!!!曼斯勒安!!!曼斯勒安!!!”


    “……”


    满城欢悦,柔雪纷飞,满目疮痍的大地被纯澄的白安抚着盖在了底下,焦臭尽散,唯有凛凛雪清气。


    约格泽昂抖着手松了些,全无如其他人一般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满腔的不知所措和刀戟未落的惶惑不安。


    他强忍着神魂里激荡难言的情绪,颤抖着迅速检查了遍面前的人,确保无一处损伤后才敢抬眸看向凌长云的眼睛。


    “阿云……”


    第154章


    第154章太平盛世好,我们复婚


    “我一个人在外面也怕, ”凌长云看着面前仿若从血水里泡出来的军雌,抚去他眼尾的血珠叹了声,在主都硝烟过后的一片惊诧欢欣雀雀飞中倾身抱住了约格泽昂, “陛下,哪有你这样的。”


    约格泽昂瞳孔几欲化为竖线,细雪淋了两人满头, 纷纷扬扬竟生出一种长伴共白头的错觉。


    是错觉吗?


    喧嚣远去,指尖是抖动不止的冰寒,偏生那抱上来的身躯又是熟悉的温柔暖热,一寸寸软化了被十二年轮转的严寒冻得僵死欲碎的骨骼。


    他颤抖着,惊骇着,后知后觉地狂喜着回抱住失而复得的爱人。


    “阿云,阿云……”约格泽昂一声声唤着,手上也越抱越紧,生怕力道一松,怀里人就又散成了浮华月流辉,彻底消逝在自己的神魂世界里。


    他一遍遍唤着,凌长云也一遍遍应着,直到耳边一声“宝贝儿”再携着滚烫扑过来,才有些受不住地推了推愈发……黏糊的虫皇陛下。


    约格泽昂半丝也不放手,只看着他发红的耳尖笑,凑过去吻了吻,轻声道——


    “雄主。”


    凌长云动作一顿,随即被更紧地抱进了怀里。


    “嗯。”他应道。


    “……”良久,约格泽昂笑出了声,喟叹地吻上凌长云的颈侧,“我的君后。”


    风吹过, 雪浇身,三百不复,终圆满。


    他的瑶月,他的至爱。


    凌长云轻拍了拍约格泽昂的肩背,道:“快别磨蹭了虫皇陛下,事还没完呢。”


    “什么事?”虫皇陛下顺着他的示意转头,正正对上站在旁边同样一身血一脸震撼的皇子殿下。


    “……”


    两相对望,凌洲深吸了口气,转身牵了萨岱霍斯往前横插进了两人中……旁中间,弱声弱气的:“雄父雌父,上将也要抱抱。”


    萨岱霍斯:“……”


    凌长云:“……”


    约格泽昂:“……”


    怪物一解决,剩下的事处理得就很快,凌长云久不回曼斯勒安,对新换的一切都不甚熟悉,干脆便站到旁边盯着那一团离了活体后死气沉沉的黏液,等着众人收拾残局。


    “爸爸。”同样被萨岱霍斯强按到一边待着的凌洲无声无息地探了个兔子脑袋出来。


    “阿愿?!”凌长云正想着米阶斯,倏然吓了一跳,刚想说话就猛地一震,“……你叫我什么?”


    “怎么了凌老同志,”凌洲幽幽地看着他,“坑了我一把连爸都不让喊了吗?”


    凌长云满脸茫然迷惑:“同——什么坑???”


    “……”凌洲抬手探了探凌长云的额头,真诚发问,“爸爸,你还好吗?要不要去医院?”


    听懂了的凌长云:“……………………”


    他看着面前一脸无辜的欠揍小虫崽,只觉痛心疾首——


    好好的一只小可爱乖兔子,到底被约格泽昂养成什么样了?


    偏生凌洲还继续问道:“爸爸,你怎么了爸爸?”


    “爸爸心有点儿痛。”凌长云捂住了自己的心口,“要不你再回蛋里孵一遍吧?”


    凌洲:“……”


    他幽怨地盯着凌长云,没一会儿就看得凌长云叹气:“阿愿——”


    “雄父,”适愿一下就乐了,笑得眼睛都快眯起来了,晃着兔耳朵张开双臂,“要抱抱。”


    凌长云一怔,随即垂眸敛去了眸尾的红意,上前抱住了自己久别重逢的小兔子:“雄父抱抱。”


    适愿的眼眶一瞬就红了,叭嗒就滚下了泪珠子,小声哽咽着:“雄父,你去哪儿了?我好想你……”


    “不哭了,雄父回来了,”凌长云温声哄着,末了笑叹了声,“兔宝宝长大了,都这么高了。”


    “嗯……”适愿抱着雄父蹭了蹭,“已经是二十四岁的大兔子了。”


    “二十四了呀,我——”凌长云蓦地一顿,险些怀疑自己听错了,“多少岁???”


    适愿不解,抬起头来看着凌长云:“怎么了雄父?二十四啊。”


    凌长云:“…………”


    ……


    温森2887年冬末,科米加所犯之罪皆公之于众,灭世怪物降临,虫神之力回拢,先亲王凌长云复活,曼斯勒安举族相抗,终斩怪物于紫金长剑之下。


    族人凋零,辉煌不再,科米加彻底于四大家族除名。


    几日后,虫皇召集军部议阁,就战后修复问题下达一系列政令,在原政基础上再行调改。


    88年新芽初生,曼斯勒安自此真正迎来了属于自己的太平盛世。


    ……


    “啊,”约格泽昂摸了摸鼻子,“时间过得真快。”


    “别动,”凌长云举着治疗仪给他扫着身上的堆积的旧创,“可不快吗虫皇陛下,九月抵过十二年啊,我说你当初怎么突然说要给那两小只订婚。”


    “阿云,”约格泽昂赤裸着上身俯趴着,也看不见凌长云的神色,只能听话趴着小声嘟囔着,“长银的时流和曼斯勒安的不一样,我也没想到过得这么快。”


    “哦,没想到,”凌长云扫完后放下仪器,转头看着光屏上不断变化的数据,“敢情抽了魂联邦蓝星两头跑的人不是我们的虫皇陛下?”


    约格泽昂干笑着扭过头,不动声色地试图撑起身:“虫族寿命那么长,一时半会也没注意。”


    “还长呢,减的都只剩不到一百年了,三分之一都没有,”凌长云头也不回地点了点手指,“知道自己中了圻珞崖果还不去治,陛下,您是想为虫族的毒研事业添上一圈花?”


    约格泽昂不敢再动,顺着又趴了回去,目不转睛地盯着凌长云看,笑眯眯道:“一百年不好吗?阿云,这样我们就都是一样的了。”


    他说着长叹了口气:“难道你还要丢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冰天雪地里受人欺凌吗?”


    “……”凌长云的视线从上面影像里鲜红的血液上移开,回头看着某位火车都爬满山头的军雌,“陛下,谁敢欺凌你?造谣也不是这么造的吧?”


    “那可多了,”约格泽昂小心翼翼地挪到凌长云身边,仰头望着他,“毕竟我是个人人喊打的暴君,就是阿愿也还是觉得自己雄父是单身。”


    还有天天跑城南来拐跑凌长云的某米阶斯,


    和隔三岔五来城南巡视一圈的某退休元帅纳恒。


    以及——


    很多很多的,“先亲王”狂热崇拜者。


    “你少来,基塔迪他们前些日子还说要在史册上单独给你辟块地,还有——”凌长云笑了,没想到有一天“委委屈屈”与“可怜巴巴”会和“约格泽昂”这个名字挂上钩,他俯身摸了摸约格泽昂因为“委屈”而不住颤抖的眼睫,又卷了垂下来的金发熟稔地编着玩,“阿愿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小兔子忙着和萨岱霍斯玩可没空搭理别的。再说了,这事怪谁?陛下,你给阿愿造的世界里我可不就是单身吗?”


    “我倒是想,”约格泽昂挪到凌长云腿边,伸手抱住那把劲瘦的腰,握了手腕给他轻轻揉着,任由他摆弄自己的头发,“但你那会儿才跟我说离婚,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


    凌长云乐了:“陛下,你这些话都是打哪儿学来的,真不像从你口中说出来的。”


    “那可多了,阅书万万卷,”约格泽昂坐起来,“阿云,你怎么还是天天唤我陛下?”


    凌长云笑眯眯的:“那叫什么?前夫?”


    约格泽昂佯装恼怒,揽着凌长云一旋一转就把人困在了床榻间。


    他轻压着人,本想配合着故作威胁一番,不想动作间,凌长云本就松松系着的带子也散了开来,睡袍松松垮垮披在身上,半遮半掩更是看得人头脑发昏。


    约格泽昂近乎痴迷地俯身,埋首在凌长云颈窝处细细嗅着他身上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松雪气。


    “阿云,”约格泽昂忍不住探进薄袍里抚摸,“蓝星上的都叫老公。”


    喷在皮肤上的呼吸太烫了,凌长云下意识缩了缩,笑着逗道:“你叫我阿云,我叫你老公?”


    “老公。”约格泽昂立马唤了声。


    凌长云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身上人缠着吮上了薄唇。


    “阿云,”约格泽昂一下下□□着,声音都有些含糊不清,“该你了……”


    久不曾适应,凌长云有些难耐地仰了头,又被人顺势低头含住了喉结。


    一声唤就出了口,约格泽昂一顿,紫眸里顷刻间化涌出浓烈至极的欲色,吮了侧颈皮肤就撬开了唇齿勾进去。


    “阿云,”约格泽昂喘息着将潮热洒进凌长云耳边,笑得餍足,“我很开心。”


    “……”


    编好的长发散了一半下来,略显凌乱地垂绕在军雌凸起的锁骨上,在那勾了一弯醉人的金泉,凌长云勾了他的肩背,笑着回应着。


    “我也是。”


    ……


    昨日闹得晚,等凌长云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旁边出乎意料地没有某位醒来也要一直黏在身边厮磨良久的虫皇陛下。


    凌长云眉梢微挑,一起身就看到床边温着的米糕和热牛奶。


    他先拾了杯子前堪称花里胡哨的鎏金纸看,才换了身衣服,捻着糕点端着牛奶慢吞吞地出了寝殿。


    殿外都是约格泽昂撩了袖子移植过来的薰衣草,各种各样的紫色满满当当围着皇宫开了一圈,随便走走就沾上一身的清香。


    凌长云将空了的杯子放在旁边的石桌上,循着左侧新辟出来的碎石小道一步步走着。


    越往里走花秆越高,到最后已然没过了头顶,凌长云左看是浓郁热烈的萸紫,右看是清隽淡雅的雪青,只有抬头才能看到曼斯勒安流辉的清天。


    “……”凌长云走了段路到底没忍住,上手揪了个小花穗下来嗅嗅又瞅瞅,试图看出这薰衣草是怎么长得这么高的。


    “叮铃——”


    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遥遥一声清铃荡进,凌长云倏地抬头——


    特制的烟花打在白昼上也是璀璨夺目的,一束束银花在高天上撒出了漫无边际的银河星川,绕下的碎雪串起了满圈的流彩风铃,荡得错落又不杂乱,细听就是一曲星火人间。


    熙熙攘攘喧嚣,潺潺脉脉阒静,流年经转,情意含香吹。


    约格泽昂如初见般一袭黑金军服,只是金丝熠熠,周撒紫草兔子花,如玉面庞含笑,如星紫眸粲然,右膝曲下落地,捧着枚璀璨银流戒,携着满身的松雪并花香笑得温柔又明烈。


    “阿云,和我结婚吧,好不好?”


    是你和我结婚,希边得尔和路彻得斯结婚,还是约格泽昂和希边得尔结婚?


    和我结婚。


    阿云,和我,结婚。


    铃响烟花绽,清香长空——


    我们结婚吧,阿云。


    “……”


    凌长云蓦然笑开,在一片宁和的水雾中走进了狐狸铺的兔子窝。


    “好。”他半跪下去,偏头吻上了爱人温热含着湿意的唇,这次尝到的终于不再是苦痛的咸涩。


    “我们复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