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勇气“迈出第一步。”
陈寅洲在家忙起来的时候江一诺还没什么感触,但要是在欧洲这种地方忙起来,她就会觉得他失踪了。
一来人生地不熟,二来尤其是要参加他朋友的生日聚会,这对江一诺来说是个大挑战。
好在岑菲应陈寅洲的请求亲自来酒店接了江一诺,等她们即将抵达餐厅的时候,岑菲的朋友们都已经开始催促她了。
两人进门后,跟着来迎接的侍者们穿过一条悠长的走廊,又穿过酒窖,来到了一个私人又隐秘的空间。
这个空间的餐品设计十分有理念,而这次的聚餐特地订在了这种私人空间内,主要就是为了体验餐品演示和理念介绍的过程。
岑菲和江一诺一进来,已然落座的是几个女孩子,大家似是约好了,就为了拍照,于是穿着相似的长裙,头发都做了造型,看起来青春靓丽。
江一诺站在门口稍微打量了一下就认出了好几个面孔:其中一位是最近某职场热播剧的女一号,还有一位是常驻旅游综艺的大咖,而迎着她的目光正温柔地微笑着的那位,则是撑起古偶半边天的女主角。
还真不是平时她有多关注娱乐圈,是因为这些人都太红太容易出现在荧幕中了,不是一些日常生活用品的代言就是其他电子广告。
普通人基本上上网都知道她们。
江一诺打量了一圈基本心里就有了谱——岑菲入行不久,却能认识这么多大咖,多多少少都是因为合作过。
而她资历尚浅却比普通人更快更好地拿到这些资源,除了自身的努力之外,一定离不开向阿姨从中为女儿牵线搭桥。
大家心里或许都心知肚明。
于是在岑菲进来的一瞬间,有些人站起来迎接了她,惊喜于今日寿星的一身行头,有些人却只是坐在原地微笑,甚至没有要起身拥抱她的意思。
或许彼此根本没有那么熟悉,出席这次的生日会只是大家正巧都相聚在西班牙,顺手拍一些照片存起来而已。
毕竟,这些照片可能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在“不合”、“针锋相对”等等的舆论中,能拿出来“救命”的。
江一诺她们圈子里,她和宦丽就常常被要求这样做,她心中清楚。
于是进门后,只是扫了一圈在坐的所有人,装作没看到其他场景,只是悄悄地跟在岑菲身后观察着这一切。
大概是好友们私底下早就把该送的礼物已经送到手,因此今天大部分朋友只是准备了鲜花、香槟和气球与她祝贺,其他人都看不到给她送了些什么礼物。
岑菲被众人围在中间,又是拥抱又是牵手,说了会儿话后这才发现被冷落在一边的江一诺正独自被晾在一边,这才赶忙招呼道:“快来,你先去坐。”
众人的目光这才放到江一诺这个生面孔身上,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她。
“菲菲,这位是你的朋友?”有人问岑菲,“看起来像是在哪里见过呀。”
高曼丽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在这时候把江一诺认了出来,刚要说什么,却被岑菲用眼神拦住了。
岑菲和侍者一起把椅子给江一诺摆好,然后给大家介绍道:“大家好,这是我的新朋友江一诺,她刚好最近在巴塞玩~”
进门前,江一诺已经嘱咐过她,不想公开和陈寅洲的关系,也不想做任何人的附带品,就说是岑菲的朋友就好。
“江一诺!”这时有个女孩在人群里小声尖叫起来,由于太激动,美甲刮到衣服甚至还通呼道,“是不是一诺和小元公子那个”
当下,就连坐着的那几位当红女明星明显都对这个对“CP”十分耳熟,反应过来后,大家都十分惊喜地看向江一诺。
一时间,江一诺成为了众人的焦点,在这时却感到无所适从。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和小元的CP向视频有些热度,却没想到会在岑菲她们这些女明星之间竟然也会如此高密度地流传,不免有些惊讶。
大家看江一诺的反应就知道真的是本人了,于是都开始围着她问问题。
一时间,她们似乎变成了坐在外面的观众,变成了追星的小女生,而不是万众瞩目的女明星。
这时候江一诺才意识到一些CP粉的魅力之处——嗑到真的CP对她们来讲,比一切都重要,因为在某些时刻,这或许是她们的精神支柱。
“那你们是不是真的在谈啊?”
“天呐,我好喜欢你和小元每天看看你们,我大夜戏都不累了哈哈哈。”
“你们上次合体直播,我用小号给你们打赏了好多钱”
“你和小元下次什么时候再合体啊!!你们是真的吧!告诉我你们是真的!”
荧幕CP有化学反应有时候不是没原因的。
曾经江一诺和小元在公司里试行短剧期间第一次内部合作时就被张副总亲口赞赏过。
当时不光他,所有的领导层都一致认为小元会是江一诺最合适的搭档。
小元皮肤白气质冷,腰细腿长,素颜少年气十足,只要不乱涂抹脂粉,出门就是行走的荷尔蒙。
他和长着一张根本挑不出毛病,可以在红唇和清纯校花之间随意切换的江一诺站在一起,怎么搭都异常合适。
小元只要不多说话,大家就不会知道他是个张口闭口就问江一诺姐姐这怎么办那怎么办的笨蛋弟弟,光看他外表,大家都以为他是个能为老婆遮风挡雨的小狼狗。
毕竟这是他最开始火的时候就立的人设。
当然只有江一诺知道,那是她记忆中的19岁的陈寅洲。
少年感十足、话不多,总带着鸭舌帽,却会无论风雨,都会和她共渡的他。
仿佛他稚嫩的肩膀当时就能扛下一切似的可她偏偏当年辜负了大男孩的一片真心。
所以后面每每看见小元,江一诺偶尔还是会对他耐心一些,就像看见了当年的陈寅洲一样。
见江一诺只是笑而不语,一个问题都没怎么回答,大家也就都知道了。
但偏偏有人还在她身上留有念想。
“我知道是剧本,但是你们肯定有事。”一个面生的姑娘拍拍江一诺的肩膀小声道,“哎,你们直播的时候,他一直往你这里靠啊,你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像你的小狗一样,他好听话啊。”
彼时江一诺正巧喝了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因为是剧本。
她想说。
而且直播的剧本都是她过目的。
自从她上次那个恋爱脑洞爆了以后,她开始一点一滴地写和陈寅洲的恋爱回忆,然后拿来做剧本。
却空前火爆。
可是火爆以后她却后悔了。
她觉得她怎么能这样对陈寅洲。
平时不想也就罢了,昨晚,当她得知陈寅洲看过她的视频,却为了她的前途而忍耐一切时,她的心头就开始发堵。
今天尽管她在陈寅洲出门工作时依然一切如常,可
昨晚的事却依旧历历在目。
她想再对他好些。
而不是让大众继续误会她和小元。
于是,哪怕仅仅当下只有这么几个人,面对如此几个“喜欢”她的人,她也觉得,自己应当有勇气踏出第一步。
比如说一说,不是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说这句话也不会怎样,大家本来都知道有剧本,只是喜欢看他们两个同框罢了
就在这时,门却忽然被人拉开了,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地进门。
缓慢低声敲在地板上黑皮鞋、暗纹高奢的修身马甲,西装、大衣、领带。
因为身高相仿和气质的缘故,两个男人一同进门后,夺去了座位上不少人的目光。
走在前面的林储一抱着一大束鲜艳的玫瑰,在花瓣处还十分用心地放了一个白色蕾丝花边小礼盒。
掠过众人的目光,他第一个寻到了岑菲,然后微微屈膝把玫瑰花递给了他。
岑菲见他来,接了玫瑰花后惊喜地站起了身拥抱他。
林储一原本还在国内的,年底了,他和小圈子内很多男生一样都很忙。
当下,他竟然出现了,定是推了特别重要的工作才过来。
桌上铺着洁白的餐布,角落里摆着果篮和红酒。现下又多了一束娇艳欲滴的漂亮玫瑰花,让室内看起来氛围感十足。
林储一个子高且身形修长,把岑菲抱进怀里的时候,先是绅士地拍了拍她的背,又闭眼轻柔地抚摸了下她的头发,似在表达这段时间长久不见的思念。
两人的气氛恰到好处,自然万分,不禁叫人会对他们的关系浮想联翩。
岑菲和林储一认识的时间也很长,老朋友了,没什么害羞的,想到什么就做什么。
她离开林储一的怀抱后撩开了裙摆,露出一小截修长的小腿给他展示自己的那双高跟鞋:“特别修饰腿型,幸亏你在秀场立马拍下了,感觉马上就会被卖掉。你看,我穿怎么样?”
“好看。”林储一冲她温柔地点点头,顺手把她的裙摆扫下去盖住小腿,“不用这样看也很美。”
两人相视一笑,林储一顺势就坐在了她身边去。
身后的陈寅洲和岑菲还是老样子,眼神交汇了一瞬,他点了个头就坐去江一诺身边了。
“这是少爷啊?”一直在打量陈寅洲的某个女孩附在岑菲耳边小声道,“终于见到本人了,真的像你说的,气场强大。”
“嗯,嘘。”岑菲对好友使了个眼色,示意在场的几位新朋友还在,不大方便讨论陈寅洲的事。
那女孩瞬间闭嘴了。
坐在不远处的高曼珠也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陈寅洲坐下后,立即在桌下握了握江一诺的手。
外面寒风阵阵,他的掌心却依旧干燥而温暖,和室内的温度一样叫人舒适。
江一诺回握住他的手,正对他微笑时,却突然察觉到无名指上被人套上了什么冰凉的东西。
第52章 酷似缠绵“你的,永远的退路。”……
江一诺一低头,正好看见他们交叠的手指上,在自己无名指的位置被人戴上了一枚戒指。
戒指的款式其实规规矩矩。
一根普通的素圈上镶嵌了一颗鸽子蛋大小的钻石。
单看没什么特别,但款式却和她曾经在参加某位圈内红人结婚时见过的那款被讨论了很久的婚戒与HarryWinston的Classic系列非常相似。
江一诺心中盘算着,她虽记不清那款戒指具体的样式走向,但对轮廓模样还有些印象。
如果真是那款,若是6克拉左右,那么会在7位数左右。
这么昂贵的东西,难道这就是陈寅洲这种直男给它的仪式?!就这样随便给她戴上了?
但碍于外人在,她还是表面波澜不惊,十分轻柔地回握住他的手。
没过一会儿,讲解员开始介绍松露千层和鱼子酱面包。
在黑松露端上来的时候,她的手心里似乎被人塞了什么东西。
这东西质地很硬,却不冰凉,已经被人捂得温热。
江一诺抬起手来——掌心中分明躺着两枚戒指。
素戒。
素圈内皆有微雕,两个都是雄鹰展翅的图案。
乍一看有点莫名其妙,但她却飞速认了出来——这个是仿照她最初送给陈寅洲的那一对戒指进行的一比一制作。
当然,材质比她当年胡乱买的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可是那图案分明是一模一样的。
几年前,她和陈寅洲刚在一起时她送了他一只情侣戒指,当时是随便买的,不贵。
她买下来纯属是因为她觉得戒指里的图案象征着厚积薄发的力量。
当时的她心里一直想着,无论遇到什么事,只要人不死,他们都应该会有展翅飞翔的力量,于是她买下来这对戒指,把其中的一个送给了陈寅洲。
那时候的对方以他不常戴首饰为由,挂在了脖子上当项链,并不常常戴在手上,而她也不常戴。
分手后,她绝情地把自己手上的戒指扔掉了,却没想到陈寅洲竟然不仅记得这对戒指,还找人把它复刻下来了。
她胸口一热。
与此同时,林储一和岑菲的笑声已然从对面传了过来。
陈寅洲抬头望了一眼,莫名和林储一对上眼神,后者却避开了他的视线。
江一诺没注意到这些,只是握紧手中的一对戒指,似乎有些陷入回忆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寅洲把手摊开,示意她把手心松开,自己来替她保管这对戒指,让她专心吃饭。
此时左右的人也正在品尝上来的菜品。
恰巧呈到江一诺跟前的是液态豆苗沙拉,讲解员在不远处介绍,每个豆苗下都会有不同的味道。
她随便用叉子蘸了蘸送进嘴里,对上陈寅洲看向她的视线,又垂下了眼眸。
酸酸甜甜。
但是被他注视过以后,似乎又变成了甜的。
夫妻俩的对视和这些小动作好像并没有人注意到。
她们的注意力都在菜品上,尤其是在烟熏奶油鱼子酱呈上来之后,大家都纷纷用旁边的放大镜开始欣赏菜品附近的设计,感慨设计师的奇思妙想。
只有对面的岑菲时不时注意到陈寅洲他们这边,偶尔和他的视线碰上,又自然而然地避开。
可是这一幕恰巧被岑菲的一个老朋友看见了。
她不混圈,不工作,家里也不给压力,从小到大的任务就是负责玩和开心,所以当着大家的面讲话就十分口无遮拦,想到什么说什么。
“Jason,我记得你每年都有给她庆生吧,怎么了,这么多年还没追到手啊?”
话音刚落,那女孩就被旁边的人撕开鱼子酱面包给她塞了一嘴:“乱说什么啊,大家都是好朋友。”
身边响起熟人们零碎的笑声。
相比起陈寅洲绅士冷静的不驳斥,岑菲面颊绯红得十分明显,于是这时候一些和她并不那么熟悉的前辈们的目光闻着八卦的味道就看了过来。
林储一立即打圆场:“啊,那十几年了,男的都算数的话,那我也可以算没追到她吧?”
知情人高曼丽掺杂着大家的目光笑了一声,没多说什么,大家眼神中的八卦味儿却更浓了。
这些前辈们原本很少参加同事的私人聚餐,毕竟过生日都会在剧组,没有私交的一般不会相聚。
但这一次,或许是岑菲的身份缘故,又或许是这家出了名的难预约餐厅的知名度,前辈们到现在已经和岑菲拍完照了还是没有离去的意思。
不仅没走,还听到了难得的八卦。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大家的目光开始在岑菲和陈寅洲两人之间反复徘徊。
如坐针毡的岑菲开始后悔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胆子这么大,把这些人请到一起坐下。
本来已经在剧组过完生日的她只是顺嘴在一些群组里说了一句,又在近期已经
杀青的主演群里讲了讲——这原本是为了日后或许会出现的“不合”舆论提前打好铺垫,可以在观众面前证明她们一直私交不错等等,是一种高情商体现,她以为圈内大家都懂,会稍坐就离开。
却没想到,当下被朋友一次性捅出这么大个窟窿,大家似乎都来了兴致,不仅侧耳倾听,还有了吃瓜到底的意思。
她和万君太子爷陈寅洲一直都有坊间传闻,虽然辟谣过很多次了,但这下,感觉大家会更加相信了。
好在菜品的介绍还在继续,大家的注意力短暂地被吸引了去。
有人拿着放大镜在看菜品设计中小人的影子,而岑菲的一些朋友,则在悄悄八卦她和“太子爷”。
太子爷本尊的长相、气质和岑菲的描述相差无几,那个短发女孩想问个清楚,就再次出动:“这是谁订的餐厅啊,这么特别,好用心哦。”
“我订的。”对面的男人拿纸巾蘸了蘸嘴角,礼貌道,“要是想带家人来,我下次可以帮你预订。”
“那当然好啦!”女孩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旁边的另一个男生这时候道,“这家分子料理是出了名的,刚好在巴塞,能订到真是太用心了吧,感觉有准备一年然后要给她一个惊喜的样子~”
“也是托了朋友的福气。”陈寅洲淡淡应道。
面对过于悬浮的夸奖,他显然不是很接受。
话题果然又回到了别人那儿去。
有人甚至已经起身和陈寅洲碰了杯:“久仰大名啦Jason,但是一直没有机会认识你。之前我想开个雪茄馆的,然后朋友说圈内你是养雪茄养得最好的,以前你祖父是不是还有个雪茄园?我有机会可以去参观吗?”
祖父养的雪茄园虽然只是爱好而已,但珍贵、养护不易,几乎不对外开放,陈寅洲心中有数。
但对面毕竟是某蛋糕品牌创始人的小公子,他没有直接拒绝,只是点头应了几句,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
岑菲一看情况,立即低声解围道:“近期他家的雪茄园闭园了,不过他有朋友近期要举行一次雪茄馆展览,也是会员制的,到时候可以让Jason哥带你去。”
她话音才落,陈寅洲就抬眸看了她一眼。
四目相对、交换过眼神后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毫无破绽地答道:“嗯,到时候给您一份邀请函。”
“那太好了。到时候我邀请哥来参加我们的烘焙展览会?可以算家宴了,熟人很多。”
他说完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陈寅洲和对方交换名片后,顺手把那小公子的名片塞到了江一诺口袋里,并附耳:“机会很好,到时候带你去。他小姑姑,就是Kusa的母亲,近期对电影行业很感兴趣。”
Kusa的名字她上一次听还是在轮渡上,江一诺记不太清那姑娘长什么样了,只知道她家世背景很厉害。
知道陈寅洲在给她搭线,于是江一诺乖巧点头:“听你的。”
这时候大家的闲聊还在继续。
氛围没有刚才那般生疏了,似乎已经破冰。
喝了红酒的前辈也开始露出了笑脸,询问道:“阿菲旁边那位,我好像在她以前的微博上见过,她们三个一直是好朋友吗?”
前辈旁边的女人也道:“我也有看到过滑雪的照片,是你们三个吧?好像经常看你们去加拿大滑雪。”
“是我们三个。”林储一礼貌点头微笑,“她和Jason都很喜欢滑雪,我呢,一般负责做计划啦。”
“哦?做计划?是电灯泡吧。”高曼珠不嫌事大地眨眨眼补充道。
另一个短发女生这时候也举起杯子要和她们捧杯:“看吧我就说,是Jason无用啦。”
面对众人愈发夸张的调侃,陈寅洲也不恼,而是举起和江一诺两两交叠的双手,自然地亮出无名指的戒指,还在众人面前停滞了几秒:“打断一下,我结婚了,这位是我太太。”
“她不太想公开我们的关系,所以我一直尊重她的意见没有告诉大家,抱歉。”
陈寅洲公事公办地说完,放下手冲大家点点头,也没有在意任何人的表情。
但是江一诺注意到,除了岑菲、高曼丽,还有林储一,其余所有人的表情都精彩各异。
她在自己的舒适区是惯会处理关系的,怎么微笑、在哪些场合说什么话,她原本十分懂得。
但是在陈寅洲的圈子里生活得久了,骨子里的自卑和天然的差距让她已习惯失声,所以一时间面对这样诡异的沉默,她竟然愈发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尤其是面对她和小元的“CP”粉的时候。
虽然她知道,关注她和小元的很多人都知道这是有剧本的,是假的,但她还是能感觉到,从她老公亲口说出来以后,那几个人如糟五雷轰顶。
而关心岑菲私生活的人在听见江一诺这段话后,当下的表情更是耐人寻味。
没过多久,有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打破僵局。
竟然是高曼丽。
她笑得花枝乱颤,十分聪明地把话题成功转向了江一诺,而不是岑菲和陈寅洲的八卦:“好啦,我也是见识到真姐夫啦。你记得你们有一期真心话大冒险吗?那时候有个问题是你们是不是有剧本,你们都回答了是,所以我们早就知道了。”
“而且小元最近有女朋友,被网友偶遇了呀,他女朋友都承认了,这个我们也知道。放心,我们喜欢你们同框而已啦。”
“但我们只希望你们的感情是真的就好,别拍完立马坐得离八尺远,看见瞪对方就行,那样我们会心碎的。”
江一诺笑道:“我们不会的呀,私下关系不错的。”
一旁听着的陈寅洲在这时候才琢磨过味儿来,他原本以为江一诺会在意他和岑菲的关系,会吃醋,可现在才明白,江一诺心心念念的竟是她和小元的CP粉跑了。
哦,原来是这样。
林储一注意到好兄弟的脸色变化后也有些忍俊不禁,回去后,还在群里安慰了陈寅洲,尽管陈寅洲表示自己毫不在意。
总体来说,这顿饭吃得还算比较愉快。
毕竟今天来参加饭局的人都是各自在不同领域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是礼貌、有素质、有情商的,即使不熟悉也都是高手过招,头脑聪明。
本身对岑菲和陈寅洲的传闻也只是出于好奇,知道了最多成为茶余饭后的闲谈,大家也就没有多问。
后来,她们只是交换了名片和联系方式、拍了照片,就和谐地结束了。
只是江一诺回酒店后有些闷闷不乐,换上轻薄的睡衣以后反复上称,嘟囔着什么。
陈寅洲瞥了一眼体重称,一边扯领带一边道:“别和自己过不去,孩子每天都在长。”
“我现在太胖了。”她站在称上揪了揪自己的头发。
陈寅洲把领带丢在椅子上,从身后环抱住她的腰,戴着婚戒的手指微微摩擦着她的小腹:“很在意的话,回家后我和营养师谈谈,嗯?”
两个人相处久了就发现,这个男人很聪明,之前他善于解决问题,现在他不仅如此,还增长了很多抚平她情绪的能力,稳重多了。
江一诺叹了口气,还是站在称上,赌气似的垂着头不下来,任由自己娇小的身子被男人厚实的后背包裹着。
“还有别的事?”他愈发耐心。
“我还是觉得她们会很生气。”江一诺是真的开始垂头丧气了。
孕激素让她的情绪有时候愈发不受控制,她变得好像有点不像自己了。
“我要是CP粉我其实会生气的,她们太包容我了。但是哦,我没有怪你,宝贝。”她说到这里,回首亲了陈寅洲一口,小猫似的把爪子缩回去,反而哄起了他,“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处理。”
当众官宣确实把她打了个措手不及。
一方面,虽然粉丝知情她和小元是假的,有剧本,但当众承认她已婚又是另一件事情,显得她不够厚道。
另一方面,陈寅洲也相当于在这个小圈内官宣了近期很火的塑料CP博主中的一诺千金是他陈寅洲的妻子,是业内大拿陈雅素的弟媳,这个消息很快不胫而走。
不管是他故意为之还是无意,从今天以后各界名流还有大
众媒体很快都会认识她,而认识她的人多了,她的身份一定很快就会被揭露出来,而那些不堪回首的秘密,也一定会被揭穿。
那些过去,那些伤疤。
或许大众很快就知道,她这个人的出生就是个错误,她是个令人唾弃的存在。
而她和陈寅洲到那时候所面临的,就不会是家族同不同意那么简单了。
见江一诺还是一筹莫展,陈寅洲把她从称上抱下来放到床上,又欠身下来握住她冰凉的脚:“我抱你去洗澡?”
江一诺低着头,长发落下来遮住脸颊。
她半晌才应道:“陈寅洲,如果我有很多事情瞒着你,你会怎么办?”
“比如?”
“比如说,我的过去,我的——”她冷静片刻后才道,“像我弟弟那种事情。孟绍那个大嘴巴都告诉我了,你帮我处理了江许期。”
孟绍这个人嘴巴向来贱,从小和陈寅洲一起长大,看不惯的爱叨叨是他的习惯,但他人不坏。
陈寅洲夫妻关系好、和谐,孟绍这些日子也是起了作用的。
有一些在暗处为对方做的事情,邢宏作为下属不方便说的,孟绍都会告诉江一诺。
比如江许期那件事情如何善的后,都是他告诉她的。
“你都说了是过去。”陈寅洲松开她的脚腕慢慢站起身,“那就别再提。”
她听见他的声音后重新仰起头,却有些读不懂他的表情。
毕竟,她当下不太清楚这幅冷静平淡面孔下的表情是审视还是怜悯,索性就浅浅地“嗯”了一声,算是应了男人的话。
陈寅洲转身出去了。
或许是去放热水了,江一诺心里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开始摘首饰。
摘到婚戒时,她掂了掂这个钻戒自嘲地想,若是哪天她和陈寅洲分开了,她也在自媒体真的混不下去了,把这个卖了或许还能赚不少。
正发呆时,陈寅洲却拿着Ipad进来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滑动着屏幕,放大着里面的文件。
是一份赠与协议,白底黑字,字字清晰可见。
“没问题就签字,我让邢宏约公证。有疑惑就说,律师会修改。”陈寅洲把Ipad递到她面前,“对了,是合法所得,会正规渠道转到你个人账户,这方面你放心。”
江一诺一边听着陈寅洲严谨的补充一边看合同,竟有些不敢触摸屏幕。
她觉得这些黑色的字体自己有些看不懂了。
五百万的赠与协议,是陈寅洲给她的,况且没有任何附加条件。
合同内还对赠与日期写得明明白白,有点像迫不及待地想要进入她的账户里去。
陈寅洲把江一诺的震惊看在眼里,却飞快移开了视线。
从知道她怀孕、有妊娠反应到愈发焦虑,无法自持地开始内耗,他全部看在眼里,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时常觉得普通的情感表达太苍白。
近期思来想去,他开始意识到除了感情以外,钱才是在这个社会上唯一最有用、能给她增强底气的东西。
但看到她的表情后他又别过脸去,愧疚到不敢再看她。
是的,是愧疚。
其实自陈寅洲知道江一诺怀孕后的那一刻起,他一直觉得自己特混蛋。
作为罪魁祸首之一,无论孩子留还是不留,在这场共同闯下的祸事里,他和全天下其他愚蠢的男人们一样,只能无关痛痒地拿出一张卡给她用,或者拿出一些支票作为补偿,高高在上地去彰显自己的责任心和担当,然后以此来息事宁人。
但男人好像总是忘了,自己才是不配去抉择、不配去思考,甚至是不配去感伤的那一方,因为那是她的身体。
那个孩子在控制她,在某些时刻甚至试图激怒她、压迫她、掠夺她,甚至在十个月以后会让一个无忧无虑的妙龄女子被迫解开衣襟面对啼哭不已的小婴儿袒胸露乳。
她们甚至付出的不仅仅是身体,还要面对巨大的精神压力。
陈寅洲不知道江一诺是否能撑住,他只知道自己无法替她,只能蠢到站在一旁拿一些她可能会用得到的、她喜欢的东西给她,哄她开心。
这和将来躺在病房中排恶露痛苦的她和只能拿着毛巾站在一旁的他没什么区别。
但他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孕晚期来临之前,他甚至还要做更多的功课似乎才能削减这些日益增长的愧疚。
而钱财或许是抵押的一种最好的方式。
还好社会需要,还好江一诺也很喜欢。
但即便如此,他拿这些来东西来抵押她受到的痛苦还是令他感到不快。
因为对方是江一诺,她长在他的心窝上。
她一痛,他更痛十倍。
江一诺看出了陈寅洲拿出合同时的难堪,飞速签了字然后抱着他冲他歪头,随后俏皮地眨眨眼:“天呐,五百万入账,今晚我睡不着了。”
“即便离婚的话你也不用担心,会分到更多。”陈寅洲突然说。
江一诺愣住,仰头看他。
她之前的确有想过财产问题,本来一直想糊弄着走一步看一步,甚至一开始还算计过陈寅洲,想着哪怕掰了,她也不会一败涂地。
所以她当时没有提醒,想着谁也别说清楚只是她没想到陈寅洲竟然也盘算过这件事,商人果然是精明又聪明的。
但他的愿望却和她不同——他竟然希望她分得多些。
也是啊,若非他愿意,他又怎么会叫别人从他这里拿得到一分钱?
“我有个问题。婚前你做财产公证了吗?”江一诺的手指有点颤抖。
她的脑海中突然跳出一个猜想。
陈寅洲和她领证的原因,难道主要是这个吗?
他婚后的所有收益都会算作夫妻共同财产,因此他更加拼命工作;这样,哪怕日后发生其它他不可控制的事情,或者她厌恶了想要离开,也可以分走他的一部分财产。
毕竟她和陈寅洲过过苦日子,他们比谁都知道在这座城市有太多的人挣扎在温饱线上,就为了能得到一个舒适的休息日卖命工作
在这样温柔似水的抚摸中,她眼看见男人的睫毛微颤:“没有。”
“这个孩子是意外,我很抱歉。在很多层面上,它以后一定会限制你的发展,我想”他顿住。
江一诺以为他还要说点什么煽情的,却听他道:“股权转让书,今天你也一起看看。
第53章 诚意“要是能替你就好了。”
股权转让书意味着什么江一诺十分清楚。
她和陈寅洲两人是夫妻,这个原本就属于家庭婚内财产,现在要完成部分转移,则相当于陈寅洲彻彻底底要把股权亲自给到她个人。
“其他股东同意了?”她有些迟疑。
陈寅洲神色微变。
他原本以为江一诺对这一块不了解,却没想到她懂得这么多。
江一诺以前当然不懂。
是孙越发给她了一份手册,里面有普及什么是婚内财产,有哪些部分是她应得的权益,她才仔仔细细看了。
江一诺知道,要想转让一部分股权出去,还需要其他股东表决才可以。
“拖一个月。”陈寅洲言简意赅,“到时候他们不同意也得同意。”
江一诺沉默片刻后,向后拢了拢头发。
“这个我就不要了,钱我收着,股权之类的,我也看不懂。”
陈寅洲看着她的发顶。
怀孕以来她还是勤洗头发,浓密洁净,泛着的营养充足的光泽。
“这些事情你不用操心,拿钱就行。”他边说边顺势摸了摸她的发顶,“后面月份大了,我帮你洗头发。”
江一诺扑哧一声笑了。
她揉了揉眼睛:“你这是要把自己的老底都抄给我?”
陈寅洲没应。
他不赞同。
他觉得,他的老底是江一诺。
如果有一天她从他身边消失了,那么他才是真的只剩一副躯壳-
股权转让的事情,从那天
以后就不了了之了。
陈寅洲提起后,江一诺却不应。
她是普通人,是俗人,也是正常人,见钱不要是傻子,所以她收了陈寅洲给的钱。
但股权这个东西,如果拿到手之后,她就会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洲立老板娘。
可是——
他知道吗。
她是江一诺,却不仅仅只是江一诺。
她是一个人犯下的错误,也是因为这个错误,把她越推越远,重复着那些罪孽。
那些隐隐约约,埋在底下深不见底的东西若是被有心人拿出来重见天日,一定会牵扯到陈寅洲。
她不能这样害他。
陈寅洲对此没有再表态。
他从来不强迫人。
他知道江一诺或许有自己的顾虑,而那些顾虑是什么,他觉得自己应该清楚。
利益这东西一旦牵扯上,只要洲立还在,有点像是能在一起一辈子的趋势,比结婚证还牢固。
因此江一诺有犹豫,他可以给她时间-
近来,西班牙的气温愈发低了。
陈寅洲的工作也处理得差不多了,打算带江一诺在欧洲附近逛一逛,然后赶在洲立的达人面试之前回去。
江一诺才被带着在南欧的城市玩了几天后,他们才刚刚落地苏黎世的第一个晚上,她就开始牙疼。
那种牙疼是隐隐作痛的,是好像镶嵌在骨肉里,在阴暗处,在人的手指所无法触及到的牙根里的痛。
睡觉的时候江一诺总是蜷缩着,而陈寅洲也总是习惯从背后抱着她,很快就感受到了她的不适。
先是呼吸重了一些,随后则是细微的哼唧声。
陈寅洲温热的手掌原本护在她腰腹侧,落在微微凸起的小腹上,听见声音后,他立即起身开灯:“哪里不舒服?”
江一诺不动。
陈寅洲把她在翻了个身,竟然发现她捂着半边脸,满脸都是泪痕。
他心跳几乎要静止了:“哪里痛?”
“牙根”她含混不清地指了指自己的脸。
她发誓,她本来没那么娇气的。
但是智齿真的太痛了。
她的眼睛里含着水光,眼底是红的,细眉微蹙,叫人看着心疼。
陈寅洲见她脸红得有些不正常,碰她的鼻尖,又碰她的额头,给她烧了热水看着她喝掉以后,直接起身去打电话了。
不过十分钟左右,他从客厅拖着一个行李箱过来了,并且打开大灯开始收拾行李。
“怎么了?”江一诺看着他在忙碌,立即坐起身来,“我们明天不去玩了吗?”
“刚订了票,明天回家。”男人闻言回头瞥她一眼,“烧成这样,还想去哪玩?”
“没事,就是牙齿痛,可能发炎了,多喝点水过两天就好啦。”江一诺捂住半边脸,以跪姿坐在床上。
陈寅洲把手中的裙子叠好放进箱子里后,起身来到她身边,把从腰上滑下来的被子重新给她盖好。
“还想玩?”
“不玩了吗?”她疑惑道。
“你智齿发炎了,一时半会好不了,怀孕也吃不成药,难道就这样受着?”
“那也不是不行,我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嘛,后面估计没什么机会了”她说着把头靠在男人的肩膀上,用小心翼翼的语气问,“不可以吗?”
“先回家。”陈寅洲原本有点心软,但感受到颈部传来的灼热温度,还是硬着语气不松口,“你现在都痛到睡不着。”
江一诺拉住他的手,把玩着他无名指上的婚戒,不讲话了。
“躺会,我收拾完东西去给你煮点东西喝。”他扶着人躺了回去。
牙疼起来是很难熬的,它不像外伤的疼痛,也不像肌肉拉伤,有一种可以抚摸到的安心感。
那股闷炖的痛会一直存在,摸不到,也一时半会无法疏解,只能活生生受着。
但她心里清楚,这才哪里到哪里,生孩子的话,她应该难受多了吧。
迷迷糊糊躺着,她的牙齿还在隐隐作痛,想着和孙越汇报近期在欧洲玩的情况,汇报到一半,陈寅洲收完东西后又进来了。
他按照医嘱给江一诺弄了些吃的垫胃,又喂了江一诺一颗药片,然后看着她睡下了。
药是当时随手准备的,却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真的用上了。
江一诺睡着后不久,手机就响了,是孙越打来的。
陈寅洲怕震动的声音吵到她,于是帮她把电话拿了过来准备关机,却不小心按了接听。
孙越一打电话就开始噼里啪啦地她的外派于近期结束,就要回来了,说她要检查检查江一诺现在圆了没有,陈寅洲有没有养好她。
已经拿着电话去客厅的陈寅洲听到这里突然出声:“放心。”
对面传来沉稳陌生的男音后,孙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以为打错了,直到男声又说了一句:“你好,我是陈寅洲。”
她才叫了一声:“哦哦哦是你。”
“”
对面半天没有动静,于是孙越主动开口问:“江一诺人呢?”
“睡了。”
“哦哦哦哦。”E人面对不熟悉的I人的时候,也有偶尔尴尬的时候。
对面似乎觉得先挂电话不礼貌,于是一直没动静。
孙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准备挂掉电话之前,突然想起来一些事情。
于是没人说话的这个僵局很快被她打破。
她觉得,应该趁着江一诺睡觉的时候说点什么。
“你们最近要回来吗?我想看看她。”
“嗯,明天就回。”陈寅洲答。
“明天就回?她好像很期待这次旅行啊。”孙越不解。
“她今天牙疼,我带她回去看医生。”
“怎么会莫名其妙牙疼?”孙越思索片刻,“是不是发炎了?”
“有点发烧,初步判断是智齿发炎,明天带她去看。”那边语气淡淡,“放心,我替你看着的。”
孙越本来还想说什么,一听智齿发炎,不讲话了。
二十多岁的人基本都被智齿折磨过,这玩意痛起来要人命,普通人若是疼得狠了上消炎药不管用都得硬忍着,要是孕妇不知道还得多难受。
孙越这才道:“好吧,先回来吧。她最近不是不太开心吗,我还以为她要在欧洲好好散心再回来呢。”
“不开心?”
“啊?你不知道啊?刚到西班牙那几天她天天失眠呢,你竟然不知道?”孙越火气有点上来了,但怕对方挂电话,还是微微压着火的。
“我能知道是为什么吗。”对方沉默了片刻后才道。
陈寅洲既然这么问了,以孙越的性格,就觉得这些事情不说白不说了,当下就开始连珠带炮:“当然是因为你的女性朋友啊?谁家好人喝醉了去找男发小?嗯?谁家好人把表落在女发小哪里?谁和谁成天就知道说洋文聊红酒?你不知道她本来就很敏感吗?”
“我知道你和你那些朋友很熟悉,没有人会歧视她,但是你稍微在乎她自卑的情绪ok?你是少爷,天生优越,但是我们和你们不一样,从来都不一样。”
孙越一口气输出完之后喘了一大口气:“我不知道你到底是真的喜欢她还是因为只是忘不掉你的白月光,但你现在娶了她,起码认真对待她好吗?这些事情她从不和我说,但是我会感知到她的情绪变化,会侧面问她最近在做什么,遇见了哪些人。”
“你如果肯稍微往这
方面留心,你就会知道她经常会多想的。她情绪再稳定但她也是江一诺,她会为陈寅洲而感到受伤,明白吗?”
她说完后,原本以为对面的男人会狡辩几句,却发现他静静地听着,一句都没有插嘴、没有反驳。
仿佛对面人说的一切都对,丝毫没有误解他。
孙越说罢后又后悔,觉得自己这样劈头盖脸去骂闺蜜老公有点莫名其妙,又补了几句:“不是故意针对你,是不想她不开心。如果你和我出发点一致,我觉得这些问题,你应该自己解决掉。”
挂掉电话后,陈寅洲的背影在客厅的窗边久久伫立。
冷风扑在他脸上,他也尚未察觉。
第54章 隐秘交缠“好久不见。”……
那个晚上,江一诺没有睡好。
陈寅洲也一夜没有合眼。
第二天刚上飞机,江一诺吃了药终于睡下了,可他还是没能合眼。
岑菲的消息在这时候猝不及防地弹出来:“你就这样走了?也不和我说一声。”
“嗯,回见。”
陈寅洲打了这几个字后,盯着屏幕上女生发来的话,莫名想到昨天孙越提到的那件事。
他开始有史以来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翻看他和岑菲的聊天记录。
平时他在网上几乎不和人聊天,非常紧急的事情也只限于打电话,基本不会分给社交什么时间。
陈寅洲发觉自己一直是这样的。
学生时代的他,日常一般放在户外娱乐活动上,而工作以后重心则放在了工作上。
现在有了江一诺,因为她喜欢给自己留言发消息,发表情包或者分享很多网上有意思的咨询,他才渐渐养成了点开社交平台查看消息的习惯。
今年,陈寅洲的好友们会发现他经常在群里潜水,偶尔冒出来讲两句话,而岑菲更能发现这些。
于是她的留言开始变得频繁起来,有时候是一句话,有时候是一些分享。
陈寅洲偶尔回复,忙到忘记了她也不恼,久而久之,对话框里就变成了有一搭没一搭的,却一直不算完全断掉,尽管主动开口讲话的人一直都是她。
在孙越和他表达江一诺的情绪之前,这些东西他眼里似乎并不是什么问题——他一直认为,线上的聊天就像线下的讲话。
唯一的区别则是无法看见对方的面部表情。
而岑菲和他说话,他从没有刻意不理会,因为不欣喜也不反感,他私以为只是说话而已。
就好比在聚会中,他和岑菲总是会遇见,在长辈们都聚集在一起交谈的时候,他和岑菲会自然而然地像小时候那样躲到天台去,或者去吃东西。
那样两小无猜,凑在一起无比自然的互动,他从不认为是什么问题。
见面可以不打招呼,也可以打招呼,可以不说话,也可以说。
在孙越提出这个问题之前,他甚至从未把岑菲从发小的位置上单独摘出来看作女人。
如果非要说到性别意识的话,那严格意义上也就只有一次,是上小学的时候。
那时候家里的钢琴老师一周来三次,一三五教他,二四六教岑菲,一直认识两个孩子。
女孩子蹿个子比较快,有一天钢琴老师来陈家的时候,突然对着他家的阿姨说了一句:“为什么感觉洲儿比菲儿现在矮了一截呢?”
阿姨笑呵呵地说:“女孩子长个子快,男孩子要后面才长。”
那时候陈寅洲第一次意识到岑菲和自己不一样,因为是女孩,所以长得比他快。
这件事情他记了很久,一直到高中假期回家再见面时,他远远地眺望一蹦一跳回来,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岑菲后微微弯了唇角,心里才满意。
从那以后,他的注意力再也没怎么放在发小身上过。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来回滑动,等看完了近一年的聊天记录,他才慢慢品出些味道来。
他发觉自己似乎根本没好好看过岑菲的留言。
聊天记录中,她有分享过在剧组拍等夜戏时偷偷溜进来的小动物;分享过自己的减脂餐,也分享过自己新做的指甲。
他偶尔敷衍地回复或者不回,似乎都没有击退她的信心,反而愈挫愈勇——他看到后面似乎还有些佩服她的耐心。
因为不止这些,偶尔一些是她的报备,仔细看能发现言语间的期待,近期的巴塞罗那之游尤为明显。
不仅如此,还有很多东西,包括生活的方方面面、当下的心情,她什么都说,就像和他们这些朋友在一起的时候的日常吐槽一样。
陈寅洲原本一直没放在心上,可当下对比江一诺分享,他才意识到,或许一个女孩子根本没有那么多话说。
她就是想和他说话。
陈寅洲对待感情并不迟钝,相反,在江一诺身上,若是她哪天说的话少了,他会去思考是不是惹她生气了,但是对岑菲,竟然慢了这么一大截。
脑海中排布好想要说的话,甚至列举了一些大纲想要和岑菲谈谈时,对方却又补了一句话发过来。
“等你回去以后我再去看看小江?我好喜欢她哦。”
陈寅洲原本顺手要回,可想到刚才那些后又把要讲的话全部删掉了,似乎没有想好该用什么姿态去和她相处。
想了半天,他索性把手机信号掐断,戴上眼罩休息了-
在陈寅洲第一次找上何韦的时候,何韦就十分疑惑自己到底哪里入了这位公子哥的眼。
直到今天让他给这公子哥的爱人看牙的时候,他才知道为什么了。
他进妇产科之前先在儿科给人看眼睛,后来又被调去了口腔科,而本院最厉害的口腔科门口一直挂着他的介绍海报。
或许是在那个时候,陈寅洲就看上了他,然后要了他的联系方式,却没想到他已经经常待在妇产科了,于是正好和他签了私人合同,陈寅洲有事都会咨询他。
但是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咨询到了他最专业的领域——看牙。
“她这个牙齿才长出来一点点,拔掉的话得把肉划开,让它再长长吧。”何韦指了指江一诺的牙片,给陈寅洲看,“你看,这儿,是尖尖,她痛的地方是在底下。”
“那现在要怎么解决。”
“先消炎。”
“何老师,我知道你治孕妇牙疼有偏方。”陈寅洲敲了下桌面,“牙疼普通人都很难忍受,何况孕妇。”
“少爷,我学医去的是德国,不是天国。我太奶来了我也只能给她先消炎。”何韦有些无奈,“家属稍微谅解下吧。”
说罢,他又掀开眼皮悄悄摸摸看了一眼陈寅洲,意味十足道:“生孩子更痛哦。”
陈寅洲知道何韦在点他,这样再问下去的确不礼貌了,于是把何韦带上楼去给江一诺检查。
“好了,现在已经在消炎了,吃点清淡的就没事了。”何韦给江一诺检查完后收掉了盘子。
陈寅洲在卧室外等着。
房间里除过菌的,他觉得自己身上不干净,就没进去。
听见动静后他才敲了下门:“她还疼吗?”
何韦打开门让他进来了:“不持续发炎就不会疼了,但是上火的话还会。然后注意不要感冒吧,孕妇感冒了很难熬的。”
说罢,他看了一眼开了个缝隙的窗户。
江一诺在坐起来的一瞬间捂住了脸。
她盘腿坐在床上,又身子一歪,小猫似地在枕头上躺下。
陈寅洲伸手过去揽她:“还疼?”
“炎症要慢慢消除的,先忍一忍,今天晚上开始你的疼痛会减轻很多。”何韦开始收拾箱子。
他现在开始有点害怕,到时候这位夫人别到他这里来生,感觉两个人太紧张了,他的焦虑症要犯了。
“备孕的时候怎么没想着拔呢?那时候要是顺便处理掉,现在就不用受这个罪。”何韦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备孕
是这孩子直接投胎的,何谈备孕?
面对医生直白的问题,江一诺捂住了脸,陈寅洲把她往自己怀里拉,淡定如斯:“当时没注意,只想着怀孩子。”
何韦:“”
江一诺:“”
门关上了。
这时刚好是午饭过后不久,陈寅洲试了试她额前的温度:“不烫,睡一会?”
“好。”江一诺捂着脸躺下,望着陈寅洲去给她关窗户拉窗帘的背影,不一会儿就感到了些许倦意。
下午,似乎是药效上来了,她一直睡到黄昏十分。
陈寅洲不在房间内,整个楼道里都静静的。
一层灯火通明,只要出卧室就看的到光亮。
以往偌大安静的客厅里难得有些吵闹,好像聚集了许多人。
是有聚会吗?
但若是邀请了朋友来家里玩,陈寅洲理应提前告诉她呀。
江一诺觉得奇怪,给洗了把脸后披外套下楼,见邢
宏和好久不见的孟绍竟然都在。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大家看她的眼神有点奇怪。
手机在这时开始震动,来电显示是孙越,可是她刚要接,对方却挂断了。
她的目光随后从眉头紧蹙的孟绍身上移开,终于找到了陈寅洲。
此刻陈寅洲正和一个她从未见过的,西装革履的陌生男人一起站在窗边讨论着什么。
神情也都十分严肃。
以往陈寅洲讨论工作都不至于此,今天到底是遇见什么事情了?
江一诺觉得有些许不对劲。
陈寅洲见她下来后立即迎上来,而他身边的男人自然而然地跟在他身后。
“感觉怎么样。”他顺手把江一诺捞进怀里抱着,摸了摸她的后颈。
刚从被窝里爬起来的女孩后颈温热,面上的困倦之意还未散去,被人捞进怀里后也就只是乖乖把脸贴在他胸膛,嗓音温和地应他:“不疼了,好多啦。”
“您好,江小姐。”跟在陈寅洲身后的男人在这时候出声。
江一诺这才反应过来他身边还跟着人,立马因为害羞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却被摁着不让动。
“穿太少了要着凉,阿姨给你拿衣服去了,抱会。”他低声道。
她挣脱不开,只能趴在他怀里两手扶着他的肩膀,小猫似的露个脑袋和这个陌生的戴着眼镜的男人打招呼:“您好。”
“这位是汪律师。”陈寅洲帮她拨了拨额前的头发,“名片推你了,近期有些事情他会和你对接。”
江一诺这时候还以为他说的是赠与协议的事情,连忙摆手道:“啊,不用不用了,没什么要改的,我相信你呀。”
汪律师一怔,随后看向陈寅洲。
陈寅洲沉默,半晌都没讲话。
江一诺那股不好的预感又很快升了起来,要去摸手机:“发生什么事了吗?”
陈寅洲还是扣住她的身体不让她动,这时孙越的电话又进来了,她刚要接,却被他摁住了。
江一诺抬起头,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她挣扎道:“陈寅洲!”
“先听我说。”陈寅洲抽掉她的手机,“无论网上的人说什么都不要看,因为那都不是你,他们不了解你,也没资格对你品头论足。”
江一诺仿佛听不进去他在说什么,抽掉手机就往反方向跑去。
一打开手机,里面是铺天盖地的信息和来电。
有同公司同事的,有副总的,甚至还有宦丽的。信息更是乱七八糟,弹到消息框差点崩溃。
江一诺看了一眼后全部关掉,转而去自己的创作平台查看,却发现账号被冻结了暂时登陆不上去,而热搜关键词却明晃晃地跳进了她的眼里。
#悦云集团一诺千金勒索
#奇美传媒已与涉事网红进行解约流程
#悦云集团假死证明
实时上升搜索:悦云集团CEO傅守聿。
原本前几条一步一步看下来的时候她还没什么表情,但在看到傅守聿的名字后,她突然就变了脸色,继续往下滑动着屏幕。
这几年傅守聿已经回到悦云集团内部去了,发言和出席主要活动都是他,毕竟他的父亲已经退居二线。
这件事若是牵扯到他,那将又会激起千层浪。
当年傅守聿的母亲因为涉事被调查的时候,已经着手压下去了家族的一件丑闻。
这桩丑闻是不曝光则已,若是被牵扯出来,那又不知晓会有多少人要出面来善后。
这些年,她常常很难入眠。
但她也每次那样对心理医生狡辩,我没有睡不着。
可事实如此吗?
这些年来,她似乎没有好好睡过一个真正意义上踏实的觉。有时候她也无法理解,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为什么要让她来守护?
自始至终,犯下错误、罪上加罪的人,是她么?
当她后来第一次回到临海,看着在养老院养尊处优却已经失去意识的男人的时候,回想起自己无数次跪在苍老惶恐的母亲面前痛哭流涕的时刻。
她心中那股灭顶的仇恨无从释放。
她不明白,这些苦和这些痛,为什么要她来承担。
她只是一颗被阴暗、扭曲和欲望驱使之下而结出的邪恶、错误的果实。
如果不要她,在最开始结果的时候剪掉就好了。
为什么要留她承受这些痛苦?!
此刻,在傅守聿那条搜索下有一条吃瓜贴此刻还在继续。
“吃了一圈瓜我大概知道全貌了,好像就是有个叫一诺千金的网红,因为掌握了傅家的什么把柄,用这个把柄勒索了傅守聿(傅家)很多年?然后今天因为有人扒出来她妈妈已经去坐牢了,才爆出她这个事情?”
“我说这姑娘咋想的,有漂亮国留学经历,勒索傅守聿干嘛??那可是悦云集团啊,不要命了?当年但凡是传人家老董事长假死事情的人全都销声匿迹了,无一例外。她非要这样,被搞是早晚的事。”
“傅家有什么把柄在她们母女手上?”
“嗷嗷我知道来龙去脉了,浅猜一点:她妈掌握了人家悦云集团的一点秘密,然后被搞了,进去了,还不放弃,又让她女儿来继续。”
“不是吧。其实我有点相信一诺千金这个博主真的是千金大小姐,没必要搞诈骗。你们看她的古玩视频系列没?很多东西都是上个世纪的收藏品,有些东西,没点背景和实力根本拿不到的。”
“那就按照楼上所说,她就算是哪位千金,但勒索也是锤死了的吧?”
“是就是呗,那勒索这件事就是真的。她们母女勒索人家悦云集团,怎么都是不对的。”
“就是,还和小元哥炒cp,炒什么炒?看人家理她不?”
江一诺看评论看到最后并非自虐,而是尝试在一团乱麻中掌握舆论最新的方向。
还好,现在大家都在关注她和傅家的纠葛,没有人猜到重点是什么。
她看到这里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闭上眼将掌心里的汗水擦掉。
有时候,她也想过一了百了,干脆扯开这段几十年前的丑闻来告诉大众她才不是错的那一个。
可这些年她白白忍受的痛苦又算什么。
公开以后,她说不定又会受到更多的攻击和谩骂
这么想着她的身体朝后退了一步,头晕目眩的一瞬间,胃里又涌起一阵恶心,险些吐出来。
好在刚才陈寅洲怕她逃得太快没再敢上前拦她,只是默默地一直跟在她身边,当下又反应极快地护住她不要摔倒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江一诺被人喂了水送到沙发上坐着。
她看着眼前忙碌到四处打电话的男人们,眼神呆滞地盯着手中的杯子。
最新的来电显示多出来了个未接号码,归属地显示的是本地。
刚才手机被陈寅洲调成了静音,因此她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电话号码。
她自己也不太想看手机了。
公司的解约流程正在走,张副总那边亲自发来了不少东西给她,她看见了一个都不想回。
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一直想要解除的,这些年一直痛恨的“卖身契”,竟然会在这时候以这样的方式解除掉。
而她自以为最亲昵的搭档小元,从她出事到现在没有回她一句微
信;之前联络过的那个能够出初始资金的企业群也再没有动静了。
她带的组里的一些小网红,以往都习惯性给她发的朋友圈点赞,现在也全都鸦雀无声了。
大家都沉默着,躲避着。在这场劈天盖地的舆论大雨中,是冲她来的,也只淋湿了她。
奇特的倒是宦丽。
宦丽在众多指责声中和寥寥个别的关心中杀出了一条奇怪的路,叫不要脸的八卦。
“你给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我马上给你一条有效的消息。”她得意洋洋地要和江一诺交换。
隔着屏幕,不用看宦丽那张脸都知道她现在是怎么样的一副表情。
要是换作以往,或许江一诺可以和她聊上几句,但今天不行。
她心情太糟糕,需要厘清头绪。
或许是见江一诺一直没回,宦丽竟然大发善心地没有继续逼她,而是把几张她和陈寅洲拥抱、一起上车的照片发给了她。
“自己看看吧,你们早就被拍到了。”
“估计你这件事挺复杂的。”
“给你指条路吧,趁洲立没被牵扯进来之前,你和你那男朋友/金主Daddy说说,赶紧查清楚是谁在背后搞你。等查出来以后,你顺势撒个娇让他捞你,陈寅洲背景不错的,只要他想,应该搞得定。”
“你那些八卦都是陈年旧事了,在这个时候一起被放出来,还扯上本地的大龙头悦云集团,一看就是有人搞事。”
江一诺看到这里,打打删删,最后只回了两个字:谢谢。
邢宏正站在她不远处和孟绍说话。
“可以联系到,但傅总太难约,见面是见不上的。晚一些应该会排一个和我们的电话沟通,但问题是到底能不能快速排到我们,这个要看他们那边对公关的态度了。”
“那还有什么办法?Jason下了命令交给你,你就得去办好。”孟绍耸肩,“你别给他添堵。他现在着急的主要倒不是牵扯到悦云、或者两方怎么商量公关的事情,而是现在江一诺已经被公司处理掉了,下一步面临全网封杀,他得去想办法。”
邢宏点头:“那你可以通过私人关系找到傅总吗?”
“我怎么会有”孟绍虽然在嘟囔,却开始翻手机,有点烦躁地道,“我托人问问吧,我这里要是实在没有,就等Jason回来,去调他的私人关系。”
邢宏点头,转身看了看正在阳台上打电话的陈寅洲,准备去门口那里等他,第一时间汇报。
孟绍开始找人去搭傅守聿的私人线。
江一诺观察了他们一会后突然道:“你们在找谁?”
“找谁?”孟绍没好气道,“还不是给您收拾烂摊子?找悦云的人呗。”
“不用。”江一诺这次没和他斗嘴,也没置气。
“你——你休息吧,别添乱了祖宗。”孟绍想起陈寅洲还在,不能对江一诺态度太坏,叹了口气后准备给人打电话去,看看上次合作过某个项目的哪位爷会不会有傅守聿的私人联系方式。
“我说不用了。”江一诺索性直接起身制止孟绍,在对方诧异又已然有些愠怒的眼神中拨通了电话。
那边的人难得接听的很快:“喂?”
“喂,傅总,我是江一诺。”江一诺应了一声,眼睛向上看,看向了孟绍。
这一刻,她成功地从这个男人眼里看到了情绪的变化。
从不屑和烦躁,到惊讶。
“好久不见,最近过得好吗?”电话那头的傅守聿道。
话语里没有被牵扯到后的指责,也没有怒气冲冲的质问。
而是在这样没有任何商务往来的亲昵的私人号码里,夹杂着男人温和有礼的关心。
这一秒,正往沙发这边来的焦头烂额的邢宏和微微蹙眉、正在联系人调傅守聿私人号码的陈寅洲,在听到男人讲话的瞬间停下了脚步。
第55章 深藏不露“宝贝,多的是也许。”……
“我还好。”江一诺答道。
手机在下一刻被孟绍带着脸震惊眼神接了过去。
他着急得想要和对面确认身份:“您好?请问您是傅守聿傅总吗?我是——”
“这是我的私人电话,不谈工作,抱歉。”电话那头的男人慢条斯理地打断他,“麻烦你把电话拿给江小姐,这样合适些。”
虽然两人是在电话对面,但孟绍仿佛看到了真人一般,仿佛这样有风度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的人正站在自己对面一般,只好有些尴尬地把手机又还给了江一诺。
江一诺看他一眼,把手机的免提关了换成听筒,直接转身上楼去了。
站在不远处的邢宏和孟绍对视了一眼,果然都在对面的脸上看到了不同程度的惊讶。
“他们之前合作过?”
“他俩谈过?”
邢宏和孟绍分别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但他们同等信息量下的老板却一反常态地没有什么震惊的情绪。
他的神色太过复杂,宛如周围遍布荆棘以至于没办法向前行走一步。
孟绍扫了一眼陈寅洲,发现他有些走神,立即反驳邢宏的观点:“朋友之间会说那种话吗?最近过得好吗,最近过得怎么样,这不是很明显的是在关心和套近乎吗?不是前女友还能是什么。”
邢宏皱了皱眉,觉得孟绍说的不大对,可他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可以反驳的观点。
的确,傅总的语气一反常态地亲昵,况且江一诺有人家的私人号码,两人关系一定不一般。
但不一定就是男女关系。
邢宏摇摇头觉得这些事不重要,当务之急是赶紧完成老板给他的任务。
可孟绍不放过他,嘴里叨叨个不停。
“那这件事就简单了,认识的话最好,直接让她自己对接吧,省得我们出——”
两人的频繁交流似乎有点吵到陈寅洲。
他一记稍微严厉的眼神扫过来,孟绍立即不敢出声了。
从小就那样,孟绍从小天不怕地不怕,谁都治不住他,就是整天爱跟在陈寅洲屁股后头晃悠,他只怕陈寅洲。
“邢宏。”陈寅洲收了眼神去寻邢宏。
“在的。”邢宏连忙掏出手机。
“继续联系傅总的特助,顺便和宣传对接,把要求发下去,达人签约面试提高难度。”
“好。”
“至于你,闭嘴,再添乱就滚出去。”陈寅洲对孟绍道。
孟绍摸摸鼻子,不敢再说什么。
“李xx主任等会会打这个号码,你接。”陈寅洲上楼前把一部手机丢到了孟绍怀里。
“我k,你动了哪层关系给江一诺的舆论铺路,怎么联系到他那儿去了”孟绍听见那人的名字后手一抖,“那我接了说什么啊?”
“沟通好了,他只是来个最后的确认电话。”邢宏插了句嘴。
陈寅洲已经上楼去了。
卧室的门半掩着,隐隐约约能听得见里面有人在说话。
江一诺的声音听起来很平和温柔,甚至听着比平日里更加柔和一些。
陈寅洲作为外人,光是站在外面听声调都能猜出来他们的谈话氛围是轻松愉悦的。
可傅守聿是什么人呢。
知情人都知道他的母家之前出了件大事,那件事顺藤摸瓜下来,不少人都出了事。
换作别的企业被剥掉一层皮都是轻的,他这些年却带着集团屹立不倒,口碑也在他那位做艺术疗愈的太太的支持下愈发好了。
这当然脱离不了他自己的雷霆手段和姻亲家族的支持。
傅守聿自小口碑就十分不错,而自从他母亲的育儿人设坍塌以后,大家开始更对这个从小经过了撕裂般成长的精英产生了怜爱的态度。
这些事开始在圈内长辈口中越传越离奇,甚至他都到了被神化的地步。
就连优秀如陈寅洲姐弟在那段时间都开始被父母教育、鞭策做比较。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和江一诺认识,还关系匪浅。
陈寅洲不会做无谓的猜测。
他在等电话。
因此,只是在走廊上稍稍站了一会儿,甚至没有惊动江一诺就转身去了书房。
那边回电话还算快。
一根烟的功夫,就回了电话。
只可惜江一诺的身份还是空白的,和以前无数次一样,什么都没查出来。
陈寅洲心中突然跳出个猜测,当下想要验证的心情愈发剧烈。
“稍等,有一个问题确认一下。”
“请讲。”
“你确定之前江一诺住
在过那里?”
“是的,刚开始的Bill是傅守聿处理的,后面的都是她自己交的。”
来电人说,江一诺曾经在NYU读书的时候住过一套高档公寓,其这套公寓曾经在傅守聿助理的社交平台出现过。
大概是记录了自己今天在海外顺手搞定了公寓的某项设施,希望入住的女士会喜欢,同时还感慨了下自己做得好被老板包了红包,因为是老板拜托的私事。
那段文字下的配图是一张爱心的图片,意味不明。
陈寅洲望着那颗爱心,愈发觉得刺眼。
他的额头开始隐隐约约跳着疼,心中思绪万千。
手机里的人继续说着凭借着拼拼凑凑的信息维持着自己的推断,陈寅洲却没有再听对面的人在说什么了。
他离开书房走向卧室,望着江一诺挂掉电话后有些呆滞的背影,牙根不忍说出些什么伤她心的话来。
可是他如果不弄清楚来龙去脉,又该怎样帮助她规避风险?
事到如今,坦诚无疑是当下最好的办法。
于是,他还是开门进去了,从后面抱住了江一诺。
“打完了?”
“嗯。”
“待会他还会打过来吗?”
“晚点他会回个电话。”江一诺被他抱着靠在他怀里,一反常态地没有偏头过来亲他,“舆论这一块他会处理,你不用担心。”
舆论这一块傅守聿的确会处理,甚至处理得比一般人有经验,陈寅洲是绝对相信的。
毕竟傅母出事的时候,傅家受到的影响几乎是被傅守聿降到了最低的。
“有几个问题问你,能回答吗?”陈寅洲突然道。
江一诺好像猜到了,她垂下眼皮回答:“好呀,你问吧。”
“和傅总很早就认识了?”
“嗯。”
“在曼哈顿?”
“是我在NYU读书的时候。”江一诺开始低头玩手指。
对比之前的呆滞,讲起来那段时间,她明显要生动些了。
陈寅洲撤开身体,吻她的发顶。
“后面上学的时候学费付不起了,他帮我补齐了学费,还给了我生活费。”她继续说。
陈寅洲的吻离开她的头发,动作开始有点僵硬。
江一诺从不说她的苦。
之前和他恋爱的时候,甚至从未听她说起来过这些事情。
“后来,我回来了,把欠他的钱还了,就没然后啦。”说完这些,江一诺才扯出一个笑容,“你不用担心我,陈年旧事被媒体放大了而已,他已经在帮我处理了,相关推文也准备好了,到时候会找人对接你们的人。”
说罢,她想推着陈寅洲往外走。
“我累了,我想休息一会儿。”
陈寅洲以往当然都依她。
但今天不行。
他知道,江一诺一定还有很多事都瞒着他。
江许期的事情是意外发生后他才知道的,和傅守聿有过这一段经历也是出事以后他才知道,甚至可能日后还会爆出更多这样的事情。
“等等。”陈寅洲低头牵住她的手,“其他事不想说就不提。但是这件事,谈谈。”
“谈什么?谈我和傅守聿的过去?”江一诺在这时候抬头,反而开始观察陈寅洲。
被她这样审视的男人移开了视线。
他沉默,并没有作答。
“那如果是网上猜测的那样,我跟过他,怎么办呀。”江一诺突然道。
果不其然。
陈寅洲沉默片刻,抬手捏了捏自己的前额,扭头看向别处调节心情。
过了好一会儿,似乎他把气喘匀了,整理好了心情以后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就要看有没有被别人留下过把柄。”
“肯定没有别人知道呀,傅总做事很小心的。”
“那他的助理该开除了。”陈寅洲下一句话中掠过一丝寒意,“你住在傅守聿那套曼哈顿的公寓时,他发表了些看法。我们已经联系删除了。”
“哦。”江一诺应了一声,不再做解释,准备转身走开,“是有这回事,那位助理办事很利索。”
陈寅洲站在原地,半天没动。
“你真的跟过他?”
江一诺动了动手指,想说点什么,却只是舔了舔嘴唇。
这个逻辑挺合理的。
因为跟过傅守聿,但是傅守聿作为一个爱妻的精英人设不想外界知道他养过其他女人,所以她们母女俩以此为要挟,多次要钱。
逻辑是合理,但她不想解释了。
如果陈寅洲也愿意这么认为的话,那就这样。
就像范胜田那次一样。
作为亲密爱侣的陈寅洲怎样想她,她阻止不了。
可男人却已经平复下来了,在她身后道:“这是你的过去,不做评价。”
“但是,如果还有什么其他的事,你都说出来,提前做预案。”
这回换成江一诺沉默。
现在还不是陈寅洲知道她身世的最佳时机,她只好选择闭口不言。
可是怎么办宝贝,你不知道的事我有很多,我该从什么事开始和你说起呢
第56章 热流干呕着,难受得要呕出什么东西……
见到孙越是第二天的时候。
江一诺前一晚几乎没怎么睡,陈寅洲就更别提了,电话基本上就没断过。
不过,舆论风向已经被逆转了。
先是洲立公开了达人签约的新规则,签约达人由从三大MCN机构中选择优秀博主变成了只签无公司某领域个人博主,条件变得严格,指向性明显,所以引发了路人围观。
后是傅守聿亲自发了澄清,并联系律师放出了部分来自江母的勒索邮件,还有江一诺在几年前给他道歉的截图,最后亲自以自己的名誉附言,证她和勒索的事无关。
果不其然,公众的忘性很大,只要有一个新的热点,上一个热点会被人自然摒弃。
傅守聿作为当事人的亲自澄清,速度传播极快,吸引了大部分火力去讨论,而剩下的则都在洲立的签约标准那里,一时间,讨论江一诺的人自然减少了很多。
孙越见江一诺一直在看手机,一心想把她的手机收掉:“好了,你男人和一个大发慈悲的善良大佬都在帮你解决,你就不要操心这些事情了。”
江一诺充耳不闻,依旧在手机上捣鼓着什么:“没在看这些事,是其他的。”
“行啊,不愧是内核这么稳的女人。”孙越稍稍放了心。
“嗯嗯。”江一诺反手摸了下孙越的脸,“你先休息,等下和你说。”
孙越好奇凑过去看她的屏幕,立即瞪大了双眼。
“靠,这什么,你的分红怎么这么多?”
江一诺微笑不言。
她最初回国,手里开始攒了点钱的时候,一份钱掰成三份花,第一部分是储蓄,第二部分分给了保险,第三部分则是留着作为以后的创业基金。
这些年,储蓄、创业基金的部分逐渐稳步增长,她的闲钱更加增多,于是投资了不少产业,为的就是当有一天她的网红事业若是彻底走到绝境的时候,她也能有个另行的赚钱路子。
和陈寅洲结婚后,她的确又得到了不少财富积累,有的拿去存了,有的不动声色地挪到了这些地方去,如今看看,竟连分红也变得如此漂亮了。
“你什么时候给自己弄了这么多东西”孙越望着屏幕喃喃自语。
“很早。”江一诺一边说着,一边又把另一个界面打开,“这边,一小部分是留给你的。”
孙越愕然。
“没多少,算是你的新年礼物。辛苦啦,未来的孙主任。”江一诺温柔地抱住她,“感谢你,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我什么样,你都在。”
一向脾气火爆风风火火的小女孩孙越,被她这句话说得瞬间语塞。
江一诺这个女人向来报喜不报忧,很多事情都是发生之后她才告诉孙越,甚至不敢告诉,直到被孙越自己发现。
为此,之前孙越还和她生过气,认为她没有把自己当成最好的朋友。
可是也一起玩了这么多年,孙越还是了解江一诺的。
她总在很多地方会把最温柔、最好的东西留给朋友。
就连在当下这样的局面,她给自己留下托底的东西的时候,竟然也没有忘记她。
“我就不要了,你好好的就行。”孙越反应过来以后发现自己已经满脸泪痕,“你知不知道,我昨天看见网上说
的那些以后我根本睡不着觉,就怕你难过。”
“今天看到你不仅没事,还给自己铺好了后路,我真的很欣慰。”
江一诺默然抱住了孙越。
孙越顺势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大大地呼出一口气:“现在在我这里其他的都不重要,你没事就好。”
她有早班,早班结束后请了假就匆匆来看江一诺了,现在知道对方没事,疲惫感自然而然地就上来了。
江一诺轻轻给她拉上被子,又给她倒了杯水:“你在我这睡会儿吧,阿姨在做午餐了。”
孙越点点头,又脱掉外套躺下了。
此时林储一和巩文乐也已经登门拜访,和陈寅洲三个人正坐在客厅谈话。
林储一带来了好消息,说现在悦云已经澄清,江一诺只要不回应,等舆论下去以后,账号自然就解除封禁了。
他和x主任很熟悉,知道上面现在的态度是什么,所以他的消息很可靠。
既然舆论的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奇美公司也提出解约了,现在需要解决的,就只剩江一诺自己未来个人发展的方向。
之前她或许还在考虑自然解约的事情,也有其他打算,陈寅洲就没有干涉,但如今不一样。
或许需要好好聊一聊。
“福祸相依啊。”巩文乐喝了口茶,瘫倒在沙发上,“你不知道,昨天我家小宁担心得睡不着,给小江打电话她也不接,昨晚就想让我过来。但我寻思啊,大半夜的你们两口子正睡着呢,我过来干嘛?”
陈寅洲点头,顺手推过去一个礼盒:“小宁费心了。这是江一诺准备的礼物,护肤品,孕妇能用的,你拿给小宁。”
巩文乐拍了一下那盒子:“这么客气?”
“你不拿她不心安。”
“好嘞。”
“但既然勒索是小江家里人的所作所为,究竟是怎么牵扯上小江的呢,还导致账号被封禁?”一直没插话的林储一在这时候询问道。
“江母勒索傅家多年用的是江一诺的账户,所以事情调查清楚之前,她的账号被封禁是一定的。”陈寅洲答。
“但已经进去的是江母,小江又没事,还不能说明什么吗?”巩文乐也十分好奇,“小江若是也参与了勒索,警察当年肯定不会放过她。”
林储一思索片刻后道:“我猜,很多人认为小江的母亲是在为她顶罪,所以她本人再怎么澄清也无济于事。好在,作为受害者的一方的傅守聿肯亲自出来发言说清楚这件事,他本身公信力很强,又是当事人澄清,所以小江的清白自然就被证明了。”
“那这样说来,傅守聿人真好啊,是你托人联系到的他吗?”巩文乐往嘴里丢了颗瓜子。
陈寅洲轻轻扶了下额头:“他和江一诺有过私交,主动帮忙的。”
大概是他神色太过复杂,也不愿意多做解释,因此巩文乐和林储一对视片刻,都点点头,没再多问什么-
江一诺才从房间出来,却正好听见有个人在黑漆漆的走廊尽头打电话。
原本没仔细听,在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却突然听见了自己公司的名字。
“她也是混网混了这么多年的人了,奇美和她解约,她又舆论缠身,账号都被封了,现在是什么处境她自己心里是最清楚的。要是还想在网上混,后台不硬怎么行?所以她不会放过洲立。”
“洲立也是,提高达人签约的标准就是为了江一诺,因为Jason想救她。这举动太明显了啊,什么要求博主有赴美采访三年以上的经历,什么个人类型博主,要求年纪多少纯纯是给她一个人定制的。”
江一诺听到这里时站住了脚步,那人说话的声音还在继续。
“姐,我是真劝不住,这活我可不接啊。你都不知道,前几天江一诺牙疼到发烧,Jason一晚上都心疼得没睡着我怎么知道的?我肯定没趴床底啊,是他大半夜还在群里工作,让邢宏第二天发个什么东西给他,把我吵醒了,当时我都懵了。”
大概是误以为现在大家都各自在楼下或者房间里,没人会到楼梯上来,所以孟绍也没什么避讳,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尤为清晰。
江一诺默然退避到角落里,把一字一句听得十分清楚。
洲立对外的达人签约调整她开始还以为是他们酒店的内部需要,这时候放出来也只是帮她转移火力,此前她压根没有细想。
没想到还有这层。
可是这样真的不会影响到洲立的宣传吗?还是说,陈寅洲对她的东山再起非常有自信呢。
江一诺垂下了双手。
就在这时,手机开始震动,她收到了一条信息。
是个陌生号码。
“这么久了,还没想好?”
江一诺握紧手机。
她记得这个号码。
第二条信息立即又进来。
“这件事情只是一次很小的提醒,你家里什么情况自己也清楚,你不仅帮不上他,还只会消耗他。”
“妈妈快要出来了吧?就像我之前提醒你的那样,可能很快她就要找到你了。”
“那么下一步,若是让大众知道你这个涉嫌和母亲一起勒索傅家的网红,其实还是插足傅家婚姻的第三者生下的女儿,你自己呢,弟弟当年为了救你因此而坐牢,现在又成了混社会的,你却独善其身,摇身一变进入了陈家坐享富贵,冷血无情。如果你们的关系一旦曝光,到时候,费尽心思、排除万难非要跟你签约的洲立又会受到什么影响?我记得,他们签约的是口碑良好的达人吧?”
“陈寅洲呢?他又会怎么样?他的名誉、他的未来呢?你真的爱他吗?看看他现在是怎么使出浑身解术来救你的,而你呢,真的要这样自私?要他赔上他的心血来陪你赌你那摇摇欲坠的前程?你的爱,就是一点都不考虑他吗?”
“他出身特殊,一诺。他和你不一样,你知道的,他以后还是要和别人结婚的,和能帮得到他,让他变得更好的人而结婚,我知道,这或许也是你希望看到的。”
江一诺看到那几个字后,手指突然变得僵硬。
她想回复点什么,却打打删删,最后没留下什么字来。
她一直站在原地,直到觉得脚下开始变得冰凉,而后,这股冰凉的感觉一直跑遍了她全身,直到她身体里的热气似乎都散尽了。
最后,她一个人就那样站在阴影里,用她那已经冰凉到极致的手指,强撑着回复道:“姐姐,如果这样说的话,不仅仅是我的母亲。我想,任何人如果不想陈寅洲好过,而去曝光了一个如你所说的,和他已经在一起了的,充满了污名的我,那么,为了守护他的名誉,我相信你们陈家也会出手的。”
打完这段话,她又继续道:“还有,插足傅家婚姻的、第三者生下的女儿,的确是我的身份没错,我弟弟因我而入狱也没错。您调查得很清楚。但是,出身于这样的家庭、发生那样的
事是我的错么?是我江一诺的错误吗?!”
她打字打到后面,手指已经颤抖到几乎不能用大脑控制。
这个开关一旦摁下,就宛如泄愤似的,她紧紧地捏着手机,似乎生生要把手机捏碎,只好用另一只手扼住自己那无法控制的手腕,慢慢蹲下身体,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对面的人似乎一直在等她回复,于是,也只是看见她的信息后沉滞了几秒就回了过来:“当然不是你的错。但是一诺,你混网络你也是知道的,在这个社会里,总有一些喋喋不休、与此事无关的旁观者会倾向于怪谁?在一些家庭里,那个隐形的、不用负责的男人,仿佛他永远都没有错一样,被骂的永远是第三者和她的孩子。而另一件事,也总有人会去从受害者身上找麻烦。我当然比谁都知道你无辜,但很可惜,这件事似乎不是我说了算。”
“我还是那句话。我想,你应该和我一样,希望陈寅洲以后去过自己的生活吧——?哪怕他不需要婚姻,起码不要被拖累。”
“啪嗒。”
江一诺的手机掉在了地下。
因为电量不足,它已经自动关机了。
对面再发什么信息,她根本看不到。
她的膝盖磕在冷冰冰的地板上,长发垂了下来。
胸口涌出一股热流似乎要将她吞没。
她在恍惚中捂住嘴,干呕着,难受得要呕出什么东西来
第57章 溺水“沉下去,不要做选择。”……
江一诺有时候想,如果地板是一汪大海,能叫人就这样沉下去就好了。
那这样快溺水的时候,她是不会呼救的。
有那么一秒,她开始想象自己的四肢和大脑都融化了,整个人都不复存在。
像一朵云,可以被大风一瞬间就吹散,也像小溪流,最终汇入大海,自己的踪迹全部消失。
或者,她的身体还在的话,就让海水一点点封住她的耳朵、鼻子,让她整个人泡在海水里,和那样的汪洋大海融在一起,被腐蚀掉,或则被鱼吃掉,再不济可以化成泡沫,就此消失
总之不要这样独自躺在冰凉的地板上让她一定要清醒地做出选择。
做那些她没有办法、必须要做的选择。
做那些,她也没有错、对方也没有错,可是却对对方都好的选择。
她能察觉到地板似乎都被她的耳朵捂到发热了,似乎是那种容易让人感到怜惜的温度。
也不知道她就这样独自待了有多久,直到楼下传来嘈杂的声音,接着,是有人上楼的脚步声,她才慌忙站起身理了理头发。
正想转身离开的时候,却突然撞进了一个人怀里。
“去哪?”陈寅洲似乎就是上来找她的,看到她以后似乎心情大好,扶住她的腰把人带进自己怀里,在被她微微凸起的小腹顶到后,又习惯性伸进衣摆下去安抚,却摸到她的小腹一片冰凉,立即蹙起眉。
这个温度有些不正常,像是把冰块专门抱在怀里了一样。
“很冷?”他的指尖又试探性摁了摁她的皮肤,又去抚摸她的脸。
江一诺脑子很乱,一头扎进陈寅洲怀里搂住他的腰,半晌都没作声。
似乎是觉得怀里的人有些不对劲,陈寅洲不让她藏着,去握住她的手,果然也是凉的。
“刚才去哪了?”他问。
江一诺挣脱了半天,抵不住男人的力气,只好头顶摩擦着他的下巴蹭道:“我没有去哪里呀,一直在卧室附近呀。”
确实没有说谎。
她的确一直没有离卧室很远。
“房间里这么冷?”陈寅洲明显不信。
他把江一诺的双手握进怀里想要帮她迅速回温,却不小心被她身上那件薄薄的小毛衣袖口勾住了腕表。
在他低头去解的时候,突然听到江一诺蹦出一段话:“我廉价的毛衣怎么老是勾住你的大贵货。”
陈寅洲似乎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有点新鲜,他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很想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却又莫名想起腕表的事来,觉得先解释更重要。
“之前我的表落在岑菲那里是个误会。经纪人、助理,还有很多工作人员都在场。事实上,是她经纪人帮我收着表的。”他边说边观察着江一诺的情绪,把人往卧室里带去。
江一诺微微垂着脑袋听人说话,看着很安静,并没有他预想中轻松愉悦的表情。
“还有,我和岑菲,没可能。”在推开卧室的门之前,他冷淡地给自己和岑菲的关系下了最后通牒。
当然这种行为很蠢,陈寅洲或许知道这是男人的通病——承诺是最没用的。
可是对于没有的事情,就连陈寅洲这样的男人,也觉得自己没办法再去证明了。
卧室内的地暖开得比走廊里大一些,一进门,暖流就扑面而来。这时候江一诺觉得自己已然被冰封的身体和心脏似乎才缓过一些劲来。
她开始思考自己该如何回答。
暖和过来、冷静过后的她的确觉得陈雅素说的对,现在大事不妙了,自从两人和好以后,陈寅洲的确越陷越深。
他全身心扑在她身上,注视着她、以她为中心。
原本对情感相对淡漠、用理性傲视一切的人会因为她说出自己穿了好多年的廉价毛衣勾住昂贵的腕表以后联想到那种事情而来做解释。
那种感觉就像如果她再不回答,他还会说出什么以后和岑菲说话见面都要经过她批准的程度。
陈寅洲本没必要做到这些。
她有一种说不出口的心疼。
从陈雅素出现开始,就像一根不小心插进她食指的刺,刚开始很痛,过了一段时间习惯了就好了,可是每当再用到食指只要戳到那里时,依旧会痛。
唯一的方法就是拔出来。
以前她觉得,和这根不发作的刺能共处当然是最好的,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的这根刺正在一寸寸生长,随时都有可能会刺伤陈寅洲。
现在的她,对他极其不利。
江一诺的身体已经在卧室被暖了过来,可指尖依旧是冰凉的。
陈寅洲给她披上外套,把人带下楼的时候,她甚至有点面色惨白。
巩文乐原本在一楼某一边的阳台上偷偷冒了根烟,扭头看见陈寅洲搂着江一诺出来后,立即掐了烟跑过来迎她:“哟哟哟怎么了这是?脸色这么差。”
“没休息好。”江一诺扯出一个微笑。
已经睡醒了的孙越跟在她身后,给陈寅洲的朋友们一起打了招呼。
“吃完饭早些休息吧,不要想其他事了。”林储一和孙越点点头后温和地安慰她。
江一诺点头。
饭桌上,她有意无意地问起洲立最近的达人签约制度,可林储一却只是跟陈寅洲交换了个眼神,大家都默契的什么都不说。
只有姗姗来迟的孟绍欲言又止,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被陈寅洲一记目光制止,随后被巩文乐最后硬生生把话题扯到小宁身上去了。
一顿饭总体来讲算是吃得相安无事,陈寅洲把拜访的朋友们都送回去以后,见江一诺的衣服全部丢在床上,转身便去浴室敲了敲门。
“还行吗?”
“”
从门缝里溢出了些淡淡的水汽,但没人应声。
陈寅洲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他索性不等了,几乎是闯进了门去。
烟雾缭绕中,女孩正独自坐在浴缸中,长发如海藻般散开在莹白的浴缸里,身体潮湿、肌肤洁净如玉。
江一诺正泡在浴缸里发呆。
她正在按照何韦给她的药方乖乖坐浴,只是对外界的声音充耳不闻,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看见她人之后,陈寅洲拧门把手时几乎要停滞的心脏终于又能再次跳动了,他走过去,手指泡进浴缸里试了试温度,顺手捏了捏她湿漉漉的耳垂,手指又滑下来,摸到她的肩膀。
江一诺这时候才反应过来陈寅洲进来了,慌乱中立马伸出双臂虚虚挡住胸口,逼着自己从刚才那种发呆的状态中抽出来:“我没事,待会儿就出来啦。”
“怎么突然害羞了。”陈寅洲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地挡开了她的胳膊,“我没见过?”
是不该害羞。
以前的江一诺甚会引/诱,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把陈寅洲治得服服帖帖。
江一诺想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自然,放下了双臂,又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脸颊。
那莹白柔
软的一片光景早已与怀孕前期不尽相同。
它们似乎每个月都在随着胎儿增长,现在就那样温和,平静地泡在水里,仿佛在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陈寅洲瞳孔变得幽深而更加柔和,曲起温度微低的手指轻柔地蹭过某处,淡声问道:“这阵子还涨吗?”
江一诺微微偏过脸蹭他手腕:“没,好多了。”
“沛凝姐也在关注你的情况。”陈寅洲把手从水里抽出来擦干,又摸了下她头顶,“她不好直接联系你,但是你如果实在不舒服,何韦不方便解决的,她可以。”
江一诺要他放心:“你忘啦,我还有孙越呢。”
陈寅洲点头,理了理袖口后,出门前道:“按摩师在等,洗完直接出来。”
江一诺嗯了一声,在他关门后悄悄把脑袋沉了下去。
下午在地板上那种渴望要溺水的冲动又涌了上来。
只是四周是温水,暗流涌动,淡淡的药香充斥着她的口鼻。
一墙之隔外有关心她的爱人,有在等她的按摩师。
肚子里还有个被她们共同照顾得正在茁壮成长的宝宝。
从浴室里出来后到按摩结束,大概过去了一个小时,她直接睡着了。
最后还是按摩师把陈寅洲叫过去,把江一诺抱回卧室里去的。
陈寅洲这几个晚上基本没好好睡过觉,从江一诺牙疼发烧开始,到她出事,他整夜整夜把人抱在怀里摩挲着她的脊背,寸步不离。
睡到后半夜,陈寅洲被一直震的手机闹醒了。
拨视频电话的人是岑菲。
他原本想挂掉,可突然看见对面的留言,说有急事,这才接了。
视频那边是白天,而陈寅洲这边漆黑一片。
“干嘛呢?”女孩子正边走到街角,边喝咖啡边对屏幕说话,“小江在不在?”
几点了?
陈寅洲无言半晌,触摸开床头的小灯,把镜头对准正在熟睡的江一诺,声音很轻:“睡着了。”
“哦哦哦哦抱歉抱歉,我有时候会忘记我和你有时差。”岑菲差点把咖啡洒在身上,身边跟着她的小助理立即给她递上纸巾。
对面鸡飞狗跳,对比这边已然沉睡的卧室显得过于聒噪,陈寅洲掏出耳机,对着屏幕比划了一下,示意她打字说。
“这样说嘛,清楚一点,我还能看得到你欣赏我的面部表情。”小姑娘一想到自己即将要说的事就乐滋滋的。
“怎么。”陈寅洲重新戴上耳机,又拉了拉怀里人身上的被子,摆出一副聆听的姿势。
“小江的事儿我最近也在关注。我看现在舆论已经好了,但是现在还得有人力挺她收尾要好一些吧?”
“作为受害者的代表傅总已经亲自澄清了,不会再有人提起这件事。她的号也在近期就会解封,不需要别的了。”陈寅洲简单回复,“特地电话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事?”
岑菲见他似乎失去了要继续沟通的欲望,连忙道:“不是,我是有个提议。”说罢,她和助理已经进入了一栋大楼中去休息,她关上了门,还让助理特地守在外面。
“你说。”
“我经常发日常vlog嘛,我打算等风波再平息一段时间,正好我团队下期要帮我剪生日vlog的片段,我打算把她剪进去,不避讳但是也故意不提。再找几个娱乐号,以我的工作人员的口吻爆料江一诺这个人不错、只是长期受到家庭困扰之类的,引起公众的同情,这件事基本就过去了,你觉得怎么样?”
“别蹚这趟浑水。”
“不是,这还是和我关系好的一个专门做公关的朋友给我出的主意,大概就是帮江一诺巩固一下形象,对她很好,但是对我没什么影响的。我这不是想帮你吗?你不仅要管洲立,还要管她,这么辛苦了,我们做朋友的,能帮就帮啊。”
“这件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陈寅洲轻手轻脚离开了房间,在关门的一瞬声音才清晰起来,“有人在针对她。”
“怎么说?不是都到收尾阶段了吗?”
陈寅洲边说边推开书房的门,继续道:“手段低劣,但是效果明显。”
“那我可能知道是谁了。”岑菲跟着紧张起来,她舔舔嘴唇,把墨镜取下来往桌子上一丢,“叔叔阿姨,还有姐姐?她们太过分了吧。”
还不等陈寅洲说话,她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不对啊,现在你和小江已经在一起了,而且不愿意分开。就算老陈要拆散你们,他也不会选择在公众面前诋毁她的方式。现在你们结婚了,诋毁她就是诋毁你,以后你们的关系一旦曝光,对你也没好处。”
“嗯,总算反应过来了。”陈寅洲点头肯定她的判断,把镜头拉远了些,“这次,就算老陈她们参与了,充其量也只是旁观者。”
陈寅洲心里清楚,家里人再讨厌江一诺,头脑却也是清楚的,至少她们不会把火引到他身上。
而把江一诺的旧事曝光了的人,一定是她得罪了的人,或许也是他得罪了的人。
最初曝光江一诺的热搜并没有提到和陈寅洲的关系,但他却在当天收到了一组图片。
那个邮箱是临时注册的匿名发件,很难找到发件人,图片上,是陈寅洲车接车送江一诺、两个人奇美拥吻的场景。
这是很明显的警告。
开始,是毁掉江一诺的舆论,下一步,则是会引火烧身到陈寅洲头上。
这个人的态度十分明确,不仅仅要通过这些舆论毁掉江一诺,让她不要再出现在大众的视野,被踩在脚下无法东山再起,甚至还想拉陈寅洲下水。
但即便如此,陈寅洲还是拉着洲立出面了,他根本无所畏惧。
他长这么大就没被人威胁过,既不惹事,也不怕事。
岑菲也是看出了他的决心,才打算冒着被骂的风险帮忙。
可她却没想到,陈寅洲甚至已经查到了背后的搅局者。
“那——你觉得是谁?”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问出这句话后,仅仅是隔着屏幕,她却发觉对面的陈寅洲看她的目光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很淡,有点冷,又有些无法言说出口的无奈。
两个人的视线仅仅相对了几秒而已,岑菲咳嗽了一声,脸转向了另一边。
“她……我真没想到她会调查这么深。我以为她不会对小江怎么样的,我代她向你道歉。”她说。
“你道什么歉。”
对面男人的声音淡淡的,听起来像是真的没什么再深究的意思。
可男人的目光却似要穿透屏幕,一直看到她心里去一样。
岑菲受不了了。
她抓紧桌上的杯子,不敢再去回望那股她曾经最熟悉的、最期待的视线。
羞愧让她抬不起头。
“我真的不知道小江家里这么复杂。之前妈咪问我的时候,我也只是和孟绍打听过她弟弟的情况,我也不知道别的。但是,我真的没有想过要伤害她……你信我洲哥,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
第58章 蒙尘的千金“是我,你信么?”……
月色皎洁,书房光线昏暗。
陈寅洲的脸连在这样的镜头畸变下都依旧显得那么完美好看。
曾几何时岑菲非常爱看他的脸,观察他短期内新做的发型,观察他的鬓角,观察他看见她后的细微表情变化。
她也曾经深刻地渴望过,陈寅洲能看一看自己。
可现在,他看她了,他的目光她读不懂,还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沉静、不带一丝审问,只是看着她而已,她却都受不住。
“对不起。”她捂住脸,“我真的没有想要伤害小江。”
只是无意间做了帮凶。
“过几天,我回来看你好不好?”她最后祈求道,“对不起。”
陈寅洲依旧看着她:“你没必要道歉。况且,就算要原谅,我也没资格替她原谅你。至于其他事,岑菲,不必和我道歉,你了解我。”
岑菲语塞。
做发小这么多年,陈寅洲说这些话,其实是给她留了十足的面子的。
无论这件事情和她有没有关系,他一不刨根问底,二不歇斯底里。
点到为止,最后的礼貌,给彼此一个体面,可以了。
其实以陈寅洲的聪明程度,不难看出岑菲是早就洞察了家里人的举动的。
只是她选择做了一个无动于衷的旁观者而已。
即使这种选择或许会在未来伤害到陈寅洲,可在爱情面前,她得先姓岑,和家族站在一起。
前段时间,岑家和
陈家因为一些商业中的事情起了些摩擦,闹得有些不愉快。
虽然两家人还是体面地解除了最终的误会,可关系就没有从前那样交好了。
在一次商务宴会中,两个家族前后脚出席,还在合影中错开了彼此而拍照,避嫌意味开始变得明显。
那天以后,两家子女们的关系也开始变得微妙。
尤其是陈雅素和岑家的一些旁系子弟。
大家表面上看起来似乎都云淡风轻的,但是心中似乎都有数,没人再去越界交流。
当时唯独陈寅洲和岑菲不怎么在乎,两人都默契地没提过这件事,仿佛什么事情都不会影响到他们几十年来的发小情谊。
直到江一诺这件事情的发生。
他们心里都清楚这只是第一次警告——江一诺,只是岑家发现的,目前为止陈家可以被撬开的第一个裂缝而已。
这个裂缝在不久的将来,会须会成为一个更大的窟窿,会成为能够让陈家所有的敌人能够趁虚而入的窟窿。
所以本质上江一诺离开不离开陈寅洲好像根本没人在乎,这次事件的直接目的是先毁掉她再污名化她。
这样下去,下一步,和江一诺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陈寅洲,自然就是下一个被牵扯到的对象。
到了那时候,等关系一曝光,无论是他选择分手保全自己还是不分手,被污名化过的江一诺,依旧会一直在他身上似有若无的出现,和他绑定在一起,就像他的标签一样-
陈寅洲才刚回到床上,怀里的人就动了动。
肩带都滑落到手臂上了,光裸的后背几乎全部都暴露在空气中去了。
“很热?”陈寅洲抚摸着她的脊背,准备起身帮她去关掉暖气。
“不热。”江一诺往他怀里钻。先是小狗似地拿脑袋蹭蹭他,又是小猫咪似的把脸贴近他的胸膛。
他刚才在外面待过,肌肤上残留着微冷的气息,很舒适。
江一诺其实从他和岑菲最开始通话的时候就没睡着了,一直等到现在。
但是他们似乎打了整整20分钟的电话。
从他脸上看不到什么特别期待、开心或者是恼怒的情绪,因此江一诺很难判断他刚才和岑菲的谈话是有目的性的还只是闲聊。
她自己知道现在的她早就无暇顾及其他,但还是无法好好入睡。
“那就好好睡觉,太晚了。”陈寅洲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从她光滑的脖颈绕过,又拿被子裹住她。
江一诺还是好一会儿都没闭上眼睛。
“睡不着?”他的手开始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拍她的背。
“一直没睡着呀,其实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就醒了。”
陈寅洲拍她背的动作一滞,思考了几秒钟后才答道:“以后几乎不会联系了。”
江一诺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从陈寅洲怀里探出头:“为什么?她惹你生气了?”
“家里的事,说来复杂。”陈寅洲微微闭上眼,似乎不想多谈论这个话题。
江一诺沉默。
这个答案她虽然不太能理解,但是又总觉得在情理之中。
更像是家族矛盾下的不能再站在统一利益战线上的两个人,只能把自己和彼此隔绝开来遥遥相望。
好奇怪,前一刻还是能喜结良缘凑在一起的共同体,怎么下一步就走成了敌人?
“别想了,睡觉。”
陈寅洲低沉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她哪里睡得着。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呀,宝贝。”
“你问。”
“我觉得,我不太适合签洲立。虽然最近我的号马上就解封了,但毕竟是有过风波的,我怕会影响到你们的宣传。”她一边说着,灼热的呼吸喷洒到陈寅洲的耳畔。
说的很真诚,却又有几分撒娇求他的样子。
黑暗中,男人沉默了半晌都没有直接回答她这个问题,却反问她:“怎么会觉得洲立要签你?”
“太明显了呀宝贝,但凡用心一点,大家都看得出来。”她抱住他,“我知道你的苦心。但是——”
“已经全票通过,没有异议。”
陈寅洲语气笃定,没有让她挣扎一丝一毫的机会。
“之前你还和我聊过你们洲立的宣传方向,我知道的。我的个人号,其实起到的作用不算很大,你可能需要全方位招揽更合适的达人来宣传”
她用很小的声音建议道。
“以后会的,但是现在,洲立要的是你。”他道。
江一诺叹了口气,在心里嗫嚅,话说反了,是江一诺需要洲立吧。
见她沉默,陈寅洲又威逼利诱地补了一句:“你也知道,个人博主的生存现状是什么。”
的确如此。
江一诺和小元之前宁愿自己成立工作室,到后面逐步开发各个资质来签约博主,都不愿意自己完全单干。
她们这些中底层博主虽然受制于公司,但有时候也无法离开公司独立生存。
奇美这些年来虽然没有给过她们特别好的资源,但毕竟是一个集体,是公司,有许多个人无法获得的东西,公司尽力都会争取下来给博主。
因为博主和公司是分成制度,她们越赚,公司也盈利得越多。
虽然这些年奇美疯狂给她们接广告、做推流挤压她们的时间,但两方算起来都赚到了钱,这方面也是做到了位的。
不仅如此,签了奇美的每个博主基本上都有自己的运营团队,虽然有的人甚至是几个人共用一个团队,却也少了很多需要自己操心的麻烦事情。
普通个人博主虽然利益最大化了,但没了公司多层面的庇佑,总归还是要辛苦很多的。
这个道理江一诺知道。
所以陈寅洲提到的这些,她根本无从反驳。
她还能说什么呢。
或许真的像姐姐陈雅素说的那样,陈寅洲现在就赌上了洲立的宣传口来力挺她,那么以后若是发生更多事情,他又会怎样救她
莫名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想起了岑菲。
那个活泼可爱又漂亮的姑娘。
她和陈寅洲从小认识。
她活泼又开朗,应该从小就爱凑到陈寅洲身边说话。陈寅洲小时候应该不怎么爱说话,却不会赶走聒噪的她,甚至会允许她成为自己的小尾巴。
父母远远地看到他们应该也只会溺爱一笑,并不会阻拦。因为谁都知道,他们即使不会成为彼此的伴侣,也会成为未来最好的商业盟友。
他们一个爱闹一个安静,从小的青梅竹马、彼此熟悉,就如之前她在巴塞罗那时看见他们时的那样,就连他们随意的穿着打扮、高跟鞋和领带,那些在寻常人眼里无法买到的孤品,却是他们眼里寻常万分的品牌。
他们的话题也常常是她无法企及的高度。
若是她要插嘴,定是他们在迁就。
那么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若是出现在岑菲身上呢?
是不是这几天,家族之间的互相鼎力支持才是第一位的,而陈寅洲就不会孤军奋战。
这或许就是门当户对的意义。
两个人不再说话。
最终,江一诺还是背过身去了。
她睡不着,但
她知道,她无从再和陈寅洲开口说些什么。
陈寅洲手机在几分钟后亮了又灭了。
他半天没睡着,很快打开了手机查看信息,是旧金山那边的人给他发来的。
“那边提供的邮件内容有几条可能对您十分有帮助,请在邮箱内查收。”
陈寅洲翻出对方转发给他的邮件。
第一条邮件内容:女儿最近要上学。你或许也十分清楚我们目前为止的生活状况,所以请继续汇到我提供给你的账/户中去。
我想你这辈子都应该在你的忏悔中度过,因为你毁掉了一个女人的一生,还有你那可爱又美丽的女儿的一生。
她长得一点也不像我,每次想到这件事我就心如刀割。
你死之前都一定要记住,我们是因为你而东躲西藏,我们是因为你而过得像人人喊打的蟑螂!
第二条邮件内容:她不会姓傅!我说过很多遍她不可能跟你姓傅!你想害死她吗?傅守聿甚至和她年纪相仿,你想让她做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人的姑妈吗?
你这个蠢货,你不仅害了我们一生,你还妄图让你的女儿再也抬不起头!
中间邮件的内容有些乱码,陈寅洲看了个大概,却已经手心发烫。
从看到第二封邮件开始,他的心脏开始狂跳。
她不可能姓傅。
这句话像一个活生生的心脏起搏器,让陈寅洲在这段时间面临压力时濒死的心脏突然被电击到直接复活。
联想到傅守聿对江一诺的态度,他愣了好一会儿。
江一诺是傅守聿的小姑姑。
她是傅守聿爷爷的私生女,也就是纯正的、悦云集团流落在外的千金。
顺着往下想,陈寅洲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那日傅守聿接到江一诺的电话会先问好了。
之前估计就是因为江母的事情两人有过联系,共同处理过这些事情,所以悦云这次才反应迅速。
两人有过交情且不被掌权人排斥是一件极好的事,按照现在傅守聿的势头,江一诺日后若是能得到他的支持,那么她的退路将不止只有陈寅洲一条。
第59章 偶遇你好笨
后续,对面又发来了一系列材料,是有关江一诺的出生证明、上学经历等等。
现在一切十分明了了。之前在国内怎么都查不到江一诺的身份,大概是和傅家人的刻意隐瞒有很大关系。
悦云过去的董事长声名在外,现在都已人到暮年却冒出个二十几岁的私生女,为了保证名声,他家里人只能做得那么天衣无缝。
邮箱里还在持续不断地进材料,可是陈寅洲没有再细看。
怀里的人柔软温热,嘴甜贴心,懂人情不世故,面上却永远是热络嬉笑的,偶尔还十分调皮,会哄人开心。
可直到被人揭开她的过去才发现,光鲜亮丽的表皮之下,竟然是已然腐朽溃烂多年、流着暗黄色的脓,甚至怎么都不会再好的伤口。
这些年,她一个人披着华丽的外袍捂着这些伤口走了那么远,只是在偶尔的深夜默默舔舐却没法告诉任何人。
因为她知道,这些伤口在她身上,而真正疼的人只有她自己,很少有人能感同身受,甚至不一定别人能感同身受,知情后还会嘲笑她那丑陋不堪的伤口,责怪她让自己受伤。
所以她后来渐渐明白,能治愈她的,只有自己。
当下,她房内的暖气十足,床头处,阿姨还贴心地替她安置了加湿器。
空气里似乎暖气和湿气都刚刚好。
但她却经常睡不好,多梦,总醒。
陈寅洲默然搂紧了她,吻了吻她的发顶,手最终放在她的背上,像拍小婴儿那样,很珍重地,很缓慢地拍了拍-
由于前一天孙越催江一诺去做糖耐,于是第二天她很早就起床了。
自从两人住在一起以后,一般陈寅洲起床后都轻手轻脚下楼,不吵醒她,今天也是照例这样做。
他并不知道她们的安排是什么,于是在照常坐在楼下吃早饭的时候,去碰见了已经收拾好准备出门的江一诺。
陈寅洲放下手边的咖啡,怀疑自己看错了,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江一诺:“今天出门有事?”
江一诺点头:“去医院。”
“怎么了?”
“做糖耐呀?之前孙越和何韦不是都提醒我了,该去做了。”
对面的男人似乎愣了一下,似乎专门在大脑中自动匹配并且搜索了相关释意后才明白过来。
他推开面前的白瓷盘:“陪你去。”
“不用,我已经约好了王师傅,一会他开车送我去。”江一诺在餐桌旁顿了顿,似乎是被咖啡的香气吸引了,往陈寅洲没喝完的杯子里看了一眼,砸砸嘴,还是离去了。
陈寅洲已经起身到她身旁去接过她的包:“为什么不用?”
江一诺把包接过放在一旁,转而去给他系有些松散的领带,宽慰道:“这段时间,你又要处理我的事情,又要处理自己的事,够忙了。那边有孙越,又有沛凝姐,你不放心呀?”
说罢她又冲他眨眨眼,好像之前那种活泼生动的样子又回来了。
但是陈寅洲知道,不一样。
她和之前特别不一样了。
经历了这种事情,谁又能完全无动于衷呢。
结合这几天发生的事,他看着她的眼睛,好似想要从她愈发沉默的眼底看出些什么。
可是还没来得及再看看,江一诺电话就响了。
她立刻背过去接电话,留陈寅洲独自整理领带。
陈寅洲从阿姨那里接过熨好的外套,边穿衣服边瞥向镜子里面,看向江一诺留给他的背影。
镜子里的背影十分纤细,不像个已经怀孕的人,倒像个身材曼妙的少女。
她那一头洗得光滑润泽的头发今日被挽了起来,在靠近脊椎骨的地方散落了几丝细细的发丝,透过窗边的光亮,还能看得清她细白颈部那些柔软的小绒毛。
她边接电话边从包里掏出厚厚的大围巾,在脖颈上绕了几下,又把围巾下摆的流苏整理好,遮住了已经有些凸起的肚子,戴上一副黑色框架眼镜,扭头就冲陈寅洲摆了摆手。
陈寅洲哪里放心就这样让她出门,拎着大衣罩在她身上,要送她去。
江一诺被推着往外走,还是上了陈寅洲的车。
最近陈寅洲比较忙,随时出门都是他自己开车,也不用通知司机,于是出了门后两人很快就驶向了去医院的路。
谁知刚到医院门口,陈寅洲还没来得及下车,电话就来了。
那边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话,江一诺只知道他沉默片刻,说了声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
江一诺歪了歪头。
“外宾在我们这里入住,我要去看一下。”他解释道。
语气有些无奈。
他看着江一诺,又说:“改成明天?我陪你来。”
“就抽血,喝个糖水!又不是生孩子。再说了,孙越在呢。”江一诺逗他,“还是说,如果我今天生,你今天工作忙,你敲一敲我的肚皮,告诉你的孩子让他在你有空的时候再出来?”
这句话一说出来,气氛轻松了不少。
陈寅洲也松口了:“那你自己小心。”
“咱们以前在国外的时候,什么事情不是自己操心呀?对么?所以我能照顾好自己的,下午见。”江一诺离开时补充完,又在他脸上亲了亲,“你也照顾好自己。”
陈寅洲一直看着她,直到她彻底进大楼以后才离开。
第一个流程是空腹采血,医院人比较多,还好今天她来得算早。等开好单子后,她和孙越报备了一声,就独自去采血了。
孙越中途抽空来陪了她一阵,同时又告知了她部分流程,然后为了让她安心,同时告诉她:“姐们已经通知了安保,要是有人偷拍你,或者怎么你,第一时间报警,然后把人架出去!”
江一诺坐在角落里抱着单子笑得有些抽搐,孙越见她笑得开心,拍拍她的肩:“勇敢些,没那么多人注意你。”
孙越最了解江一诺了。
孙越知道,江一诺所有的苦所有的痛,什么都不会说。
但好在孙越是孙越,她是江一诺的孙越,所以即便江一诺不说,孙越也了解她,知道她的苦和她的难处。
但孙越不会逼着她把伤口亮出来,只会通过这样的方式去安抚她。
江一诺不笑了。
她继续把下巴往围巾里面藏了藏,点点头,不讲话了。
“黑框眼镜很好看,头发盘得也很漂亮,头颅十分完美,就算上镜也很美。”孙越继续道,“但是你别担心,我觉得你现在糊了,没人会偷拍你或者继续议论你的。而且你这个样子,只有真爱粉能认出你了。”
说完以后,她就轻飘飘离去了。
江一诺有些哭笑不得。
空腹采血完成以后,她去领了葡萄糖粉和杯子回来,去找了个能冲热水的地方,打算把
糖水冲开了开始进行第二项测试。
开水机旁也聚集了很多人,等轮到江一诺的时候,她尝试先把葡萄糖粉撕开撒到杯子里后再接水时,突然被人叫住了。
“你先放水啊,不放水再冲你没有吸管一会结块我看你怎么办?”身后传来一个男声。
那男声江一诺十分熟悉,却又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脸也是。
但是长得怪好看的。
江一诺回过头来,有些疑惑地打量着他。
身材高挑,穿着大衣,一头小卷毛,睫毛也是卷的,乍一看冷白皮肤大眼睛,配上有些板栗色的卷发和睫毛,看着有些像帅气的混血。
但是他并没有在看她。
他只是站在那里正看着江一诺手里的杯子,似乎有些焦急,觉得她根本做不好这一切:“不然我来吧江一诺,怎么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笨。”
在这个男人准确地叫出她的名字之前。
她是没想起来他是谁的。
但是他一张口,江一诺立马就想起来这个语气属于谁了。封存的记忆在一瞬间被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开了。
他说话的腔调很独特,每次叫她的名字的时候,总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叫出来,像是没办法连在一起一样,读得字正腔圆。
徐文西,她那该死的前任。
不,准确来说,是在陈寅洲之前的那一任。
算起来,和这几个人相比,徐文西是和她相处得最融洽的,分得也和和睦睦,两个人更像朋友,当时也是因为各自发展没有再在一个城市,却没想到在这里再遇见了。
见江一诺盯着自己发呆,徐文西突然笑了。
他躲过江一诺手中的杯子和糖水,又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勺子,去帮她接了水后边搅动边道:“愣什么啊?记住没?下次在没有搅拌的东西之前,先放水再放粉末。”
江一诺没听到他再说什么。
她有些好奇,又有些疑惑,还有些惊讶。
这些情绪杂糅在一起,开口就变成了:“你怎么认出我的?”
“你变成大便我都认识。”徐文西白她一眼,引她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又幽幽地瞥了眼她的肚子,却没说什么。
“怎么会来临海?”
“不是,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你在这干什么?”
江一诺开始接二连三地发问。
反正等下再次测血的时间要等喝下糖水后等一个小时,聊聊也没事。
徐文西仿佛预料到她想问什么一般,安心搅拌着糖水,帮助散热,慢悠悠回答:“因为想你了呗。”
“扯淡。”江一诺觉得他没想好好回答问题,撇过头去。
他没反应。
江一诺又把脸撇回来:“我结婚了。”
“我知道啊,所以?”徐文西有点疑惑,“我回来当然是因为工作啊,难道来临海是做小三?”
江一诺好久没和人这样斗嘴了,每次和徐文西在一起,都能激发她翻白眼且能把隐形眼镜都翻出来的程度。
“好了,凉了,喝吧。”他递给她,“五分钟喝完哦,医生说的,我听到了。”
江一诺接过,顿时想起医生的嘱咐,开始麻溜地喝水。
“但,如果是给你做小三,也不是不可以。”徐文西忽然说。
江一诺口中的糖水差点喷出来。
这玩意太甜了,但是不能白喝,为了测试也不能吐出来,必须忍着。
于是她脸都快憋红了,只能瞪着徐文西。
“我知道你老公是谁。但是他好像没保护好你,还总让你伤心——”徐文西伸出手指擦掉她唇角的水珠,“所以我回来了。”
第60章 裂变回见。
江一诺用力咽下一口糖水后灵活一躲,抬眼看他:“发什么神经?调查我呢?”
徐文西对她的刻意疏离选择视而不见,把她手里喝空的纸杯抽回来折一折丢进垃圾桶,站起身来。
调查?
他是什么人啊,有这么闲?
方才进门前,他就看到有两个人在半开不开的车门里吻别,本来只是觉得那辆帅气的阿斯顿马丁惹人注目,他多看两眼而已,却不想叫他认出了里面的江一诺。
“我要走了,回见。”徐文西慢悠悠道。
说完回见,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的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神情有些肃穆,却依旧摆脱不了惯为懒散的姿态。
他看着江一诺,分秒不离地在打量她。
打量她柔软茂密的头发,打量她干净的脸庞,打量她的衣物、挎包的品牌,打量她穿的鞋子质地如何。
带着审视、好奇,还有一些疑惑。
属于徐文西的那些厚重又穿透力极强的目光,好像伸出了无数个触角,就要穿过她的衣着打扮、她的气色神态来触摸她的过去,他缺席过的那些时光。
江一诺感受到这一点,仰起头回望他。
“好了,你今天来医院干什么?”她说。
说实话这个话题除了一开始的本能好奇以外,她对他的行踪真的不感兴趣,但她耐不住他打量的目光,所以才认为自己要说点什么。
徐文西刚要张口,只可惜他还来不及讲话,就听见身后的走廊里有个女声在叫他。
“徐哥,那我先把阿姨的报告单送上去啊?”
江一诺好奇地顺着女人的声音望去,发现徐文西身后站着一个拎着包的小姑娘。
“有事打电话,我先回店里了。”徐文西点点头,冲她摆手,“快去吧。”
江一诺这时候把头缩回来,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家里有点事,我妈住院了。”徐文西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哦。”她没再说话。
“你这个要等多久啊。”徐文西指了指她手中的单子。
“一个小时,然后再测血糖。”江一诺再讲话的时候低着头,看着像说提不起什么兴趣的样子。
验血的窗口现在已经排了很多人,估计再等一会儿,人更多。
“你很累吗?”徐文西问。
“累不累关你什么事,赶紧走吧。”江一诺疲惫地摇头,又剜他一眼,“我现在脾气很差,耐心也不是很好。”
“你们女人对前男友的耐心果然只有那么一点。”徐文西立马跟了句更欠揍的话。
见她不讲话,他也不走,反而又没话找话:“吃饭了吗?”
江一诺:“”
“哦,你今天测血糖,所以不能吃?”徐文西自讨没趣,抠了抠自己的小卷毛,这次才真的转身离开了。
他腿长,走廊人又多又嘈杂,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没头没尾,有点像两个萍水相逢的人只是遇见说了两句话,走了就走了,丝毫不尴尬。
江一诺了解徐文西莫名其妙的性格,也没再多关注他,自顾自打开了手机看。
或许是陈寅洲那边的速度快,到今天,全平台已经将她实名过的所有账户全部解封,奇美也把她彻底除名了,快如风。
这个她之前想破头要离开都不放她走的公司,如今一触即到利益,倒是放得这么
快了。
同公司的很多博主看在眼里,有极大一部分人甚至认为这是泼天的富贵。
要知道,很多博主在经过多次不平等条约以后,都想解约却十分困难,如今却因为这次的事情剑走偏锋,有人用这种方式解约了,也算是一件幸事。
多讽刺。
当然,这个号也被公司拿走了,只是目前她还能登陆得上去罢了,还是宦丽提醒她要尽快做打算的。
江一诺知道,从这个女人嘴里是抠不出一点能安慰人的好话的,但好在她也没说什么落井下石的话。
这人只是实实在在地十分扎人心地劝道:“反正你那个号也没有多火,也不是你自己喜欢的赛道,还不如趁着能干早点起一个号。别等着老了干不动了干瞪眼了。对了,如果要找我给你引流,直说。但是让你金主给我打钱哈,你就别给了,太穷了我看不上呢。”
江一诺垂下睫毛默默打字:“谢谢。”
对面傲娇地没有再回复。
她也没继续等,继续查看着邮箱、平台账号,还有娱乐热点。
也许有时候这就是娱乐版块的好处,每天都有戳到人们心窝子的新鲜八卦事,等她再次搜索关于自己的词条,发现寥寥无几。
曾经的词条也被陈寅洲他们压下去了。
随着每天新的热点不断产生,前几天宛如全民都在讨伐她们母女的事件突然变得无人问津,就好像这件事没发生过一样。
她被公司从群聊里踢了出去,以往带队的小群也再无了动静,不知道是不是另建了新群。
就连陈雅素给她发来的消息也是几天前的。
这件事情对很多人来说,就像根本没发生过的一样。
大家各自吃饭过日子,茶余饭后或许还偶尔会有人谈起一些八卦,但对于当初在网络上的针锋相对只字不提。
毕竟本质上也没人真正在意。
可是对于一直在暴风眼中心的当事人来说,真的能像其他看热闹、无意中中伤过她的人那样了过无痕吗?
江一诺坐在嘈杂的走廊里产生了恍惚的感觉。
那种感觉像是有双温柔的双手抚平她紧绷神经的轻松感,却又更像是隔绝自己后长期的保护性麻木感。
她抱住了自己的脑袋,慢慢感受着这种情绪性的抽离。
身边的人来来往往,走廊里面一会儿从中央空调里吹来带着灰尘味道的热风,等那空调不转了,一会儿又被人来人往的衣角带来阵阵冷风。
江一诺不为所动,愣神了好一阵,直到听见隔壁有人在讨论洲立。
“我去,连洲立也住不成了。”一个男声嘟囔道,“现在酒店还有安全的吗?”
女声道:“确实,连住宿的基础安全都保证不了,谁还敢去住?”
江一诺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掏出手机一看,果然发现洲立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洲立摄像头
#视频是谁发出来的
#岑菲力挺洲立
#酒店安全
明晃晃的词条一系列全部挂在网络上,几个连在一起看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看来已经发酵有一段时间了。
江一诺迅速点进去看了一圈,发现是因为有人入住洲立发现了摄像头以后,找经理投诉无门只能自己退房离开,气不过转头发在了网上引起轩然大波。
这条帖子充满怒气,乍一看或许会叫人一边倒向顾客那里去找洲立的麻烦,但若是仔细看看就能发现蹊跷之处。
若是其他普通小酒店也就罢了,偌大一个洲立,运行机制成熟完善,处处都有摄像头,且是品牌大酒店,从客房部到餐饮部每个部门各司其职,反应极其迅速,若是都落得顾客找上门投诉却投诉无门到了网络发帖的程度,洲立根本不会干干净净开到现在。
何况洲立走得根本不是精品路线,是高端型,后者更注重对酒店的管理和培训。
所以哪怕让江一诺这个外行来看,都察觉到这次的事件不大对劲,像是谁在针对洲立。
江一诺播了电话过去,但陈寅洲没有接。
倒是孟绍给她发了条消息,说司机已经到了车库等她,她可以随时下楼离开,也可以让司机上来帮忙。
江一诺没回那条消息,继续刷热帖下面的讨论。
“这些有钱人的瓜一天咱们能吃十个,上次是网红,这次又是酒店。”
“说不定就有关系呗。”
“被人搞了吧?那个网红的事情和洲立有什么关系?我们上周才去住过,酒店服务态度很好啊,体验感也好,主要是下午茶特别好吃。”
“我看之前有人分析,说洲立在招揽代言博主时,因为名气大,给钱多,所以各个MCN机构都在准备,挤破了头想把博主进去,最早拿到风声的那批人可谓下了血本培养博主所以这次洲立上调签约标准动了不少人的蛋糕,当然有人要搞他。”
“啧啧啧,太复杂了,支持帅哥老板签约博主自由,他上调这个标准,应该也是被塌房网红搞怕了吧?怕签到容易塌房的博主?”
江一诺提心吊胆地看到这里后,竟莫名松了口气,心想着还好大家没把自己的事情和洲立扯在一处。
疲惫感又涌上心头,她索性关掉手机,靠在墙边休息了片刻。
那边,陈寅洲还是没接电话,她没再打扰,打算晚上回去再说。
一晃时间就快要逼近中午,走廊里开始变得吵吵嚷嚷的。
江一诺做完复检后去和孙越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去车库,司机已经联系好了,一直在车库里等她。
谁知她才刚等到电梯门开,就和电梯里的人打了个照面。
“你怎么还没走?”江一诺有点惊讶,进电梯时把包往自己那侧靠了靠,有点给他腾地方出去的意思。
“没人陪你?”徐文西又不直接回答她的问题,细长的手指自顾自绕到她的挎包底部,轻轻点了下,“我给你提?”
江一诺夹紧挎包:“不用,司机在等我。”
话音落,徐文西的手指在空气中泡了一会儿,半晌才缩回去:“行。”
司机给她发了位置,等电梯门一开,江一诺就挨个开始找司机停车的地方。
徐文西在她身侧一直跟着,跟到她开始皱眉:“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车也在那边。”他不咸不淡道。
江一诺没理他,等找到陈寅洲的司机时,刚要坐上去,却发现徐文西往她包里塞了什么东西。
没什么重量,却跟戳了她肋骨似的。
她兔子似的迅速逃上车,警惕地从车窗玻璃里看着他。
徐文西吹了个口哨,冲她眨眨眼,调情的味道十足。
小卷发长睫毛白皮肤,五官精致嘴唇红润,配上这一身的行头,样子分明像个从南加州回来的雅痞流氓。
这一切都被坐在副驾驶上的孟绍看在眼里,原本震惊的神色立即在徐文西挑逗的动作之后转为了愤怒。
他阴沉着脸让司机开车,随后打开了和陈寅洲的聊天框,开始噼里啪啦敲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