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停留我只是一直在这里。
方瑅灵每天一起床就要处理工作上不同的事,在梦中的感觉很舒适安全,有人从身后稳定地拥抱着她。
她希望能一直睡下去,但还是强行唤醒了自己。
睁眼时在谈亦怀中,他的手臂揽在她的腰间。
以前他总是很忙,两人也不属于真正的恋人关系,相拥而眠的情况在少数。
谈亦的呼吸平稳地落在方瑅灵的耳畔,她缓了一会儿神,因为他的房间、他的怀里都不宜久留,她慢慢地移开了他的手。
她一动,他就醒了,但并未表现出睡眠被打扰的不悦:“醒了?”
方瑅灵带有鼻音:“几点了?”
昨晚试了很多不同的身位,他似乎很喜欢后面顶撞,这样的联结最深。
仿佛两人并没有分开,只是经历了一场漫长的冷战。
亲密时沉沦,清醒后却不好面对。
谈亦回她:“十点。”
方瑅灵立刻从床上起来,等再晚一点,可能会被其他人遇上。
方瑅灵速战速决地洗漱,昨天的长裙已经弄脏了,谈亦请人为她准备了新的裙子。
她的手向后摸索,艰难地拉拉链,几缕发丝与之缠绕。
谈亦走到了她身后:“不用急。”
昨晚,他在关键时刻抽离,惹来她的不满时,他操纵着她的情与欲,沉缓地说:“不急,灵灵。”
镜中,他穿着一件白衬衫,气质清正。
将她的头发拢至一侧,再为她拉上拉链。
“不急?你可是新娘的哥哥。”方瑅灵提醒他,“难道你希望你和我的事成为今天的最大新闻?”
随着拉链的轨迹,谈亦的指尖轻轻向上,划过她背脊的沟:“你觉得是坏新闻?”
方瑅灵的肩背绷紧:“反正不是什么好的吧。”她抿了抿唇,“但就算昨晚的事发生了,我们都不用对彼此负责。”
谈亦的手落下。
她这一番说辞在他意料之中。
他从不急功近利。而且,方瑅灵也有自己的想法,不用他推着她去走。
昨晚她已经踏出了激进的一步,现在更需要空间。
见谈亦不作声,方瑅灵弯曲手肘,撞了一下他的腹部:“谈总,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如你所愿。”谈亦的语气又轻又冷,“你很担心我会纠缠你?”
“别说反了。”方瑅灵皮笑肉不笑,“又满足了占有欲,又不用有负担,如愿的应该是你。”
“不过算了,就像你说的,我们两清。”
谈亦冷不丁开口:“灵总好像忘了,说过要送我一座岛作为回礼。”
方瑅灵想起来了这回事:“我是说过,但”
她过生日的时候,谈亦送她一处豪宅加上一套高珠,她心血来潮,说要回赠他一座岛。
当时两人的感情还好,后来分开了,自然就不了了之。
方瑅灵不缺物质,但在一起那段时间,谈亦也一直是给予的角色,这倒是他第一回开口,要她兑现承诺。
谈亦不紧不慢地说:“灵总应该知道诚信在从商之道的重要性。”
“好,我会送给你。”
方瑅灵转过身,扫视过男人的面庞:“哪怕没有承诺,就当是昨晚谈总身体力行让我开心的回报了。”
最后,她又在口舌之争上抢占了一回上风。不懂为什么,如果谈亦因她而不快,她就会有不合时宜的一点愉悦。
方瑅灵出现的时候,吕薇急匆匆跑过来:“灵灵,你去哪了,早上我去你房间没见到你。”
方瑅灵找了个借口:“我去海边看日出了。”
吕薇昨天半夜提心吊胆,收到方瑅灵说没事的消息才松了口气:“今早,陈扬好像被谈家送走了,说是去医院。”
方瑅灵笑笑:“这不挺
好,免得他污染今天的氛围了。”
谈念给方瑅灵安排了靠前的观礼位置,仪式开始时,谈亦与林声在她的侧前方落座。
海风徐徐,方瑅灵绑束起纷乱的长发,维持镇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欣赏风在谈念的婚纱裙上制造的美丽起伏。
吕薇知道方瑅灵曾经想去接近谈亦,但一直以为她没有成功。考虑到好友胆子小,方瑅灵也没告诉她真相。
抢捧花的环节,吕薇问:“灵灵,你要去吗?”
方瑅灵摇头:“你去吧,我不去了。”
林声听见她们交谈的声音,笑着说:“捧花一般是给新娘单身未婚的女性朋友,瑅灵不太需要了。”
谈亦坐在旁边,未予置评。金色的太阳光下,他的面庞极为英俊但冷冰冰的缺少温度。
方瑅灵补充说:“我不太信这个。”
“为什么不信呢?”吕薇想了想,“如果我比你先结婚,我就会把捧花留给你。”
捧花只有一束,但谈念非常贴心,给在场每一位已婚或未婚的女性宾客,都准备了一束花,她站在台上说:“我不觉得捧花是婚姻的预兆,我把它视为幸福的象征,无论已婚或者未婚,有伴侣或者单身,我相信你们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在这里,我把我的祝福传递给每一位。”
花艺团队在会场铺设了十万朵谈念最喜欢的粉玫瑰,最后,按照谈念的愿望,每一位女嘉宾也都收到了一束粉玫瑰。
“好漂亮的花。”吕薇赞叹,“咦,灵灵,你的怎么和我们不一样?”
方瑅灵手中是一束白玫瑰。
她一开始没有疑问:“可能我更喜欢白玫瑰吧。”
但她随后反应过来,她从来没有和谈念说过她最喜欢白玫瑰,而且,这样盛大的一场仪式,她与谈念关系虽好,但谈念怎么有这么多精力来关注她的喜好呢。
只有她最初进入恒策的时候,用白玫瑰装饰过总裁办。谈亦当时冷着脸要她撤掉,但也因此留下了她钟爱白玫瑰的印象。
玫瑰花瓣如同初雪,洁白无瑕,层层叠叠地绽开,像宁静、纯粹、与永恒的象征。
她抬眼,在人群中并没看到那个身影,远处是无边无际的蔚蓝海面。
方瑅灵不自觉握紧了花束。
*
回到临城后,方瑅灵直接从机场回到了公司加班。
在第二天的重要会议上,她通过准备好的详细数据和调研报告,向公司董事系统汇报了品牌新门店目前的运营情况,提出预算方案和后续的发展计划。
蒋祈言的位置在她对面,当她发言时,他只是安静地听。
董事们有几位看着方瑅灵长大,对她的态度还算客气,提出的意见也很温和。
但只是明面上如此,会议结束后,方瑅灵折返回去取文件时,听见留在会议室内的董事与父亲的谈话。
“方董,瑅灵是你的女儿,她回到公司来,我们都欢迎,都不能说什么。但是,她还这么年轻,资历和经验都很浅,我们不得不担心她能否担得起这个责任——目前两家门店的销售数据并不亮眼。我想知道,这个模式真的跑通了吗?怎么证明它未来值得我们继续投入资源?”
“要不然我看,由祈言来和她一起负责更稳妥。”董事提议,“毕竟,不谈人情,我们股东最终只希望财报上的数字好看。”
方綦开口,语气平稳却带着分量:“老赵,凡事都有一个过程,不能一开始就盯着规模和速度。”
在当前的经济环境,不管本土零售企业还是外资零售巨头,都在面临挑战。新品牌不是简单地复制门店,而是在探索业态升级。
“过去我们也不是一蹴而就,不说蒋祈言,就算是我们那会儿,也是一点点摸索起来的。”方綦沉吟,“我相信瑅灵能做到,也会给她这个时间。”
方瑅灵听到这里,敲门进入,赵董事有点惊讶,她落落大方地说:“赵董,我理解您的担忧,在下个阶段,我会用更具体的数据来回应您的疑问。”她表示,“我确实也不够成熟,所以,我也正想和方董提议,接下来每周我都会抽出时间去门店轮岗实习,熟悉一线,积累经验。”
方綦皱眉:“灵灵,这样你会很辛苦。”
她现在已经是连轴转,几乎不休假了。
“没关系。”方瑅灵不是说说而已,“我能够做到。”
方綦勉强同意了。
会议室外的走廊转角,方瑅灵与蒋祈言不期而遇,他提醒她:“林朔在你的办公室。”
方瑅灵哦了声,正要继续往前走,蒋祈言却问:“你要和他结婚?”
方瑅灵对他没什么好脸色,但一起共事,平时维持表面和平,没到翻脸的地步。她现在羽翼未丰,但排除异己是迟早的事。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她嘲讽地说,“蒋总想对我的私事表达什么高见?”
蒋祈言曾经旁观过方瑅灵在林朔失联时的担忧,从那时起,他就应该失去资格。
“你没有对不起他。”蒋祈言平静地说,“何况,方瑅灵就算做错了什么,也不需要感到抱歉。”
“那么请问,这是由谁造成的呢?”方瑅灵冷笑,“如果不是你,会有今天的局面吗?”
“你是故意的对吗?”她带有敌意看蒋祈言,“从一开始,你就根本看不得我好,想要破坏和我有关的一切。”
蒋祈言沉着眉眼:“如果我说不是呢?”
方瑅灵果断地说:“我不会相信。”
这时,她注意到蒋祈言的手上拿着一个蓝金色的打火机,他可能是准备要去室外的露台吸烟,但她基本上没在他身上闻到过烟味。
“这是我给你的?”她板着脸说,“还我。”
蒋祈言的拇指轻轻拨动打火机的金属盖:“既然你已经送出,它就和你无关了。”
方瑅灵不再理会他,与他错身而过,蒋祈言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灵灵,你有没有想过。”他轻声说,“诸事顺利的话,你现在可能已经和林朔结婚了——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方瑅灵的脚步停顿。
在办公室见到了林朔,方瑅灵在电脑上打开一份资料,先和他提起正事:“你应该也有关注到林谦在股票市场上的一些动作。”
林朔双手交握:“他又赚了不少。”
林谦回国以后一直不安分,利用内幕消息,勾结证监会内部人员,通过多个空壳公司份买入股票,高位套现。除此之外,也有很多操纵市场,涉嫌金融犯罪的行为。
这段时间,林朔一直在收集相关的证据,方瑅灵也有份参与:“让他再得意一段时间吧,未来只会摔得越惨。”她沉默了一会儿,“等这件事解决,我们就向长辈说清楚吧。”
她与林朔的订婚约定牵涉到很多方面,之前的局面尚不稳定,不适宜解除,她与林朔达成共识,在形式上继续维持。
但总不可能无限地延长下去。
林朔低声问:“你见到谈亦了?”
“嗯。”方瑅灵点头。
林朔没有再问下去,到这里已经足够。
“但不完全是因为他。”方瑅灵认真地说,“林朔,我们很早就有问题。”
她与林朔的关系,就像一个圆满的玉盘,虽然有裂痕,但她失手将它直接打碎了。
可能,她最在意的不是林朔,而是她对亲密关系的完美主义不接受自己成为那个打破一切的人。
但是,它不可能再修补好了。
她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方瑅灵,她的感情已经发生了质的改变。
小时候,总有很多事想和林朔分享,但现在面对他,却常常有枯竭感。
“这几天我都没有联系你,不是因为我在和你冷战,是因为,我不想变成自己都反感的样子。”林朔慢慢说,“林谦是我父亲的私生子,在知道他有婚外情后,我妈妈就用尽力气想要绑紧我爸爸,每天都患得患失,我那时还小,不希望看她这么痛苦,但也帮不了她。”
但前段时间,他发现自己就陷入了那样的境地。
“如果自由对我来说这么珍贵和重要,我希
望你也拥有它。“他诚恳地说,“灵灵,你是自由的。”
方瑅灵凝视着他,喉咙滞涩:“你”
“我现在还喜欢你,但你不应该受到旧情和婚约的束缚。”
他希望她能自由地做出选择,就算这样,他只能看着她一步一步地离开他。
*
理清与林朔的关系,只是她不想在感情的泥沼中深陷,并不为与谈亦重建。
在遵照诺言,送了他一座海上的小岛后,她就没再联系他。
方瑅灵不缺钱,但她不像从前能随意向父母开口要钱,因此这份回礼,消耗了她现金的半壁江山。说无感是假的,尤其是她接触家里的生意后,对金钱更有概念。
她住的公寓离学校近,离公司远,近来又受到施工噪音的影响,她有意更换住处。
谈亦送给她的那套房产,倒是各方面都合适,加上还礼给他以后,她也没这么大的心理负担,便决定过去暂住一段时间。
入住的第三天,她下班回家,走入电梯。
电梯门将要关合的时刻,有人从门外踏入。
来人步履稳定,方瑅灵晚间的困意被惊讶所取代:“你怎么知道我来了这里?”
“我不知道。”谈亦看着她的眼睛,坦然地说,“我只是一直在这里。”
第72章 想念越是想到,越不能想。
谈亦按亮了按钮,数字是方瑅灵的楼上一层。
自从回国后,他就一直居住在此地。
“你不是在那套高层吗?”
方瑅灵不解,听徐锐说过,谈亦已经住了两年。
电梯门关合,她与谈亦的身影一前一后,映在镜面中。
他的语气平淡:“人的习惯会变。”
“所以,你现在又喜欢这里了?”方瑅灵瞥向他,“早知如此,我把你送我那套还你就是了,谈总何必破费又买新的?”
“这样,我也不用麻烦回礼给你。”
“我不觉得破费,就当是置业投资了。”谈亦点破她,“还是,灵总觉得回赠给我的礼物才是破费。”
“没有。”方瑅灵强装大方,“钱总能赚回来。”
情感在无形中存在,但金钱却是真实的,她会一直记得这笔巨大的开支,以及它流向的人。
谈亦唇线抿直:“我不是喜欢这里。”
如果方瑅灵还给他,那此处的房产对他也不会再产生任何意义。
“但我还挺喜欢。”方瑅灵表示,“地段、环境、装修什么的。”
楼层到达,她先于他一步迈了出去,半转过身:“再见,新邻居。”
新家的面积是方瑅灵旧公寓的三倍,只有她一个人住。
周围环境清幽,在关门之后,一阵寂然的安静将她围住。
她完全可以出售这套房产,但她回到了这里。
金钱之间没有本质区别,只有实物才会承载记忆。
方瑅灵转动着手上的戒指,这是她用来提醒自己忠于自我之物,但其实她只是为了度过艰难的时刻,硬生生切断了真实的感受。
除了继续负责原有的工作外,为了快速熟悉业务、建立一线经验,方瑅灵如今每周会有一半的时间待在门店。所谓的大小姐和方总的头衔都被隐藏起来,对外只是一个从总部下来轮岗实习的普通管培生。
由于工作占据了她的时间,学业方面只好暂缓。与导师商量后,她在周末回学校办理了休学手续。
“好久不见,瑅灵。”同师门的朋友和她说,“对了,你这学期的信件我都帮你放在工位上了。”
方瑅灵应好:“谢谢,我待会去拿。”
她带着纸箱来到工位,准备清理后将位置腾出来给其他人用。
一叠信件存放在抽屉里,方瑅灵一封封翻看,多是一些普通的通知材料。
接近末尾的一封文件,来自恒策的总裁办,时间大概是她离职然后谈亦去美国不久。
她疑惑的拆开,文件内装了两封推荐信,一封是谈亦亲笔,另一封出自经济学领域大牛级别的一位美国高校教授,方瑅灵一直有在阅读她的专著。
在她曾经和谈亦提起想去国外深造的时候,他反应平平,当时她觉得他大概不在意,因为两人的未来隐隐约约连雏形都没有,可能到时候早就已因为不合适分手了。
但
他知道她想要做的事,即使她只提起过一次。
方瑅灵捏紧了信封。
*
谈亦一般不把私人的感情代入到工作中,与林朔因为合作一起开会时,依然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会后,林朔留了下来:“我以为上次在这间会议室里,会是我们的最后一次对话。”
谈亦无波无澜:“这次你想说什么?”
“还是灵灵。”
林朔不愿束缚方瑅灵,但不意味他会把她推给情敌:“我和灵灵一起长大,无论她最后有没有和我在一起,我都想她得到幸福。”
“我说你应该远离她,一部分出于私欲,一部分是你不是她正确的人。从误会开始算,你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你真的喜欢她,理解她吗?你知道她会为了什么开心、伤心吗?”
“我已经说过,我和她的事不接受无关的人过问。”谈亦漠然道,“时间不是唯一的度量单位,如果你像自己说的一样理解方瑅灵,但却无法解释你在她人生中的缺位。”
林朔握了握拳:“如果你还关心她,就应该去了解她发生了什么。”
不需林朔提醒,谈亦内心一直有存疑的地方。但显然,疑问在林朔那里并不存在,他与方瑅灵更亲近,因此对她的很多事知情
方瑅灵最近都在开一辆白色奥迪,在停车场的一众豪车面前显得很普通。
谈亦的停车位与她临近,她泊好车之后,正好见他的车缓缓驶入。
方瑅灵走过去,敲他的车窗:“你吃晚饭了吗?”
车窗降下,谈亦侧影英锐,神情冷淡:“没有。”
他也没有什么胃口。
“我猜你也没吃。”她拎起手中的超市购物袋,“我拿了点食材回来,准备自己做,你要吃一点吗?”
谈亦侧目看她:“你做?”
方瑅灵挑挑眉:“怎么了,你怕被我毒死?”她的表情倨傲,“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方瑅灵打开家门后,请谈亦进入。
上一回他在这里还是男主人的身份,现在则是作为她的邻居和客人。
方瑅灵换上休闲服,夹起头发,走进了厨房:“你自便,我就不招呼你了。”
屋内的摆设与谈亦离开时几乎相同,他对每一处都很熟悉,但他有基本的礼貌,在长沙发上坐下。
沙发上摆着一本书,谈亦随手拿起,才发现是一本经济学专著,一枚信封夹在书页的中间。
方瑅灵出现在他身后:“这本书你有兴趣吗,谈总?”
谈亦站起,回过身。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谈亦轻轻皱眉:“这只是小事。”
他的确只觉得这是一件自然而然的小事,而且,当时两人爆发争吵随后分开,她回到林朔身边,他就觉得没必要再提,两封推荐信以普通的流程寄到了她的学校。
方瑅灵抬高了一点声音:“如果我不觉得是小事呢?如果这就是我在意的事呢,你到底懂不懂?”
诸多的小事隐匿在暗处,她对和他这段关系最后的记忆就是彼此那
句“没有爱”。
方瑅灵永远不可能走向一个不爱她的人。
“我就是知道你真正在意的是什么,才会觉得这是一件小事。”隔着沙发,谈亦与她相对而立,“你当时知道了又会改变什么吗?”
方瑅灵硬撑着说:“不会改变。”
谈亦一字一顿:“我可以告诉你我觉得重要但你也从没有说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回到方合?”
方瑅灵避而不谈:“我家里的公司,我不能回吗?”
“灵灵,你是有很多选择的权利,但你非常固执,根本不会轻易变化。”谈亦的目光洞察,“回公司从来不在你的考虑范围内。”
方瑅灵反问:“你很了解我吗?”
谈亦冷着脸:“也许是我自以为是。”
方瑅灵的胸口轻轻起伏,她再度强调:“所以我们才不合适,走不远。”
“算了,我不想和你说。”
现在他们之间甚至不是能够吵起来的身份关系。
“既然你是来做客的,那吃完以后就离开吧。”
方瑅灵转身回到了厨房。
就算今天谈亦不在,她也是要吃饭、要生活的。
水汽蒸腾,这样想着,方瑅灵搅动着锅中的食物。
忽然之间,视野内的光线消失殆尽。
方瑅灵的手机也不在身边,她只能暂时停留在原地,整间房子宽广空旷,又安静无声,她简直以为他已经离开了。
但随后,她察觉有人在黑暗中缓步走向自己。
“怎么了?”
“可能是电路问题。”谈亦说,“我过来找你。”
他的温度在靠近她,逾越社交距离的近,方瑅灵不觉退了一步,提醒他:“我不怕黑,不需要你这么近。”
但谈亦置若罔闻,她后退一步,他就进一步,直到她的后腰抵在岛台。
“我知道。”
“不是你需要,是我需要。”他的声音很冷静,但也有执着的成分,“我不想看不到你。”
光线消逝,她也像随之消失了。
她看不清他,只有呼吸浅浅相缠。
黑色的影沉沉压在她身上,有种封存的力量,将这样彼此凝视的一刻存起来。
方瑅灵轻轻地说:“你看不到我的时候多了去了,但你也很好。”
“你怎么知道我很好?”
“就是。你从不会受到影响。”
“你的判断是错误的,但同时,我也有很多不知道的事。”
谈亦握着她的手:“在你难过的时候,有想到过我么?”
方瑅灵不语。
他的力道逐渐收紧,声线渐低:“有想过,我希望陪在你身边么?”
他并没有弄疼她,反而有幽微的痛感在自身的血脉内流动。
方瑅灵不倒向谈亦的怀抱,鼻腔微酸:“想过的。”
但越是想到他,就越不能想他。
世界上她最不想软弱难堪的一面被谈亦看到。
“我还想过,如果我们以后不再有交集,那你记住我最开始的样子就可以了。”她的脊背挺直,“即使,你觉得那很傲慢。”
“但是,灵灵。”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虎口,“我已经记住的,想要去记住的,都不只是这样。”
“我在意的也不是林朔,而是只有你。”谈亦气息沉落,“我一直都很清楚,我不是在你范围之内的人。”
第73章 打开心脏有柔软的几个瞬间。
譬如误会发生前的林朔,譬如吕薇,方瑅灵对于在她范围之内的人总是很好,尽心地喜欢与维护。
谈亦以前只是冷眼旁观着,而逐渐地对她上了心后,才发现自己一直是那个局外人。
“不是这样。”
方瑅灵蹙眉,她想要解释但又无从说起。
在大多数时候,谈亦足够强大也太过冷漠,她不觉得他需要她,也不想向他轻易打开心扉,那意味着低头与认输。
然而,他和她之前生命中有定位的人都不同。
方瑅灵难以去准确定义谈亦的存在,他带给她的感受无比复杂,令她既想靠近又不自觉远离。
谈亦抬起手,轻按了一下她的眉心:“如果很难就不需要想了。”
既然他内心已经决意,就算答案为是,他也不会再离开。
方瑅灵眉间的褶皱平展:“那你又是为了什么,帮我写推荐信,搬到这里来?”
“没有为了什么。”
谈亦的口吻很淡然,没有渲染任何情绪,他只是做了想做的事,并不为了达成特定的目的。
“在之前,虽然我没有乐观到我们一定能走到最后,但你未来的方向,我会把它放在规划里。”他微顿,“你不喜欢太高,就不需要因为我适应高度,我会陪你住在低处。”
方瑅灵的喉咙像被堵塞了,但肩颈间紧绷的线条,慢慢地柔和下来。
她曾经颐指气使地向谈亦提出诸多不合理的要求,被他无情地拒绝。但其实,他一直有在为她降低那条严格的线。
后来,连她没有提出的请求,他亦看在眼里。
方瑅灵今晚长时间出于封闭的姿态,她张开了手,缓慢地反握住谈亦。
他感受到她手心细腻的皮肤,纤长坚硬的指骨,而她没有戴任何戒指。
方瑅灵的手如同她性格中柔软又倔强的那部分,谈亦心念微动。
一片黑暗中,她的呼吸轻洒在他的下颌,像夏夜披拂的晚风。
他低声问:“要接吻么?”
明明已经做过很多次了,就在这个家里,但他在为一个吻询问她。
方瑅灵吐字:“不。”
她再度打开自己,去感受与谈亦有关的真实。但就算心脏有柔软的几个瞬间,不代表她就此投回了他的怀抱。
可惜谈亦的问题不需要答案。
他扳住她的脸,吻了下来。
“灵灵。”
“嘴唇张开。”他简洁地说,“牙齿别咬。”
声调偏冷,但底层有温存的意味。
他轻易地抵开了方瑅灵紧闭的唇齿,勾住她柔湿的舌头。
她当然不会听他的,脸颊在谈亦的掌心被固定,毫无偏转、逃离的空间,她咬他的舌尖报复,但他也无所谓了,缠绕与交互,更深地吻她。
方瑅灵的脸升温发烫,等她重获喘息的空间,灯光骤亮,他们在极近的距离看着对方的眼睛。
她的身体感觉不自觉被调动起来,再加上对男人的强势和欲望很熟悉,有点警觉地问:“你想做吗?”
谈亦单手揽住她的腰:“不是最想。”
比起来,他更愿意延长抱着她的时间。
谈亦又亲了亲她绯红的耳朵、颈侧。
他的她颈间闻到了甜丝丝的气味:“新香水?”
方瑅灵解释了句:“今天在烘焙区待得比较久。”
一开始回到公司的时候,她定下很宏大的目标。最近在门店,还以为自己不一定会适应,但具体而微的事使她感觉很充实。
她问:“你不是不喜欢甜的吗?”
“还好。”
她身上的味道,与她每天做的事联系在一起,倒也有点意思。
回公司做事以后,方瑅灵独立生活的能力有所提高。
拖延到八点,她做好了鱼汤和宫保鸡丁。
当代人生活忙碌,对快节奏有需求,方瑅灵带回家的是超市已经搭配好一整份的食材,烹饪的难度不大。
谈亦尝了一口:“你每天都自己做?建议以后还是请一个阿姨在家。”
“偶尔自己做。”方瑅灵不满,“但你是什么意思呢,拐弯抹角地贬我?”
“我只是客观地建议。”在任何情况下,谈亦从不刻意哄她。
毕竟,她自己做饭既手烫伤又很难吃,得不偿失。
“不动手的人没资格评价。”方瑅灵冷哼,“要不然,谈总来给我做?反正离得这么近。”
谈亦微微扬眉:“我很像厨师么?”
方瑅灵假笑:“做我专门的厨师不荣幸吗?”不过她很快否定,“但我只是开玩笑。”
如果每天同谈亦一起用餐,和情侣同居又有什么区别。
虽然不好吃,但谈亦身上没什么大少爷的习气,对食物的挑剔程度不很高,正常吃完了他的份量。
餐后,他在沙发上打开电脑办公。
方瑅灵洗完头发出来:“你不走吗?”
这人虽不做过分的举动,但似乎,也没有离开她家的意思。
谈亦抬眸看了她一眼。
她半湿的长发裹在毛巾下,眼眸莹润,在以前,她会任性地坐到他腿上,滴水的发梢沾湿他的衬衫。
谈亦收回了目光:“我
现在离开,明天你就会忘记今晚说过的话。”
方瑅灵擦拭着湿发:“我是这种人吗?”
她的记忆力明明还好。
谈亦面无表情:“你不是。”他冷淡地说,“你只是在我出差的时候和其他人订婚了而已。”
方瑅灵知道他在讽刺,但她不想回应:“随便你好了。”
她本要直接回房间,但有事没做完,她抱着电脑,也坐到了沙发上。
没有亲密地互动,只是分别在做自己的工作,安静的空间内,间或有键盘敲击的薄薄声音。
临近午夜,方瑅灵渐渐被困意侵袭,她合上眼皮,不知不觉向侧边倒下。
在她向反方向倾倒时,谈亦像有所察觉,抬起手臂,轻轻地揽住了她。
方瑅灵靠着他的肩膀,又慢慢下滑,侧躺在他的腿上。
谈亦垂眸注视着方瑅灵,她的下巴,显然比原来尖了一些。
最终她也没和他说父母发生的事,但他不打算强迫她袒露脆弱。
他的指腹轻抚着方瑅灵的脸颊,手背的筋脉感觉到她呼吸在悠长流动。
即使是这样缓慢渐进的、不彻底的陪伴也好。
第74章 等待(含部分父母剧情)都不算什么。……
谈亦没有在她家留宿。
在方瑅灵睡着后,他拦腰抱起她,走回房间,将她放到了床上。
谈亦转身将要离开时,在梦中,她不安地皱了皱眉,轻声呢喃:“谈亦”
他停下。
好在方瑅灵没有说出任何其他的名字,否则,无论君子的风度应该是如何,他会彻夜留下,直到将她的身体、视线与意识都侵占完全。
但她在无意识的时候喊的是他,像是轻柔地捏了一下他的心脏。
谈亦回头,俯下身,在她的额头印下一吻:“晚安。”
在泰国,方瑅灵指着自己的额头向他强行索要“goodnightkiss”,当时他只是勉强为之,现在却真正理解了晚安吻的寓意。
方瑅灵次日被闹钟唤醒,只依稀记得昨晚做了个好梦。
等她起床,已经不见谈亦的身影,倒是有人敲门,是一家餐厅送早餐过来。
她不得不怀疑谈亦是好心,还是在影射她的厨艺水平。
用完早餐后,她收拾好出门,准备开车去上班。
在停车场,谈亦的车仍在原来的位置,毗邻她的车,她正疑惑着他今天不用车吗,一个眼熟的人出现。
徐锐有点惊讶:“你为什么在这?”
“这里是我家,不然我应该在哪里。”方瑅灵理所当然,“反倒是你。”
“我帮谈总把车开去年检——他也住在这里。”
方瑅灵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哦,这么巧。”
“是很巧。”徐锐欲言又止,“恕我冒昧,方小姐,你是故意的吗?”
其实他之前就有过疑问,方瑅灵一个大小姐来恒策做实习生,现在又在谈亦的同小区购置物业。
如果不是听说她有要订婚的对象,他真的会怀疑她对谈亦纠缠不清。
又或者,她和自家老板有什么关系。
这个更恐怖且可能性极低的假设被徐锐否决了。
方瑅灵开门上车:“不是。”她戴上墨镜,“不用担心,我可没有要缠着你老板的意思。”
她开着车,扬长而去。
方瑅灵以管培生的名义在一线历练,主要辅助店长进行门店的运营管理,协调各部门的工作。
午间高峰,超市内的客流量很大,烘焙区的柜台前排着很长的队伍,一个中年男人企图插队到前排:“我赶时间,先给我。”
店员戴着透明的口罩:“先生,请按照顺序排队。”
男人眯起眼睛:“我想起来了,上回就是你把汤撒我身上,我没问你们要赔偿就不错了。今天又是你,老家伙,手脚这么慢就待家里吧,害我排这么久的队。”
潘雁没有回嘴,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男人仍盯着她不放:“你头上的脏东西掉进食物里了。”
餐饮区的店员戴有帽子,潘雁的帽沿略有松动,她没来得及拨正,但男人显然是在找茬:“先生,没有。”
“怎么没有,我明明都看到了。”他拿出了手机,“你再检查一遍。”
潘雁深呼吸:“请您不要拍我。”
男人一直将手机对准她,怼到她的脸上拍摄,她终于忍不住抬起手,挡了一下镜头。
男人立刻大喊:“负责人在哪?你们的员工打我的手机。”
屈辱的感觉使潘雁的脸发红,不明就里的顾客不愿意蹚浑水,四下散开。
人群后面,走出来一个年轻女人。
方瑅灵举着手机:“先生,您好,请问发生了什么事?”
男人皱眉:“你解不解决问题?拍我干什么?”
方瑅灵微笑着说:“哦,我们在进行网络直播,您不小心入镜了——包括刚才的一举一动。”
普通人其实没有面对镜头的心理素质,男主逐渐慌乱:“你们店就是这种态度对待客人的吗?一点尊重都不讲,烂透了,我要到网上曝光你们。”
男人开始破口大骂,但无论他说什么,方瑅灵都不卑不亢,保持微笑。
“原来您也不喜欢被镜头对准吗?”
“你给我放下!”
男人恼羞成怒,扑上来打掉方瑅灵的手机,乃至于想要对她本人动手,推搡了她一把。
方瑅灵向后退,随后对赶来的保安说:“请他离开,然后报警。”
男人被带离现场。
潘雁连忙走过来:“你没事吧,小方。”她愧疚地说,“你这么帮我,店长可能会怪你。”
方瑅灵和她的女儿差不多大,潘雁私下这么称呼她。
方瑅灵笑了笑:“别担心。”
其实她连摄像头都没有打开,不过监控应该有记录经过。
超市作为销售的终端,是直接面对顾客的窗口,每天必须要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也需要应对不同的突发事件。
方瑅灵来的第一周,就遇到了不下五个小偷,其中一个是每周都来的惯偷。
但超市考虑到成本控制和运营管理,通行做法是对不过分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同样的,为了避免恶性冲突,或者引发争议、破坏口碑,像刚才的事,店家会优先选择安抚这类“不好惹”的顾客。
方瑅灵才发现,门店管理有一个灰色地带,要实现效率、成本和现实的平衡,不是简单的非黑即白。但在某些事情上,她并不想直接让步。
午休,她与店长在办公室开了个短会,商议对上次的事件做出澄清和舆情管理,并细化了应对此类冲突事件的处理方式。
等方瑅灵从办公室出来,潘雁关心地找到她,请她吃午饭:“你没事吧?”
“潘阿姨,放心。”方瑅灵说,“这些事都会有合理的处理结果,你也不会被开除。”
“太好了。”潘雁抚着胸口,“你不知道,在找到这份工作前,没有人要我,钱包只剩下十几块钱,女儿的学费我都愁死了。”
方瑅灵问:“你的女儿还在上学吗?”
“对,给你看。”潘雁把手机屏幕展示给方瑅灵,“她读的服装设计,她可喜欢了。”
像潘雁这样条件困难的单亲母亲,还在供养女儿读这样费钱的专业。
方瑅灵似有所感:“你应该很爱女儿。”
“当然了。”潘雁笃定地说,“妈妈都会很爱女儿。”
方瑅灵抿了抿唇。
下午,钟苑
宁来到了方瑅灵在的地方。
在之前,她试想过了很多女儿工作中的样子。
方瑅灵一向娇贵、爱美,既然身在自家企业,她可能如同原来一样有众星捧月般的待遇。
但最后见到女儿时,她只是穿着普通的制服,在货架前,核对着库存清单、记录数据。
钟苑宁唤了她一声:“灵灵。”
方瑅灵回头,但见一位雍容清雅的妇人:“妈妈?”
“你下班了吗?”钟苑宁柔声问,“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她做好了被女儿拒绝的准备,但方瑅灵同意了:“可以,但我晚上有事没做完,我们在附近随便吃点。”
方瑅灵带着母亲来到附近一家餐馆。
在室外的席位,母女二人面对面坐下。
钟苑宁开口:“你最近吃苦了。”
“不苦。”方瑅灵予以否认,“这只是正常的生活。”
菜品上齐之后,钟苑宁动筷,分别尝试了几口。
方瑅灵问:“好吃吗?”
“嗯。”钟苑宁点头说,“下次我还和你来,好吗?”
方瑅灵收起了笑容:“妈妈,如果你觉得不好,就可以说不好。”
“为什么要骗我呢?”
这是一条引燃方瑅灵的导火索,她生气地说:“你们还当我是小孩子吗?就算是一个孩子,做父母的,你们就可以随便欺骗她吗?”
钟苑宁的胃口挑剔过她,她故意带母亲来了这家以难吃闻名的餐馆,希望看到她的反应。
钟苑宁放下筷子:“灵灵,我觉得好吃,是因为和你在一起吃。如果能这样,我可以每天都来。”她凝视着女儿,“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会原谅爸爸妈妈,但就算你短时间解不开这个心结都好,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这不是原谅不原谅的问题。”方瑅灵垂下眼眸,“妈妈,我一直以为,你、爸爸和我都爱着彼此。”
钟苑宁眼眶泛湿。
方瑅灵握紧了自己的手:“刚开始的时候,真的很难过。”
很想像以前那样扑回父母的怀里大哭、闹脾气,要求所有事都按照她的想法继续运行。
“埋头工作是找事情做,这样才能麻痹自己。”
她曾经极度追求完美,执着于亲密关系,把所有情感投注在极少数人身上。
拒绝其他的连接,只抓紧确定的少数人。
但每一段关系,与父母之间、与竹马之间,都隐藏着阴影面。
她的执念破碎后,才不得不走到外面的世界。
也逐渐发现,除了最亲密、最完美的关系,世界上也存在另外一些更广泛与温暖的联系。
当方瑅灵慢慢恢复内心的能量,她终于能回过头审视家庭的关系:“妈妈,你和爸爸应该知道,我爱你们。但我们家回不到过去那样完满的状态了——因为那本来就是假象。”
钟苑宁叹息:“灵灵”
“这不代表我们就不是家人了。”方瑅灵认真地说,“但家人之间,不应该害怕袒露不完美。”
“我也不是一个十全十美的女儿。比起完美,我更想看到的是你们的真心。”
“灵灵,我和你爸爸都不会再骗你。”钟苑宁郑重地说,“但你也要知道,就算我们之间有问题存在,我们对你都是真的。”
方瑅灵不作声。短时间内,她与父母的关系还不能修复完全。
钟苑宁感叹:“灵灵,你爸爸总说你的性格和我以前很像。”
一样的骄纵和蛮横,是自我为中心的公主。
“但你做得比妈妈好太多。”
钟苑宁看到女儿坚韧的另一面,她一直在磨砺内心,摔倒不喊疼,调整着自己面对世界的方式。
“当年我连自己的感情问题都没处理好。”
方瑅灵无奈地说:“我也没有处理好的。”
“你和林朔现在”钟苑宁清了清嗓子,“或者我应该问,谈亦?”
“我还不知道。”
方瑅灵浮现出一点点苦恼的神态。
她还不知道以后和谈亦的走向会是如何。
“我之前就说过。”钟苑宁说,“灵灵,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母女二人并肩走到巷口,在道路的对面,停着方綦的车。
方瑅灵怀疑:“你和爸爸说好的?”
她以为父母仍想在自己面前表现和谐。
“没有。”钟苑宁也有疑惑,“我不知道他会来。”
方瑅灵不再究问:“那你先回家吧。”
钟苑宁朝街对面走去,司机为她打开车门:“钟教授。”
她上车后问:“你怎么”
方綦安静地在座:“女儿性子倔,我猜有人会碰一鼻子灰。”
“灵灵今天没有这么抵触我。”钟苑宁舒了口气,“不过我也答应了她,以后我们不会再在她面前演戏。”
“你觉得全是演戏吗?”方綦缓缓地说,“我们的演技应该没有这么好——起码我没有。”
钟苑宁的手置于腿上,她无言垂眸,目光落在手上的戒指。数十年来,除非特殊情况,她都没有将它摘下。
车内的屏障将后座隔绝成一个封闭的空间,方綦沉声说:“我当然爱女儿。但是宁宁,也许其中的一部分来自于我不愿承认的,对你的爱。”
与钟苑宁分别后,方瑅灵步行回去,途径一家独立买手店,偶遇了逛完出来的李伊文,后者阴阳怪气地喊她:“方大小姐。”
方瑅灵连眼风都没赏给她,李伊文被赤裸裸地无视,气得在原地直跺脚。
忙到十一点,方瑅灵从办公室离开,她今天有点困,眼睛干涩,不想疲劳驾驶,走到街道旁,意欲打车回家。
夜晚,街道上清静寂寥。
汽车的声音跳跃地响起。
方瑅灵抬眸,街灯一盏明一盏灭,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立在车旁,正在等待着她。
“你在等我?”
他淡声说:“接你一起回去。”
因为住处相同,他可以说“一起”,而不去区分两人的家。
她外穿一件长风衣,单手插在口袋,隔着一段距离,和谈亦对视着,无声地与他、与自我拉锯。
踱步到谈亦身前:“等了多久?”
“半小时。”
方瑅灵明知故问:“我们是邻居,所以顺道送我一程吗?”
夏日已至,梧桐叶片的绿意已经很深,从树枝上飘然坠下,落到石砖地面。
方瑅灵向前一步,轻踩树叶,鞋尖与谈亦相抵:“但我记得恒策到我这儿也不顺路,谈总该不会因为我绕这么远吧?”
“既然你知道是因为你,”谈亦眼眸黑沉,注视着她,“那么等待和绕路,都不算什么。”
方瑅灵的脉搏轻轻跳动:“嗯,我们回去。”
谈亦开车,红灯停下时,他扫了眼后视镜:“后面的车你认识吗?”
方瑅灵回头看:“不认识,怎么了?”
后车疑似跟随了他们一段路。
红绿灯后,那条鬼祟的尾巴才消失不见。
第75章 选择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我会让它……
自这晚上以后,谈亦时常会过来接她下班。
但也会出现例外。
林奶奶总问起方瑅灵,她最近身体抱恙,为了不让老人家担忧,林家家族聚餐,方瑅灵不得不露面。
她和谈亦提前说了声,说得很概括:周五晚有事,不用来接我了。
谈亦没说什么,他当晚也有个商务场合要出席。
而且,他们现在并非情侣关系,不存在约定。
在赴宴的车上,方瑅灵还一直在处理着工作。
她最近的重心放在数字化和自有品牌上,但公司内有高层提议请代言人拓展品牌知名度。
方瑅灵不认可,但还是做了做表面功夫,和几位艺人接触。
她不知道的是,在背后,有人比她更关注这件事的进展。
李伊文拿着方瑅灵被偷拍到的照片,甩到
吕薇面前:“喏,你看看你的好朋友,她不是有未婚夫了吗?”
吕薇辩驳:“灵灵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李伊文嗤笑,“只怕她比你想的更恶劣。”
李伊文回想起前段时间不小心撞见的那一幕。若非亲眼所见,她是想不到,方瑅灵连恒策总裁都几乎要骗过去了。
“我应该怎么拆穿她”李伊文灵机一动,“小薇,要不然,你帮我把方大小姐约到这家酒店。”
据李伊文所知,那位当红男明星就住在这家酒店,只要方瑅灵进去,她再请媒体去拍,等娱乐版头条新闻出来,所有人自然知道了。
李伊文利诱道:“如果顺利的话,小薇,以后我就真的把你当成自己人了,给你在我们两家的合作公司安排一个管理职位。”
“你整天跟着方瑅灵有什么用,委屈巴巴的,她只会把你当成丫鬟。”
李伊文给吕薇抛出橄榄枝,只要她二选一,交出投名状,未来自己就会给她许多实际的好处。
“伊文,可能在你看来,我就像墙头草一样,根本没有坚持自己的主见和能力,只好风往那边吹,我就倒向哪边。”吕薇严肃地说,“但是,我很清楚灵灵是怎么对待我的,她对我来说有重要的意义——她最讨厌被背叛了,我不会这么做。”
其实,她不想仅仅被方瑅灵保护,也想保护这个唯一的朋友。
在家族里的人都认为她很好欺负的时候,只有方瑅灵不会这么觉得。吕薇仍然记得,过去她唯一亲近的奶奶生病,后母在病床前将她排挤开,是方瑅灵前去探望。
那时方瑅灵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女,在一众大人面前毫无怯容,牵着吕薇的手,在吕薇后母热情相待的时候,笑盈盈地说出维护的话:“阿姨,吕薇是我的好朋友,我的朋友不多呢,她被欺负就像我被欺负。”
吕薇始终记得。
“要不要我给你颁个奖?”李伊文鼓了鼓掌,“没劲,还得我自己来。”
吕薇拉住她:“你干嘛总要针对她?”
“你第一天知道我们不对付?”李伊文甩开她的手,“我乐意。”
在林家,林朔一直伴在方瑅灵旁边。
随着时间的推移,林朔牵着方瑅灵的手,离开宅邸。
出门时,她和林谦打了个照面,林谦笑说:“初次见面,方小姐。”
方瑅灵和林谦有过短暂交集,但她丝毫没将他放在眼里,也不会因此心虚。
林朔倒也很平和。
两人穿过夜晚的花园。
“灵灵,今晚我很开心。”林朔认真地说,“不需要问任何前因和后果,你在我身边的每一分钟,我都能感觉到幸福。”
他缓慢地松开手:“但是,我知道时间快到了。”
再盛大与愉悦的宴会,最终会迎来它的结尾,如同童话里魔法的时限。
方瑅灵回视他:“林朔”
“你的时间已经借用给了我很多,现在它应该属于你自己了。”林朔微笑,“你自由的时候,我同样得到了它。”
眼前的林朔,符合方瑅灵对他一贯印象——不受束缚,从不缺乏放手和离开的勇气。
但她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和记者朋友聊到选择的话题,对方说:
五五开的选择最简单,因为选哪个都一样。最难的其实是,你已经有了偏向,但要做出那个决定。
林朔语气轻松:“这不是我一直想要的吗?”他像小时候那样,捏了下方瑅灵的脸,“要开心,灵灵。”
在小时候她犯选择困难症的时候,他曾经告诉她:灵灵要选最喜欢的。
只不过那时候他没有预料到,长大以后,他会将她的这份喜欢遗失
离开林家时,方瑅灵接到了吕薇打来的电话。
如果方瑅灵年纪再小一点,可能会和李伊文斗一斗,她现在只觉得:“无聊。”
但听吕薇说了李伊文今晚要出席的场合,方瑅灵蹙眉,请司机改变方向。
谈亦出席商务晚会,同往时相似,多人上前来攀谈、交际。
临近尾声,他因为要回一通跨国的工作电话,走进休息室。
一位今晚出席的年轻女人,跟随在他身后。
保镖发现,在休息室门外将她拦下。
李伊文扶着保镖拦下她的手臂:“谈总,我是方瑅灵的朋友,我有话想要和您说。”
谈亦通话结束后,淡扫她一眼,吩咐说:“让她进来。”
李伊文进房间后说:“谈总,我无意间得知您和方瑅灵私下有一些联系,然后我觉得,就算您觉得我多管闲事,我有必要来提醒您”
李伊文说得很委婉,她见到了方瑅灵坐上谈亦的车离开,两人虽未逾矩,但举止若有似无的亲密。
她在吞吞吐吐,谈亦说:“继续。”
“她有一个在谈婚论嫁的未婚夫,同时和其他男人有联系。”
李伊文将几张照片递到谈亦的面前。
照片上显示,深更半夜,方瑅灵与某位男明星一起进入高级会所的包厢,直到天亮才离开。
“这足以证明,她的品行有问题,她其实是个朝三暮四、出轨成性的人,无论她说什么都不可信。”
“您不应该和这种人继续深交,免得落入陷阱”
在李伊文眼中,谈亦只是因为不了解方瑅灵的真面目,被她所蒙蔽,才与她有了一些联系,尚不深入。
“你是怎么知道我和她有联系的?”谈亦轻点了下桌面,“我不喜欢有人窥探我的隐私。”
李伊文试图辩解:“我只是不小心碰到,我绝不会说出去的,也请相信我刚才说的都属实。”
“几张照片不能论证方瑅灵的品行。”谈亦淡漠地说,“即使像你所说,她是一个朝三暮四的人。”
“如果她注定要出轨——那么,这个对象为什么不可以是我?”
谈亦的存在本身就让李伊文感觉到压力很大,闻言,她睁大眼睛,脸色灰了一层。
她原以为,像谈亦这样高不可攀的人,不可能容忍自己被人愚弄、几乎成为人家的第三者。只要她告知实情,轻则他与方瑅灵断交,重则小惩大诫。
但她没想到,自己是多管闲事,谈亦甚至情愿
李伊文不理解,为什么莫大的幸运全部都降临在这种周身公主病的女孩身上。
她尴尬地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
谈亦其实在那天晚上就查到了那辆车的车主,他是需要考虑关系曝光这回事,但李伊文幼稚如斯,他没再理会,折起照片,留下一句警示:“我不希望从你这里传出任何不利于她的流言。”
谈亦举步离开休息室,在门外,正面遇上了方瑅灵。
方瑅灵听到了他末尾的那句话,还处在一种惊讶的状态之中。
谈亦倒是神色如常,没有提起刚才的事。
踏入回家的电梯,方瑅灵不禁问:“你愿意当我的第三者?”
“我是这么说了。”
只是一句话。
他不介意给方瑅灵这个颜面,顺便满足一下她的好胜心。
谈亦缓慢道:“但灵灵,你完全相信了的话,那就过于天真了。”
方瑅灵摘下一侧耳环:“那如果我结婚了呢?”
“它不会发生。”
电梯到达了谈亦的楼层,方瑅灵这才发现自己没有按:“你怎么忘了提醒我?”
她抬手想去按下的时候,谈亦握住了她的手,他坦然道:“不是忘了。”
他原意是要循序渐进的,以稳定的步调,走回到她的身边。
就像最初方爷爷对他期待的更成熟包容的姿态。
但
他说过不会当第三者,曾经也没有想去对好友的弟弟造成伤害。
第三者,道德,伤害,这些词汇都不能激起他的一丝波澜。
拽扯着他的心绪,牵引着他黑暗欲望的那根线在方瑅灵的手中。
电梯门打开,谈亦牵着她走出,她意识到他是要带她回家。
谈亦没有问她今晚去了哪里,因为他很清楚。
他不疾不徐:“你之前说过,你会在结婚的前夜还和我在一起。”
方瑅灵依稀记得:“哦,我是说说而已。”
“我知道。”
包括说喜欢他,包括叫老公,都只是她一种达成目的的话术,他从不当真。
“你有很多话都是只是说说。”谈
亦冷静得仿佛在描述一件必然事件,“但灵灵,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我会让它变成现实。”
他抬起手,摘下她另一侧的耳环,轻揉了下发红的耳垂。
他的指尖微凉,方瑅灵光裸的手臂不自觉起了层微小凸起。
第76章 晦暗温柔与压迫同时存在
谈亦落下手,打开家门。
方瑅灵初次到访,室内的色调与线条都很简洁,鲜少装饰。
谈亦语气平常:“要再吃点东西么?”
方瑅灵今晚还真的没有饱腹:“可以。”
日料店送来Omakase,原木餐盒摆在茶几上打开。
方瑅灵穿着礼服,坐在沙发上,优雅地进食。
她很快发现,谈亦坐在她身边,但完全不动筷:“你不吃?”
“嗯。”
方瑅灵端起酒杯:“谈总应该不会生气到没胃口吧?”
她的问题有一点点刁钻和挑衅。
谈亦侧眸看她:“你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
方瑅灵浅酌一口:“因为你知道我今晚是陪林朔出席了家宴。”
谈亦冷然挑唇:“原来灵灵也觉得我应该生气。”
方瑅灵最擅长火上浇油,她极有可能回过来的话是:你才没有资格生气。
但她瞧了他一会儿,几乎是蛮横地说:“你不准生气。”她加重语气强调,“谈亦,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能生我的气。”
方瑅灵很久没有使用这样的语气,谈亦眉心微皱:“你喝醉了?”
她的指尖轻敲杯壁:“这酒度数很低,不信你自己尝。”
谈亦未动,方瑅灵挑挑眉,喝了一口,手臂抱住他的脖颈,突兀地喂了过去。
她的舌尖抵开他的唇,清润酒液渡进他的口腔。
谈亦喉结微动,吞下这口酒,她的舌尖还舔舐着他。
他握住她的后颈:“方瑅灵,你在干什么?”
他不动她,她反过来招惹他。
“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方瑅灵精巧的鼻尖在他眼下,“不能生我的气,就算我真的”
谈亦的手掌在她颈后收拢,她便没有说完整。
她没想过对林朔提出这样的要求,但却希望谈亦能做到,多么自私与不合理都好,他不能生她的气,不会离开她。
“我听到了。”
谈亦慢慢吮着她的唇,而指腹压着她颈侧的动脉,温柔与压迫同时存在,此增彼减:“所以,我不是在受着么?”
梅子酒微微的酸和涩在方瑅灵的舌尖化开,她这才称心。
谈亦凝视着她。
她今晚很美,他已经许久没见过她穿礼服,柔雾银灰,像星光的颜色。
而她容光照人,月亮般光洁明朗。
但她今晚的着装是因为另一个人。
大概是感受到谈亦的不悦,方瑅灵手腕一动,酒杯没拿稳,酒全洒在了他身上。
他的衬衫就此毁了。
“有意的?”
方瑅灵有则改之,她抽出几张纸巾:“我帮你擦还不行?”
正要为谈亦擦拭的时候,他移开她的手说:“不需要纸巾。”
“不然怎么弄干净?”
谈亦沉默注视着她漂亮的舌尖,方瑅灵察觉到他的视线:“你”
他握住她的下颌:“很难么,灵灵?”
“废话!。”方瑅灵后背发凉,“不难的话你帮我?”
她想象不到谈亦会做这种事,只是用反问使他意识到,他的要求荒谬无理。
谈亦轻描淡写:“你想的话。”
方瑅灵震惊地回望他。
谈亦倾向她,将她压覆在沙发上,吻她的嘴唇、脖颈。
随后,他缓慢地往下。
在他的吻离开后,方瑅灵的唇舌干涩,感到莫名的怀疑与隐约的期待、兴奋。
她的双腿并拢着,谈亦抓住了她的脚踝,轻易地打开了她。
方瑅灵半躺着,腿被抬起,礼服裙缓缓下滑,滑到她的腰部。
她的肤色雪白,雪地的尽头是一座蔷薇园。像脱离了四季规律,在深冬也盛得极美。
花园的深处开着一朵最为娇贵美艳的花。
谈亦的目光,就像某种冰凉而酒香馥郁的液体,浇灌在花瓣上。
谈亦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但他神情淡然,情欲色彩不浓重。
反差在她身上交汇。
“你不是生气吗?”
谈亦没有回答她。
在方瑅灵的视线里,他逐渐低下了头。
一个物理动作,由谈亦来做,在另一个层面,也象征着真正意义的低头。
方瑅灵的呼吸暂停了片刻。
她偶尔会观赏谈亦的脸;接吻时,他的鼻梁会侧着压过来。
而今天,她以另一种方式感受到了他高挺的鼻梁。
方瑅灵咬住嘴唇。
他冷着脸,但是舌尖很烫,快融化她了。
花瓣柔嫩,间或被轻咬。
他将渗出的汁液含进唇间。
谈亦单手撑在她的身侧,她的手心覆盖住他的手背,感觉到了男人坚硬分明的骨节。
虽然她在赴宴前清洗过,但还是有微微的耻感。
在她的感觉即将过载,她本能地向后退开的时候,谈亦反扣住她的手腕,不允许她退避。
方瑅灵只能直面那感觉,不自觉地并起双腿,却是夹紧了他的头颅,变相使他埋得更深。
仿佛是残缺的酒瓶,醇美的酒液都从缺口流露出去。
方瑅灵喘/息未平,谈亦终于起来,压回到了她的身上。
她看到他的嘴唇与下颌是湿润的。
谈亦的拇指抚过她发红的脸颊:“是不难。”
她的味道很好,他情愿品尝她。
给予他的反应也很好,他不过轻轻一抿,她就柔柔地完全吐露自己,全部交给他。
闻言,方瑅灵死死抿住唇:“我绝不可能为你。”
“怕什么?”谈亦慢条斯理地按着她的唇,“我现在还不会用灵灵这里。”
方瑅灵心跳加速,她不信谈亦是这样的好人,她一定会要以其他方式偿还。
她的嘴唇嫣红,他低头吻下来,令她尝到属于自己的味道。
方瑅灵的膝盖被他握住。
像下过一场雨,湿淋淋的艳丽。
她的唇舌被他含着吮着,无法发声,整个人完全被掌握。
方瑅灵回过一点神:“等等。”
谈亦腰身一沉。
她被扩张到极限。
谈亦的手指按进她的口腔。
他搅弄着她的舌头,她被迫吮吸着男人的手指,他沉沉压着嗓音:“灵灵,慢点吸。”
他很快收到方瑅灵抗议的眼神,但他视而不见。
只有在这时候,她不完整地穿着礼服,被他压在身下。
灰色的星光荡漾开,她的呼吸与心跳都因他而起,他隐晦而黑暗的情绪才慢慢回落。
在动荡之中,方瑅灵忍不住叫他的名字:“谈亦,谈亦”
可她并没有唤回他克制的理性。
谈亦低声问:“你应该叫我什么?”
方瑅灵意识到他所指向的称呼:“我不会这么叫你了。”
“之前可以随便叫出口,现在却不行么?”谈亦冷声,“灵灵,我说过,利用你不理解的东西,本身就是危险的。”
她说喜欢他时心中没有喜欢。
她在床上叫他老公希望打动他,却是现在才知道审慎用词,才知道——他并不是。
已经太晚了。
方瑅灵对待他的政策收紧得厉害,谈亦沉着脸。
清脆响亮的一掌。
方瑅灵在他的下位,不代表她甘在下风,她声音破碎:“谈亦,没有你这样的。”
在她尝到妄为的后果,学会止乎于礼的时候,他却要她一同沉下去。
“我才不会顺你的意。”她的筋骨发软,态度却还硬着,“难道你不知道是假的吗?”
谈亦低下来,抵着她的额头,又深又冷的眼睛注视着她:“那现在也是么?”
方瑅灵不作答,她的意志坚韧,但谈亦强加给她的感觉太超过了,她只好在这样的对峙中暂时认输。
谈亦一直在吻她,操控着她的感觉,方瑅灵额际汗湿:“不要了。”
谈亦能感觉到她的变化,他不带情绪:“又想了么?”
“我没有!”方瑅灵上回差点就,她狠狠地踢他,“你闭嘴。”
方瑅灵挣扎着抬起来,想要从他身下逃离,她一瞬间的动作很大,谈亦握住她的脖颈,压回沙发:“别折腾。”他沉声说,“除非你想我在里面。”
“你敢!”方瑅灵瞪大眼睛,“你不怕我怀”
“灵灵,我不怕任何事。”谈亦的声音是诡异的平静。
方瑅灵心脏狂跳:“你疯了。”
就像她曾经做的一样,他做得更过分,堪称残酷地拓展着她的底线,精神上和身体上,而她新的领域是属于他的。
他有时觉得对她的耐心尚有很多,有时又觉得已经竭尽。
她的身体是美好得令人迷恋,但他沉湎其中的原因,无非这是他最能与她接近、相连的方式。
方瑅灵应该镶嵌在他身上,成为他的一部分。
与她在一起,他就如同失序,退到文明和理性的界限之外。
交融的时候,方瑅灵泄愤般咬住他的肩膀。
他接近她的核心,掠夺、占有她的最深一层。
她一直在追求究极完美的感情,而每次与谈亦的性,就达到了如此极端。
她避无可避地意识到与他深刻纠缠的真正原因。
谈亦始终没有离开,等她无力后,与她吻在一起。
第77章 危机一道雷声滚过,照亮了她的惊讶之……
回到床上,方瑅灵的手肘后撑着退行,离开谈亦,而他轻易握住她的足踝,拽回身下。
在他的新家里,最漂亮的颜色集中在她身上。
湿润的绯红,流动的奶油白。
方瑅灵的发丝在床面曳出流逸痕迹,谈亦沉沉压覆上来:“躲什么?”他气息滚烫,“灵灵躲得还不够么?”
“我才没躲。”方瑅灵连锐声都动听,“谈亦,全都是你,你让我变成这样!”
这样的矛盾、混乱、欲进形退,以及,沉沦其中。
她原来的生活不是很简单吗,是谈亦带来了难题。
其实她也同样带给他。
她如此不讲理,但又是在他的纵容下。
谈亦步步进犯,欢愉超过限度就像暴虐,他在她身上实践暴力美学,安放他与她几度错失的暗沉欲望。
方瑅灵从一个极点走到另一个极点,全无喘歇的空间,真实的情与欲无所隐蔽,她气得咬他,但在抗拒他的尽头,仍是抱紧他、亲吻他。
自然光线唤醒方瑅灵时,谈亦还在她的身边。
她翻身侧躺,安静地看了一会儿工作中的他。
他衣着齐整,被袖口遮挡的手腕,依稀可见她的咬痕:“你今天计划待在家?”
谈亦回着邮件:“本来不是。”
原定要回恒策开会。
方瑅灵问:“因为我改了行程?”
他不以为意:“又不是第一次了。”
她在这里,就构成了他想留下的原因。
方瑅灵从被下伸出手,靠近谈亦自然落在身侧的手,她勾住他的尾指,轻叹了一口气:“谈亦,我还是不要你当第三者了。”
话音落下,她手腕转动,拇指指腹与他相贴,像做出一个承诺。
谈亦声色不动:“听方小姐的意思,是要给我一个名分。”
他也没有想过,自己会沦落到这么一天。
方瑅灵跨坐到他的腿上:“你还有什么不满?”
谈亦揉乱她的头发:“叹气是很不情愿?”
方瑅灵环抱他的脖颈:“我只是觉得我对你未免太好了。”
她会想起林朔,但他留在了过去。可能选择题并不成立,曲曲折折,她终究不能违背自己的内心。
谈亦深深看她:“那我应该说谢谢么?”
“不。”方瑅灵坐在他腿上,下巴微抬,“是要感恩。”
她的玩笑也带有几分骄矜,谈亦无可奈何,轻咬她的鼻尖。
方瑅灵居家办公,偷得浮生半日闲,她在谈亦的腿上躺了一会儿,等到做事,才独自去了客厅。
门外有铃声响起,她以为是送餐的人,没注意看门禁系统,直接打开了门。
“谈总”
徐锐站在门外,怀抱着一份文件,在见到方瑅灵后,他愣了一下:“可能我走错了。”
方瑅灵也不想直接面对前同事,但她心理素质尚可,何况纸又包不住火,她抱臂说:“你没走错。”
徐锐几乎石化,精明的头脑直接宕机。
此时,谈亦从书房来到客厅,走到方瑅灵的身旁。
见到老板,徐锐如梦初醒,递上文件。
谈亦签字后,徐锐仍定在原地。
谈亦神色自若:“还有什么问题么?”
徐锐是他信任的下属,他不需要向下属交代,后者只需要接受与保密。
徐锐毕竟专业、训练有素,尽管很惊讶,但他无权置喙谈亦的私事,迅速调整好状态:“没有问题。”他礼貌而又尊重地说,“谈总,方小姐,我先走了。”
关门之后,回想起徐锐古怪又强行忍耐的表情,方瑅灵忍俊不禁,但她又想到,这只是一个开始。
冯艾和徐锐其实还好,都属于她和谈亦身边的人,在未来,他们在一起,会有更多的问题随之而来。
谈亦侧目问:“怎么了?”
“没什么。”
方瑅灵摇头。
现在一切都还未定呢,要先妥善处理好与林朔的关系,才能谈以后。
而且,除了亲近的人,她不会介怀别人的目光。
她不说,但谈亦仿佛知道她的想法:“灵灵,不需要想太多。”他递给她两张音乐会的票,“月底有时间么?”
方瑅灵接过,发现是她很喜欢的一位华裔钢琴家:“既然是谈总邀请我,那我就有时间。”
在方瑅灵以为她会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个月时,周一走进办公室,意外的消息接踵而至。
一位顾客在超市购买了预包装的牛肉制品,食用后出现严重腹泻和呕吐,被送往医院诊断为急性肠胃炎。同一天陆续有十几位顾客出现类似症状。经查,食物的致病菌含量严重超标。
媒体开始广泛报道这起食品安全事故。
方瑅灵头疼欲裂,如果不能查清并处理好本次事件,品牌的口碑和形象会毁于一旦。
她在第一时间对事故做出应对,关闭问题批次商品的销售,发表初步声明,向受影响的顾客道歉,承诺全力配合调查与承担责任。组成临时团队,进行内部的原因排查。
超市新合作的供应商,出示了检验合格的报告,坚称原材料没有问题,可能是超市在运输、存储或加工过程中管理不善,导致食品污染。
慰问完住院的顾客,方瑅灵回到公司,谈亦在她的办公室内。
这几天她疲于奔命,都没有时间与他联系。
在父亲和同事面前,她尽力表现得非常地镇定,只有这样,才能够得到他们的信任。
但她其实对事情的发展很不确定,在见到谈亦的那一刻,疲倦的感觉翻涌上来。
谈亦静静地看着她:“我会在这里。”
无论如何他会在她身后,但也相信她一定有独立解决问题的能力。
方瑅灵轻声说:“好。”
林朔站在办公室的门外。当他知道谈亦也在场时,他以为会见到自己接受不了的他们相拥的画面。
但什么都没有。
谈亦和方瑅灵甚至没有肢体上的半点触碰,只是保持距离,相对而立,简单而克制。
但林朔就与方瑅灵自幼相识,他曾经笃信两人的默契,但此刻明显地感觉到,在她与谈亦之间,有一个他进入不了的无形场域。
他的心脏沉了下去。
“林朔?”方瑅灵察觉了他的到来。
林朔走入内,在当下,他的注意力不应该放在三角关系上:“我过来想看有什么能帮你。”
方瑅灵说:“内部排查之后,我觉得问题还是在供应商那边,虽然现在我还没有头绪。”
徐锐致电过来:“供应商的负责
人,和林谦有一定的私联。“他报告说,“具体的关联有待查证。”
“可能未必要查得那么清楚。”林朔气极反笑,“我很了解这个人。”
林朔当面找到这位同父异母的哥哥,面对质问,林谦不可能承认:“空口无凭,小林总。”
他笑容阴森:“但是,你和你那位未婚妻想着要搞我的时候,顾念了亲情了吗?没有的话,我也不会留情。现在只是个警告”
林朔一拳砸在了林谦的脸上。
林谦险些跌倒,唇角和鼻腔渗出鲜血。
林朔抓住林谦的衣领:“这是我们的事,你不要动她。”
家中的佣人围拢上来。
林朔被长辈叫进书房,爷爷严厉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林朔沉默,林奶奶便有点着急:“小朔,你说呀,又关灵灵什么事?”
“没有。”林朔一字一顿,“我们以后都无关了。”
林奶奶困惑不解:“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和灵灵,不会结婚。”林朔平静地宣告这段关系的终结,“所有的约定都会取消。”
他曾经短暂地留住了她,但既然最终的结果是放手,那他希望方瑅灵完好无损地离开,不要再在他的家族争斗中牵扯太深。
林朔单方面宣布了这个消息,在林家引起了轩然大波,连方瑅灵都始料未及。
由于钟苑宁与方綦对这个结局有预期,他们及时地安抚了不明所以的几位老人家,方家总体还算风平浪静。
林谦毕竟与自己有血缘关系,林朔最初只想要他知难而退,放弃夺权的想法,离开国内。
但并未间隔太久,林谦在海外的公司暴雷,因非法资金运作被监管机构介入调查,股价狂跌,资产冻结。
林朔意识到,有人连林谦的后路也要断绝。
假期,因为母亲说心脏不舒服,谈亦回了一趟家。
汪瑾安然无恙,至少表面如此,她平和地与兄妹两人用了晚餐。
盛夏多雨,傍晚,城市下起一场暴雨,但餐桌上一直很静。
汪瑾柔声问:“下雨了,今晚在家里住吧?”
“嗯。”
无论母亲身体抱恙是真是假,谈亦今晚都会留在家里陪她。
餐后,因为有视频会议要开,他正要回到书房。
踏上一级台阶,母亲在身后唤住他:“谈亦。”
儿子早就已经长大成人,汪瑾凝望着他高大而坚毅的背影:“你告诉妈妈,林家最近的不太平,和你有没有关系?”
“或者我问得更清楚一点,林朔和方家的女儿分开,那你和她有没有关系?”
谈亦回过身,眉目间平静坦然:“有。”
一道雷声滚过,照亮了谈念的惊讶之色。
“你一向都很稳重,但现在,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汪瑾蹙紧了眉,“正好谈念也在这里,我想知道,你作为哥哥,是这样给妹妹以身作则的吗?”
第78章 心结我不会接受。
谈念的脑袋嗡嗡作响:“妈妈你在说什么呀?”
她不理解一向温和开明的母亲,为什么突然语气严厉;也不理解同龄的好友,为什么会自己的兄长产生关联。
面对汪瑾的质疑,谈亦并不动容:“谈念有她自己的人生,不需要我做什么表率。”
“我不是说方家的女儿不好,但我对你的另一半的期待,从来都不只是一些外在的条件。”汪瑾一口郁气憋闷在胸口,“这么多好的女孩子对你钟情,你为什么一定要去抢夺呢?林朔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你这样和欺负弟弟有什么区别?”
谈念慌忙辩解:“可能事情不是这样的。”
事情的经过比汪瑾所以为的要更复杂,但如果她知道真相,不一定会理解,反而可能加深对方瑅灵的偏见。
谈亦便没有开口解释。
汪瑾回想起来,当初还是她出于好心把方瑅灵放到谈亦身边:“人家女孩子年纪小,我就不说了。但我没想过有一天你也会这样胡闹。”
谈亦向母亲表明态度:“我是认真的。”
“我对方小姐的预期是参加她和林朔的婚礼,而不是我儿子的女友。”汪瑾正在气头上,“我不会接受你和她的。”
“我已经不是孩子了。”谈亦走下阶梯,走到母亲的身边,“我有自己的决定,希望您能理解,但如果不理解,也没有关系。”
汪瑾摇了摇头。
她其实根本拿谈亦没办法,这孩子很早就独立,也成长得很强大,已然是家族的主心骨,可以被依赖,但难以被干涉。
*
供应商提供的检测报告与实际出货并不一致,而调查显示他们明知产品存在食品安全问题,仍向超市供货。
监管部门宣布了最终的调查结果,方瑅灵也请公关部发出详细的澄清声明,挽回声誉,门店逐渐恢复正常的经营。
化险为夷后,不知为何,方瑅灵的内心隐约有点不安。
她与林朔终止订婚一事,引起了一阵风波,在诸多的流言蜚语中,但两位当事人还算和平。
他过来同她一起吃晚餐,在餐桌上,还给她一张童年照。
小女孩时期的方瑅灵,身着连衣裙,姿态骄傲,笑容灿烂,依偎着一位明朗漂亮的少年。
方瑅灵的指尖点着泛黄的照片:“这是很久之前的照片了,你还留着?”
林朔微笑:“这些年我一直带在身边。”
无论是他在国外读书,或者去到山野自然中。
其实,他还保留了许多承载着他与方瑅灵共同回忆的物品。
“但是,灵灵,我也知道——”林朔渐渐敛起笑,“记忆之神不能带来希望。”
方瑅灵理解了林朔的意思,是没有人会一直停留在一段不见生机的关系里,他要继续向前走了。
她抿唇:“你会找到新的希望。”
林朔看着她:“你也是。”
方瑅灵在出席社交场合时,与汪瑾碰到,她主动向伯母问好,结果却是遇冷。
汪瑾见到她的反应与以往非常不同。
“灵灵。”
谈念笑盈盈地上来牵起方瑅灵的手,但她一闪而逝的不自然、过分的热情,反而更像在掩饰着什么。
林谦因涉嫌金融犯罪被立案调查后,不再具有威胁性。
林声的身体逐步恢复,林朔就想慢慢地把公司的控制权交回到哥哥手中,他自己则重启了攀登珠峰的计划。
林家很担心他一去不复返,林声还打电话过来给方瑅灵,问她能不能劝说林朔。
谈亦回到家,走入房间的时候,方瑅灵正好说完最末一句,挂断了电话。
两人没有正式同居,只是谈亦偶尔会她家留宿,而这里也是他们过去共度时光的地方。
“林声哥的电话。”方瑅灵如实说了,“他担心林朔会有危险。”
“你也担心么。”
“你想听到什么答案?”
谈亦理性地说:“林朔喜欢的运动危险系数都很高,但是,你不能做到每一次都管。”
“我知道,我没有每一次。”
如今她与林朔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她更不可能去管他。
方瑅灵能察觉到谈亦隐有不悦,但她也有不高兴的地方。
“前几天我见到了汪阿姨。”
谈亦抬手,轻轻松开领带:“嗯。”
“她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方瑅灵深呼吸,“你知道吗?”
谈亦眉间微皱:“是谈念和你说的?”
“你不要怪她。”方瑅灵袒护好友,“是我逼她说的。”
“既然你知道汪阿姨的态度,为什么没有和我说?”
“就算和你说,你能在短时间内改变么?”谈亦平静地说,“在她的态度传达出来前,这是我需要去应付的事。”
他最终可以改变母亲的态度,但在那之前,他并不想带给方瑅灵过多的压力。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方瑅灵揽过一个抱枕,垫着下巴,抱在怀里,“日本的行程 ,先缓一缓吧。”
日本距离近,最方便出游。她和谈亦错过了樱花季,但夏末还有花火大会,本来他答应了陪她去。
“灵灵,一开始你和我说,只要是你想要的,都会得到。但现在,我妈妈的意见,就让你想要后退了吗?”
当时方瑅灵是为了报复林朔,但似乎她的执着心,从不在与他有关的事上出现。
“是你教会我,不能总是理想主义,要更现实一点的。”方瑅灵蹙眉说,“两个人想要长久在一起,怎么可能不考虑家人的意见呢?”
方瑅灵仍然记得谈亦对待感情的理性态度,也记得他婉拒过自己的爷爷,说过她不合适。
谈亦是在走向她,但这可能只是一时的情感,如果遇到庞大的现实阻碍,他迟早会停下脚步。
“你现在是喜欢我,但以后呢,可以维持多久?”方瑅灵看着他,“而且,家人对你来说应该也很重要。”
“其实我知道,之前我就是在为难你。”她不顾他的意愿,非要把他牵扯进来,“所以到了现在,我不想你还要为难。”
“这只是你自己的预设。”谈亦沉着道,“我不觉得这是多严重的问题,我也有解决它的能力。”
“你可以解决。”方瑅灵不认可,“但这会是汪阿姨心里的一根刺。”
谈亦逆着光,影子落在方瑅灵的身上:“是她心里的刺,还是你的?”
他的语气平缓,但内容锐利:“灵灵,其实你一直没有释怀,你和我的开始是个错误。”
眼前的女孩,身上并不存在阴暗面。连她优越于人的傲慢、报复他人的欲望,都是直白又率真的。
方瑅灵一窒:“如果没有这个偶然的错误,我们就不会在一起。”
为什么他们不能有一个更美好的开始呢?
面对质疑,她也会怀疑自己与谈亦之间的正当性。
“可能我没有让你感觉到足够的坚定。”谈亦冷抿着唇,“但是灵灵,你自己又有多少?”
“我们的人生都是简单模式。”她抬眼看他,“如果你觉得难,那就放弃吧。”
方瑅灵轻而易举对他说出的放弃两个字,堵得谈亦胸腔沉闷。
他沉着脸,注视着她的眼睛:“方瑅灵,你以为我没有想过么?”
方瑅灵的喉咙也有堵塞的感觉:“好啊。”她强撑着说,“我们现在想都还来得及。”
再说下去只会引发更多的争吵。
谈亦冷静片刻,将空间留给方瑅灵。
他下到停车场拿车。
车厢寂静,谈亦坐在驾驶位,无意间瞥见安插在储物盒的两张音乐会门票。
这时有电话打进来。
卫盈在另一头问:“谈总,明天您会来么,我为您预留了位置。”
谈亦说:“不用了。”
卫盈欲言又止。
谈亦是她的投资人,他买下过一座剧院,平时交由她的公司经营。
曾经有一出音乐剧,内容就是按那位卫盈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孩,随意口述的创意改编。
谈亦原本要带女伴来观看,卫盈安排好了,剧场当天不对外开放。
但最后,他只有一个人来了。
偌大的剧场,灯光集中在台上。
谈亦独坐在最中央的位置,他的身影沉在黑暗之中。
卫盈站在后排,目睹了这一切。
而当演出结束,谈亦从座位上起身,周身冷意,毫无留恋地离开了。
那时,谈亦与方瑅灵分开。
回美国的航班起飞前一晚,他独自去看了这场音乐剧,起身离席时,他已经决定和她就此断开。
只是断开一段关系,对他来说并不难。
但夜晚开车在城市的道路上穿行,漫无目的,最后,竟然停在了方瑅灵的公寓楼下。
回过神来,连他自己也有意外。
认清自己的感情很难,而在决意离开后再回头,不比它更简单。
第79章 传达他们之间可以有很多偶然的意外、……
谈亦走后,方瑅灵把脸埋在枕中,内心烦闷无解,辗转反侧后才沉入睡眠。
但就算是和他吵架了,第二天醒来,还是要正常工作。
回到公司,因为要讲公事,她与蒋祈言在办公室冤家路窄地遇上。
他说完事故澄清的结果,又忽然间问:“出事的时候,你有怀疑过我么?”
方瑅灵不假思索:“没有。”
蒋祈言盯着她:“为什么?”
“这要什么理由。”方瑅灵奇怪地看着他,“就觉得这次不是你。”
虽然她有充分的立场和理由去怀疑他。
蒋祈言说:“不止这一次。”
他不会去做真正伤害她的事。
晚上,方瑅灵去参加饭局。应酬总免不了喝酒,她身份摆在那儿,没人敢灌酒,但红的白的掺在一起喝下不少。
这也是她过去不想继承家业的理由之一。做方大小姐,她大可以无限任性,一旦上桌,首先要按着规则玩。
结束后,冯艾送她回家。
方瑅灵靠在后座,想起在饭局上,有位几年不见的长辈,惊叹着说她变了不少。
她半闭着眼:“小艾,你觉得我是一个好的上司吗?”
“算了,你肯定会说好。”
“我换一个问题好了,你觉得我和你印象里中,有什么不一样吗?”
冯艾认真地看她:“更漂亮,更成熟了。”
在方瑅灵以为冯艾在说客套话时,她转折道:“但其实,我觉得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变。”
冯艾陪方瑅灵出席这么多次酒局,别人敬过来的酒,方瑅灵要么谢绝,要么亲自举杯应对,从不要冯艾来挡酒。
“方小姐,我不能客观评价你的好坏,因为,没有你的话,就没有今天的我。”
如果不是方瑅灵,她不会从一个一无所有的佣人,到现在从商学院荣誉毕业。
冯艾仍然记得方瑅灵对她说的话:“不要说不可能,你只需要回答我——你想要彻底摆脱你的家庭吗?”
这支撑她度过了很多难关。
方瑅灵身上有一种近乎固执的生命力,她自己不会在困境中停留,也一直有在拉其他人走出困境。
她的生命能量很强,但曾经只把这份能量投射在极少数的人身上,太集中,太沉重,常常让她自己也感到失衡。
而现在,随着时间推移,她的这份能量会慢慢流向更广阔的地方。
方瑅灵轻声说:“谢谢你,小艾。”
她感到头昏,就睡了一会儿。
冯艾扶着她下车时,她的醉意已经加深:“总有一天,我会改变这些破烂规则。”她言之凿凿地说,“那些爱在谈事的时候抽烟喝酒的男的,全都要被我踢走。”
冯艾附和着她:“好,你可以做到的——小心看路。”
住宅的环境绿化很好,草木的青翠,堕入夏日的夜晚,就成了苍青色,绿幽幽的。
冯艾扶着方瑅灵,忽然停下,尊敬地打招呼:“谈总。”
她并不知道情侣间发生过争吵,只觉着两人的氛围不太对。
谈亦驻足,隔着几步远,侧身面向方瑅灵。
她穿了条修身连衣裙,踩着高跟鞋,有点醉了但气势很足,走上前,傲视着他说:“你挡路了。”
谈亦闻到她身上的酒气:“路很宽,你非要往我这儿过?”
“既然路很宽,”方瑅灵针对着他回,“你为什么不让?”
谈亦冷淡垂眸,看着她微红的脸颊:“怎么,方总也想把我踢走么?”
他不巧听见了她的豪言壮志。
方瑅灵又上前了一步,抓住谈亦的手腕,她离他很近,她抬起脸,嘴唇几乎擦过他的下颌。
方瑅灵闻到他身上冷冽的气息:“你不用。”然后评价说,“你不难闻。”
她的呼吸很轻,轻轻巧巧的力道,仿若能吹散他盘桓的阴云。
他从来也不能和方瑅灵真正计较什么。
方瑅灵站得不是太稳,谈亦单手抬起,揽抱住了她的腰。
冯艾一直默默地等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
谈亦说:“你们方总交给我就好了。”
“好,谈总,我先走了。”
有了谈亦的承诺,冯艾放心地离开。
谈亦带着方瑅灵回到家中,扶着她在床沿坐下,为她擦脸,倒水给她喝,一系列动作自然而然。
方瑅灵捧着玻璃杯:“你怎么”
谈亦神情淡然:“照顾喝醉的女友是我的责任。”
一场不愉快的争执,不会改变他对她的定义。
清水像涓涓细流淌进
方瑅灵的喉咙,见谈亦转身,她拽住他:“不准走。”
她拽着他的手指,有一股执拗的劲儿,谈亦微微皱眉:“我去拿解酒的药。”
“我不吃。”她命令道,“你不准走。”
她任性地说:“你走了的话,我就不要你了。”
窗外有下雨之前,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谈亦冷下脸:“灵灵,你觉得有些话是能随便说的么?”
方瑅灵的眼睫又长又密,她的眼睛从睫毛底下望他:“你生气了吗?”
谈亦面无表情:“我答应过你不会生气。”
方瑅灵直勾勾地看着他:“那你证明。”
“怎么证明?”
一个人无法证明他的情绪。
方瑅灵吐字:“亲我。”
这是她对他提出过的第一个无理要求。
方瑅灵按着谈亦的手,倾身吻了一下他的唇角。
男人的面庞英俊沉静,既不躲避,也不迎合。
在她退开时,谈亦的手掌压住她的后颈,深深吻过去。
彼此的呼吸缠绕在一起。
这个吻起初是谈亦的强势作风,但后来又逐渐转变得温柔,他含吮她的唇舌,掌着她的后颈,拇指轻抚她的耳朵。
方瑅灵慢慢沉溺进去的时候,舌尖忽然一痛。
她推开他:“唔,痛!”
方瑅灵眼角都泛了点湿,谈亦却不为所动:“灵灵也知道痛。”
他抵着她的额头:“只有现在痛么?”
和她分开的那段时间,这样的感觉在他身上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时间像冰河流逝缓慢。
方瑅灵的情绪没有因为冷战而被封冻:“谈亦,在你不开心的时候,我也并不好受。”
“有时候,我只是不懂怎么去界定这段感情。”
最开始她太轻视它,逐渐地上心后,它又沉重地压在她的心口。
谈亦轻吻她说:“我知道,灵灵不喜欢模糊的东西。”
亲密的吻,深刻的纠缠,都是似是而非的情感隐喻。
“虽然,你以前经常和我说一些连自己都不知道真假的话,但是,我不是这样。”
“灵灵,从一开始,每次做出走向你的选择,我都是清醒的。”
“我的理智可以控制我的激情,我很清楚,我们之间不是一时激情和欲望的产物。”
怀里的女孩正醉醺醺的,但他不需要借酒精作为托词,也能面对自己的内心。
谈亦目光深邃,凝视着方瑅灵,缓慢清晰地说了三个字。
方瑅灵怔住。
谈亦很冷静,完全不是深情款款的姿态,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说了什么。
本来就头晕,此刻心脏怦然跳动,脑内就像被灌入了高温的岩浆,质地像蜜一样稠。
“好了,不要哭。”谈亦拭去她眼角扩散的湿意,“灵灵,我想给你的不是悲伤的东西。”
“我没有哭。”
方瑅灵侧脸贴在他的掌中,一滴眼泪浸润他手心的纹路,她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只是觉得,如果现在我再清醒一点儿就好了,我就会记下这一刻,不会错过。”
“但我喝醉了。”她的太阳穴胀得发疼,“我明天可能会忘记。”
“你错过、忘记也没有关系。”谈亦沉声说,“在未来,我会一直向你表达这件事,无论过去多久,无论重复多少次。”
他希望她能感受得到。
他们之间可以有很多偶然的意外、错误和分离,但他好像就是必然会对她产生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