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忍着[上章结尾新增4k]他解开她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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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沈可鹊缓睁开眼,酒精余韵搅得她脑仁又涩又痛。
她揉了揉凌乱的头发,回想昨晚,记忆停在自己抵在楚宴怀里。
她下意识地抬手,食指指腹轻点在右眼眼尾。
浑身顿起颤栗,沈可鹊一把掀开被子,看见自己衣冠整齐,才长舒了一口气。
酒醉误事啊——
当年那事发生之后,她就被沈青长明令禁止饮酒。偶尔馋了,也只敢约祝今出来小酌几杯,哪敢醉到断片。
沈可鹊飞快地跑进浴室,将身上隔夜酒气洗去,又特意选了支馥香浓的香水掸上。
坐在梳妆台旁化妆时,手机屏幕闪了闪,是结婚登记处的小程序自动弹来的通知消息。
【您的摄影师为您更新了几张结婚照拍摄花絮,点亮五星好评方可开启下载原图服务哦~】
【祝您新婚快乐!】
倒要看看那个嫌弃她笑容的的金牌摄影师,能出什么片。
沈可鹊的指尖漫不经心地滑动,却忽而一滞,盯着手机屏幕的眸光也亮了一瞬。
照片里二人对视,她下颌轻挑,楚宴微垂着头。她眸子亮晶晶的,眼波盈盈,而楚宴回望向她,嘴角的弧度好似不经意溢出,他身上那股矜贵疏离不复,取而代的是难得柔情。
不是原图的原因,整体画面模糊,却莫名像是加过朦胧滤镜。
沈可鹊拄着脑袋,稍加思索,划进了点评界面,敲下五星好评。
【强推小李摄影师!拍照妥妥一把手!掌管氛围感的神!这边建议老师勇闯时尚秀!拍红毯!!】
彩虹屁一阵输出后,她心里却莫名空芜,盯着照片里的二人怔神。
……对他没有这种感觉的话,不算喜欢。
这种感觉。
楚宴的语调仿佛还在耳畔,沈可鹊跟着念了好几遍。
她搞不懂这种感觉是什么感觉,只记得昨晚坐在楚宴腿上,被迫对视那双墨眸时,他指腹掠过皮肤,无边无际的痒意。
像是轻盈羽毛飘落、又像跌身入棉花堆。
有种淡淡的熟悉感,轻阖上眼,沈可鹊又不自觉地被带回了梦里那个旖旎的夜。
反应过味,她使劲地摇了摇头,一副誓要把这些想不明白的,都丢至脑后。
沈可鹊不禁想起程绪公子的至理名言,为情所困,人就不酷了。
……
沈可鹊下了楼,没在厨房看到詹姨的身影,倒见到了惹她思考起这些问题的源头人物,楚宴。
他背对着,换了件纯黑西装衬衫,围裙的白带子横在肩背,将平熨的衬衫勒压出痕,宽肩窄腰的身材一览无余。
忆起昨晚的吻,沈可鹊神色稍有不自然。
故作轻松地往他的方向走去:“楚总,早。”
“早。”男人稍掀眼睑以应。
“你还会做早餐呐。”沈可鹊半趴在置物台上,没话找话。
“嗯,留学期间,常自己下厨,久而久之就会了。”
沈可鹊点点头。她注意到,楚宴今天的话好像比平时多了点。
“烤吐司、温水蛋、热牛奶。”楚宴将摆盘精致的餐碟推至沈可鹊面前,一一介绍过。
沈可鹊迫不及待地拿叉子叉起吐司块,甜而不腻、火候刚好。她毫不吝啬夸赞地比划了个拇指:“好吃、好吃!”
楚宴又默默推来了一个白瓷碗。
“解酒汤。”
沈可鹊俯身嗅了嗅,味道怪怪的,她对待餐食方面娇气得很,嘴巴嘟起:“不想喝。”
“解酒汤能缓解宿醉后的头部不适。”
沈可鹊反手从餐桌旁的抽匣里取出一板药,扣出一粒、顺着温水咽下,动作娴熟。
看了楚宴一眼:“去痛片也可以。”
男人没应,稍顿,将解酒汤从她面前移开,再开口时顺带递了个文件夹过来:“我名下的几套房产,你看看。”
“……嗯?”沈可鹊嘴里咀嚼着食物,含糊不清地发音。
“选套喜欢的,”一桌丰盛的早餐,楚宴却只端起温白水,小抿润唇,“当婚房。”
刚喝了一口牛奶的沈可鹊险些没被呛到:“也、也不用这么急吧?”
“沈宅和楚宅都有地方住。”
她承认是想起了在楚家与楚宴共处一室的尴尬。
“楚氏和沈氏都是转型的关键时期,已基本达成合作意向。如果被媒体拍到我们分居两地,公众会轻信楚、沈联姻只为利益互换,有欺瞒之嫌,舆论导向会有所不利。”
“沈小姐放心,”楚宴这样唤她的时候,总是蒙了淡淡的疏离感,“我把持得住。”
沈可鹊神情微动,耳廓有些发烫。
他言辞恳切,像是真的只为分析眼前利弊,最终得出两人同居能最大限度地有利于两家公司发展的结论。
倒是没错,可沈可鹊心里淡淡升起无以言述的失落。
“哦,知道了。”
她接过文件夹,一页一页地翻过去:“这个在河远区,太偏了;这个在城东区,太市中心了;这个的衣帽间太小;这个衣帽间大得浮夸;
这个国风的装修好老土;这个现代风格过于前卫……”
最后她合上文件夹,懒洋洋地向楚宴勾了勾唇。
“怎么办,我都不喜欢。”
“好,”男人眼里没什么太大的波动,只是应道,“我再购置新的。”
他的没脾气看得沈可鹊更烦。
她发狠地咬了下自己的唇,翻出手机,下一秒楚宴放在桌侧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婚前协议发你了,楚总顺便也确认下吧。”
她特意贴心地补充:“吩咐最亲近的助理去办的,很可靠,不会随便传消息出去,楚总放心。”
男人眸子沉了沉,没应她。
条例分明,字里行间却透着点楞头的直白,倒是很像她亲手操刀修改过的。
第一条,婚后分房睡,公共空间禁止衣着暴露。
沈可鹊出声补充:“我要睡主卧……但不介意你选个次卧大一点的房型。”
第二条,两人需竭力配合,扮演模范夫妻。
沈可鹊:“我父母一直以为我很喜欢你,是嫁给了爱情,我不想他们多想。”
顿了顿,又挑眉:“再说了,你那边肯定很多商业活动需要出席吧,我都全权配合,多贴心呢。”
第三条,严禁出轨等不忠行为,离婚需经双方同意,不得以外界手段介入,单方面提出离婚。
楚宴眉头微拧,抬眼看她。
沈可鹊心虚地吐了一口气:“虽然是假夫妻……但名义上的丈夫在外面乱搞,我也……不太能接受。”
修改条例的时候,她心里想着的是楚宴的那个白月光。
时月和她提的时候,只说“可望而不可及”。
碍于自尊心,沈可鹊没追问下去。但她想,再不可及的人,也有可及的可能。
万一他的白月光哪天出现……
她岂不是成了最大的笑话。
“女孩子嘛,难免没安全感的,”见楚宴一直抿唇沉默,沈可鹊匆匆出声解释,语气却越来越委屈,“我都没写不让你心里偷偷想别人,已经……够仁慈了吧。”
楚宴却不合时宜地扯了扯唇角。
“这条加上吧,不用仁慈。”
他抬眼,目光落在她的眉眼间,别有深意。
“沈小姐,一视同仁。”
参悟明白他话里深意,沈可鹊整个脸颊迅速涨红。
在他怀里,念叨另一个男人的人……好像是她。
她埋下头,叉了块吐司。
“那、那我加上。”
空气陷入安静,沈可鹊却觉得此时的无声分外折磨,昨晚的她被曝于强光之下,静等楚宴审判。
“我早上认真想过了,我对沈青长……没什么特别的感情。”
一起长大的哥哥,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哥哥,她只是下意识地对他有占有欲。
昨天事发突然,才让她有那样的错觉。
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沈可鹊匆匆想支开话题。
提醒楚宴:“还有条最重要的tip。”
文档的落款处写明:楚宴与沈可鹊二人自愿联姻,只谈利益、无关感情。
楚宴将手机锁屏,推至桌沿。
极淡地应了声:“嗯,看到了。”
沈可鹊的唇微张微合几次,没敢再出声。
她感觉得到,楚宴周遭气压陡然降低,手背上的青筋脉络都要更清晰些。
再和他搭话显不是最优解,她抬指,将吐司送入口中。
餐桌上再无言。
两人对坐进餐,过分安宁得有几分诡意-
早餐用过,到了楚宴的上班时间。
他贯以公司的准则要求自己,几乎没总裁的架子。
沈可鹊目送走他,视线落在桌上空盘。
随手拿来手机,给詹姨发送消息:【詹姨有空过来收拾下厨房】
沈书文和顾湘晴都不习惯家里久住一个外人。
便给詹姨在沈宅不远处租了套房住,家里只留了个暂休的房间;实行上下班制、每日例行家务清扫和餐食准备,结束后便能回家,有特殊情况再随时过来就好。
夫妇两人都是亲和近人的,和詹姨虽是主仆关系却处得很好。
从沈可鹊有记忆来,詹姨就照顾着她,像是半个妈妈。
她发送了个小猫举爱心的表情包。
【辛苦詹姨了】
头还是隐隐作痛,沈可鹊正准备回卧室,再补个回笼觉。
手机却又断续地震动起来,是齐肃的工作短信。
【在家否?】
【今天临时加了个拍摄,我去接你】
即至的清梦被搅,沈可鹊心有些恼。
【什么嘛这也太临时通知了吧】
“大小姐啊真没办法,ARui的代言,说是要今天重拍。昨天发生那样的事谁都不想,错不在咱身上但这结果毕竟是您先愤然从片场离开……”
齐肃直接发来一段语音,苦口婆心。
“对面没换代言人,还为了咱的行程把拍摄地改在了京临,已经给足面子了。”
有了那天的事,沈可鹊并不是很想和ARui继续合作:【违约金多少我赔还不行吗】
齐肃:“大小姐啊,这是人脉、人脉、人脉!比钱复杂多了,你不是一直想登上Sumi-Rosa的秀场吗,ARui这么多年可一直和Sumi-Rosa合作密切。”
Sumi-Rosa是世界顶尖大秀,其主设计师Vertoria为人低调,神龙见首不见尾,时尚品味和艺术敏锐度却是天才级别。
登上Sumi-Rosa的秀场,可以说是无数模特终其职业生涯都要追的一场梦。
沈可鹊也不例外。
她沉默了一会,屈服地敲下键盘:【知道了你派车过来吧】
驱车前往秀场的路上,沈可鹊重新翻了翻剧本,基本上没有改动。
和上次不同,整个拍摄间都吊着聚光灯,将无窗屋子照得宛若正午。
导演换了个中国面孔的,见沈可鹊妆造好便过来与她讲拍摄节拍。
也和上次不同,这次先取景的是她在汹涌人群中回眸,周遭所有都黯淡,唯有男主角身上泛着淡淡光晕。
沈可鹊点头。
拍摄开始,四面八方涌入了许多助拍模特,肤色各异,衣服款式都简洁大气,极具高级感的同时又不抢眼球。
沈可鹊伫在人群之中,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示意导演开拍。
“叮——”的一声细响。
沈可鹊进入状态,手提裙摆,碎步地在人。流间穿梭。
蓦地她驻停,冥冥之中隐有感应似地,沈可鹊回眸。被染黑的发丝,在空中划过优美弧线,暂栖在她的肩畔。
目光透过攒动的人头,她的视野里竟真的出现了一个人。
他身着全黑西服套装,走线精致,剪裁得当,将他的修长身姿彰显更甚,举手投足间矜英轻弥。
沈可鹊的喉咙不自觉地滑动。
一同在桌前进早餐的人,突然出现在她的工作现场。
被晨光裹挟的那点温馨不存,楚宴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压迫气场,很像她初见时对他的印象。
横跨人海,他与她对视,似是还轻勾起了唇角。
当真如剧本里所述,沈可鹊觉得世界都黯却,她只想窥他眼底的那颗星子。
“卡!”导演下令,对镜头里沈可鹊的表现颇为满意,“就要这种一眼万年的感觉!”
沈可鹊听了这话,耳垂却蔓红。
置下一个景的间隙,她提裙走到他身边。
他穿着全黑衣服时比白衬衫好看,沈可鹊在心里偷偷比较后得出结论,这样衬得袖口下的手骨更是冷白禁欲。
“不是去忙工作了吗?”
“嗯,在工作。”
沈可鹊不解:“在这儿?”
男人没出声,算是默认。
沈可鹊反应了两秒,洇过嗓子:“你说要收购ARui,认真的?”
楚宴微点头。
沈可鹊又问:“也是因为你,初吻系列才继续由我代言?”
“也可以这么说。”
沈可鹊的胸口剧烈起伏,斜睨楚宴的眼神烧起了火:“楚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需要你的
施舍?”
她转身就要走:“这个代言我不接也罢……”
楚宴不动声色地抬手,精准扣住沈可鹊的手腕。
任她用力挣扎,他岿然不动半分。
“过错方是他们,所以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
沈可鹊稍有愣神,被他牵着手腕带到了拍摄地的中央。
与巴黎几乎一致的置景,全黑幕布,一束灯光投下,零星一把高脚椅;唯一不同的是眼前人变成了楚宴。
他欺身压下,单手撑在她身边。
她本应反抗的,却溺在了楚宴眼底墨色,挣脱不开。
楚宴抬手,拇指指腹染了柿红,食指曲起,抵住她的下颌,指骨压下,红釉落在唇珠。
唇釉淡淡的果香霎时在二人之间弥开。
沈可鹊卷翘的眼睫轻颤,直迎着楚宴的眸光。光束投在他的傲人的鼻骨,眉眼深邃,晦暗不明。
她看向楚宴的唇,不禁回味温软触感。
没由头地想起剧本里的那句,人潮汹涌,只有他是唯一的男主角。
导演一声令下。沈可鹊的手搭在楚宴的肩头,将他推开。
“没、没想到,楚总对拍广告也、也感兴趣。”
言语里的磕绊已经将她的慌乱心迹暴露无疑,但好在楚宴并未深究。
他只是伸手,将她微乱的发丝顺至而后,轻飘飘地落下一句——
“说好要为夫人撑腰的。”-
结束拍摄,楚宴是立刻离开了。沈可鹊独自留在化妆间,心头止不住地烦乱。
说不清是因为仗着楚宴才顺利保住代言的无力感,还是他与她之间忽远忽近、难以界定的划分线。
她抓起一旁的手机,给祝今敲去消息:【祝总监在忙?】
工作日的白天,对面倒是出乎意料地秒回。
【忙不仅忙着生气还快气疯了】
这个时间点,不用问都知道是为工作的事。
祝今事业心极强、不服输又有干劲,是几乎所有豪门父辈都会喜欢的那种孩子,除了她父母。
所以沈可鹊常叹缘分无常,要是祝今能投胎在程家那样的家庭,一定比现在幸福千百倍。
她反手拨了视频邀请过去,对面过了一会儿才接听。
祝今从工位上起身,找了个最近的茶水间,沏了杯茶水。
沈可鹊的愁容过分明显,祝今一眼看透:“怎么,沈大小姐也有烦心事?”
“嗯……”
沈可鹊从海亚回来时,两人就张罗着聚会,各自都忙,到今天也没碰上面。
但最近各自近况早就在微信上互聊过,彼此因什么烦扰,都心知肚明的。
“上次说的汤泉……”
祝今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走起,定位发来,我去接你。”
祝今是她们公司费尽心思外来的高精人才,特批她可以弹性办公,几乎不被公司的管理条例约束。
但她还是遵流程地给上级发起了申假的OA,不等审批结果,她直接挎上背包,大摇大摆地走出公司大门。
接上沈可鹊后,两人直奔南浔汤泉会所。
在前台报了程绪的名号,直接升级到最顶级的黑卡服务。
沈可鹊啧舌:“有公子哥的大腿可抱,就是好啊。”
祝今赞同地点头:“还算这小子有点用。”
南浔汤泉会所是会员制,靠消费的次数才能提升会员等级,重金买不来、走后门更是无路,所以这张黑卡的含金量尤其的高。
两人就是奔着舒缓心情而来,一进会所,就把能点的SPA、按摩等各式各样的享受项目点了个遍。
远在庆北采风的程绪,眼睁睁地看着手机里扣费短信一条接着一条。
忍无可忍地在群里咆哮:【你们两个有工资拿的人霍霍我一个无业游民合适吗合适吗】
无人在意程公子的破防。
沈可鹊和祝今已然陶醉于盐浴带来的舒心,细微的颗粒细磨肌肤,蒸腾的水汽将脸颊烘得温热。
“你别说,靠结婚摆脱沈哥,这招真挺高明。”祝今翻了个身子。
要是以前,她和沈可鹊来这种休闲场所,总要有几个身材魁梧的人鬼鬼祟祟地跟在两人周围,每次都要多花些力气才能甩掉。
“……我哥,”沈可鹊嗓子发涩,“有女朋友了。”
“啊?”祝今猛地坐直身子,一脸的不可置信,“沈哥不是喜……”
“别瞎说。”沈可鹊打断她。
祝今在嘴前比划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不管怎么说,”她举起高脚杯,“祝你解脱,自由万岁。”
沈可鹊唇角弯起来,远远地与她碰杯:“自由万岁。”
至少她能真正意义上无拘束地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她在尤勒斯秀场的照片传回国内,当时细链缠住脚踝的意外,却被解读出了深意,在热搜榜上掀起讨论潮。
尤其是沈可鹊最后的定格动作,奋力挣开细链,犹如被社会条框约束的女性挣脱牢锢,水晶碎片割伤她的皮肤,血液从伤痕渗出,蜿蜒向下,她却熟视无睹,眸光依旧毅决。
镜头定格,也被发布在海外的新闻刊,外媒美赞“东方血珍珠”。
大方地接受全世界的注视。这是从前沈青长干涉她通告选择时,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不得不说,她很享受。
转念想起楚宴,沈可鹊心跳滞了一半拍。
贸然和他联姻,进入人生的下一阶段,她难免恍惚。
“我……选对了吗?”
祝今没出声,沈可鹊去看她,她已经酣然入梦。
她眼底的乌青明显,一看就是昨晚熬了大夜。沈可鹊自然不打扰,轻轻起身,蹑手蹑脚地拎着毯子为她披上。
第二天,两人在房间睡到自然醒,太阳已高悬空中。
睡了快十二个小时,祝今的状态完全缓了回来,叫酒店侍者送来一柜的泳衣,张罗着沈可鹊。
“快快快,去泡温泉!”
祝今将沈可鹊从榻榻米上拉起来:“快快快,我想这口想好久了!”
沈可鹊选了件白色吊带泳衣,侧腰及后背大段裸露,裙摆刚没大腿根,尽显曼妙曲线,腰线绕了条白纱裙带,在腰后系了个蝴蝶结,欲盖弥彰的纯欲风。
祝今则选了件纯黑连体泳衣,风格截然不同。
在祝今的推搡下,两人步入汤泉区域。
南浔主打私汤,用青蓝扎染绸缎,将温池相隔,柔和水汽弥在空中。两人被礼仪小姐引向黑卡VIP区,横穿连廊时,沈可鹊好似在竹帘后见到一抹眼熟的身影。
她眉头轻蹙,现在是工作时间,楚宴不会出现在这。
她摇了摇头,都怪这个男人最近太过频繁地出现在她的生活里,才让她产生幻觉。
祝今看她神色不对,关心道:“鹊鹊,你没事吧?”
沈可鹊解开浴袍带子,伸脚探入温泉,酥热瞬间将她围住。
“没事啊,”她拉着祝今的手腕,“快下来享受。”
天赐氛围,正合适闺蜜聊心里话。
祝今片刻忍不了:“新婚快乐啊,楚太太”
换来沈可鹊睨了一眼后,她才乖乖噤声。
沈可鹊立马反击:“你比我先快乐半个月,也恭喜谢太太。”
祝今撇了撇嘴。
“我情况和你可不一样,谢昭洲和我扯了证之后直接跑美国去了,猴年马月才会回来呢,”祝今认真分析,“你和楚宴都在京临,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她开玩笑道:“别被男**惑了哟。”
沈可鹊红着脸朝她泼了捧水。
水花激起只稍打湿祝今额前碎发,她笑得更明媚了些。
“不过话说回来,楚宴这名号在京临可不是寻常人,我给你发的那些帖子你看了没啊,常人可都不敢接近他。”
祝今好心提醒着自家闺蜜。
“就你之前提的那个时月,最近资源巨差,听说根本没有导演敢找她拍戏了,说不定就是楚氏介入的结果。”
温泉水没过胸口,沈可鹊有些觉闷,她咽了咽嗓子。
祝今问她:“鹊鹊,你真不怕啊?”
“我诶,堂堂沈家大小姐,要星星有星星,要月亮有月亮,”沈可鹊贪玩地将手掌拍在水面,霎时泛开一圈
涟漪,水花碎溅,“区区商业联姻,我还怕他吃了我不成?”
水汽将她明亮的眼眸润湿,像是迷蒙了层淡雾。
“我又不可能喜欢上他。”她目光悬在半空,良久后轻咬了下唇。
她和祝今不知道的是,缦纱帐后,有人恰好途径。
在沈可鹊的这句话里,黯下眸光,唇紧抿成短线,喉结上下滚动,而后迈步离开。
祝今想到什么,突然严肃地看着沈可鹊:“你、你你不会还惦记着你那个一夜情对象吧?”
沈可鹊微怔,羞涩地点了下脑袋。
“他总在我梦里出现,可我看不清他的脸。”
“鹊鹊,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祝今也没什么感情经验,只能拿着网上的理论来游说,“那不一定是喜欢,可能是荷尔蒙、多巴胺或者任何什么生物激素,也可能单纯是你过度美化了那段记忆。”
祝今说得对。
就像她对沈青长,是习以为常的占有,是单纯的兄妹之情,却仍在他突然告离的时候,激起强烈的不舍。
人的情感,太过冗杂,错织如麻,哪能轻易被厘清。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沈可鹊突然想起楚宴曾说过的话,她亮着眸子,斩钉截铁道:“但不得不承认,我忘不了……那夜的感觉。”-
没过多久,祝今便被一个工作急call叫走,沈可鹊一个人又去蒸了会儿桑拿,便觉索然无味,拿浴袍裹上身子,往回酒店房间的方向走。
她进洗漱间,简单地用清水抹了把脸,就听到外面有声音。
“怎么啦,是不是又落东西了!”
沈可鹊连忙小跑出来,想数落祝今粗心的话都到了嘴边,却撞进了楚宴一双冷如寒霜的眼睛。
她嘴唇微张:“……你怎么进我房间了?”
泳衣沾了水,紧贴她的身体曲线,白皙的皮肤经高温泛了桃花般的粉红,沈可鹊浑然不知。
她还沉浸在在这见到楚宴的惊诧中。
所以刚刚连廊看到的身影,不是错觉。
“前台领我过来的。”
楚宴声音有些发沉,眉宇笼着阴云,他双指间夹着一张黑底烫金房卡。
他转身,微颔首:“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他们弄混了,多有打扰。”
沈可鹊心中疑惑这么大的温泉酒店怎么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但没表现出来;她随意地应了一声,折回进了洗漱间。
身上的泳衣布料湿漉漉地,贴在她身上,汲着她的体温,让沈可鹊很难受。
这种泳裙款式其实也是美丽刑具,为了塑性,将人的躯体束得很紧。
加上有刚刚水的压力,沈可鹊胸骨处隐隐作痛。她迫不及待想把泳衣换下。
她松开腰间的蝴蝶结,轻纱散落,掠裹腹部肌肤阵阵痒意。
烦躁加剧,沈可鹊的眉心蹙得更深。
洗漱间的门被轻叩三声,不缓不急。
紧着是楚宴低磁嗓音传来:“你……头疼好些了吗?”
沈可鹊正忙着解身后泳衣的卡扣,却好像被发丝缠住,几番尝试都无解。
“早就好了。”她没什么心思在与楚宴的对话上。
门外的声音没再继续。
沈可鹊背过身,镜子中她的后背已经被她解扣的动作惹出几道红痕,与她白皙的肤色相衬,更显触目惊心。
她大小姐的脾气上来了,猛地一甩手,又砸到了大理石台。
没忍住,沈可鹊吃痛地叫出声。
门侧又传来一声叩响,楚宴语速快了些:“怎么了?”
沈可鹊揉着手指,努力装作无事发生:“没、没事。”
她想了想,拉开门,对上楚宴的眼睛。
“你刚刚怎么没走?”
“我……”他视线微耷,往沈可鹊的脚踝处递,“伤口碰了水,记得消炎。”
“好。”
有求于人,沈可鹊点头,显得乖巧无比。
她忽扇着睫毛:“楚宴,能不能麻烦你帮个忙。”
……
沈可鹊双手撑着台沿,洁白后脊正对楚宴。
镜里,她能看见男人低垂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唇依旧紧抿作线。
她能想象到,他修长冷白的指骨,落于她的蝴蝶骨间,将她的发丝从卡扣中绕出。
不同于往,楚宴的指腹是冰凉的,勾在背上的触感是极舒适的。他动作放得很轻,没扯痛她的任何一根发丝。
“哒”地一声细响,胸前的束缚松下,仍有吊带系着,没有裸。露之险。终于得以大口呼吸,沈可鹊猛地一下深呼吸。
胸前两朵忽而没了锢约,像是待放含苞,在半空颤了颤。
“沈可鹊。”
沈可鹊抬眸去镜面里望他,他的头依旧深埋,额前碎发挡住了他眉眼。
她应道:“……嗯?”
“有件事,提醒你。”
沈可鹊后颈僵住。
楚宴的声线比平日低沉得多,嘶哑得宛若被野火掠过——
任她再不谙事,也听得出他的变化。
“我也是个正常男人。”
第14章 言不由衷的段落“自然是听老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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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可鹊来不及反应,便被楚宴一把抓住手腕,推出洗漱间。
动作是不符他行事的粗戾,惹红了她手腕处的皮肤。
几分钟后,门后传来淅沥的水流声。
沈可鹊恍然明白了什么,耳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脸颊也烧了起来。
她抬手,握碰到刚刚被楚宴抓过的地方,掌心也烫得惊人。
一把抓起自己的外套,把自己严实地裹住,沈可鹊迅速逃离房间。
她又开了一间房,将自己全部浸在浴缸里,故意调低的水温才让她大脑彻底冷静下来,换上一套全新裙子,沈可鹊重新杀到前台。
一个戴了黑框眼镜、梳着低马尾的女生迎了上来,声音怯怯的:“沈、沈小姐,有什么能帮到你吗?”
沈可鹊从上到下打量着她,最终视线落在她胸前名牌,蔡怡欣,实习经理。
她收回视线,下颌微挑:“刚刚是你带楚总去的房间。”
蔡怡欣稍顿,点头。
“那是我的房间,不是他的。”
“啊?”蔡怡欣眼睛了划过一丝不确定,“稍等,我确认下。”
惊恐的细汗瞬间蔓满她的后脊,点击屏幕的之间忍不住地发抖。
看清结果时,悬着的心终于是死了,蔡怡欣尽力保持着冷静:“不好意思,沈小姐,是我这边的工作疏忽,没有注意到您夫妻二人开的是两间房。”
“没有注意到?”
沈可鹊的美是带有一点攻击性的那类,尤其是沾染上一丝愠色,嘴角压下时的冷面,千金的蛮扈劲儿自眉眼溢开。
她微曲指骨,在大理石台上轻叩了两下:“蔡怡欣是吧,你明天不用来了。”-
从南浔回来后,沈可鹊让齐肃筛了几个够档次的时尚秀,果断开启了全球巡飞模式。
只要她不去想,就能装作那天的尴尬没发生过。
两人的聊天记录停在一周前,她给楚宴发送了婚前协议的修改版,楚宴发给她新房的基本资料,都是一板一眼的冰冷。
沈可鹊哪还好意思挑剔,草草将新房资料看过,就点了头。
走完最后的一个秀,沈可鹊别无他法只好回京临。
飞机抵落,来接她的又只有钟叔一人,沈可鹊难免奇怪:“爸爸妈妈呢?”
钟叔贴心地将她的行李放入后备箱,空调也调整到她最适宜的温度。
“先生最近工作上比较忙,实在抽不开身。”
孰轻孰重沈可鹊还是分辨得清,她没再多过问。
等了一会儿,车子并没有启动的迹象,沈可鹊向钟叔递了个疑问眼神:“怎么?”
“小姐,是去沈宅,还是你和楚先生的新房?”
“……”
还有这事,她都快忘了。
“先、先去趟经纪公司吧,刚齐肃说找我有事。”
齐肃只说让她抽空过去一趟,听起来并不是什么要紧事,但眼下沈可鹊实在做不出钟叔给她的选择。
给齐肃发了自己一会儿到公司的消息,她便阖上眼。
五十分钟后,车子稳稳地停在视合经纪公司的门前。
钟呈轻叫了沈可鹊几声,后座的人儿才惺忪睁开了眼睛。
沈可鹊从手提包中取出粉饼补妆,一边晕开口红,一边和钟呈搭话:“钟叔要不说你厉害呢,也就你开车,我才能睡得着。”
钟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小姐你过奖了,我这人开车也就是占了个稳。”
她和齐肃约在会议室见面,沈可鹊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几个人。
都不是生人。
沈可鹊视线一一扫过,她的经纪人齐肃、尤勒斯首席设计师维昂,还有……
对上了那张雕塑建模脸,她立马转头,兴师问罪地看向齐肃:“他怎么在这?”
不等齐肃回答,维昂先行起身。
“沈小姐,我和弟弟这次来京临,是专程对您道歉的。”
他特意用了中文,有些难辨,沈可鹊皱着眉听完。
她看了看维昂,又看了看缩在他身后椅子里的维林。
眉眼之间竟真几分相似,她之前都没注意到。
沈可鹊双臂环在胸前:“不必了,我不需要道歉,也不想原谅。”
她转身要走,齐肃立马起身拉住她,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道:“祖宗啊,给个面子给个面子,尤勒斯的秀咱才上一次,总不能以后结仇吧?”
“你有沈家撑腰不怕得罪设计师,我和我手下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小模特,可得罪不起维昂这尊大佛啊。”
沈可鹊沉默了两秒钟,在心里翻了他个白眼。
没好气地折身回来,扯了个椅子,坐在了离维林最远的对角。
维昂抬手,推了把自己弟弟的腰:“说话啊。”
后者不情不愿地用法语含糊了一句。
沈可鹊眼都没抬:“听不懂。”
齐肃站姿工正地伫在一边,堂堂沈家千金,精通八国语言,怎么会听不懂。但他哪敢吱声,只能任小祖宗耍性子。
维林脸色又阴了些,用蹩脚的中文道:“对、不、起。”
沈可鹊只云淡风轻地睨了他一眼,轻地一耸肩。
“太短,没诚意,除了嘴上说、没有其他的表示喽?”
维林后槽牙都快咬碎,无奈起身,机械地迈步到沈可鹊的面前,从裤子口袋里取出张字条。
一字一句地照念着。
末了,他恶狠狠地鞠上一躬:“我维林宣布在,此诚,恳地向,沈可鹊小姐,道歉。”
他的发音憋足,断句更是一塌糊涂,内容更是不知是从哪机翻来的。
沈可鹊却听得欣然,在几处实在古怪的用词处,没忍住掩嘴轻笑了出来。
“嗯,”她浅浅一笑,故意挑起尾音,“没看够,再鞠一个吧?”
齐肃在她身后看着这一切,不免在心里暗发誓,千万不能再得罪这小祖宗了,泛起坏来真是会折磨人。
接下维林的道歉后,沈可鹊潇洒起身,正准备推门离开。
又被背后的维昂叫住,向她伸出右手。
他的中文比维林好了太多,举手投足也比他更端重得多。
沈可鹊是非对错拎得清,既然应下了维林的道歉,她权当这件事翻了篇,体面地回握上维昂的手。
“维昂老师,还有事?”
“既然沈小姐接受了我们的道歉,可不可以……”
“嗯?”
“可不可以劳您也和楚总稍微提一下这件事,我弟弟毕竟才进这个圈子刚不久,不能……就这样断送职业生涯了啊。”
“什么意思?”
沈可鹊想起祝今提过的时月现状,她眉头拧了拧:“楚宴插手了?”
……因为她?
“不是他还能是谁,仗着自己有点资本,有什么了不起的!”维林语气愤懑地用法语嘀咕。
沈可鹊扯了扯嘴角,轻笑一声:“所以你们特意来道歉,是看他面子,不想被资本封杀是吧?”
维昂脸上的表情晦暗。
倒是一边的维林,当真以为沈可鹊听不懂法语,肆无忌惮地回怼:“不然呢,不就是摸了摸你吗,还不是怪你穿那么少还在我眼前晃,我有什么错,又有什么值得道歉的?”
沈可鹊连个余光都不想施舍给维林。
和维昂的手仍保持握在半空的姿势,她再看维昂嘴角的笑,就了悟。
这明摆着是算好了她已经接受道歉,再不予原谅,有失大家之气。
沈可鹊松开了维昂的手,只能将愠火暂压心头。
表面上和声和气地应下:“维昂老师放心,一定帮忙转达到。”
沈可鹊踩着高跟鞋,一路叮当作响,回到车子,愤愤地将车门甩上,才稍解气。
从关门声上,钟呈不难判断沈可鹊的情绪不佳,做好了被骂的准备才开口:“小姐,去哪?”
“楚氏集团!”沈可鹊的手攥成拳头,捶在膝上,“越快越好!”
沈可鹊“杀”到楚宴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才半小时过去。
楚宴的助理宋观挡在她身前:“沈小姐,不是我想拦你,但你没预约,这不合规定。”
“你的意思是,我突然想见他,还要提前三天预约?”沈可鹊的心火越来越大。
她脚一跺,引了不少人注目——
“楚宴是我老公!我见他……”
蓦地,楚宴办公室的门开了。
宋观这才退后半步,伸手比了个“请”。
沈可鹊一甩头,手覆在门边,徐地一推。
楚宴的办公室开阔,几扇落地窗占了一面,将整个屋子衬得分外透亮。
胡桃木的桌前,楚宴正垂头理着文档,纯白衬衫微挽起袖口,腕骨凸起,手部线条流利,削瘦手指间夹了根黑金配色的钢笔。
沈可鹊偷偷洇了洇嗓子。
心里的气没消去,她几步到楚宴的桌前,双手撑在他桌前。
“楚宴!”
男人了然无事地抬眸,眼底蕴着清风,没被沈可鹊的愠怒影响半分:“沈小姐,不躲着我了?”
沈可鹊:“……”
这男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绵绵一句,将她强闯进门的气焰消释不少。
沈可鹊改为斜靠桌边:“没、没躲你。”
“诶,问你个事,”她装作漫不经心地发问,“维林……那事,你干的?”
“嗯,”楚宴点头,将钢笔合上放在手边,十指交叉,抵在下颌,“没和你说,是觉得没必要。”
沈可鹊将方才和维昂、维林之间发生的都复述了一遍。
语气一顿,才继续道:“他让你网开一面。”
“好。”楚宴轻点头。
“这就答应了?”沈可鹊眉头蹙起。
“不是你……”
“我只是转述。”沈可鹊纠正。
楚宴扯起嘴角:“那沈小姐的意思是?”
沈可鹊眼里划一丝狡黠笑意:“不够、不够!”
“管不住自己还怪罪别人的男人,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她被维林气得牙根痒痒,语气自然比平日重得多。
不知道楚宴会不会觉得自己太过小题大做,有失沈家脸面,沈可鹊突然有点心虚,目光堪堪地望向楚宴:“那……你听谁的?”
楚宴稍勾唇角弧度,重新握起笔。
垂下头,几簇碎发挡住他前额,让人忍不住将视线都倾注在那双宛覆云墨的眸子。
“自然是听老婆的。”
第15章 我反正“是我,我、我叫的。”……
ch15:
沈可鹊眼眸稍动,偏过视线,心却落了半拍。
她伸手将发丝顺到耳后,用两指捏了捏上耳廓,半靠在楚宴的书桌前。
她换位地在心中默念了一遍那两个字,瞬间被肉麻得一激栗。
沈可鹊抿了抿嘴唇,装作随口一提:“那……时月的事,也是你在背后操控的吗?”
楚宴那边只有笔尖在纸卷上发出的“沙沙”响声。
“也是为了我?”沈可鹊的试探更深一步。
“不全是。”楚宴这才应。
他拟定合约要求时月陪同他出席一场晚宴,本应在结束后回归到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谁知道时月起了别的心思,偷溜进过他的书房,拍到些照片,就自以为握了他的把柄,三番两次地要挟他;背地里还捆绑他营销出不少花边新闻。
他指骨轻叩着钢笔,发出节
律性清脆响,眼神散漫中透着淡淡的狠戾,眉头未皱,气压却不怒自威。
沈可鹊没注意他的神态,她斟酌着用词地开口:“她……一个女孩子,家里也没什么背景。”
之前她派人调查过时月,父母都是工厂工人,供养她一个艺术生几乎耗尽了两个人的全部心力;时月戏剧学院毕业后辗转过不少的组,演得都是些小透明的角色,熬了很久才混到个新人奖。
在这个行业里,女孩子本就比男性要难以生存。
“她脑子是不怎么灵光,爱耍小聪明,有的时候挺惹人烦的……”沈可鹊咬着唇,出差在外地的这些天,她一直在想与时月有关的事情。
齐肃总说她出生在罗马,很多事情、很多水深,她不懂。
沈可鹊一直不以为意,那些穷人的烦恼她根本也没兴趣了解。
“反正我的意思就是,上次拿热搜诬陷她,我已经爽过了,她冲我耍大牌这事就算翻篇,我不想再追究了。”
脑子里兜绕地想了一圈,沈可鹊都嫌弃自己的矫情。
身后的楚宴半天没有动静,她越发不好意思,急着又开口:“……你说句话呀。”
“沈小姐,”楚宴不紧不慢道,“有时候嘴硬心软不是好事。”
“我、我才没有。”
“南浔的大堂经理。”
“实习经理。”沈可鹊小声地纠正。
她侧过头,正好对上楚宴一双含笑的眸子。他一副了然于心的姿态,显然又猜透了她的心思,沈可鹊恨得直咬牙。
“当面要炒人家鱿鱼,过后又派人偷偷去道歉,还给直属上司附了张夸人的五星好评。”
沈可鹊蹙起眉头,瞪圆眼睛看向楚宴:“你派人跟着我?”
“被送错了房间的是我,去究责一下,没什么问题吧?”楚宴也是反问口气。
沈可鹊歪着头,盯着他看。
“去前台问的时候,刚好碰到你助理来道歉。”
“哦,”被人抓住现形,沈可鹊只好讪讪吱了一声,“我就是顺手嘛。”
她缩着肩头,害羞得想找个地缝直接钻进去:“没、没什么事,我先回家了。”
楚宴向前压身,伸手压住她的手背。沈可鹊能感觉到,他掌下压了张薄薄的卡。
沈可鹊一惊,指尖蜷了蜷,视线慢慢上移,掠过鼻梁、定在他的眉眼。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她没被楚宴那双手吸引,反而去对他的眼睛。
“回哪个家?”话落,楚宴唇角还勾了个轻弧。
他沉磁嗓音,叩动耳膜,霎时,酥麻电流窜过脊骨,沈可鹊猛地将手抽回。
“再、再说吧。”
她一把捞起链条包,三步并两步地冲出楚宴办公室。
出门没两步,她直接碰上宋观,两人肩头相撞。
“沈小……”宋观叫人的话还没说完,沈可鹊就头也不回地走远。
宋观揉了揉吃痛的肩头,敲了敲沈可鹊刚推过的那扇门,得到应声后,他才敢进入。
“楚总。”宋观毕恭毕敬地走到他桌,将文件放在楚宴面前后,却没第一时间离开。
“还有事?”
“刚刚沈小姐这么一闹……”
楚宴掀起眼睑睨着他。
宋观吞了下口水:“刚刚沈小姐大驾光临,从南边电梯上来的,惹出动静不小,总裁办不少人都看见了,公司里怕是不久就要有流言传出来,需要我这边封锁舆论吗?”
楚宴轻点了下头。
“我的专梯,给她开个权限。”
“吩咐一楼的人,以后看到她,引专梯上来,”他眼神锋利,看向宋观,“预约可免。”
宋观后背直冒冷汗:“好的,楚总,那封锁舆论的事……”
“我的意思表达得不够清楚?”
楚宴已经没了耐心,低头忙起公务。
“随便他们说。”-
还没被楚宴正式邀请,沈可鹊才不想贸然搬进两人的“新家”。
钟叔将她送回沈宅,便离开。
她拖着偌大的箱子进屋,本以为要面对的还是空落落的房子;哪成想一推门,沈书文和顾湘晴两人就坐在客厅。
“爸爸、妈妈?”
沈可鹊心中不禁疑惑:“钟叔不是说你们在忙吗?怎么在家。”
沈书文朝她一笑:“刚忙完,我俩也才到家。”
顾湘晴跟着点了点头。
沈可鹊“哦”了一声,原地将行李箱打开,收拾起东西。
又总感觉背后的两人一直往自己这边递眼神,沈可鹊起身看他俩:“……是有话要和我说吗?”
顾湘晴和沈书文换了个眼神,便起身招呼着沈可鹊进一边的侧屋。
只有母女二人在,顾湘晴直接拉过沈可鹊的手,开门见山地问:“打算什么时候搬去和楚宴住?”
怎么都在催这件事……
沈可鹊没能第一时间回应,顾湘晴还当她害羞,笑着推搡了她肩头一下。
“都结婚了,领过证的人,还害羞什么呀。”
提到这个,她就想起二人的“速通领证”,沈可鹊嘟囔起嘴:“你和爸爸也是,怎么就放心把户口本随便给外人。”
“还不是想给你个惊喜!”
顾湘晴不给她犹豫的时间:“好了好了,妈妈帮你定了,择日不如撞日,你今天就搬过去好了啦,一会儿把钟叔叫回来,先带点必需品过去,其他的再添置。”
沈可鹊钻进顾湘晴的怀里,蹭了蹭。
“妈,你就舍得我?”
“舍不得呀,但有什么办法,你早晚都要离开家的呀,”顾湘晴掐了掐她的脸蛋,“我们鹊鹊长大了,妈妈还没来得及祝你新婚快乐呢。”
沈可鹊鼻头一酸,一行泪落下。
“你和爸爸也是的,我领证这么大的事情,连个礼物也不送给我。”
顾湘晴笑着帮她抹去了眼泪:“爸爸妈妈最近有事情忙,鹊鹊乖,回头一定大大地补给你。”
“小宴那孩子,挺好的,对你很上心,所以爸妈才会放心把你交给他。”
“嗯嗯。”
沈可鹊点头,却在心里感叹知人知面不知心。
什么“挺好的”,不过是楚宴在外人面前装出来的样子罢了。她和楚宴有过这么多次私交,却依旧看不清他那张疏离绅士的面具下,究竟是怎样的一张脸。
“好啦,去吧,有空多回来看看爸爸妈妈,还有你青长哥哥。”
“……好。”
沈可鹊又坐在了钟叔的后座,两人在后视镜里对上视线的时候,都笑了。
“这次去新家。”
她又补了句:“辛苦钟叔了。”
楚宴购置的新房是二百平的大平层,坐落在海际区著名的核心富人圈。钟呈的车没有登记,被拦在门外。
“您需要联系业主,出示相关证明,我们这边才方便放行。”
钟呈看向后视镜,等待沈可鹊的指示。
沈可鹊嫌麻烦,直接拉开车门:“那人能进吗?”
她两指夹着楚宴给她的钥匙卡。
保安拿机子扫描,看见结果后,站姿立马恭恭敬敬起来:“是、是楚太太啊,我这有失远迎。”
他甚至吩咐亭子里的人掀起栏杆:“请进、请进。”
沈可鹊双臂一环,昂着头地从他身边经过:“没有这个必要,权当散步了,你、带路吧。”
被送到门前,保安很识礼貌地没再打扰。
沈可鹊刚想抬步往门道里走,听到了草坪里一道呜咽的猫叫。
她好奇地往那边瞥了一眼,没看见什么。
正要重新迈开脚步,草丛里的小家伙像是感应到了,又“喵”了一声,调子更软绵绵。
沈可鹊转了角度,扒开草从,看见了惹她同情心泛滥的“罪魁祸首”。
一只奶茶色的小猫蜷作一团,两只圆眼水汪汪的,小脸却是脏兮兮的。它好像看见了沈可鹊,又嘤嘤地叫了一声。
叫得她心都软了。
沈可鹊蹲
下身子,伸出双手。
小家伙怯怯地探了探头。
沈可鹊也不急,就耐着性子地等小家伙信任她。
终于,小家伙放下防备心,乖乖地钻进她的怀里。沈可鹊一勾唇角,手指在它的脑袋上轻轻摩挲,给小家伙舒服得在她怀里一个劲儿地蹭。
刚换的一身白裙被染上泥渍,沈可鹊也不在乎。
她晃悠着揽着它,刷开了房门,刚踏进一步,她就觉出不对劲。
客厅正中,纯黑真皮沙发上赫然一个人影。白衫、黑裤,袖子挽得露出整截小臂;傍晚的斜阳在他冷白的肤色上抹开光晕,他侧对着门这边,领带被扯得松散了些,相衬之下,喉结凸起得更明显。
“你……住进来了啊?”
“嗯。”
“你怎么也没和我讲过,”沈可鹊心里略有过意不去,“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早搬过来的。”
联姻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只要楚宴提,她会全权配合。
只是现在……她视线略往下耷,看着自己怀里的小可怜。
原本她是想着,这房子只有她一个人,多养个小家伙不是什么难事。
可眼前楚宴的突然出现,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沈可鹊轻咬了下唇,在心中措辞一番,正准备开口。
不远处传来了两声低闷的喷嚏声。
不会要碰上最坏的那种情况了吧……
沈可鹊心里一虚,双腿发软,蹲身下来,后背抵着玄关置物柜。
怀里的小家伙因为突然的海拔降低,嗷了一声。
楚宴皱了皱眉,往玄关处看来。
“有猫?”
“没、没有!”沈可鹊被他发凶的语气吓到,嘴巴比脑袋快上一步,脱口否认。
“我听见……”
“喵——”娇滴滴的一声从她的喉间溢出。
沈可鹊羞红了脸蛋,但被逼无奈,她又学了一声猫叫:“喵喵喵。”
她看不见楚宴,自然没看到男人陡然僵直的脊背。
“是我,我、我叫的。”
第16章 决定自己难过“怕你弄疼我。”……
ch16:
沈可鹊抚着胸口,紧压着急促不安的呼吸声,脑中的一根弦高度紧绷着。
她好似隐约听到沙发那侧传来了一声轻笑——
“沈小姐。”
男人的脚步声,一声、一声地落下。
鼻尖嗅得一阵乌木沉香,沈可鹊姗然挑起来下颌,目光正中是楚宴缓缓蹲下的身影。
“骗我,也多用点心思。”
沈可鹊下意识地用双臂护着怀里的小家伙,偏过了头,却依旧嘴硬:“没、没有。”
怀里的小猫这会儿不安分地蹭了蹭,尾巴扫过楚宴的手背。
“我……能留下它吗?”沈可鹊眼神飘忽。
她记得清楚,当时签署婚前协议,发给楚宴那边确认,他的助理宋观特意加上了一条“禁养宠物”。
沈可鹊连自己都照顾不来,自然没起过养宠物的心思,几乎是想都没想地答应。
才搬进来就毁约,她大不好意思,咬了咬嘴唇:“就几天。”
“它这个样子,我总不可能再把它丢到外面去。”
“去过医院了吗?”
“嗯?”
“除虫、各项传染病检查、打疫苗。”
“……还没。”沈可鹊目光躲闪,在楚宴的清晰条理下,她的一时冲动显得过于儿戏。
她稳了稳心神,又抬起头。
话还没来得及说出,目光先地被楚宴手背的红疹惹去。沈可鹊眉头微蹙:“你过敏吗?”
都脱了口,沈可鹊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再明显不过的问题。
冷白肤色相衬下更惊心的红、还有刚刚低沉的咳声……
“对不起啊,”她急忙地道歉,“是我没考虑到。”
沈可鹊心过急,猛地起身,眼前一黑,脚下一个不稳,扎进了楚宴怀里。
她的手抓住楚宴的小臂,勉强地撑住平衡。
倒是怀里的小猫受了惊,蹿到楚宴怀里,又踩着他的肩头跳走。楚宴偏过头,手虚攥成拳,抵在唇前,又是两声低咳。
“我、我这就把它送走。”沈可鹊从他怀里起身,忙去抓小家伙。
好不容易才重新把小猫抱在怀里,沈可鹊勾起手指,用骨节处轻挲着它柔软的下巴,满眼不舍。
下一秒,肩头多了些重量,乌木的香更浓。
她转头看向身边的人,楚宴将西装外套搭在她肩膀后,双手插回裤子口袋。
“先去医院。”
“那你……”
“没事。”
宠物医院是楚氏旗下的一家,宋观忙前忙后地准备着各项体检流程。
隔着一扇玻璃窗,沈可鹊目光一直忱忱地盯着检查台上的小家伙,它缩成了一小个毛绒团,怕生得很。
倒是完全看不出刚埋在她怀里撒娇的模样。
“楚总,”宋观敲门进来,“全面检查过了,并无大碍,医生怀疑是刚走丢或者被遗弃不久。”
“嗯。”
沈可鹊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定,长舒一口气。
她没吭声,侧身从宋观身边经过,给小家伙购置了一整套宠物用品。太空舱猫包偌大一个,她拎在手里,沉得吃力,走了几步就甩手不干。
一边的宋观接到自家老板的眼神,不情不愿地上前,接过猫包。
宠物医院距离家不远,很快便到了。宋观只能送到楼下,楚宴抬手去接猫包,沈可鹊先他一步,拦在两人之间。
她捧着太空舱,挪蹭了几小步,把它端正地放在了捡到它的草丛里。
沈可鹊伸出手指,从玻璃罩的小洞里,碰了碰小家伙的肉垫爪。
“还没给你取名字呢。”
小家伙的毛清理过,更泛光泽,掺棕掺白的奶茶色。
沈可鹊勾着它的爪子,轻轻地顺着毛:“就叫你奶茶吧?”
“吃的喝的玩的,都在这了,你好好在这里等爸爸妈妈来接吧。”
沈可鹊收起略有湿意的眼神,起身,拍了拍双手,用肘抵了抵楚宴的手臂:“快快快,趁我还心狠着,开门。”
虽说是新房,但布置得深得沈可鹊的心。
按照约定,她住进新家的主卧,比她在沈宅的房间还要大上一些。枕头、被子都是詹姨送来的,沈可鹊睡在新环境,和家里并没什么区别。
次日醒来,沈可鹊抻了个懒腰,简单地梳洗过后,推门出去。
主卧的门,正对着厨台,她远远地能看见磨砂玻璃后楚宴的背影。
他已经装束好,一身湛蓝的衬衫,板正得一丝不苟,肩膀宽阔;随着切菜的动作,手臂绷起结实有力的线条。
没等沈可鹊上前,脚踝处先传来一阵温热的毛绒触感。
她低头,对上奶茶两只水漉漉的黑圆眼睛,她眸子瞬间亮起星子般,将奶茶抱在怀里。
小家伙昨天在宠物医院还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现在倒是粘人得很。
沈可鹊小碎步地跑到磨砂玻璃门前,拉开了条小缝,目不转睛地盯着楚宴的侧脸。
“你怎么把奶茶接回来了?”
“外面不安全。”楚宴手上依旧保持着煎蛋的动作,头都没抬。
沈可鹊一勾唇角。
他颈侧的红疹比比昨天要更明显些,脸色也不是太好,眉眼间尤为阴沉,显是没休息好。
她将奶茶放进猫包,才又回到楚宴身后,倚着门。
“楚宴,其实你这个人和传言里不大像。”
“是吗?”
楚宴将水流关停,手背残留的水珠在毛巾上拭净,单手撑在沈可鹊的一侧,逼身压下。
“沈小姐是觉得很了解我?”
沈可鹊没吭声,从他的手臂下钻了出去,将奶茶的猫包放回自己房间后,便乖巧地到桌边等待。
上次偶然尝到楚宴的手艺,竟出奇地合她的口味,所以这次自然期待拉满。
餐桌上,两人依旧没什么话题,沈可鹊专心致志地品尝美食,饱了后才抬起视线看向楚宴,才发现他手边的餐碟只草草动了几筷,他正低头翻看着报纸。
“……吃好了。”
她往前推了推碗筷,又问:“今天不急着去公司吗?”
“还早。”
“哦,”沈可鹊点点头,她抿了下唇,“我尽快找合适的人家,把奶茶送过去。”
楚宴没什么反应,直起身,经过沈可鹊的时候,被她一把扯住手腕。
他脚步一顿,半回了身。
“等下。”
沈可鹊紧抓着他不放,一路推他到沙发前。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从詹姨给她准备的随身行李里翻出医药包,打开拉链,里面各式各样的瓶罐一堆,她分不太清,索性一把都捧在怀里,跑回客厅,在楚宴的身边摊开。
沈可鹊半拄着下颌,紧咬着唇,一一翻阅着说明书。
纸张上那芝麻大的字看得她眼睛泛酸,不一会儿的时间,她眉头便紧锁。
楚宴淡地睨了眼,抬手,匀长手指,微曲骨节,点落在其中一盒。
沈可鹊点点头,拆开包装。
正要把药膏挤在自己食指上,沈可鹊眨了几下眼睛,停下动作,将盖子重新拧回,转手将药管塞进楚宴掌心。
“你上药不疼,你自己来吧。”
沈可鹊抽身出来,但又不放心,视线紧盯着楚宴脖颈的红疹看,食指虚地在他脖颈处晃了几下:“这里、这里,还有这快。”
触目惊心的红,看得她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沈可鹊起身要走,被楚宴反手控住了腕子。
他的力道蓦地加大,将沈可鹊重新钳回身边,她的脚尖划过楚宴的西装裤腿。
楚宴擒着她的手背,拇指和食指夹着她纤白的指尖。
微厚的茧摩得沈可鹊痒意一丝一丝的,她眼睫轻轻地发着颤,未知的一切像是海上的一团雾,她看不清、却莫名地毫无惧意。
药膏被挤在她指尖,清凉的触感自指尖弥开,沈可鹊下意识地洇了嗓子。
“看不见,你来。”男人的嗓音,低磁如往。
沈可鹊脸上挂了点羞意,温吞地点了点头,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楚宴松手。
“怕你弄疼我。”
她的脸蛋涨得更红,连耳垂都发起了烫,竟真没说出一个“不”字。
大脑短暂地宕机了半秒钟,沈可鹊的手指动了动,向他的颈侧凑近。
指腹落在冷白上的那一抹绯红,沈可鹊轻抿了下嘴唇,细柔出声:“这儿。”
楚宴的手掌控制着力道,将沈可鹊指腹的药膏一点点地推开。薄荷叶的香气霎时在二人之间弥散开来,将原本的乌木沉香盖去。
沈可鹊单手撑在他的腰侧,被他体温的炽热激得指头轻蜷着。
楚宴微仰着头,修长的脖颈上,喉结凸起得明显,带着种不可言喻的性感。
沈可鹊盯着看了几秒,手下意识地偏了轨迹。
指尖点落上的瞬间,楚宴的呼吸一沉,喉结随之滚动了动。
沈可鹊这才理智回颅,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她立马弹起身来。视线不知所措地在半空里乱撞,耳朵一寸寸地红透。
她眨着眼地支开话题:“谢谢你,愿意暂时收留奶茶。”
沈可鹊越看他的过敏症状,越心疼,再想起外界对楚宴的那些负面说法,就越发地替他感到不值。
冒着自己过敏也会愿意收留一只小猫的人,怎么会是狠戾无常、为达目的不惜一切手段的。
“你放心。”
沈可鹊突然想到什么,语气坚定:“以后要是有人不分青红皂白地说你坏话,我帮你怼回去。”
楚宴轻地挑了下眉:“看来沈小姐听过我不少坏话?”
沈可鹊难免心虚。前不久吵得沸沸扬扬的,楚氏为争使用权,不惜与黑心狗商联手,将原本的商业区名声搞臭,转手介入,成功拿下那块地皮。
她也只是在祝今转发给她的新闻上随便一看,没认真读,更没什么资格谈论真假。
“我知道你也许不在乎别人怎么议论非非,但我会在乎,就是冲着今天你帮我把奶茶带回来这件事,我也信你是个好人,”她点头,像是在认可自己说的话,“总之就是谢谢你。”
楚宴的表情并无太大波澜,眸子一顿,忽而扯起嘴角:“沈小姐,有没有想过——”
“楚某,对人,不对事。”
第17章 我想摸“吃醋了?”
ch17:
前段时间的高强度工作,给沈可鹊换来了难得的几天休息。
沈家又差人送来了很多她平日里常用的东西,从房子的工整程度来看,沈可鹊猜楚宴不是喜欢外人进来的性子,她便没贸然让詹姨进门。
她的东西不少,尤其是各类款式的衣服。
沈可鹊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来得及逛过房间的格局。
除了卧室,她关心的地方只有一个……
凭着对图纸的记忆,她找到了衣帽间,抬手将门轻推,感应灯光随之一盏接一盏地亮起。
与其他房间简约大气的装修风格不同,衣帽间整体设计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梦幻”二字,吊顶悬着水晶灯,镜面铺陈而开,光束在玻璃质感的宝石表面折射出弥彩的弧度。
沈宅是老宅,房屋格局是很久之前便定好了。
沈可鹊除了自己的卧室,还有一件小时候的玩具房,高中时才被改造成了她的衣帽间。
因为是玩具房直接改建的,房间的采光不太好、面积也不大,沈可鹊更多的时候只是把它当作堆积杂物的空间。
有一间自己的衣帽间,是她做梦都想的事情。
她放下虚掩在唇前面的手,跑回客厅,将手机从茶几上捞起,攥在手心里。
点开楚宴头像的时候,她手指还是轻轻颤着的。
【沈可鹊:为什么定了这套房子】
她等了两分钟,手机屏幕亮起:【楚宴:?】
【衣帽间我看过了】
【楚宴:嗯】
【楚宴:喜欢就好】
沈可鹊指尖敲着键盘,又犹犹豫豫地删去。
到最后也没能问出楚宴怎么知道她的衣帽间心愿。
奶茶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到她脚边,用毛茸茸的小脑袋不停地蹭着她脚腕。
沈可鹊眉心拧得深,她一把托住小家伙的肚皮,将它从地上抱了起来。
“你呀你。”
她把奶茶带回自己的卧室,用手指在软垫四周圈了一遍:“不是和你讲好,不要出这个垫子的嘛。”
应她的只有一声音调向下的“喵”。
沈可鹊于心不忍,还是伸出手指,轻地顺着奶茶的毛。
小家伙是舒服地舒展开身子,倒是沈可鹊心神跑远,若有所思-
钟叔将沈可鹊送到楚氏楼下时,时间刚过正午。
“爸爸妈妈最近在忙什么,”沈可鹊对着镜子补口红,随口搭话一问,“前几天见他们,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钟呈只是憨然一笑:“先生的事,我不好过问。”
“嗯……”沈可鹊也明白这个道理。
“我上次和我爸提,让他帮我配个司机,这样就不用麻烦钟叔你每天来回跑了,钟叔你有合适的人选也帮我留意些。”
“好的,小姐。”
“你一会儿就回去吧,不用等我,结束我自己回去。”
“好的,小姐。”
这是沈可鹊第二次到访楚氏,与上次的风风火火不同,这次她沉着冷静得多,心底还稍有一丝惶恐。
她在大厅的咖啡角随便选了个靠窗空位落座,有人上前迎,将菜单递了过来。
“只有咖啡?”沈可鹊眉头微蹙。
“是的。”
这一栋都是楚氏的办公大厦,打工人的聚集区,咖啡浓度高也无可厚非。
沈可鹊睡眠质量不算好,咖啡因这种东西,只敢在早上刚醒不久的时候碰。
她指尖随意一点:“就这个吧,要冰的。”
“好的。”
“等下,”沈可鹊叫住服务生,手里比划道,“两杯。”
之后,她挺直腰背,将胸前的格子蝴蝶结扶正,双手相叠,规正地放在膝上。
不出十分钟,宋观走到了她面前,叫了她声沈小姐,沈可鹊才缓神过来。
沈可鹊招呼他坐,宋观却还矗在原地不动。
他又郑重地鞠躬:“上次是我的错,沈小姐您不用等在这,我这就带您上去。”
沈可鹊停顿了半秒钟,才反应过来宋观道歉的是上次他拦着自己要预约一事。
她哪有那么小心眼,连摆着手:“宋助理你不用道歉的,还有就是,我这次是特意来找你的。”
宋观一怔,这才拉开椅子坐下。
沈可鹊将咖啡杯向宋观的那边推了推:“宋助理,不知道方不方便,和你问问楚宴的事情?”
“老板的事情,我不方便……”宋观倏地站起身。
“我就是想问问楚宴他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吃的、喝的、兴趣爱好……都行。”
宋观将咖啡杯推回原位,还是那一句:“抱歉,我不便透露。”
沈可鹊气得胸口直闷,却也只能目送着宋观一板一眼走远的背影。
她抓起杯子,灌了一大口的咖啡,苦得她眉头拧得更紧。
正在手机上和祝今发泄情绪到最尽兴的时候,身前又传来些细小的声响。沈可鹊慢吞吞地抬起头来,视野正中的,是离开又返回的宋观。
他不由分说地端起他那杯,一饮而尽。
沈可鹊一头雾水:“这、这是什么意思?”
宋观坐下,又是一连串的道歉,最后才说:“您有什么想知道的,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楚宴这个人阴晴不定,怎么连手下的人也这样变化无常。
沈可鹊从他嘴里套出信息,满意地点了点头,手指勾起链条包,作势要走。
宋观及时出声叫住了她:“沈小姐,不上去见楚总……吗?”
“不呀,”沈可鹊一甩裙摆,“我这次是来找你的,又不是他。”
宋观追了上来,说开车送沈可鹊回去。
沈可鹊见他执意要送,便随他去了,正好也免得自己再费心叫车。
她坐在后排靠右侧,从她的视角看去,刚好能看到宋观放在支架上的手机,弹送了几条讯息出来。
楚宴的头像颜色太深,几乎不费力气便能认出;至于后面的消息内容,涉及对方的隐私,沈可鹊没故意去看,不知道讲了什么。
她模糊地收回视线,曲起手肘,撑着颌角,目光落在窗子外的飞速掠过的街景。
……
日头落山,星子爬满了夜幕。
沈可鹊撑着脑袋,昏昏欲睡时,才听见玄关处传来的开门声。
她迅速直起身,对着反光玻璃确认自己衣衫得体、妆容依旧,才碎步地跑到门口,一见楚宴,热络地打招呼。
“楚总,辛苦了!”
楚宴神色并无太大波澜,眸光像是沉了一瞬。
沈可鹊第一时间去看他脖颈的红疹,依旧不见好转,她心虚地抿了下唇,才开口:“……还痒吗?”
楚宴解开西装纽扣,单手松着领带,慵懒地乜了她一眼。
沈可鹊曲起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还好。”
“那……就好。”
她轻盈地绕到楚宴的身后,双手覆在他胛骨处。衬衫清透的一层,沈可鹊似乎都能感觉得到男人强劲有力的薄肌。
将楚宴压到餐桌便坐下。
一桌之隔,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桌台正中,黄红色的火焰随着流动的空气跳动不停。
沈可鹊先偏开视线:“香煎龙利鱼、蜂蜜迷迭香猪排、蒜蓉奶油虾……”
她一一介绍餐桌上的菜肴,偷偷吞了口水。
“都是我现……叫人送过来的。”
“京临最好的餐厅哦。”沈可鹊不忘补充。
楚宴没动刀叉,反而是掀起眼睑,看向沈可鹊。
沈可鹊看他这副岿然如山的样子就觉气短,不免嘟嘴发起牢骚:“知道你肯定提前知道了,但我也辛苦……点了很久的菜品嘛,你就不能装装开心的样子嘛。”
“嗯,开心。”
沈可鹊看着楚宴依旧紧绷的唇线,眼睑一耷:“没见过比你更敷衍的人。”
索性她也不管了,自己握起刀叉,挑了块品相最优的猪排到自己的餐盘里。
今天下午宋观的折返回来,一定是楚宴的授意。
宋观和她说的,也是所有能和她说的。
沈可鹊越想越气闷,拿着叉子一个劲地戳着嫩白的鱼块。
“是不是很多女生托宋助打听你的喜好啊?”她眼神飘了飘,“宋助的拒绝话术已经熟练得不能再熟练了。”
“嗯。”
沈可鹊的心像是被谁紧地攥了一把。她抬眼看他,男人的面上依旧寡淡如霜。
“知道了。”她终于放过了那块鱼,将其送进嘴里。
“吃醋了?”
“才没有!”
“嗯。”
“……”
沈可鹊没好气地瞪圆了眼睛地盯他:“嗯嗯嗯,楚宴你就不会说点其他的词了吗?”
楚宴这回直接噤声下来,连个单字音都没了。
印象里,和楚宴同张餐桌上进食的几次,他都食量寥寥。两人相对无声地进餐期间,沈可鹊偷偷抬眸打量着楚宴,他今天食欲是比以前要好些。
还算宋观这人有点用处,沈可鹊心里点着头地认可。
她抿完最后一口红酒,才想起来今天的主题。
“楚宴——”沈可鹊懒洋洋地叫了声他的名字。
“奶茶我已经联系好人收养了,今晚它在我房里睡最后一晚,谢谢你;衣帽间我也看了,不知道你是有心还是无意选的,但我很喜欢,也谢谢你。”
沈可鹊洇了嗓子:“我只是觉得,你好像……比我想象中的,要更了解我一点。”
一阵风来,将烛火吹得剧烈一耸。
晕在两人的眉眼间的光,都更浓郁了些。
楚宴缓缓抬起头,唇瓣张合:“没告诉过任何人。”
被忽然对视上时,他眼神里的汹涌惊到,沈可鹊眸子一颤,指尖微蜷。
“……什么?”
“我的喜欢。”
他好像在解释,又好像没有。
沈可鹊梗着脖子,嘴硬:“宋助刚刚就和我说过,我不是人……”
“除了你。”男人嗓音落下,像是空谷里的木鱼敲声。
沈可鹊知道自己很多时候是看不懂楚宴的,但此刻,他眼神里的情绪复杂翻涌,她好像能参悟半点。
但已经不需要她再去猜,楚宴再开口,已然将心声刨白——
“沈小姐在我这里,是与众不同的存在。”
第18章 你的头发“不如,今晚?”……
ch18:
昨夜还能酣然的床,今天却怎么躺,也不得安稳。
沈可鹊翻来覆去,硬是挤不出半点困意,脑海里时不时翻涌着楚宴的话。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可鹊抬起手掌,贴在两颊,是淡淡的烫。
睡也睡不着,她索性直接从床上爬起来,推开了卧室的门。
八月份的京临最是闷热时节,她只穿了件薄纱吊带睡裙,稍有动作还是惹得后背一层细汗。
顾湘晴说她,又怕冷又不耐热,生下来就是娇气小姐的身子骨。
从前沈可鹊总爱将脑袋埋进妈妈的颈窝,撒着娇地应话回去:“所以才要爸爸妈妈宠我、爱我一辈子。”
午夜的寂静,她深深掩在心底的想念,居然也具化得有声。
沈可鹊轻地叹了一口气,想去露天阳台上透口气,才半推开门,就注意到有一颀长身影立于栏杆旁。
月色将他本就清冷的气息勾勒得更甚,此时此景,他的身体已然成了光与影雕刻的艺术
品,纯黑真丝睡衣薄薄的一层,遮不住他后背肌群的结实感。
沈可鹊停下拉门的动作,呼吸声都不由自主地放到最轻。
月光偏籁他多久,她就注视了多久。繁冗的思绪,莫名地被暂了停,她能感觉到的只有宁静。
“还没睡?”
楚宴出了声,才将沈可鹊唤醒。
她踏入阳台,双手背后将门带上:“……嗯。”
沈可鹊凑到楚宴身边站定,他就抽身离开,两分钟后回来,手里多了件薄披肩。
披在她肩头时,动作疏离得体,她脖颈到肩头裸露大片花白,他的指腹却硬生没碰到一丝。
“入夜了有风。”
披肩薄如蝉翼的一层,竟真如楚宴所说只挡了风,却不添闷感。
沈可鹊不多说什么,只点了头。
“睡不着?”
“睡不着?”
一高一低的两道声音,在半空中蓦地相撞,两人皆是脊背一怔。
沈可鹊咬了咬唇,娇蛮劲儿上来了:“你先回答我!”
“嗯,睡不着。”
一如楚宴的习惯,简明扼要,不着情绪。
沈可鹊心里的烦躁更深了些,她气囔囔地转过头,却只见楚宴高挺耸立的鼻梁,恰好遮去天上圆月,光晕弥散在他深邃眉眼间。
霎那,她没了脾气。
连再开口的声音都是她自己想象不到的温柔:“……因为公司的事情吗?”
那抹淡淡的愁绪,虽说沈可鹊是第一次在楚宴的眉宇间见,但她并不陌生。
沈青长和祝今遇到工作上的难题时,都是这一副神情;只不过,楚宴眉头蹙起得更淡,几乎不可见。
余光里,他点了头。
沈可鹊转过身,没多想地抬手,凑近他,食指指腹点落在他的眉头,轻轻按下、推开。
楚宴一怔,喉结上下滚动,眸子自然垂下,落在女孩睫梢。
她动作轻柔、神情却无比认真,娇红的唇瓣被紧抿着,连嘴角都一丝不苟地低耷着。
眸光相接,沈可鹊姗然出声:“这是物理治疗,有助于恢复心情,哥哥说有用。”
楚宴眸子一沉,抬手抓住了沈可鹊的指头,将她拉开。
“离我远点,”他心情好像变得更糟,“我用不着这些。”
沈可鹊撅撅嘴:“切,爱用不用。”
楚宴:“那你呢?”
沈可鹊:“我还不是因为你……”
她突然停了声音,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下偏移,将原本的话咽下:“因为……喝了你们公司的咖啡,又苦又浓,后劲还足!”
楚宴:“知道了。”
沈可鹊眉心不解:“知道什么了?”
“明天叫他们多备几款饮品。”
沈可鹊心里一暖,嘴上却不显:“这还差不多。”
“只许员工喝咖啡,楚老板未免也太会压榨了些。”
“你哥在加州一切都还好?”
“怎么突然问起他……”沈可鹊心里一拧。
“论礼节,还没拜访过他。”
原来是因为这个,沈可鹊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楚宴是要故意扯着她酒醉失态那次调侃她。
沈可鹊出声回答得快:“不知道,没联系过。”
一阵风过,将楚宴额前的碎发吹得有些凌乱,挡住了俊美眉眼。
沈可鹊没多想地又抬手,指尖轻轻掠拨开他的发丝,那双深黝的眸子没有遮掩,与她堪堪相视时,她心尖一颤。
她明知故犯,可这次,楚宴却没推开她。
本就不是什么能藏得住心事的性子。
不过间隔两分钟,沈可鹊就把刚刚咽下肚的话又递到唇边:“晚餐时,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楚宴薄唇轻抿,神色未有半点松动。
他没告诉她任何,连同那双好看的眼睛,也不露心思。
于沈可鹊而言,他注定是看不清、捉不住、摸不透的一缕轻雾。
“去睡吧,天快亮了。”楚宴绕过她的问题,嗓音平稳,亦不着情绪。
沈可鹊收回手,双臂环着,将披肩揽得更紧:“哪又怎样?”
“天亮了,很多东西就藏不住了。”-
翌日,沈可鹊醒来,已经是下午。
卧室门外好像细细碎碎有些动静,沈可鹊踩上拖鞋,便探出头去。
在客厅里的人不是她意料中的楚宴,反而是位发丝掺白的阿姨。
“太太,您醒了,”听到动静,女人放下手里正干的活,走到沈可鹊的面前,“梁夫人派我来照顾您和小宴日常起居,叫魏立晔。”
沈可鹊乖巧点头问好:“魏姨好。”
“魏姨你忙完客厅卫生,就回去休息吧,晚上我和楚宴有个应酬宴会,不必准备晚餐了。”
“好的,”魏立晔虽应着,但脚下却半点没有要动的意思,“梁夫人担心你们两个生活经验欠缺,特意嘱咐我要好生照顾着。”
她抬手指了指靠近大门那边的小客房:“我就在那间住下了,太太要是有需要随时叫我就好。”
“那……您自便。”她转身就要走。
魏姨及时拉住了沈可鹊的手腕:“太太,我刚刚打扫客房看……您和先生是分房住的?”
沈可鹊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打量着,总觉和蔼的笑容下掩着些许不善。
她轻咳一声:“昨天楚宴回来得晚,不想打扰我休息,才睡的客房。”
“那就好,我猜也是这样,”魏姨又笑了笑,“回头我把先生的东西收拾好,放回主卧。”
沈可鹊别无他法,只好点头。
她悻悻地回了房里,取出手机联系楚宴,对面在忙,并没及时回应。
眼看晚宴的时间将至,沈可鹊只好将这件事暂时扔在脑后。
她去衣帽间取来她心心念念的那件缎白高定礼裙,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她在程家拍卖会上拍下的那款“月光女神”珍珠王冠。
“魏姨!”沈可鹊小跑着去找魏立晔,“您有没有见过一个王冠?”
多亏了魏立晔提前清点过,她并不费力地把王冠找到。
沈可鹊谢过魏姨,就钻进衣帽间换上。
一个月没见它,颗颗珍珠仍饱满透亮,在天光之下,好似还晕着淡淡一层的光,旖旎风丽。
沈可鹊还记得自己在那场拍卖会上“大杀四方”,最后拿下除了一款“海蓝之心”宝石项链以外的所有拍品,账单送到楚宴手上。
后来沈可鹊还暗中让孔钰去调查了那日一直与她争相加价、最后拍下“海蓝之心”的神秘买家。
港岛富商,霍景钊。
是她得罪不起的狠角色,沈可鹊只好暗叹遗憾。
她好像总是这样,拥有极强的自洽力。
喜欢的东西不算少,想要就争,但争不得就释然。
就像现在,她精心妆造了一番,对着镜子左右来回地照,不一会儿的时间,她便彻底忘记了和魏姨之间的不愉快,欣赏起自己来。
吊带白裙,下摆做成鱼尾模样,随着她走动而曼妙飘拂。
裙身、妆容都素雅大气,没有冗余的装饰点缀,整个人的视觉重心自然而然地会被头顶的王冠吸引。
魏姨在门外唤她名字,说楚宴已经等在楼下了。
沈可鹊拎起手提包就出了门,饶是心里不悦,还是和魏姨道了告别,嘱托她不必等二人回来。
门前停了辆劳斯莱斯幻影,车身无尘反光,通体纯黑配色,一看就是楚宴手笔。
沈可鹊向前两步,宋观便从一边迎了上来,为她拉开车门。
她仍气不过宋观转手把自己“卖”给了楚宴,连个正眼都没施给他,钻进了车里。
楚宴仍穿着再传统不过的西服套装,白衬衫、黑外套,皮鞋鞋尖亮得仿能反光。
他的衣服大多是恪礼循规的,没什么记忆点,但他本就是个行走的衣架,总能将西装称出别番矜贵气。
……是好看的。
她坐进来,楚宴仍是低着头,专注在看手中的平板。
沈可鹊不禁窝火,将不好在魏姨身上撒的气都撒在了楚宴身上。
“诶,”她戳了戳他的手臂,“给你发的消息看到了没?”
“嗯。”男人依旧是云淡风轻的语调。
“……没啦?”沈可鹊一脸难以置信,双手交叉地放在身前,“楚总该给我个解释吧?”
常年在沈青长的眼线下生活,沈可鹊几乎一眼就看穿了魏姨的真实意图:受命于梁白,来“监视”两人的夫妻生活。
“眼见为实,让她看到想看的,自然就不会再派人过来。”
沈可鹊一怔,若不是知道梁白想看的是什么,单看楚宴这副清风霁月的模样,当真以为他谈论的是生意上计谋论。
字字清晰、语调圆滑,再正经不过。
沈可鹊害羞地扫了眼宋观侧脸,搡了楚宴一把:“你说什么呢?”
楚宴直接反捉住她的柔若无骨的手,压下,挑起眼睑,望着小姑娘水漉漉的眸子。
坏心思无端生起,故意逗她——
“不如,今晚?”
第19章 只是“有想过我们会这么恩爱吗?”……
ch19:
车子在宴会厅的门前稳稳停下,宋观下车,先帮沈可鹊开门。
不知什么时候,天边飘起了毛毛雨丝。
沈可鹊也不顾,拎着裙摆便抬步往大门里走,没有丝毫要等楚宴的意思。
“老板,这……”
宋观刚为楚宴拉开车门,就看沈可鹊潇洒走远的背影,不禁皱了皱眉。
楚宴伸出手,示意宋观将雨伞递来。
宋观一脸不情愿:“沈小姐也不等您,这也太不合规矩了。”
“行了,”楚宴向后摆了摆手,“你回去吧。”
他撑起伞,一步步地踱到沈可鹊身边。
头顶、肩头的潮湿不复,沈可鹊感觉得到,却坚持梗着后颈,理都没理楚宴。
两人撑伞,走了一路,眼看着到了宴厅的楼梯前。
楚宴抬手扣住沈可鹊的手腕,惹得她脚下重心不稳,跌入他的怀里。他大手一落,稳稳地托住她纤细腰肢。
沈可鹊的下颌轻扫过他胸膛,仰着头瞪他。
“乖一点。”
他另只手扶在沈可鹊的脑后,将她压得更靠怀中,俯下了头,唇瓣凑近,停在距她耳廓的几厘。
温热的气息洒落,楚宴的声音压得很低:“老婆。”
酥麻感自耳尖蔓延开,沈可鹊的后脊霎时僵直,大脑短暂地丧失思考能力。
她气不过,抬手想捶他一拳,却又被楚宴捉住了腕间,一把拉着,挽在他的臂弯处。
沈可鹊嘟着嘴巴,不情不愿地将身子更往他怀里靠了些。
两人郎才女貌,举手投足间的气质都颇为相衬,高跟鞋跟落在大理石地板上,叮当作响,徐而缓之。
楚宴两条修长的腿,被迫与沈可鹊同频迈步。
富丽堂皇的雕花大门前,沈可鹊顿下脚步,转身向楚宴一侧,下颌微挑。
灵动的眸里,满是狡黠的笑意:“堂堂楚总,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吗?”
男子眸色微沉:“……嗯?”
有了近十厘的鞋跟,沈可鹊不必再踮脚尖去碰他,她轻抬起手,指尖落在楚宴的领带结,专注地将其理正。
很像记忆里顾湘晴在沈书文每日出门上班前,为他扶正领带。
“有想过我们会这么恩爱吗?”
沈可鹊的语调里是故意揣着的柔情似水,睫毛纷落而下,亦是旖旎风情。
觥筹交错,两人皆名门出身,对这样的场合早已游刃有余。沈可鹊陪在楚宴的身边,随他见人,谈笑起来也是怡然大方。
一边同样出席宴会的程绪见状,没忍住拿出手机,对着二人按了个快门。
沈可鹊也和楚宴扮演恩爱夫妻扮累了,一得了空就立马溜到程绪这边来。
“楚太太好。”
程绪忍不住犯欠,换来沈可鹊的一乜,才心满意足地噤声。
两人对举香槟杯,正经不过两分钟就双双破了功。
程绪将刚刚拍的照片给沈可鹊看:“要不是知道内情,还真以为你俩是命中注定的一对呢。”
他长叹一口气——
“我算是知道老爷子说的门当户对是个什么意思了。”
一向伶牙俐齿的沈可鹊鲜然地没吭声,沉默了几秒钟,才说:“发给我。”
程绪愣了两秒钟,下意识地用手背去测她额头温度。
“你……不是吧?”
沈可鹊往后撤了半步:“影响不好。”
她又谨慎地四下看了看,确认没人注意到二人方才的举动,才单手支起下颌,语气忧心忡忡:“程绪,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程绪险些没把刚抿的一口香槟喷出来。
“你来真的啊?”
沈可鹊想了想,而后摇头,如实道:“不知道,所以才问你。”
程绪:“你问我,我哪知道?”
沈可鹊没忍住白了他一眼:“程大少爷还能不知道?每天换女朋友换得比谁都勤。”
“我那……”程绪提起一口气,“不一样。”
“真的喜欢一个人,大概是想亲她,又不敢,忤逆下半身欲望也舍不得碰她一下。”
程绪难得地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沈可鹊思绪自然而然地流向,楚宴吻过她眼角泪珠时。
她后脊密麻地漾开了一层细汗,不想让程绪知道,她很嫌弃地瞥了他一眼:“……酸死了。”
程绪不服:“反正我就这么觉得。”
他常年号称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有这样的爱情观也不可厚非。
“你俩不会真两情相悦了吧,玩先婚后爱那一套?”
“才没,”沈可鹊矢口否认,“让我喜欢他,他想得美。”
程绪咧嘴大笑,好一会儿才重回正形:“行行行,别管心里都怎么想的,和楚氏联姻,这面子上是真能拿出手。”
“岑雪半,你记得不?”
岑雪半也是他们同龄人,说起来沈可鹊和她认识的时间是最长的了,两人从幼儿园就同班。
年龄相仿、又同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儿,所有大人都以为两人能结成闺中密友,偏偏两人毫不对付,从小争到大。
幼儿园时,比小红花个数。
更高年级了,就比班级里的职务;岑雪半当了个班长,沈可鹊就跑去当文艺委员,元旦晚会时拉拢全班上台表演节目,把台下唯一剩下的班长气得当场哭了出来。
后来,沈可鹊本科申到了牛津的PPE;岑雪半则被家里捐建校费塞去法国学艺术。死对头分于两地,自然没了联络。
“当然记得。”提起岑雪半,沈可鹊的牙根就痒。
程绪:“你和楚宴官宣婚约的时候,我和她在一个局上,你都不知道,她看到新闻的时候,整个脸都绿了。”
程绪见沈可鹊没什么反应:“别和我说,你不知道岑雪半喜欢楚宴?”
沈可鹊眨了几下眼:“哎呀,那我老公还蛮受欢迎的嘞。”
见她这副故意装无辜的模样,程绪恨不得给她支个拇指。
“行行行,还是你这张嘴毒。”
说曹操,曹操到。
两人言笑间,岑雪半一身红裙出现在了视野中央。
目光相接,岑雪半唇红齿白,唇角两个梨涡洋溢着明媚:“好久不见呀。”
沈可鹊举起酒杯,与她相抵,疏于表面地寒暄:“是的呀,可真是好久不见。”
一边的程绪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各怀鬼胎的人,还肩抵着肩虚地一拥,不禁感慨女人真是一种神奇的生物。
“你老公呢,怎么不见他?”岑雪半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仍倚着高脚桌。
“他……”
沈可鹊余光在厅内扫了一圈,没见楚宴的身影,她面上没什么变化,依旧是官方得夸张的笑:“他去忙了。”
“哦?”岑雪半挑了挑眉,“是去忙了,还是演戏也需要中场休息呀?”
沈可鹊一怔,装傻:“听不懂你什么意思。”
程绪站出来,挡在沈可鹊身前:“岑雪半,你在我俩面前口无遮拦也就算了,人楚总还在呢,你这造谣的话要是传到他耳朵里,岑家公司多半都在京临,这……
不太好吧?”
“是么?”
岑雪半鼻尖翘上,嘴角笑意丝毫未减:“楚宴会站在你这边?”
“我怎么听说,沈家最近不太太平,楚宴也没什么动作呢。”
沈可鹊的眉头在她提到“沈家”二字一皱:“你什么意思……”
岑雪半浮夸地抬手挡住张成O字形的嘴巴,耸了耸肩:“沈家出事,你不会还不知道吧。”
沈可鹊和程绪换了个眼神,后者也是一脸茫然地摇着头。
眼下知道一切真相的人,就在眼前,偏偏是得意洋洋的姿态,一脸玩味地盯着她。
岑雪半:“沈可鹊,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诉你事情原委。”
沈可鹊“切”了声,扭头就要走。
岑雪半倒是不急,依旧环抱双臂,手指有节律地在手臂侧边敲着:“我劝你想好哦,除了我这里,你还指望从哪里知道真相呢,沈家若是想告诉你早就说了,还是……”
沈可鹊双手攥握成拳头,紧贴腿侧,将蓬松的裙摆压塌。
经岑雪半一句点拨,沈可鹊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沈书文和顾湘晴最近的不对劲,忙得没空来机场接她,甚至将她往家门外推。
作为他们唯一的女儿,她居然才觉察出不对劲,懊恼和不安感瞬间在心扉蔓延开来。
“算我求你,”沈可鹊不敢再细想下去,她声音隐约打颤,却依旧一眼都没多看岑雪半,“告诉我。”
难得见沈可鹊低头的样子,岑雪半已经知足,嘴角的弧度掩藏不住,忍不住炫耀:“沈可鹊啊沈可鹊,你也终于有给我低头的一天。”
“前不久,楚氏为争一条商业步行街的地皮,不惜和一家黑心狗商联手的事,你知道吧?”
“那条街上原本有一家初创AI工作室,研发国产大模型算法的,据我所知是沈叔叔一手投资的;因为楚氏对步行街的商业转型,造成那家工作室支付不起高昂的房租,一切开发被迫终停,沈叔叔的投资自然是血本无归喽。”
沈可鹊的睫毛止不住地轻颤。
她就是再不懂生意上的这些琐事,也听得出其中含义。
“沈叔叔的眼光从不会错,楚氏近两年也在做人工智能方向的转型,”岑雪半一言一语都精准地踩在点上,“剩下的话……我可不方便再多说了呢。”
程绪在一旁听完了全程,忍不住担心地看向沈可鹊:“你别多想……”
她面无表情,连呼吸都没有大幅度的波动,却更让人担心。
“喏,”岑雪半看热闹不怕事大,“楚宴不就在那儿,你自己去问咯。”
沈可鹊转身,绸缎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划过靓丽的半弧线,她觉得脚下飘飘忽忽。
连着一颗心脏也倏尔往下沉。
最后半步,她双腿彻底失了力,堪堪跌进了楚宴的怀里。
他弯起手臂,稳稳托住沈可鹊的小臂,撑住了她全部的重量。
沈可鹊挑起下颌,轻地滑过楚宴胸前的薄衬衫;最终,她寻觅着对上了那双漆黑的眸。
楚宴下意识地抬起手,想掠过她的颊侧。
沈可鹊感觉得到有股温热涌出眼眶,但她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偏过了头。
她眼眶红了,尤其是眼尾,掺着高光的亮珠粉,挂着泪花,晶莹剔透的。
“……是真的吗?”沈可鹊咬着下唇,音量一点点地降低,“她说的那些。”
楚宴不顾她的固执,掌心托着她的脸颊,拇指指腹拂去摇摇欲坠的湿意,却始终没出声应话。
“所以你早就知道。”
沈可鹊的身子止不住地颤着,紧张、彷徨在心头交织成一张绵密的大网,将她压得喘不上来气。
她勾起唇角,轻笑地自嘲:“不止知道……”
“楚宴,是你一手操办的吧?”
第20章 简单的试探啊“你不能怀疑我出卖色相……
ch20:
话越说,情绪越汹涌得止不住,眼泪更是一滴接着一滴地落。
沈可鹊抚在楚宴身前的手,微微地颤,余光里的灯盏都幻化成大大小小的光圈,将眼前此景衬得恍在梦中。
她倒希望一切都在梦里,这样她就是不是那个引“狼”入室,害沈家平白陷入投资失败危机的罪魁祸首。
对生意上的事漠不关心,只是沈可鹊不感兴趣,抛开兴趣所在,她的敏锐度和记忆力都是极适商云斡旋。
她仍记得,楚宴和父亲第一次提到AI领域,就是在他登门拜访沈家那日;两人多交流互换了几句对当前国内大模型算法发展的看法。
“回家再说。”
此刻男人唇角成线,眸子里也恍如打翻了墨坛,乌色蔓开,彻底掩去情绪,还哪能见彼时的恪礼端方。
沈可鹊就这么看着他,嘴角自嘲的笑意愈重。
泪花却止不住地夺眶而出,晶莹亮粉被挂在了颊上;她猜她现在的样子看起来一定滑稽可笑,却仍昂着脑袋,视线丁点不移地紧锁着楚宴。
她不懂他。
便一直盯到,她能看透他为止。
“楚宴,最开始接近我,就是蓄意为之吧?”
沈可鹊几乎字字颤抖地说出。
抛去所有粉饰,这句话,就是赤裸裸的真相。
剖开心脏的滋味并不好受,沈可鹊抽泣得几乎要断了呼吸。
楚宴眸子更沉了几分,没理睬她,反是宽厚的手掌托在她的脑后,将她按进自己怀里,任沈可鹊挣得越狠、他锢得越死。
嘴边依旧那一句,不沾任何情绪的:“回家。”
他单手绕过沈可鹊的腿窝,将她打横抱起,扫了眼她不安分而在空乱晃的两条白腿。
两唇轻张合,声线凉薄:“你现在越闹,所有人就会越觉得沈家遇上麻烦。”
“不能失沈家脸面,”楚宴几句便将利弊分析得当,“先带你回家,乖。”
沈可鹊也知道,她不能再闹了,不再挣扎,任男人公主抱地带她离开,接受着全场宾客的注目礼。
她知道明天的新闻头条,一定会大肆报道今日发生的一切;至于舆论的风向,都把控在眼前男人的手里。
楚宴会如何评价今天她的胡闹、会怎样想此刻这个公主抱……
沈可鹊不知道。
她颤着的眼睫宛若蝴蝶振翅,轻轻阖上,一滴泪落,顺着脸颊,悬在了下颌尖。
又滴下,在楚宴胸口的衬衫上洇开一小圈的水渍。
“家……”沈可鹊的嗓音浑然发哑,“谎言堆砌起来的,也算家么?”-
家里没什么动静,想来魏姨已经睡了。
沈可鹊将脚下的高跟鞋甩掉,光着脚丫地跑进主卧。
正如她走之前魏姨说的,她已经将楚宴的床上用品移到了主卧。她嫩粉色的四件套,闯入一抹纯黑,怎么看怎么格格不入。
之前两人所有东西都放得泾渭分明,是什么关系,已经再明显不过。
魏姨猜到什么,又汇报给梁白什么,沈可鹊已无心去管。
她现在看着屋里的一切,只觉得生理性地厌恶。
冲进主卧里隔开的那间小屋,沈可鹊之前担心楚宴的猫毛过敏症状会加重,将奶茶的活动范围隔在了这三十几平方里。
她丝毫没有犹豫地将小家伙从小屋里抱了出来,拎着逗猫棒,带着它在卧室里四下乱晃,恨不得它的气息布满卧室里的每个角落。
楚宴推门进来,连着低咳了几声。
沈可鹊这才阴谋得逞地弯起唇角,泪水在眼角干涸,眸子里也浮上了淡淡的笑意。
她昂着下颌,双臂环在胸前,故意不去看他。
耳尖动了动,身后的声响倒是听得极清晰;像是药板被扣动,紧接着是沏水的声音,喉结上下滚动,咽了什么东西。
沈可鹊下意识地回头,顿了顿,又咬唇看了眼自己怀里的奶茶。
揉了把它背后的毛,小家伙很听话地溜回了小房间里。
门就在楚宴手边,他却怔地没有抬手关上,反而信步走到沈可鹊的面前。
沈可鹊掀了下眸子,他解开了几颗纽扣的领口,露出线条明显的锁骨,也惹上了点点的红。
“把门关上吧……”她不情不愿地开口。
下一秒,她失了重心,又被楚宴稳地托抱在怀里。
脚板下冰冷触感霎时消失,沈可鹊本
能反应地蜷了蜷脚趾。报复心盛,她都没注意到自己光着脚跑了一路,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脚底的凉。
没了外人,沈可鹊的刁蛮劲头尽显,在楚宴的怀里扑棱个不停,从门口到窗边短短十几步的路,硬是搅得楚宴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她摔下来。
楚宴将她按在了毛绒榻榻米上,自己则单膝跪在她面前。
四目相对,沈可鹊又没出息地红了眼眶。
她攥着拳头,深一下浅一下地捶在楚宴身上。
男人一声不吭,只微耷着眼睑,承着她的情绪宣泄。
不知多久过去,沈可鹊没了力气,又不想楚宴看到自己哭花了的妆容,她紧咬着嘴唇,将脑袋埋在他的颈窝。
因为哭了太久,她嗓子糊得难受,只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被丢在沙滩上的鱼,背脊起伏得厉害。
楚宴的大手,揽过她的脊线,落在了她肩头,轻地捏了两下。
“不是因为这个,才接近你。”
沈可鹊身子一怔,含着泪腔地“嗯”了声。
“还没有什么情报值得我靠联姻这么麻烦的事情来换。”
“说什么呢……”
“所以,你不能怀疑我出卖色相的真心。”
沈可鹊微抬起头,侧过来,向着他冷白的脖颈,用力一咬,脑海里回旋着他的混账话,力度又加重。
男人倒吸地发出一声闷沉气音。直到舌尖弥开了淡淡的铁锈味,沈可鹊才罢休,撑起身子,承着月光,对上楚宴的一双眼。
她咬着嘴唇。
“我们关系清白,又没谁逼你出卖色相。”
“嗯。”
不知是不是因为夜色太过静谧,月光皎然,在他肩头笼散的银辉也清朗;沈可鹊竟罕见地从楚宴的音色里分辨出了一丝哄人的意味。
“是我自愿。”
男人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沈可鹊的颈侧,细细麻麻地惹起电流酥感。沈可鹊指尖不自然地蜷起,声音糯糯的:“那……给你个机会,解释给我听。”
楚宴揉了把她的柔软的头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这个欲言又止又故弄玄虚的表情,沈可鹊在沈青长脸上见过太多次。
商业机密,不能提前透露给她,这些大道理她都懂;第一次在心里偷偷埋怨自己对家里企业的事情一点都没上过心,现如今再想做点什么,也只能干瞪着眼。
也许感觉,是一种玄学。
三言两语地,她就又信了面前这个人人都惧的男人。
旁人对他避而远之,她却敢张牙舞爪地“欺负”他。
沈可鹊扫了眼楚宴脖肩交界处渗了点血红的牙印,她居然按着传言中“杀人不眨眼”的楚家太子爷的脖子咬了牙印……
心里悄悄地升起了一丝后怕,为了不输气场,她伸出两指,捏住楚宴的下颌,凑上前。
“楚宴,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眉心微折,沈可鹊的嘴角也狡黠地勾得深,语气是明晃晃的威胁。
“被我发现你对我说谎,你就死定了。”-
两人言语交锋,对峙结束已是凌晨时分;楚宴仍没有在主卧住下,他拎着被子回了客卧。
次日被生物钟叫醒,经过主卧,里面安安静静,沈可鹊仍在熟睡中,楚宴脚步稍顿,而后直接经过。
和在厨房忙碌的魏姨换了个眼神,楚宴拉开椅子落座。
魏姨以前就在楚家做事,对楚宴的生活习惯较为了解,他一坐下,魏姨就将最新期的财经报递上前。
“魏姨。”
楚宴视线落在纸页上,声线偏低:“梁夫人派你过来,我也不好说什么让您在中为难。”
魏立晔淡然地一笑,身子稍鞠一躬。
“先生也不用觉得拘束,您和太太只当我不在就好。”
“只是……”魏姨眼神往楚宴刚刚出来的客卧一瞄。
楚宴眉头一拧,语气愈发不善:“魏姨,有些事情,你最好不要插手管。”
“小宴,你想多了,夫人和我都没有恶意。”
魏立晔以退为进,依旧和蔼地笑着:“夫人煞费苦心,也都是为了你好;俗话说这夫妻二人床头不和床尾和,但也得有个前提,这俩人至少得先在同张床上睡着,是吧?”
“阿姨也是过来人,感情都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您家女儿刚结婚不久吧,如果我没有记错,男方是楚氏一家子公司的部门副经理,”他垂睑扫了眼手表,“最近这时间刚好是晋升述职窗口期。”
魏立晔脸上灰一阵、白一阵,难看得很。
“没有恶意,”楚宴适时退让,“他人的事我没空闲管。”
魏立晔咬着后槽牙:“知道了,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找个借口给夫人交差。”
她刚转过身,楚宴才又出声制止住她:“不用。”
“你先在家里住下吧。”
楚宴一勾嘴角,魏立晔后背都冒起了虚汗,只有连连点头的份。
“至于什么能和她讲、什么不能,”他语气稍顿,“还辛苦魏姨拎得清楚。”
也看人眼色看了半辈子,魏立晔娴熟地听出“她”字的双重含义,她毕恭毕敬地点头,得了闲,身上激起的汗毛才稍有缓解之迹。
论年龄、资历,楚宴都比他父亲轻了太多。
与人对峙时的凌锐之气,却远比楚名韬更具压迫。
魏立晔深呼吸了几口气才缓过来,正要开水龙头给鲜花瓶换水。
背对着她的楚宴缓然开口,语气依旧锐得带刺,却字词间朦胧了淡的柔情。
“您动作放轻点,她还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