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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抑制剂失效。


    那场半真半假的梦醒之后,生活一切如旧。


    洛斯贝尔每天不是工作就是训练,这和她过往十几年的学习生涯没有太大的差别,她也从未感觉到枯燥乏味。


    照理来说,梦并不会对现实世界产生任何影响。


    但洛斯贝尔却明显感觉到些许不同。只要脑袋放空下来,她就开始不可自控地回想起那个模糊的梦境,想起德墨柏亚凑近她耳边清晰的耳语。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这个问题,像是侵入大脑系统的“病毒”,无时无刻地弹跳出来,扰乱系统的正常运作,让人困扰。


    洛斯贝尔始终觉得那个梦太过真实。


    她似乎还能清楚地感受到,德墨柏亚问她时凑近的体温,湿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耳朵上,带来细微电流流窜过血管的酥麻与痒意。


    印象最深的,还是他那双近在咫尺的,柔情似水的蓝色眼眸。


    “这周四到周日的行程帮我推掉,我要去伊斯维城一趟。”


    伊维斯城,北狄联盟的首都。


    书房办公桌后,德墨柏亚没有抬头看她,眼神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语气毫无波澜地冷声吩咐道。


    除了必要的工作交接,就算在办公室外碰见,他们之间也都默契地保持沉默。


    这让洛斯贝尔更加确信,那些她感觉真实的错觉只是一场梦。因为,现在的德墨柏亚,不可能再用那么温柔的眼神注视着她。


    “好的,殿下。”洛斯贝尔没有询问缘由,只是继续问,“是否需要我为您安排出行行程,此行有需要带哪些随行人员么。”


    她不清楚德墨柏亚这次出行是公事还是私人行程。作为一名称职的秘书,问清要求,处理好一切,是她应尽的工作义务。


    德墨柏亚仍然没有抬头看她,像是思考一般地顿住手上动作,过了一会儿才回答。


    “是公事,会有人进行接待。”


    这意味着,洛斯贝尔只需要为他安排好来回的飞行路程即可。反正都是乘坐私人飞机出行,提前安排好航线和机组,对她来说是件无比轻松的工作。


    德墨柏亚补充说:“随行人员有路佩尔,再带一队护卫,安德鲁不用跟着。”


    洛斯贝尔微微一愣,安德鲁是德墨柏亚的贴身护卫,向来他出行,安德鲁都会跟着。她不禁想,德墨柏亚不带安德鲁,难道是为了让他留下陪她训练吗。


    洛斯贝尔迟迟不应声,德墨柏亚这才偏头瞥了她一眼。


    他语气平静地问:“还有其他问题吗。”


    “没有了。”


    洛斯贝尔不会再问任何可能产生误解的问题,于是直接离开了书房。


    回到办公桌的洛斯贝尔,将德墨柏亚临时改变的行程安排告诉了薇洛安,以便于她们能重新安排工作计划。


    “殿下这段时间忙军区和其他事的时间好多。”薇洛安深深叹了口气,忍不住埋怨道,“连出差的次数好像都比以前多。”


    “我都已经代他出席好几场活动和会议了。”


    他们谁都不知道德墨柏亚近期在忙些什么。


    可能是军区的事,也可能是私事,总之是他们不好过问的。


    近两个月,德墨柏亚神龙不见尾般地时常销声匿迹,推掉了很多行程,连出现在书房办公的次数也都变成了偶尔。


    “要是需要帮忙,你跟我说,我帮你分担一些。”


    薇洛安打量了一眼洛斯贝尔,觉察出她笑容背后的一丝倦怠,也清楚这段时间,洛斯贝尔忙工作的同时,还忙着准备入军选拔。


    “不用了,我就是嘴上抱怨两句。”薇洛安冲她笑了笑,玩笑说,“我总要对得起我的工资。”


    秘书处的工资不低,每年年底还有丰厚的奖金和绩效。就是单纯奔着钱,薇洛安也能自己哄好自己。


    “大不了,我让维克多帮我。”薇洛安挑了挑眉毛,将谈话氛围变得轻松几分。


    她又问洛斯贝尔:“再过十多天,就是入军选拔了吧。”


    “嗯。”洛斯贝尔点了点头。


    “那等你通过后,我们再帮你办庆祝会。”


    “好。”


    如果选拔真的通过,这场庆祝会,也将会成为她的欢送会。


    入军选拔日。


    “请出示身份证。”


    洛斯贝尔将身份证递交给审核员,对方扫了一眼上面的beta,微微挑眉。


    “请站在人脸识别机器前核验身份。”


    识别通过后,审核员将身份证交还给她。


    “请到第六检测室。”


    入军选拔需要经过好几道测验。


    身体检查,精神力测试,体能考核,射击测验,一项都不能少,也一步都不能出差错。


    第六检测室是专门为beta进行身体检查和精神力测试的房间,人很少,根本不需要排队。


    “S级精神力beta,身体健康,无任何异常。”


    医生毫不意外地在她的体检单上盖上印章,并将结果实时传输到电脑端。


    “可以了。”医生对她说,“你直接进基地等候室就好。”


    军区选拔有专门的基地,基地的范围很大,前楼是体检室和各种办公室,后院是操场,操场上有各种训练器械。


    入军选拔不止一天,分批次进行。


    上午进行常规体检和精神力测试,下午就直接进行体能和射击考核。录取结果会在半个月内公示,一旦选拔通过,非特殊情况,是不允许弃权的。


    由于参加入军选拔的考生大多没有经过系统训练,所以选拔的标准其实并不算严。体能考试,包括三千米长跑、仰卧起坐和俯卧撑,只要达到合格线就好。


    军区,战斗模拟室。


    德墨柏亚将军机研究院最新研制出的战斗型机器人给打坏了,坚硬的机械此时躺倒在地上,发出电路短路的滋滋的声音。


    毕夏普将一瓶水递到他手边,问:“今天是新兵的入军选拔,你不去看看吗。”


    随着咕咚咕咚的吞咽水声,德墨柏亚手中玻璃瓶内的矿泉水立刻少了一半。他垂下手,抬眼瞥了一眼身旁的毕夏普,了然他的意思。


    他们从来不会去看这种低层次的选拔。


    毕夏普是问他,要不要去看洛斯贝尔。


    “不了。”德墨柏亚摇了摇头,说,“这选拔对她来说,太简单了。”


    以洛斯贝尔的能力,就算没有经过专门的训练,要通过这场选拔也不是难事。比起通过选拔,获得参加选拔的机会,可能还更让洛斯贝尔费心。


    “她通过是必然,但你不去看看她吗。”


    毕夏普看着日渐消瘦的德墨柏亚,心里还是生出几分不忍来。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上beta,他压根不需要受这些苦。


    德墨柏亚沉默了两秒,轻叹了口气:“算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见到她,我怕控制不住我自己。”


    一个月前,德墨柏亚又一次突发易感期。


    他将自己禁闭在隔离室,路佩尔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昏厥在里面了。过了整整十个小时,那间隔离室的门才自动打开。


    病房内。


    “德墨柏亚,我看你是完全疯了!”


    路佩尔强忍着爆粗口的冲动,他的家教不允许他说出那些粗俗的话来。


    偏偏,他一个omega不仅打不过alpha,又一时想不到能用什么替代的犀利的话,来骂醒面前这个疯子,硬生生将自己白玉般的脸憋得通红。


    “你最大的问题不是身体,是你的脑子。”路佩尔咬牙死死瞪着德墨柏亚,“你这是在自寻死路。”


    特效抑制剂已经对德墨柏亚完全不起作用了。


    上一次洛斯贝尔用精神力帮他压制住易感期躁动后,他就发了疯一样地在军区训练室内消耗自己所有的体能,以此来对抗易感期的躁动。


    因为精神力的压制也只能是压制症状,并不能根治,时间过了依旧会复发。现在要想解决这种情况,只能通过结合,这是alpha的天性和本能。


    否则,德墨柏亚的易感期只会越来越频繁,精神力也会逐渐失控。


    病床上,德墨柏亚脸色苍白,整个人像是脱了水的植物一样,流失了大部分生命力。他就那么静静地听着路佩尔的训斥,抬眼扫了病房一角的时钟。


    今天,是艾拉的成人礼宴会。


    洛斯贝尔一定会去,他也得露面去跟公爵说清楚,他不会接受这门婚事。


    德墨柏亚突然开口,问:“你给我打过精神力稳定剂了,是么。”


    路佩尔绿色的眼眸都快要冒出火来了,听到德墨柏亚不知所谓的话语,一股热气瞬间从脚底升到头顶。


    “是打了,但你知不知道这半年里你打了多少针精神力稳定剂。”


    “再继续下去,你就快要对稳定剂成瘾了。”路佩尔厉声质问他,“你是想成为第一例对精神力稳定剂上瘾的病例吗。”


    德墨柏亚垂下眼眸,神色淡淡的,伸手要掀开身上的被子起身。


    路佩尔快步走到病床边,压住被子,喝止他:“你要做什么。”


    “今天是德文希尔公爵女儿的成人礼。”


    路佩尔转了一下脑子,皱了皱眉头,疑惑地问:“你打算接受这门婚事了?”


    也是,现在接受婚事是最好的选择。


    “不。”德墨柏亚斩钉截铁地否认,只说,“但我得去。”


    路佩尔简直要被气死,攥住他要去穿鞋的手腕。


    “就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去参加什么宴会。”


    “你也不怕消息泄露出去吗。”


    德墨柏亚很执拗,用力翻开被单,翻身下床。


    “路佩尔,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我自己选择的路,就算走到黑我也会坚持走下去。”


    他不愿为了易感期娶一个omega,这对那个人也不公平。


    “如果让你和另一个alpha结婚,你会愿意吗。”德墨柏亚盯着他的眼睛。


    路佩尔哑然,被德墨柏亚拂开了手。


    “如果寻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我会把皇储的位置让给罗莎琳娜。”


    德墨柏亚弯腰去穿鞋,直起腰来,又说。


    “但在此之前,我会为她清扫掉帝国的所有障碍。”


    路佩尔竟然一下子就明白了德墨柏亚的意思。


    德墨柏亚是打算,在自己精神力完全不受控的那天,把自己当成“人形炸弹”,摧毁掉与帝国对抗的势力。


    “我会找到办法的。”路佩尔低声说。


    路佩尔也只能这么说,他当然不愿意看到那一天到来,罗莎琳娜也不会愿意用兄长的性命去换一个冷冰冰的皇位。


    “我可以让你去参加宴会。”路佩尔严肃地说,“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回来之后,你必须接受愈灵师的治疗。”


    “我会做好所有的安全措施。”


    德墨柏亚注视着他变得宁静的绿色眼睛,知道路佩尔是妥协了。


    各退一步,他点了点头:“好。”


    德墨柏亚匆匆赶往宴会场,甚至来不及挑一件合适的西装,做一个稍微得体的造型,最终只穿了件最普通的黑色西装。


    事实上,在换上那套黑色西装之前,德墨柏亚还先试了一套深蓝色的西服,衣服上有漂亮的暗纹。很快,他又意识到,这么穿可能会让其他宾客以为他是为了艾拉精心打扮,于是脱下。


    回来时,德墨柏亚不禁感到庆幸。


    庆幸自己去了那场宴会,见到了洛斯贝尔,也听到了她梦中呓语。


    如果不是宴会上人多眼杂,德墨柏亚真的很想亲手抱着洛斯贝尔回客房休息。


    就在洛斯贝尔松开他手之后,德墨柏亚将她抱进了暖和无风的休息室,看了她的睡颜很久很久,久到宴会快要散场。


    最后,他让艾拉照顾洛斯贝尔,并叮嘱艾拉,不要告诉洛斯贝尔他见过她的事。


    那时候再过一个月就是入军选拔了,他不想给洛斯贝尔增添任何的烦恼和压力。


    只要他知道,洛斯贝尔心里也有他一点儿影子,这就够了。


    回宫后,德墨柏亚遵守约定,接受了愈灵师的治疗。


    令路佩尔感到意外的是,这一次,德墨柏亚开始接纳了他人的精神力。尽管这次疗愈只持续了不到五分钟,但也是巨大的进步了。


    “有什么感觉。”路佩尔问他。


    说实话,德墨柏亚还是很排斥其他人的精神力。


    只不过在刚刚的治疗过程中,他的心里一直在想洛斯贝尔,借此转移了几分注意力,也控制住了想要反抗的精神力。


    “不太舒服。”德墨柏亚实话实说。


    路佩尔挑了挑眉,语重心长地说:“你得尝试着接受愈灵师的治疗,如非必要,我不会再让你使用精神力稳定剂。”


    “你应该也不想让洛斯贝尔知道,你是个‘瘾君子’吧。”路佩尔对症下药。


    德墨柏亚扯了扯嘴角,沉声说:“知道了。”


    路佩尔又叮嘱德墨柏亚:“还有,你这段时间和洛斯贝尔少些接触。”


    “虽然她是个beta,没有信息素。”


    “但她的存在对你来说本身就是个诱惑,生理反应很有可能会催化你的易感期。”


    德墨柏亚刚想张嘴反驳些什么,一回想到露台上的记忆,霎时又闭了嘴。


    “好。”他应道。


    第72章 赝品。


    基地露天操场。


    “我去,那人谁啊。”


    三千米测试等候区,洛斯贝尔被身旁的人一惊一乍的惊呼吸引了注意。


    她投去视线的下一秒,又听见那人似是轻蔑地啧叹一声,瞧见对方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嘴角下撇。


    “一开始就跑那么快,不怕最后没体力啊。”


    洛斯贝尔这才顺着对方的目光朝操场上望去,只见跑道上一颗耀眼的“橘子”遥遥领先,将所有人甩在身后,一骑绝尘。


    长跑测试一组十五人,操场是标准的四百米跑道,三千米要跑七圈半。就算没跑过长跑的人也知道,三千米是个拼耐力的运动。


    要想顺利且高效地跑完全程,起跑阶段就必须节省体力,并且在过程中尽可能保持匀速,直到最后的冲刺阶段。


    一般的alpha,要完完整整地跑完这三千米并不是难事,但通过测试的合格线是九分半,相当于普通运动员的标准。


    按操场上第一名的跑法,大概率后程会耗尽体力,跑得很吃力。


    但很快,有其他人认出了那颗橘子头。


    “你不知道吧,那是阿尔贝上将的儿子,是个S级alpha.”


    “这种程度的选拔测试,对他来说,不过是洒洒水啦。”


    阿尔贝上将,皇室军的高级指挥官,完全靠着在战场上搏杀,立战功,才换来如今的身份地位。


    这位平民出身的高级指挥官,在众人眼中,他军衔的含金量,远比那些贵族指挥官要高得多。


    原先还对橘子头嗤之以鼻的考生倏地瞪大了眼睛,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再看向操场上早已抢先所有人半圈的第一名,眼神中多了几分好奇和服气。


    “虎父无犬子,原来是阿尔贝上将的儿子。”那人讶然地感叹,又不禁疑惑问道,“指挥官的儿子,也会来参加这种低门槛的选拔吗。”


    低门槛,听见这个词的洛斯贝尔忍不住单挑了下眉,平静的神色不变。


    对这群身为既得利益者的alpha而言,能够参加入军选拔,有渠道提升地位,毫无疑问是件轻而易举,且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数目更加庞大的beta们想要参加选拔,却要费尽心思,想方设法,才能和他们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


    洛斯贝尔对这名alpha的言论不置可否。


    “那可是阿尔贝上将,传闻中他对手下士兵的要求最严苛。”


    “应该是家教使然吧,想让儿子也脚踏实地,一步步地往上升。”


    毕竟是指挥官的儿子,洛斯贝尔还是不由地对场上的橘子头产生了几分好奇,关注他跑完了一整场测试。


    橘子头似乎精力旺盛,后程居然还有力气冲刺。他最终毫无悬念的,以第一名冲过终点线,远超第二名整整一圈。


    “你猜他的用时会不会超过八分钟。”


    “不清楚,感觉可能差不多吧。”


    选拔测试的成绩透明公开,每组的测试成绩会实时显示在终点不远处的电子屏上。那个电子屏不大不小,他们所在的等候区也能看见。


    “我靠,七分五十秒,我怎么感觉他还没认真跑呢。”


    “算了,人家天资卓越,是咱们想比也比不了的。”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天赋决定上限,努力决定下限。


    洛斯贝尔也同样是以小组第一的成绩跑完三千米。她双手插在腰间,一边喘匀呼吸,一边慢慢从终点走到电子屏边,看着自己的成绩。


    八分十八秒,和那个橘子头差了将近半分钟。


    果然,beta和alpha之间,还是有天生的差距。


    洛斯贝尔深深呼出一口气,却也没觉得气馁。这个成绩,比她刚开始训练前,也已经快了三十秒。


    下一场,是射击测试。


    测试内容是一百米步枪射击,一共十发,限时一分半。


    洛斯贝尔全神贯注,眼神紧盯瞄准点,砰砰砰地连续快速射击。


    “十环,十环,十环。”耳边不断响起机械电子音。


    十发子弹,洛斯贝尔是一组中最快射击完成的考生。


    不仅如此,她的成绩还是满分一百环,没有一发的偏移。她的存在,甚至还给同一组的其他考生带来了压力,有人因为她的成绩播报,紧张地射偏了子弹。


    “好了,你可以离开考场了。”一旁记录成绩的考官对她说。


    洛斯贝尔放下枪,朝考官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离开基地前,洛斯贝尔遇到了刚刚的那个橘子头。


    对方像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偏头朝她瞥来一个淡淡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她两眼后,张扬地勾起唇角,唇边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


    洛斯贝尔没看懂他笑容的含义,而对方似乎也没有要与她近距离打招呼的意思。他撇回头,双手插着裤兜,走路大摇大摆,走姿颇有些地痞流氓的味道。


    橘子头迈开大步,先于她跨出了基地大门。一整天的测试结束,时间已经临近傍晚,好天气的夕阳光橘红灿烂,照得那颗鲜艳的橘子头像是另一颗太阳。


    回想起刚刚在操场上听到的对话,洛斯贝尔不由自主地扯了扯嘴角,心觉那些人的消息偏差实在太大。


    阿尔贝上将或许是个守纪律的指挥官,但他的儿子看起来就不像是个安分守己的性格,更不像是个会乖乖听从指挥,服从命令的主儿。


    以橘子头的测试成绩,肯定能通过选拔。


    洛斯贝尔心想,等入营之后,她得离这个麻烦远点儿,免得惹祸上身。


    伊维斯城,德墨柏亚同路佩尔来参加一场国际医学交流会。


    “路佩尔阁下,久闻大名,很高兴您能来参加此次交流会。”


    路佩尔年纪轻轻就研发出精神力稳定剂,在神经科学领域算是闻名遐迩的知名学者。而同他打招呼的,是神经科学领域大拿巴伦教授的得意门生,丹尼尔。


    巴伦教授是北狄联邦医学研究院院长,这次交流会就是为了讨论他的最新研究成果,利用脉冲磁场对精神力的调节设计出的“精神力愈疗仪”。


    “您好。”路佩尔同他握手,礼貌询问道,“会议结束后,我想亲自拜访一下巴伦教授,不知是否有空。”


    丹尼尔轻笑一声,扬起更明媚的笑容,说:“当然。”


    “老师一直说很想和帝国科学院的学者进行交流。”


    “正巧,老师还叮嘱我,一定要邀请您晚上一起吃顿饭,让我们尽一下地主之谊,还请您务必赏光。”


    “是巴伦教授客气了。”路佩尔微笑应下,“这是我的荣幸。”


    丹尼尔收回手,余光瞄向站在路佩尔身侧气质出尘的男人。男人穿着一身看似不起眼的黑色西装,但他站在那里,目光就像磁铁一般,情不自禁地被吸引。


    “这位……是贵国的皇太子殿下吗。”他压下眉头,语气迟疑。


    帝国的皇储怎么会来参加医学交流会?


    德墨柏亚脸上勾起浅笑,主动对他伸出手:“德墨柏亚法兰。”


    就算是不了解时政的人,听到法兰这个姓氏,也能立刻明白,对面这个人就是帝国的皇室。


    丹尼尔微微一愣,很快伸出双手轻握德墨柏亚的手,语气瞬间变得格外恭敬。


    “没想到皇太子殿下会亲临,有失远迎,望您莫要见怪。”


    他国的皇储莅临,就是本国的领导人前来接待,也不稀奇。


    “不必如此麻烦。”德墨柏亚微微一笑,态度极尽亲和,“我是医学界的门外汉,能来参加你们学术界的交流会,是我的荣幸。”


    丹尼尔松开手,没想到帝国的皇室如此谦和,紧绷着的神经微微放松几分,但一颗心还是高悬于胸膛。


    “丹尼尔先生,巴伦教授有事找您。”


    “好的,我一会儿就去。”


    交流会就快要开始了,路佩尔立刻友善地提出。


    “丹尼尔先生,您先去忙吧,我们也准备进场了。”


    “好的,等会议结束后,我再来寻二位。”


    路佩尔冲他点点头,看着丹尼尔脚步匆匆的背影离去。


    他转头对德墨柏亚低声说:“巴伦教授新研制出了能替代愈灵师的精神力愈疗仪。”


    愈灵师在整个艾雷诺大陆都是稀有职业。


    且不说omega本就稀少,要想成为愈灵师,必须是A级omega,还要经过学习控制精神力,通过愈灵师资格证明考试。


    “现在还不知道这台机器的治疗效果具体如何。”


    路佩尔当然这台最新研制的医疗设备能够有效,这也是能够缓解德墨柏亚现状的最好办法。


    路佩尔的语气依旧忧心忡忡:“一会儿会上应该会对这台仪器进行演示。”


    “如果可行,我会想办法让巴伦教授在会后允许我们体验一下这台仪器。”


    “嗯。”德墨柏亚轻嗯了一声。


    这是他亲自前往伊维斯城的主要目的。


    但如果这台机器效果好,还能够达到量产,德墨柏亚觉得也能沟通一下特批进口,投入到军队医疗的运用。


    也正好能做他此行真正目的的掩饰。


    由于军人是使用精神力最频繁也最高强度的群体,他们之中精神力错乱的比例并不低。因此,军队每个月消耗的精神力稳定剂也最多。


    路佩尔扫了德墨柏亚一眼,一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还是先考虑考虑你自己,再担心帝国的事情吧。”


    德墨柏亚又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路佩尔就懒得搭理他了。


    回国之后,德墨柏亚易感期精神力失控的消息还是走漏了风声,传到了女皇耳朵里。因为清楚自家儿子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女皇也并未召见德墨柏亚。


    夜里,从军区回来的德墨柏亚,沐浴后打算上床休息。


    房间内的灯光开着休息模式,只有墙顶四周的灯带散发出温暖昏暗的光芒。他走到床边,隐约瞧见床上有轻微的鼓起。


    德墨柏亚迅速从床板后面掏出一把枪,掀开被子,枪口直指床上的人。


    “什么人。”他厉声问道。


    被子里的人瑟缩成一团,身上穿着单薄的衬衫,下摆似乎空空荡荡。背对着德墨柏亚的人闻声翻过身来,深褐色的眼睛因为看到枪而微微睁大,紧张地眨了眨眼。


    “殿下……”女人一手抓着衬衫的领口,一手撑着床支起上半身。


    “我……”她正要解释些什么。


    德墨柏亚却像只被激怒的狮子,毫无绅士风度地冲她大吼道:“滚!”


    “给我滚出去。”蓝色的眼底似有火海蔓延,挪开枪口,毫不犹豫朝墙角砰地开了一枪。


    女人显然没有被这样吓过,听到枪声后整个人反应极大地战栗起来,双手下意识地捂住耳朵,一双无辜的眼睛顿时水汪汪地凝着德墨柏亚。


    “殿……”她才要启唇。


    “闭嘴。”德墨柏亚又迅速将枪口重新指回她的脑门,命令道,“现在,立刻,马上,滚出去。”


    “否则,你就等着被人抬出去。”


    抬出去,当然不可能是八抬大轿地好好送出去,只可能是横七竖八地变成尸体,再被抬出去。


    女人像是受惊的兔子,手颤颤巍巍地掀开被子,穿鞋时双腿还在打颤。


    德墨柏亚垂头闭上眼,连多看一眼都嫌恶心。


    他耳边听着她碎步走出去的脚步声,声音远了后才再睁开眼,生气地将枪用力丟掷在床上,胸口还因为气急而上下起伏着。


    他按下床头的传呼键。


    很快,勃利就匆匆赶来。


    勃利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一样低着头。


    “殿下。”


    德墨柏亚眼里的怒火还未完全消散,他睨了房门口的勃利一眼,清楚他不是个不知深浅的人,一定是有人让他放人进来的。


    至于是谁能这么大的权力,命令他身边的人,转念一想就能得到答案。


    “换床被单。”德墨柏亚隐忍火气,语气有些不耐地吩咐道。


    他不会把气撒到无辜的人身上。


    勃利立刻点头应声:“好的。”


    “算了。”德墨柏亚的困意被这一遭完全弄没了,“把屋子上上下下都重新消毒打扫一遍,空气清新剂也喷一遍。”


    “可是……”这么打扫下来,再快没两个小时也完不成的。


    “我晚上不睡了,尽快弄。”德墨柏亚拿起床上的枪,抽了张湿巾擦拭,“这床被单拿出去丢了,别再让我看见。”


    勃利只能小声地应好。


    那夜,德墨柏亚又到楼下的拳击室打了一整夜的拳。


    第二天一早,他就直接去了伊特诺宫。


    德墨柏亚到的时候,女皇还没有起,于是他就在餐厅“耐心”地等。


    女皇来到餐厅,见到德墨柏亚也不意外。


    “你来了。”女皇挥了挥手,让所有侍从都退下。


    餐厅的门被关上,女皇收回视线,走到餐桌的主位坐下。


    “你很久没来和我用过早饭了。”女皇语气平淡,但话语间却夹杂着几分斥责。


    她的意思是,德墨柏亚现在为了一个beta,怒气冲冲地来这里和她对峙,是何等没有规矩的行为。


    德墨柏亚压着快要爆发的怒气,因为对面是帝国的君主,还是他的母亲。


    “您要找来这么一个相似的‘赝品’,也挺不容易的吧。”他语含讥嘲。


    女皇轻轻掀起眼皮,冷冷地朝德墨柏亚睨了一眼。


    从前,他可从未用过这样大不敬的语气同她说话。


    “德墨柏亚,我是为了你好。”


    德墨柏亚冷哼一声,气极反笑:“为了我好?往我的床上送人,是为了我好。”


    要是让洛斯贝尔知道这件事,他们之间是一点儿可能也没有了。


    “你不是说你有分寸,你能控制吗。”


    女皇姿态依旧沉稳,拿勺子舀了勺面前的燕窝粥喝下。只喝了一口,她便觉得没胃口了,放下勺子,眼神又轻又利地睇向德墨柏亚。


    “怎么,抑制剂失效了,肯接受愈灵师的治疗了?”


    德墨柏亚默了几秒,低声道:“我已经找到了缓解的办法。”


    “缓解。”女皇勾起唇角,轻笑,“你也知道是缓解。”


    “德墨柏亚,我*又没让你跟人结婚,不过是……”


    “陛下。”德墨柏亚皱眉打断她的话,直视那双和自己像也不像的眼睛。


    那双眼睛,淡漠无情,高傲睥睨,已经不再含有多少真情。


    “请不要再做这些无用功,我不会碰那些人一根头发。”


    “如果您对我的做法实在不满,不如直接剥夺我皇储的身份。”


    女皇的眼睛霎时变得犀利,轻轻搭在桌边的手紧握成拳。


    “德墨柏亚,你为了一个beta,竟然要置整个帝国于不顾吗。”


    “我不敢相信,你居然会这么愚蠢。”


    “不,我没有置帝国安危于不顾。”德墨柏亚反驳道,“从我懂事以来,我就一直在为帝国而活。”


    “就算是现在,哪怕未来会失控,我也会用我的命为帝国铺一条康庄大道。”


    德墨柏亚忽而笑了,笑得轻松:“我这些年,研究最新武器,培养卡戎军,提拔指挥官。”


    “就是为了某一天,即使帝国没有我,也能平安无事地继续繁荣下去。”


    女皇不解而惊讶地盯着德墨柏亚,或许是惊讶于他可以坦然赴死的态度,又或许是惊讶于他能对帝国至高权力全然无所谓。


    如果帝国只有一根顶梁柱,那一旦唯一的柱子坍塌,那帝国的基业也会顷刻被毁于一旦。大权在握不是德墨柏亚的梦想,他只不过是想维护现有的宁静。


    “这是我唯一的心愿。”德墨柏亚软下语气,恳切地说,“我只有这一个请求,请您不要再干涉我的感情。”


    女皇深呼吸一口气,尖锐地点明:“你以为我不反对就够了吗。”


    “你觉得那些大臣,帝国的百姓,能够接受你娶一个beta为妻子吗。”


    Alpha大臣会害怕,害怕beta的枕头风,影响他们的权力旁落。百姓们会因为他的选择而大跌眼镜,皇室一直苦心经营的形象会被舆论胡编乱造。


    更不必说德墨柏亚自己会遭遇如何的言论攻击。


    “你就不担心,你喜欢的人也被卷入风波中吗。”


    德墨柏亚低下头,用很轻的声音说。


    “我从不奢求她与我一起承受这些,只要我爱她就够了。”


    这些都是他自愿承受的,就是洛斯贝尔不爱他,他也心甘情愿。


    第73章 酸涩。


    阴雨天,宫殿内灯光烁亮。


    忽而,办公桌前落下一片阴翳,洛斯贝尔顺势抬头。


    德墨柏亚站在办公桌旁,高大的身影挡住些许光线。许是刚从军区回来,他还穿着冷黑的军装,身上似乎还带着些户外雨天的潮湿空气。


    “洛斯贝尔,来一趟。”他声色淡淡,少了几分不近人情的过分疏离。


    这两个月,他已经许久不曾驻足在她办公桌边,有事寻她也是经拨内线通讯。


    洛斯贝尔微微一愣,这才轻点头应了声好。


    德墨柏亚的目光短暂停留在她的脸上一瞬,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他很快收回视线,迈步朝书房走去,没刻意等她跟上,但留了门。


    坐在工位上的洛斯贝尔没立刻起身,盯着他的背影,瞧见他被腰带勒得更加细窄的腰身,微微压低了眉头。


    德墨柏亚好像清瘦了些,是太忙了吗。


    进入书房后,洛斯贝尔轻手关上了房门,走到书桌前不远处站定。


    “殿下。”她轻声唤他,也没用过于严肃的语气。


    洛斯贝尔小心翼翼地打量德墨柏亚,发现他确实是瘦了些,衬得本就界限分明的下颚线更加锋利,脸上的锐角感更加明显。


    德墨柏亚垂着眼,不知是因为暗色的军服,还是因为窗外的坏天气,使得他周身的气压也略显低沉。


    他浅呼出一口气,抬眼看她,说:“入军选拔的结果出来了。”


    选拔名单还未公示,德墨柏亚是军区的最高指挥,他想要知道录取名单,不过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洛斯贝尔对自己的成绩算得上胸有成竹,但同德墨柏亚对视的这几秒,在明知结果的情况下,她还是不受控地将一口气提到嗓子眼,下意识地屏息。


    她没主动追问,下一秒,德墨柏亚就直说了。


    “你通过了,恭喜。”他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可说话语气却有些下沉。


    洛斯贝尔半张着口,提着的那口气不上不下,许是因为结果在意料之中,她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


    她嘴角扯出一个清浅的微笑:“谢谢殿下。”


    德墨柏亚隐约也察觉到了她情绪并不那么欣喜,猜想是由于这段时间的劳累,话语如鲠在喉,他垂下眼,没再看她。


    “你这两天可以走OA办离职手续了。”德墨柏亚声音低哑地说,“因为是走军队特批,不用再额外递交辞职信了,流程也会快得多。”


    “这周,你和薇洛安交接一下工作。”


    “下周就可以不用来上班了。”


    明明一切都是按程序进行,洛斯贝尔还是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胸口像是郁积着一团被雨水浸湿的泥沙,沉且涩,还堵得慌。


    “好。”她干瘪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洛斯贝尔觉得,此刻她应该说些什么的,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终,她只是说:“谢谢殿下这段时间的照顾,我经历了很多,也学到了很多。”


    德墨柏亚再次抬眸看她,看着她勾起唇角平静的微笑,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他既为她高兴,又不禁感到遗憾,还有些舍不得。


    “应该的,你也帮了我很多。”他回以她一个浅笑。


    这还是在那夜说开后,德墨柏亚对她露出的第一个微笑。


    “没其他事,我就先出去了。”


    德墨柏亚轻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手搭在门把上,正要打开的那一刻,洛斯贝尔突然放下来手,再次转身。


    “殿下。”她还有话要说。


    德墨柏亚闻声看向她,下意识的反应,眼神中还带着几分关切和疑惑。仅一瞬间,他立刻调整好了自己的神态,尽可能表现得平常。


    他整理好语气,镇定地问:“还有什么事吗。”


    “我离职后应该会有一个欢送会。”


    洛斯贝尔顿了一下,还是开口问了:“您会来参加吗。”


    她又补充说:“我想邀请勃利先生和安德鲁先生一起。”


    安德鲁的行程安排是和德墨柏亚绑定的,如果德墨柏亚不来,安德鲁大概率也不会来。至于勃利,要看维斯宫殿那日的事情多不多,德墨柏亚需不需要他。


    当然,要是德墨柏亚同意,他们就都一定是有空的。


    总而言之,洛斯贝尔打从心底还是希望德墨柏亚来的。毕竟,没了秘书这层身份,他们之间也没什么其他顺理成章见面的理由了。


    德墨柏亚默了两秒,问:“时间和地点定了吗。”


    洛斯贝尔清楚他本月的大致行程,也记得本周的所有行程计划。假定德墨柏亚没有其他私人行程安排,那他本周六晚上的档期是空着的。


    “这周六晚上,您有空吗。”洛斯贝尔试探地问,又说,“地点暂时还没有定,如果您要来参加,我会选个私密性比较好的餐厅。”


    或者干脆包下一整间餐厅也不是不行。


    洛斯贝尔想了想,这半年家里不怎么缺钱。她的工资不低,加上入营之后还会发一笔不少的鼓励金,包场也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


    反正这种事也不经常,或许,也就这一次。


    咚咚咚,心跳在默默计时。


    洛斯贝尔站在门边,等待着德墨柏亚的回复。


    “应该没什么事。”过了一会儿,德墨柏亚回答说,“我尽可能去。”


    “好。”洛斯贝尔轻轻颔首,“那等我订好餐厅,再发消息告诉您。”


    德墨柏亚看着洛斯贝尔开门离开的背影,解开了军装最上层的扣子,长舒一口气。他心想,路佩尔确实没说错,洛斯贝尔简直就是他的“诱引剂”。


    他无法控制自己所有的感官不去感知她。


    就算眼睛不去看她的一颦一笑,耳朵也会关注她的呼吸频率和脚步声,更是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她,去嗅闻她身上若隐若无的香味。


    光是克制、隐匿自己的爱意就足够困难了,他又怎么可能表现出对她毫不在意的漠然,更做不到拒绝她。


    回到工位的洛斯贝尔问薇洛安。


    “走特批的辞职流程一般需要多久。”


    薇洛安停下手下工作,心领神会后叹了口气。


    “虽然是件值得庆祝你的事情,但果然还是有点儿舍不得你。”


    “三天左右吧。”她笑着回答道。


    “这样。”洛斯贝尔同她说了对接工作的事,接着问他们,“你们这周六晚上有空吗,我想请大家一起吃顿饭。”


    薇洛安扬起明媚的笑,爽快地答应:“我没问题。”


    洛斯贝尔看向维克多,眼神隐约有些迟疑。


    秘书处的人都知道,维克多不喜欢这种聚会,向来是能推则推。


    “我也可以。”维克多点了点头,没推却。


    维克多想的是,艾拉的欢送会他都去了。他和洛斯贝尔共事的时间更久,关系还不错,而且欢送会性质特殊,本就不好推脱。


    洛斯贝尔笑了笑,转头又问薇洛安:“你有什么推荐的餐厅吗。”


    “要私密性好一点儿的。”


    “清谷会馆怎么样。”


    说起私密性好的场所,薇洛安立刻想到这个地方。


    “是家私人会馆,上流社会的人经常在那里举办私人的小型宴会,都是单独的小院。”


    薇洛安忽然犹豫了片刻,又说:“不过那里的开销不低,还得有关系才能订位置。”


    “你有办法吗。”洛斯贝尔问她。


    “我自己没有。”薇洛安摇摇头,她可没那个资格,“不过我记得之前毕夏普大人帮殿下订过。”


    “好,我知道了,谢谢。”洛斯贝尔不想用毕夏普或是德墨柏亚的关系去订。


    德墨柏亚去过的会馆……


    之后,洛斯贝尔又去问了莎莉亚,问她有没有办法订清谷会馆的位置。


    “我爸订过,我还跟着去过一次,环境真挺不错的,饭菜味道也好。”


    莎莉亚没详细说明上回去的原因,因为她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拉去相亲的,那场面不太愉快来着。


    她顺其自然地提出:“你是想订位置吗,那我帮你问问看有没有空位。”


    “不过,我记得那地方价格不便宜。”莎莉亚提醒她说。


    连她都觉得不便宜的地方,对洛斯贝尔来说,吃一顿饭会是不小的负担。


    “没事,你先帮我问问吧。”


    “你怎么突然这么舍得大出血了。”


    洛斯贝尔向来都是能省则省的性格,平日里从不关注珠宝首饰和包包一类的奢侈品。就是最基本的衣服鞋袜,她也都习惯挑质量好,性价比高的经典款,不会过时。


    什么契机能让她肯花这么一大笔钱请吃饭。


    “我入军选拔通过了。”虽然还没有公示,但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莎莉亚激动地说:“那这可是大喜事!你要请我吃饭啊!”


    “好。”洛斯贝尔毫不犹豫地应下,“但得等等,我要从秘书处辞职了,得先请同事们吃顿饭。”


    莎莉亚脑子一转,轻声问:“那皇太子殿下也去吗。”


    话筒那端沉默了几秒,像是不确定地回答:“大概吧。”


    那就难怪了,莎莉亚立刻懂了她为什么要订清谷会馆的位置了。


    “我现在就去帮你问。”


    周六,雾山清谷会馆。


    莎莉亚帮她订了一间位置稍偏的小院。


    尽管小院位置不是最好的,但光预定位置的费用就要五百星币,相当于洛斯贝尔半个月的基础工资了。


    “卡佩小姐,请跟我来。”接待人员走到她面前,姿态谦逊。


    进入会馆后,会馆会安排接驳车接送他们到预定的小院。


    洛斯贝尔将一串车牌号写在便签上,交给侍应生,嘱咐说。


    “这辆车上是我的客人,直接让车开到院子门口就好。”


    “好的,我会和保安说一声的。”


    部分不愿露面的客人也可以选择直接将车开到院子门口,但预订人必须提前提供车牌号,他们才方便放行引路。


    洛斯贝尔提前问了安德鲁,他们可能驾驶轿车的车牌。


    菜单是提前定的,侍应生微笑着对洛斯贝尔说:“您需要上菜或是有其他需求,都可以按房间内的呼叫铃,祝您用餐愉快。”


    “谢谢。”洛斯贝尔礼貌道谢,抬手看了眼时间。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三个小时前,德墨柏亚就在衣帽间挑选合适的衣服,既不能太显眼,又不能太随便,挑挑拣拣过了快一个小时。


    德墨柏亚是在约定时间的前一个小时出的门,从皇宫到会馆的车程就差不多一个小时。车子行驶到会馆附近的路边停着,没有马上进去。


    坐在驾驶座的安德鲁扫了一眼车内电子屏上的时间,七点半。


    已经超过约定时间半个小时了。


    “殿下……”安德鲁抬眼看向后视镜,后座的德墨柏亚正看着窗外发呆。


    “我们是否现在过去。”


    “再等一会儿。”


    安德鲁不知道德墨柏亚在等什么,精心打扮了提前出门,又要在这里等。


    “洛斯贝尔,祝你顺利当上指挥官!”薇洛安喝了点酒,更兴奋了。


    比起在艾拉的欢送会上,她在这里更加松弛。


    而且他们的顶头上司也不在场。


    洛斯贝尔朝她会心一笑,拿着手里的果汁和她干杯。她放下杯子的时候,不经意地瞥了眼手腕上通讯器的时间,都快过一个小时了。


    她皱起眉头,心想,德墨柏亚还来吗。


    又过了二十分钟,包厢的门被侍应生拉开。


    “殿下来了。”薇洛安最先注意到德墨柏亚,立刻收敛了几分不正经。


    洛斯贝尔猛地抬头去看他。


    他穿了一套灰色的西装,款式稍微休闲,却又是三件套,内衬是一件纯黑色的衬衫,让人一时摸不准他是从正式场合过来,还是普通的穿搭。


    众人让出最靠近主位的位置给他,也是最靠近洛斯贝尔的位置。


    德墨柏亚感受到下属的拘谨,微笑着说:“大家都随意些吧,我一会儿还有事,待会儿就走。”


    正在帮他挪餐具的洛斯贝尔微微愣了一下。


    她问德墨柏亚:“殿下,喝酒还是喝果汁。”


    “果汁吧。”那大抵之后是正经事。


    她帮德墨柏亚倒了果汁。


    场子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德墨柏亚静静地吃了几口饭,偶尔搭话。


    他举起杯子再次祝贺洛斯贝尔:“以果汁代酒,恭喜你更接近你的梦想了。”


    两个玻璃杯轻轻相撞,又很快分开。


    “谢谢殿下,还要多谢殿下的提携。”


    除了客套话,洛斯贝尔竟然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我没提携你什么。”德墨柏亚像是不计前嫌地笑了,认真说,“入军选拔的机会是你自己赢得比赛争取来的,通过选拔也是你自己的能力。”


    “洛斯贝尔,是你自己足够优秀。”


    甜滋滋的橘子汁入口,尾调又在喉咙口泛着一丝酸涩。


    德墨柏亚只待了差不多半小时,就起身。


    “你们玩得尽兴,我先走了。”他继续在这里,大家都拘束。


    安德鲁也打算跟着走,德墨柏亚对他说:“你再留一会儿吧,给你放个假。”


    安德鲁注视着德墨柏亚的眼睛,没吭声,但是又坐下了。


    德墨柏亚走出包厢,同时给安德鲁发消息。


    [一会儿结束了送洛斯贝尔回去。]


    [我在会馆房间休息一会儿,你送完她再来接我。]


    在收到洛斯贝尔聚餐地点的消息时,他就提前告知了会馆主人,要了最高级的休息套房。


    包厢内,洛斯贝尔瞧了眼德墨柏亚没动两口的餐具。她已经特意点了他平日喜欢的菜式,也没见他多用一些。


    洛斯贝尔叹了口气。


    “那是葡萄酒。”薇洛安见她去拿酒,提醒她道。


    饭局开场时,洛斯贝尔说过自己酒量不好,只喝果汁。


    “我知道。”洛斯贝尔扯嘴角笑,“机会难得,喝点儿。”


    她打趣说:“我现在不用上班,也不用早起。”


    况且,距离她入营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


    薇洛安立刻察觉出她的不对劲,也很快联想到刚刚离场的殿下。


    散场前,薇洛安拉着洛斯贝尔去洗手间,并跟她说了几句小话。


    “洛斯贝尔,其实这些话我不该问的。”薇洛安深深叹气,“但我们应该也算得上朋友。”


    洛斯贝尔喝了两杯酒,但很有分寸地没有喝到不省人事,微醺的状态,意识还存着几分清醒。


    她看着薇洛安,又听见她说:“我看得出来,你和殿下之间应该发生过什么。”


    “什么都没有。”洛斯贝尔下意识地反驳。


    “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殿下对你挺上心的。”薇洛安解释道,“而且,我感觉你对殿下也不完全没有感觉。”


    可薇洛安也知道,一个beta要想和殿下在一起,是很困难的事情。


    “我问你,你知不知道,殿下推拒了艾拉小姐的婚事。”


    洛斯贝尔微微睁大眼,没点头也没摇头。


    “现在私下也有流言,说殿下不喜欢omega,但没明说是他喜欢alpha还是beta.”


    但不管是alpha还是beta,这对德墨柏亚风评的影响都不大好。


    这些年,德墨柏亚身上没有其他绯闻谣言,一直靠着抑制剂度过易感期也是众所皆知。德墨柏亚推拒婚事,使得这些传闻都有了几分真实性。


    洛斯贝尔怔怔地看着薇洛安,又想起艾拉宴会上的那些流言,皱着眉不语。


    “还有一件事。”薇洛安见她情绪低落,有些踌躇,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会不会对她产生动摇。


    “我听说女皇往殿下那里送了omega.”


    洛斯贝尔心头一震,连着酒意都醒了三分,眨了眨眼,胸口更闷了。


    “但殿下将人轰了出来,还差点儿把人杀了。”


    洛斯贝尔不可置信地注视着薇洛安,总觉得德墨柏亚不会轻易对一个omega动手。就算是不碰那个人,也不至于要杀了对方吧。


    “具体的,你可以跟勃利或是安德鲁打听打听。”


    “总之,最近殿下应该也过得挺不好的,你看他状态也就知道了。”


    什么情况会让女皇不顾名声地往皇储身边送人,同样是alpha的薇洛安,多少能猜到点儿。


    薇洛安没有想鼓动洛斯贝尔的意思,就是觉得这段时间两人之间的氛围不好,状态也差。刚刚看见洛斯贝尔借酒浇愁,更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没别的了,我们回去吧。”


    洛斯贝尔有些心不在焉,结束时单独找到了勃利。


    “勃利先生,能和您聊聊吗。”


    第74章 “要亲吗。”


    清谷会馆建在雾山半山腰。


    从套房洁亮的玻璃窗向外眺望,是夜色沉沉的山林。潮湿的湿气团起薄雾,将暖色的夜灯也映得模糊朦胧,气氛格外静谧,仿佛世外桃源。


    套房内,空气温度和湿度都调节得正刚好,还飘着一股浅淡的幽幽香味,是令人舒心的木质茶香,清新而不悬浮。


    舒适安静的环境极其适合放松身心小憩,但德墨柏亚没有多少睡意,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一旁的边桌上放着打开的葡萄酒和盛装紫红色酒液的酒杯。


    放空的意识不由自主地浮现刚刚洛斯贝尔的神情和动作,像是电影慢放一样回味每一个细节。他不是没有注意到,香煎扇贝是在他入席后上的,还被侍应生特意放在了他的面前。


    除非是生鱼片一类的冷盘,热处理过的海鲜冷会有更明显的腥味。


    一开始薇洛安给洛斯贝尔的个人资料里,只记录了德墨柏亚的忌口。他偏爱牛肉和海鲜,是洛斯贝尔自己观察出来的。


    在邮轮上的海济餐厅时,洛斯贝尔就发现,比起龙虾蟹肉,德墨柏亚会更喜欢贝类和鱼肉,尤其是扇贝和生蚝。


    门铃声打断德墨柏亚的思绪,他放下酒杯,起身朝门口走去。


    清谷会馆的安保森严,门铃也只响了一声,德墨柏亚理所当然地认为来人是安德鲁,直接拉开了房门。


    “人送回……”话说到一半,在看见对方面孔时倏地止住。


    洛斯贝尔站在门口,一双沉黑色的眼睛直直盯着德墨柏亚。


    怎么会是洛斯贝尔。


    德墨柏亚来不及调整脸上的神情,微微睁大眼睛,讶然地注视着她,手还握着门把手,定定地站在门口。


    “殿下。”洛斯贝尔的声音有些沉,“我能进去吗。”


    握着门把手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德墨柏亚回神似地眨了眨眼,侧身让出进门的通道。


    等洛斯贝尔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时,他迟疑着将门虚掩,留出一条缝。


    也像是给自己留了一丝余地和空隙。


    “洛……”他一回头,人影猛地扑到他怀里。


    毫不设防的身体因为惯性向后,后背靠在门上,咔哒一声,门锁关上,将缝隙也紧闭得严丝合缝。


    事情的走向在德墨柏亚的意料之外。


    他微微皱起眉头,低头去看反常的洛斯贝尔,双手自然地以保护的环抱形态,虚虚地悬空在她身侧。


    洛斯贝尔左手搭上德墨柏亚宽厚的肩膀,右手紧贴着他脖子上的大动脉,掌心下能感受到突突的跳动,变快的心跳频率完全出卖了对方的真实情绪。


    她微微踮起脚尖,主动拉近与德墨柏亚的距离,眼眸望进那双慌乱被扰动心湖的澄澈蓝眸,还能从眼睛里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倒影。


    温热的鼻息扑在德墨柏亚的脸上,很烫,烫得他浑身神经都跟过了电一样,带来刺激的战栗。但他的身体又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冷峭寒风冻住,全身肌肉都紧绷着,不敢轻易动弹。


    脑中的冲动和理智在疯狂拉扯。


    他应该推开她,应该问清她发生了什么,但躁动的细胞像是磁铁的引力,控制不住地想要靠近,想要直接吻上去。


    喜欢的人在主动投怀送抱,谁又能无动于衷。


    德墨柏亚忍不住往前贴近的唇,像是被烙铁烫了一般,又往后缩回,连带着聚焦在诱人唇瓣上的视线一起收回。


    他抬眸,撞进那双充满审视的眼睛里,不可控制地微微扩张瞳孔,紧张地干咽,喉结上下游动。


    只需要简单的试探,洛斯贝尔就能知道,他现在对她到底是什么感觉。


    下意识的反应还有心跳骗不了人。


    洛斯贝尔的鼻尖擦过他的鼻尖,低下眼去看他绷紧的唇线和下颚线,很轻很轻地问了一句。


    “要亲吗。”她又抬眼,直勾勾地凝视他。


    德墨柏亚的瞳孔有轻微的颤动,眼睫毛也不安地抖动着,嘴巴却没有说出任何拒绝的话来。


    她是了解他的,不拒绝就是肯定。


    至少,没有马上拒绝,就是犹豫。


    德墨柏亚的目光根本无法从她的脸上挪开半秒,玄关暖色的束灯照得暗色的眼眸也波光潋滟,好似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黑珍珠,潋滟明动。


    近距离下说话时呼出的呼吸里还有淡淡的酒味。


    “你……”是不是又喝醉了。


    唔。


    洛斯贝尔没有再给他开口的机会,抚在他颈上的微凉的手像是灵活的游蛇,游走攀附到他颈后,只轻微用了点儿力,就将他的头拉下,直接贴上他的唇。


    砰。


    控制理智的中枢神经电光石火般地猛然爆炸,将所有的权衡和冷静都被抛诸脑后,大脑中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空白,所有的行动都凭借直觉。


    下一秒,一只发烫的宽大掌心紧贴着洛斯贝尔的后腰,用力将人按进怀里。另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脑勺,将这个只是蜻蜓点水的吻紧贴得更加密实,不允许她后退半步。


    德墨柏亚一点儿也不温柔,一直隐忍克制的所有感情都在开闸的瞬间骤然爆发。他像是怕被人抢走棒棒糖的小孩儿,紧紧抓着糖棒,把糖果往口腔最深处送,不断地去吮,去舔,去汲取糖果所有的甜。


    这个吻是由洛斯贝尔开始的,但她逐渐丧失了掌控权。跑三千米的耐力在这一分多钟顷刻消耗尽,她有些缺氧,双腿软得不自觉弯曲膝盖。


    德墨柏亚像是感觉到她的脱力,整条手臂环绕住她的腰,将人半抱着转到门边,让她背靠着门,按着后脑勺的手同时上移护住她的脑袋,防止磕碰。


    “哈……”仅这一会儿,洛斯贝尔短暂地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刚刚还澄澈的蓝色眼眸这会儿变得黏稠,一副尝不够的模样,又低头吻了下去。因为呼吸还未能闭上的嘴城门洞开,任由敌军破门而入,攻城略地。


    两种葡萄酒的味道交织在一起,酸与涩,甜与香,像是逐渐加温的热红酒,液体在不断升温。热度使酒精也慢慢地挥发,轻轻柔柔地飘在脑袋里,让人有些许的晕眩,最后舌尖只剩下丝丝甜味。


    德墨柏亚饮尽这杯充满柠檬香的红酒,又依依不舍地含了含酒中被温热得软甜的水果,果肉饱满,沾满汁液,简直让人想要用牙咬下去。


    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再继续就要失控了。


    德墨柏亚强迫自己松开洛斯贝尔,放开她的瞬间,他回味无穷地舔了舔自己的唇角。瞧见她眼角似有水光,他又抬手勾起手指,用指节轻柔地帮她抹去。


    洛斯贝尔原先环绕在他颈边的手下滑到他身前,紧紧攥着他的浅灰色马甲,将昂贵厚实的布料抓得满是褶皱。


    原来接吻是这种感受,感觉自己像是一朵轻飘飘的云。


    她坐在他抵在门上的大腿上,似乎还没有缓过神来,闻声气息不稳地抬眼看他,感觉自己还像是虚浮的一朵云,踩不到实处。


    “洛斯贝尔……”开口说话,音色有种粗粝的低哑。


    理智在慢慢回笼,但在瞧见她泛着不自然红晕的脸颊和唇时,还是忍不住喉管收束,有种干渴的痒意。


    德墨柏亚一把将人抱起,将人抱得高了些,避开了可能抵到的部位。他的脚步在床尾顿住半秒,又抱着人到窗边的沙发上坐下。


    他单膝跪在地上,像是忠诚的骑士,又像是罪孽深重的罪人。


    “抱歉。”他低着头,没敢去看她的眼睛。


    “为什么要说抱歉。”


    明明是她主动的,他为什么要道歉。


    洛斯贝尔盯着他金色的头发,忽然想到了伯温家养的那条金毛犬,每次见到人都会热情地扑上去。


    很快,她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怎么能将德墨柏亚比作狗,还是伯温那个讨厌鬼的狗。


    德墨柏亚抬眼去看她,又恢复了从前那种柔情的眼神,缠绵的,眷恋的,恨不得把人装进眼睛里的。


    他在害怕,害怕从洛斯贝尔的眼睛里看到悔意。


    她喝了酒,可他没有喝醉,不应该趁人之危的。


    尽管是洛斯贝尔自己送上门来的。


    “洛斯贝尔,你又喝醉了。”他扬起嘴角,露出一个很淡的笑。


    洛斯贝尔敏锐地捕捉到那个“又”字,而且德墨柏亚这样跪在她身前的画面是那么的熟悉。


    “艾拉成人礼那晚,你是不是去过露台。”


    德墨柏亚怔住,同她对视的瞬间,意识到自己瞒不住她。


    “嗯。”他承认了,“但我只是偶然碰见你,也没有做什么。”


    洛斯贝尔蹙起了眉头,他到底处心积虑地瞒了她多少事。


    到套房来的半个小时前。


    “勃利先生,能和您聊聊吗。”


    洛斯贝尔单独找到勃利,比起滴水不漏的安德鲁,从他这里或许更能打探到消息。


    况且,上次勃利还找她帮过德墨柏亚,她知道隔离室的存在,勃利应该对她少些戒备。


    “我刚刚瞧殿下没吃多少。”洛斯贝尔抿了抿唇,提及德墨柏亚,“他近来似乎憔悴了不少。”


    她旁敲侧击地问:“上次易感期后,他的身体状况好些了吗。”


    人精如勃利,立刻就猜到洛斯贝尔找他是为了什么。


    事实上,只要勃利不肯说,任何人都不可能从他嘴里探听到任何有关德墨柏亚的消息。否则,他也不可能在侍从长的位置上待了近二十年。


    勃利不说话,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表态。


    洛斯贝尔领会到他不能主动说,她欲言又止,踌躇片刻又问。


    “抑制剂对殿下也没用了吗。”


    她在隔离室明明看见了使用过的抑制剂,可德墨柏亚易感期的症状却完全没有好转。


    勃利依旧没有回答,垂下的眼眸和叹息声便是答案。


    “那……殿下真的。”洛斯贝尔心头顿时像是扎了一根刺,“他……”


    洛斯贝尔从薇洛安那里听说过,德墨柏亚是接受不了愈灵师疗愈的。


    如果连抑制剂都无效的话,能度过易感期就只剩下一种办法了。


    “那他,是怎么度过易感期的。”她委婉地问。


    “对不起,卡佩小姐,多的我不能说。”勃利摇头,面露歉意,“如果有机会,您再去一趟殿下的寝殿,您便会知道了。”


    其实即使勃利不说,洛斯贝尔也能从德墨柏亚的状态猜到。如果他顺利度过易感期了,就不可能是现在这样憔悴消瘦的模样。


    可勃利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洛斯贝尔,我送你回去。”她回去时,安德鲁还没走。


    洛斯贝尔隐约察觉到不对。


    且不说安德鲁不会让德墨柏亚一个人走,就是留下,散场后他也该立刻去找德墨柏亚。


    很明显,安德鲁是德墨柏亚特意让留下的。


    “不用了,我一会儿自己回。”洛斯贝尔婉拒道。


    可德墨柏亚让他送洛斯贝尔回去。


    “你现在不走吗。”安德鲁问。


    洛斯贝尔扫了他一眼,除了训练,安德鲁不会对她的私事过问。


    “嗯。”她点了点头,“我可能在这里过夜,你先走吧,谢谢。”


    每个院子里都有休息的客房,留下过夜也是完全没问题的。


    果不其然,安德鲁脸上露出了纠结的神情。


    安德鲁这个人不擅长说谎,所以平日里都是能不开口就不开口,比毕夏普话还少。


    “怎么了吗。”洛斯贝尔问他,“你不去找殿下吗。*”


    安德鲁有种语无伦次的尴尬,说:“没事。”


    洛斯贝尔又问:“殿下去哪儿了,他不是说他有事吗。”


    安德鲁不可能不知道德墨柏亚今天的安排,但他答不上来。


    洛斯贝尔倏地笑了,肯定地说:“他还在会馆吧。”


    她打算定这个会馆的时候,就提前打听过这个会馆的背景了。


    会馆的主人是查理公爵,也就是德墨柏亚在邮轮上伪装身份,威廉的父亲,查理公爵。


    查理公爵还是德墨柏亚的堂舅,女皇的堂兄,名副其实的皇亲国戚。


    安德鲁闭口不答的样子就已经足够让洛斯贝尔确信了。


    洛斯贝尔盯着安静下去的德墨柏亚,余光扫过他明显的灰色西裤。


    她问他:“为什么停下来,不继续了。”


    德墨柏亚讶然地注视着洛斯贝尔,有刹那的惊异和不解,她态度转变得太快,这很反常。


    “你知道了。”他沉下声线,变得严肃几分。


    “您指的是什么。”洛斯贝尔明知故问,她就是要逼他亲口承认。


    德墨柏亚的心脏被人猛地揪紧,酸涩且疼。


    他哽住,冷下语气,一字一句地说:“洛斯贝尔,你已经不是我的秘书了。”


    “你没必要……”为了我‘献身’。


    “那你呢。”


    洛斯贝尔大胆地打断他的话,然后像那天晚上一样伸手去摸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神像是触控灯一样,忽而又变清亮几分。


    “你又不是我的谁,没必要为了我守身如玉。”


    她知道了。


    不仅知道他易感期无药可治,还知道女皇往他枕边送人的事了。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爬升到后脑勺。


    德墨柏亚整个人如坠冰窖,怔怔地望进她的眼底,看着她脸上挂着笑意不达眼底的浅笑。


    但其实洛斯贝尔不知道那个omega长得和她有六分相似的事,在昏暗的灯光下还能更像一点儿。


    她轻笑一声,语气却有几分无奈。


    “你这么折磨自己,何苦呢。”


    第75章 柔软。


    过去,洛斯贝尔时常觉得,爱情就是一颗令人变得愚蠢的“毒药”。


    陷入爱情的人,通常会失去理智和清醒,做出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来。她为此感到不解,不明白人们为何对充满副作用的剧毒趋之若鹜。


    因此,她也偶有庆幸,庆幸自己是个不受信息素控制的beta.


    但现在,洛斯贝尔忽然理解了。


    爱情并不是“毒药”,可它会让人心甘情愿地服下毒药,从此变得无药可救,唯有对方才是病症唯一的“解药”。


    洛斯贝尔何尝不知道问题的答案。


    德墨柏亚当然不仅有一种选择,他完全可以利用一个omega度过难捱的易感期。她也相信,会有不少omega愿意成为他的备选。


    但德墨柏亚没有,他将自己逼进了一条死路。


    而唯一通向生路的绳索,就攥在洛斯贝尔手上。


    求爱之人有时无异于求生之人。


    他们昂首望向墙头,通过迫切的呼唤,渴求对方降下求生的绳索。


    绳索牵连两端,即便本身足够牢固,但人性往往难以预测。


    站在墙底的人能顺着绳子往上爬,握住绳子的瞬间也会有迟疑,担忧上面的人会随时松手。站在墙上的人拥有丢绳的主动权,却无法确定对方是否会将自己也拖拽下去。


    爱是弃暗投明的生路,彼此势均力敌,凭借着“信任”向上。


    德墨柏亚和她之间的信任有多少,不多也不少,恰好卡在一个临界值,多一点儿越界,少一点儿便后退一步。


    若是两人都想留有余地,距离便只会隔得更远。


    面对洛斯贝尔丢下的逃生绳,德墨柏亚只是沉默着,抬头注视着她,眼中似乎并没有求生的急迫。


    “洛斯贝尔,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爱不是胁迫,他不呼喊自己的痛苦,也不希望洛斯贝尔因为怜悯而接纳他。


    洛斯贝尔此刻像是被人攥着心脏一样,又闷又疼。


    她难受极了。


    洛斯贝尔一开始拒绝德墨柏亚,就是希望一切能够回到正轨。


    她希望他能重新爱上另一个omega,顺利地度过易感期,与对方顺理成章地结婚,做众人眼中完美无瑕的皇储。


    可德墨柏亚偏偏不肯,他一边强忍着易感期,一边还要和女皇作对,现在就连上流圈子里也已经开始流传关于他不好的传闻。


    事态越发偏离她的预想。


    他怎么就那么固执,那么的“不聪明”。


    德墨柏亚轻叹了口气,伸手覆上她抚摸自己脸庞的手背,停留一刻,又轻轻拉下她的手。


    她喝酒了,许是生了恻隐之心。


    刚刚的那个吻,于他已是意外之喜,他不能再越界了。


    德墨柏亚正要起身,垂首轻声说:“我送你回去。”


    洛斯贝尔更生气了,气他承担所有一声不吭,气他事到如今还如此绅士。或许也气她自己,气她反应迟钝,气她瞻前顾后。


    玩伴也好,一次性解药也好。


    她既然来了,就不可能空手而归。


    洛斯贝尔另一只手直接抓着他的领带,往前扯,逼问他。


    “真的不要?”


    她似是威胁,狠了几分语气说:“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德墨柏亚对她从不设防,被她这么一拽,还未完全起身的膝盖又重新跪在了地上。万幸套房内铺着地毯,猝不及防地膝盖着地,倒也不是很疼。


    他单手撑着沙发边缘,只差一点儿手指便能碰到她坐下微微凹陷处的臀腿,抬眼看向居高临下表情发了狠的洛斯贝尔,脸上依旧挂着温柔的微笑。


    “洛斯贝尔,我不和不爱的人做。”说这话的时候,他喉结上下滚动,根本没有话语里的那么无动于衷。


    刚刚洛斯贝尔已经将他的西装马甲捏得起皱,也不在乎此时再将他昂贵的领带也攥得皱皱巴巴。


    真是软硬不吃的犟骨头。


    德墨柏亚半跪着,抬头仰视她的样子像是下位者,可云淡风轻的姿态反倒让洛斯贝尔变成了更急切的那一个。


    他轻笑着逼问她:“那你喜欢我吗,洛斯贝尔。”


    德墨柏亚甚至都不用她说爱,只需要有一点儿喜欢就够了。


    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储,是手握实权的最高指挥官,却在她的面前纡尊降贵,委曲求全。


    洛斯贝尔咬着牙,一点儿没有被讨好的欣喜和傲气。


    她望进他变得冷静且笃定的眼神里,他像是完全确信她不可能承认一样。


    “喜欢。”她又轻又慢地吐出那两个字,仿佛怕他听不清。


    砰的一声,耳边有焰火爆炸,轰鸣让人头脑空白。


    洛斯贝尔怎么可能不喜欢他。


    且不说他的样貌、身份都是独一无二的出类拔萃,德墨柏亚对她的喜欢又是那么热烈,明里暗里地帮她往上走,她怎么可能不动心。


    是一直待在一起工作的距离和时间弱化了这份感觉。


    这两个月,她控制不住地想他,害怕又期待地能够在梦里梦见他。


    这也洛斯贝尔更加清楚地意识到,她喜欢德墨柏亚。


    洛斯贝尔紧盯着德墨柏亚的脸,将他脸上所有细微的神态变化都纳入眼底。他怔住,抬眉微微睁大双眼,又轻压下眉头,嘴唇半张,欲言又止。


    洛斯贝尔又往身前拉了下领带,俯下身去贴近他的脸,眼神下撇故意扫过他还红润的唇,又懒洋洋地抬眸,与他的眼睛对视,一举夺回局面的掌控权。


    “那我说想要,你给不给。”她挑眉,略挑衅地看着他。


    如果立场对换,是她需要德墨柏亚,他会拒绝吗。


    撑在沙发边沿的手掌收握成拳,德墨柏亚皱眉,绷紧了唇线,连呼吸都放慢半拍,不可置信地去探究她眼睛里最真实的情绪。


    德墨柏亚不可否认,他动摇了。


    做秘书的这半年,洛斯贝尔越来越了解德墨柏亚,也锻炼出更敏锐的察言观色的本领。她很清楚他这副表情代表着什么,他在思考,在冷静,在说服自己。


    不能给德墨柏亚思考的机会。


    洛斯贝尔低头直接贴上他的唇,用干脆的行动去剪断他脑子里理智的那根弦。


    德墨柏亚最后残存的理智支撑着他第一反应去推开她,但洛斯贝尔不放,一只手死死拽着他的领带,另一只手环抱住他的脖子。


    “嘶。”洛斯贝尔咬着他的下唇,不给他逃走的机会。


    德墨柏亚真是被她气笑了。


    她想要,他当然给。


    德墨柏亚往前倾身,一只手从背后揽住她的后腰,另一只手托举着她的单条腿,把人架在腰间,腰腹臀腿同时发力,就这么把人给抱了起来。


    往下落的重力让人下意识地环抱住身前的人,洛斯贝尔双臂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紧贴着他的胸膛,双腿交叉在他腰后,跟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的身上。


    德墨柏亚把人抱到床上亲吻,托着的那只手去摸她的顺滑的发丝。在梦里,他摸过她的头发千万遍,却没有真正这样将五指穿过她的头发,任由头发将他的手指缠绕。


    德墨柏亚支起上半身俯身拉开一段距离,喘息着吞咽一口唾液。


    “再说一次,你喜欢我。”他又一次向她确认。


    洛斯贝尔的手还勾着他的后脖颈,用格外温柔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同他复述。


    “我喜欢你。”这句话就像是某种打开锁链的信号。


    如果你亲手打开了束缚野兽的锁链,那也必须承受被其反扑的后果。


    窗边的葡萄酒才喝了四分之一,德墨柏亚当然不可能醉。但他此刻却觉得自己像是醉了,头脑是微醺的飘忽,有种抛却所有世俗与现实的洒脱。


    套房里的茶香香薰完全被一股浓烈的酒香掩埋。屋里仿佛燃烧着温暖的壁炉,升温的空气里还混杂着木头燃烧生烟的烟熏辛辣。


    但洛斯贝尔根本闻不见信息素的气味,她只能嗅到德墨柏亚身上一股淡淡的薄荷气味。那味道她特别熟悉,和她家里的洗发水味道简直一模一样。


    “你喷香水了吗。”洛斯贝尔有些晕晕乎乎,其实她是知道德墨柏亚不喷香水的。


    德墨柏亚伏在她颈边轻笑一声,热气扑得她脖子痒痒的。


    “没有。”他勾起一缕她的头发放到鼻尖,深深吸了一口。


    湿热的唇贴着她的耳朵,声音又低又沉,像是咖啡机倒出来的咖啡粉残渣,是还有一点儿颗粒感的喑哑。


    “是洗发水的味道。”他来之前洗过澡,洗发水是之前让勃利特意找的和她气味最相似的品牌。


    洛斯贝尔没想那么多,只说:“和我的味道好像。”


    德墨柏亚又笑了一声,偏头去吻她的脖子,细密地,珍重地往下点,停在她的肩颈,用牙齿轻轻咬了咬她的右肩。


    “你属狗的吗。”洛斯贝尔微微吃痛,伸手推了推他毛绒绒的脑袋。


    德墨柏亚又用拇指摸了摸自己留下的浅浅的牙印,蓝色的眼眸如同深夜的海,晦暗且深沉。


    “要是你有腺体就好了。”他遗憾地感叹道。


    那他就能标记她了。


    洛斯贝尔扯了扯嘴角,理性的大脑只是单纯地想,


    ——她一个beta,怎么可能有腺体。


    洛斯贝尔向来是“睚眦必报”的,她抓着他的头发,偏过头,也在他脖子边的腺体用力地咬了一口。


    “别……”德墨柏亚本想让她别咬,话又忽地止住,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


    腺体是alpha第二敏感的地方,易感期到来时,腺体会发热,严重时会有痛觉。


    而虽然alpha不能被标记,但被人啃咬腺体,那种引起浑身颤栗的爽感,不亚于结合时的快感。


    他突然希望洛斯贝尔再咬得重一点。


    洛斯贝尔咬得比德墨柏亚咬他时要重一点儿,但也不至于咬破。她松开嘴的瞬间,德墨柏亚又倾身亲了下去。他有时觉得洛斯贝尔还挺牙尖嘴利的,于是充满好奇地去勾勒她牙齿的形状与分布。


    “不要……”洛斯贝尔半支起身来,皱眉看他。


    德墨柏亚宽大的手掌掐着他刚刚险些碰到的大腿,欲低下去的头又抬起与她对视。


    他坏心眼地学着她刚刚挑衅的表情,也挑眉反问:“真不要?”


    “洛斯贝尔,刚刚说想要的也是你。”


    德墨柏亚朝她张开的唇轻轻吹了口气,揶揄地说:“洛斯贝尔,我觉得你不太诚实。”


    “两张嘴表现出来的完全不是一个态度。”


    洛斯贝尔怀疑德墨柏亚是真的属狗的,不然怎么什么都要舔一口,尝一尝。


    德墨柏亚常年训练和握枪,手上生了一层粗粝的茧,还有他锻炼出来的一身腱子肉,浑身上下哪儿都硬实,唯独唇舌和一颗心柔软无比。


    他愿意把身上最柔软的两个地方都奉献给她。


    德墨柏亚喜欢吃鱼肉和贝类,尤其刚从海里新鲜打捞上来的海鲜鲜甜,贝肉软嫩,微微带着点儿海味的咸,轻嘬一口还有丰盈的汁水。


    这时,他忽然回想起自己第一次吃海螺时的不得要领,无论怎么吸,怎么用舌勾弄,都吃不到藏在壳内最深处的螺肉,倒是把汁水全都喝光了。


    正是因为毫无技巧,根本猜不到他下一步会碰到哪里。洛斯贝尔觉得自己就像只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脱水之后连扑腾的力气都没有了。


    “德墨柏亚。”这还是洛斯贝尔第一次直呼他的大名。


    只不过因为气虚,她喊他名字时没有一点儿威慑力。


    德墨柏亚将人抱进怀里,感受到怀里人不受控制的轻颤,像哄小孩似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又极其珍惜地亲了亲她的头发。


    “好了,不继续了。”他想要去亲她的唇,被她扭头避开。


    德墨柏亚忍不住嘴角上翘,打趣她:“嫌弃你自己么。”


    洛斯贝尔瞪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挺翘的鼻尖上,霎时脸热。她一直都知道他鼻子挺,但这么清晰地感受,是头一回。


    她撇开眼,看着他衣冠楚楚,只在俯身的时候脱掉了合身的西装马甲,除了身上衣服裤子皱了点儿,还都完好无损地严密地包裹着身体。


    可她身上就剩下一件轻飘飘的雪纺衬衫。


    “你呢。”洛斯贝尔故意坐着往下压了压,得到一声闷哼。


    “你出尔反尔,说要给又不给。”


    “不是给了么。”德墨柏亚抚着她的后颈,用鼻尖蹭了蹭她的。


    他笑着说:“你要的我给了,我又没找你要。”


    怎么能这样耍赖的。


    洛斯贝尔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这种时候德墨柏亚还能跟她玩心眼。


    德墨柏亚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洛斯贝尔,我不想跟你只是上床的关系。”


    他把话讲得太直白,可犀利的话语和他手上安抚她的动作完全是两种态度。


    洛斯贝尔想跟他玩文字游戏,喜欢归喜欢,但她似乎并没有打算给他一个名分。要玩可以,他陪她玩,让她玩他也可以,但他不会伤害她,也不会突破那层界限。


    “那你想是什么关系。”洛斯贝尔也冷静下来,褪去情潮的黑色眼睛凝视他。


    “你觉得,我们又能是什么关系。”


    第76章 勇敢。


    氤氲着潮湿热气的气氛在逐渐冷却。


    德墨柏亚凝着她微蹙眉端的冷黑双眸,眼前不由地浮现出她刚刚如玻璃蒙雾的朦胧眼神。


    何况洛斯贝尔身上还只穿着一件若隐若现的衬衫,身上沁出些许薄汗,贴合身形的衣衫像是包裹着新鲜水果的保鲜膜,有种让人想要扯开的欲望。


    头脑的冷与身体的热还在猛烈对冲拉扯。


    说实话,他并不想在这种情形下和洛斯贝尔理论。浑身无处宣泄的热意与躁动快要将他点燃,脑中紧绷着仅残存一丝的理智防线。


    德墨柏亚撇开眼,咕咚吞咽一口口水后,又长舒一口气,起身取来挂在衣架上的西装外套,也是这套西服剩下唯一一件还平整的衣物。


    他把外套披在洛斯贝尔身上,仔细地将前襟拢好,完全遮盖住衬衫下的春色,又俯身抓过被子围盖住她修长的腿。


    洛斯贝尔眉头皱得更深,眼看着他将自己包成个粽子,内心不禁失笑。


    之前在德墨柏亚卧室的时候,他毫不避讳,现在她主动,他又跟往裤腰带上挂锁一样。


    反正更亲密的肢体接触也碰了,洛斯贝尔也不守着规矩喊他殿下,而是直呼他的名字。


    “德墨柏亚。”黑珍珠撞进温暖的洋流中,还滚烫的蓝眸暗潮汹涌。


    他明明就有感觉极了,却偏要中途喊停。


    “洛斯贝尔。”沉哑的声线有些无奈,又带着几分警示。


    德墨柏亚垂眸扫过她触感柔软的唇,发出一声极轻的气音,不知是笑还是叹气。


    怎么唇这么软,嘴却那么硬。


    “我只接受光明正大的关系。”他直直望进她的眼睛里,话语间有着不容反驳的笃定。


    她点头,他们可以是情侣。


    她不点头,他也可以继续做她暗中的追求者。


    一夜情,床伴,或是地下情,德墨柏亚通通都不接受。


    平坦的康庄大道他不走,一心一意要去走那难走的坎坷小路。洛斯贝尔真心觉得德墨柏亚软硬不吃,难搞极了,气得她想直接霸王硬上弓。


    共事半年时间,不仅洛斯贝尔更了解德墨柏亚,德墨柏亚也对她一目了然,一看她那蠢蠢欲动的眼神,他就知道她想做什么。


    德墨柏亚单手紧攥着西服两侧的前领,不给她再次扑倒自己的机会。


    “洛斯贝尔,就算今天如了你的愿。”他提醒她,“那之后呢,只要我不想见你,你根本不可能见到我。”


    “我也不可能只有一次易感期。”


    “你觉得你帮得了我几次。”


    洛斯贝尔就快要挣开束缚,听到他话的一瞬间,霎时停止了动作,瞳孔微微震颤后又惊又气地瞪向他。


    是啊,她已经不是他的秘书了。


    他们之间的身份鸿沟堪比天堑,要是德墨柏亚不愿意见她,她就是想方设法也难见他一面,更不用说接近他。


    “你这是在逼我。”他这跟拿自己的命胁迫她有什么区别。


    可洛斯贝尔忘了,能被威胁的前提是,你得在乎这个人,或者这个东西。


    “我没有逼你,洛斯贝尔。”德墨柏亚温柔地注视她,语气也很平和。


    “我说了,一切都是我自愿。”


    德墨柏亚清楚她不会再做无用功,于是松开了抓着衣服的手。


    “我让人送套干净的衣服来,你去浴室冲个澡吧。”


    他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拿起桌上的手持通讯器发信息,刻意避开视线不去看她。


    “你想住一晚我就再让人开间房,你想回去我让安德鲁送你。”


    总之,今夜不是个继续深谈的好时机。


    “不用了。”洛斯贝尔捞过床尾的两条裤子直接穿上,“我回小院的客房休息就好。”


    让安德鲁送衣服来,他还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一下便能领会她言下之意的德墨柏亚,打完消息的手顿在发送键上方,迟迟没有按下去。最终,他垂着眼眸按灭了屏幕,将通讯器放回桌上。


    耳边布料摩擦发出的窸窸窣窣声还在。


    德墨柏亚往酒杯里倒了半杯的葡萄酒,完全不在乎酒的香气和风味,只当止渴的水一口灌进干痒的喉咙里。


    直到听见屋内静下来,德墨伯亚这才回头去看穿好衣物的洛斯贝尔。他起身走到她面前,目光还是没忍住去盯她的唇。


    要是能得到一个晚安吻就好了。


    可惜,他们还不是可以随意亲吻的关系。


    德墨柏亚轻声对她说:“洛斯贝尔,等你想好了,我们再谈。”


    许是觉得这番话太疏离,他又柔声地询问她的意见似地问:“好吗。”


    洛斯贝尔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撇开眼低声说了句,我先走了。


    德墨柏亚是想送她离开的,但他现在的状况也没比洛斯贝尔好到哪儿去。满是褶皱的衣服,隐约洇湿一块儿的裤子,还有浑身沾满的信息素气味。


    目送洛斯贝尔背影离去后,德墨柏亚关上门,后背紧靠在门上,抬手去触碰自己的唇,脑子里拉扯到极限的那根弦终于绷断。


    他急需降火。


    枕头上还留有一丝洛斯贝尔的气味,德墨柏亚将整张脸都埋进散发着淡淡薄荷气味的枕巾里。


    清新的气味不仅不能使人清醒,反倒更像是令猫欲罢不能的猫薄荷,勾出内心更深的渴求。


    “洛斯贝尔……”深埋在枕头里发出的声音很闷。


    耳边隐约还能听见洛斯贝尔怒斥他名字的声音。


    直到鼻端完全只能闻见自己信息素气味,呼出在枕巾上的热息快将自己闷得窒息,德墨柏亚才偏过头用口与鼻同时呼吸凉几分的空气。


    从德墨伯亚的套房回到小院距离不远不近,正合身的牛仔裤这会儿却显得有些磨,走的每一步路都带来些许难受。


    但这点儿不适还不足以掩盖洛斯贝尔内心的难受。


    淋浴室内,流水冲洗去身上的黏腻。


    洛斯贝尔抬手摸到自己的右肩,那个不深不浅的牙印已经完全消失,摸不出一点印记。


    身为beta,她并不热衷于寻欢作乐带来的刺激。但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她是第一次,也确实足够令人感到愉悦。而另一处微凉的水流还在簌簌流下,同溅在墙上黏稠的乳液一同流进下水道。


    洗完澡后,洛斯贝尔换上了会馆的一次性浴衣,打算一会儿让人来取外衣拿去清洗烘干。


    在看见浴室抽屉内放着单独包装的,各种尺码的一次性内衣裤时,她忽然觉得自己的钱还花得挺值。


    过了好一会儿,客房的门铃响了一声,接着床头的固定话机也跟着响了。


    洛斯贝尔接起电话,听到话筒那头传来服务员客气的声音。


    “您好,门外机器人配送了一件物品,请注意查收。”


    洛斯贝尔一头雾水地挂断了电话,打开门操作机器,发现是一袋衣服。


    会这个时候给她送衣服的人,不用思考也能马上知道是谁。


    她翻开袋子,里面是一件白衬衫和一条黑色长裙,款式很简洁,是她平时可能会穿的风格,而且摸起来布料材质很好。


    在袋子底部还有一张卡片,上面的字迹无比熟悉,是德墨柏亚写的。


    ——衣服烘洗过,干净的。


    洛斯贝尔不奇怪德墨柏亚会知道她的身材数据,在入军选拔时就已经被上传到军队内网档案里了。至于衣服是从哪里来的,反正他们总有办法。


    第二天回家时,洛斯贝尔穿着干净的衣裙回去的。


    “洛斯贝尔。”她回家时,艾尔莉丝正要出门,笑着同她打招呼。


    卡佩酒庄重新开始运营,艾尔莉丝每日都很忙碌。


    但在艾尔莉丝靠近洛斯贝尔的时候,她顿时停住脚步,皱起眉头,睁大了眼睛,惊异地上下打量洛斯贝尔,欲言又止。


    洛斯贝尔很快注意到姐姐怪异的神态,疑惑地问:“怎么了吗。”


    问完她还低头瞧了眼自己身上,似乎也没沾上什么奇怪的东西。


    难道是这身衣服的问题?艾尔莉丝没见过她穿这套衣服。


    “洛斯贝尔……”艾尔莉丝迟疑地发问,“你昨晚,是和同事们一起吃饭吧。”


    洛斯贝尔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承认:“是啊。”


    艾尔莉丝抿了抿唇,关上了大门,拉着她到楼梯边的角落说话。


    “昨晚殿下也去了吗。”艾尔莉丝压低音量问,“你们没遇到什么事吧。”


    洛斯贝尔不知道艾尔莉丝为什么这么神经兮兮的,怔愣片刻,眼神充满困惑。


    “嗯。”她点头回答第一个问题,又摇头说,“没遇到什么事,怎么了。”


    艾尔莉丝猜到,因为洛斯贝尔是beta,平日里闻不到信息素,所以对信息素的存在也不敏感,更没有意识到她身上可能沾染上信息素的气味。


    “你身上,有alpha信息素的味道。”艾尔莉丝告诉她,又赶忙补充道,“不会很浓,挺淡的,靠近了才能闻得到。”


    如果是AO之间标记结合,双方身上都会沾染些许对方的信息素味道。


    尤其是omega,一旦被alpha标记,自身信息素的气味几乎会完全被alpha的信息素掩盖,能够起到排斥其他alpha的作用。


    而且,信息素的味道和普通的香水味不一样,轻易是洗不掉的。


    Alpha和omega闻了就知道是不是信息素的气味。


    Beta身上要怎么才能染上信息素的味道呢。


    要么是正巧撞上易感期alpha或是发情期的omega,意外沾染;要么就是和有信息素的人进行了不可言说的亲密接触,催发了信息素。


    人类总是会下意识忽略掉自己感受不到的东西。


    没谈过恋爱的洛斯贝尔,完全忽略了还有会暴露踪迹的信息素。


    “我……”她半张着嘴,眼神闪躲了一瞬,才慌忙解释说,“艾尔莉丝,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殿下之间没发生什么。”


    艾尔莉丝觉得洛斯贝尔的反应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洛斯贝尔,我没说什么啊。”艾尔莉丝忍不住失笑,“就算有什么,你们都是单身,也不违背道德律法。”


    洛斯贝尔往两侧扯了扯嘴角,多说多错,干脆不说话了。


    “好了,我得出门了。”艾尔莉丝又回头说,“洛斯贝尔,无论你做什么选择,作为家人,我一定会支持你的。”


    艾尔莉丝看得出来,洛斯贝尔内心有动摇,也看得出她的纠结,深知她为他们之间的身份差距所困。


    “洛斯贝尔,在我看来,你一直都是很勇敢的人。”


    勇敢地为人发声,勇敢地去尝试别人眼中的不可能。


    “如果你真的喜欢殿下,不如也去试一试呢。”


    “就像你当初鼓励我重新开酒庄一样,不尝试怎么知道有没有可能。”


    艾尔莉丝冲她一笑,是从前鲜有的明媚。


    离婚后,属于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洛斯贝尔倏地被艾尔莉丝的话给刺激到,她之前从来都不是这样畏头畏尾的一个人。换做从前的她,只要想得到,就一定会让自己配得上。


    “爱”果然会让人变得胆怯,变得愚不可及。


    洛斯贝尔是想找个时间和德墨柏亚谈谈的。


    但无奈,她突然收到了军区增加测试的讯息。


    在入军选拔中成绩达到前5%的考生需要参加此次测试。如果增加测试成绩达标,可以进入先进候补军,未来晋升的几率会大大增加。


    测试时间就在下周五,测试内容未知。


    在测试之前,洛斯贝尔最好不要和德墨柏亚见面。她现在已经不是皇室秘书,私下和德墨柏亚见面,很可能产生打探考题的负面影响。


    那就只能等测试结束后再联系德墨柏亚了。


    第77章 阿尔贝上将之子,菲尼阿尔贝。


    军区选拔基地。


    “这次测试的形式为小组合作,每组五人。接下来我念到名字的人出列,每五个人自动划分一组,排成一列。”


    皇室军每年新招一千人,选拔成绩在前百分之五的人,有资格参加先进候补军的追加测试,名额也就只有五十人。


    站在队伍前方的教官身穿深蓝色的军服,那是皇室军独有的制服。


    洛斯贝尔扫过教官肩头的军衔,橄榄枝与三棱星,是初级指挥官。


    做他们这些新兵的教官,初级指挥官就已经足够了。可在那位初级指挥官的身后,另一名女性肩上的军衔标志,是中级指挥官。


    中级指挥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菲尼阿尔贝。”教官叫出第一个名字。


    阿尔贝的名号如雷贯耳,能留在这里的人,大概率不会没听过阿尔贝上将的事迹。


    众人笔直地站定在队列之中,但目光却忍不住看向走出队伍的年轻男人。


    原来“橘子头”的名字叫菲尼。


    洛斯贝尔注意到,那名女性指挥官的目光短暂地停留在了菲尼的身上。或许,阿尔贝上将之子的名头,是吸引这位指挥官前来的缘由。


    “费弋泰勒。”被喊到名字的少年讶然地微微睁大双眼,愣了一瞬才出队。


    能和实力强劲的菲尼一组,无疑是件幸运的事情。


    费弋忍不住翘起嘴角,快步小跑到菲尼的背后站立。


    洛斯贝尔不太清楚这次分组的根据是什么,是随机打乱顺序还是有其他标准。


    不过,应该不会是按照成绩排名直接分队,不然对排名在后的人似乎不大公平。


    “洛斯贝尔卡佩。”教官喊到她的名字。


    洛斯贝尔稍稍压低了眉头,没想到自己竟然一开始就被分到和橘子头一组。她无声地轻叹一口气,出列后站在第一分组的最后一个。


    菲尼的个子很高,哪怕洛斯贝尔和他之间隔了三个人,只要稍微一抬眼,还是能越过人头看见他鲜艳得耀眼的“橘子”脑袋。


    直到念完名单,教官都没有宣布本次测试的内容。


    “好了,接下来按组别上车,严禁交头接耳,保持秩序。”


    人群中突然有人打报告:“报告,教官,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尽管对方打了报告,但教官皱眉不悦的脸色沉得像是风雨欲来的阴云,盯着那人的眼神更是如锐利的闪电般犀利。


    “服从命令,是你们入伍后要学的第一件事。”响亮而威严的声音恍若雷鸣,震得所有人都不敢再吱一声。


    大巴车上,洛斯贝尔坐在靠窗的位置,教官让他们拉上窗帘,似乎有意隐瞒大巴车前往的地点。


    大约过了一个半小时,他们来到一处野外训练基地,也是山林间,但显然没有上回德墨柏亚带她去的那个基地隐蔽高级。


    下车后,教官要他们排好队伍,这才公布了测试的项目。


    “接下来,每组成员自行选出一名‘队长’。”


    “队长的作用,不仅是队伍的领导者。本次测试内容,每组将有一个据点,通过淘汰其他组的队长,可以占据其他队伍的据点,据点只可被占据一次。”


    “并且,队长淘汰,则全组淘汰。”


    洛斯贝*尔迅速厘清规则,他们的目标一是保护本队队长,二是尽快淘汰其他组的队长,占据据点。


    据点只可被占据一次的意思是,假设占据其他组据点的队长被淘汰,除本身据点,其他已占据据点不会转移变更所属。


    “本次测试不限时长,直到仅存活一组队伍,或是其中一组占据一半及以上据点,即测试结束。”


    淘汰方式和先前洛斯贝尔训练的一样,用激光枪射到对方身上致命区域的感应器即可。


    “五分钟讨论时间选出队长,选好后写在纸条上拿过来。”


    “我们选谁当队长?”费弋小心翼翼地问,眼神不自觉地瞟向菲尼,像是等他拿主意一样。


    另一个成员奥夫笑着看向菲尼:“当然是选菲尼了,除了他还有谁适合当队长。”


    洛斯贝尔没说话,在她看来,选择队长最好有两种策略。


    一种是选择队伍里最强的,这样不容易被人淘汰。还有一种,就是选择队伍中最不起眼的,不容易被人发觉队长身份的。


    菲尼符合第一种,但他实在是太显眼了,其他队伍的人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先除掉菲尼。她不确定菲尼真正的实力到底有多强,入军选拔时还看不出更多。


    菲尼挑眉扫了一眼洛斯贝尔,脸上挂着无谓且玩味的笑。


    “看来你有其他想法。”菲尼冲她抬了抬下巴,“你怎么想。”


    队内其他人的视线随着菲尼的问话集中在洛斯贝尔身上,有疑惑,也有不屑。


    洛斯贝尔也算是这次选拔中的一个话题,一个beta,皇太子的前秘书,靠关系走后门进来的关系户。


    只不过,知道她的人不算很多,贵族圈子里的人居多。奥夫就是个贵族alpha,他看洛斯贝尔的眼神带着些不以为意的轻蔑。


    洛斯贝尔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平静地说道:“我不反对菲尼当队长,只要你们觉得有把握胜利就行。”


    如果菲尼当队长,他们所有人都必须成为菲尼的掩护。因为不管菲尼是不是队长,他都会是其他队伍攻击他们的首要目标。


    “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另一个女alpha成员琼,点了点头附议,“选菲尼确实……挺危险的。”


    “那不选菲尼选谁,选你么。”奥夫冷哼了一声。


    菲尼却应道:“我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啊。”


    奥夫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菲尼会应和这种荒唐的提议。


    洛斯贝尔轻瞥了菲尼一眼,她虽然不了解这个人,但她却大概能猜出菲尼附和她的原因。


    菲尼一看就是不想担责的那种类型,成为队长也代表着要为队伍的输赢负责,他应该不想承担这种心理负担。


    费弋看起来像是没什么主见的样子,左右扫视了两眼面对面站着的两人,隐藏存在感地沉默下去。


    “时间到。”教官扫了眼秒表,吹哨叫道。


    十五分钟后,各组成员抵达分布在山林各个区域的据点。


    洛斯贝尔他们组的据点在山林的西北角,位置较偏,到达据点的时候已经快到测试正式开始的时间。


    “还是速战速决吧。”菲尼歪了歪脑袋,拉伸了下脖子,“一会儿开始后,我就直接出去把人秒了。”


    洛斯贝尔忽然觉得菲尼这人挺好看透的。


    他做事不主张策略,打算把不是自己队内的其他人都淘汰,也不用管那人是不是队长。


    教官只说了测试结束的条件,却没有说赢得这场测试的标准,究竟是活到最后,还是占据更多的据点。


    既然没说,那就将两项都满足。


    洛斯贝尔支持菲尼主动出击的决定。


    “我们分头行动吧,我和琼一组,你们三个一组,可以吗。”


    “正合我意。”奥夫耸了耸肩,他可不想跟beta一起,拖后腿。


    费弋也小鸡啄米似地点了点头,没有异议。


    菲尼皱了皱眉头,又扯了扯嘴角,显然是有些不乐意。他更喜欢单兵作战,带着俩拖油瓶反而累赘。


    洛斯贝尔提醒他说:“你需要掩护。”


    菲尼叹了口气,懒洋洋地只应了一个字:“行。”


    测试开始的广播声响起。


    洛斯贝尔和琼出发前往距离他们据点最近的另一个据点。


    由于五十个人中,绝大多数人相互并不熟悉,也很难凭借认知去猜测别组的队长。观察,推测,淘汰的流程太过麻烦,所以更多组的策略应该也是主动出击。


    但这场测试还有一个妨碍点,就是他们手中的激光枪只能连续使用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需要回到据点,在据点内的激活点放置一分钟补充能源。


    往返据点太浪费时间,只有占据其他组的据点,才能将测试顺利进行下去。


    洛斯贝尔和琼悄摸躲在草丛内,看着据点内的两个人,要是他们不是队长,淘汰他们也无法占据这个据点。


    “上吗。”琼悄声问她。


    洛斯贝尔犹豫了一会儿,点头:“上。”


    “不过,我打头,你殿后。”


    琼狐疑地凝了她一眼,还是点头应好。


    洛斯贝尔弯腰前进,趁着据点内人不注意朝其中一人开了一枪。感应器很灵敏,以洛斯贝的准头,一击足够。


    等另一个人反应过来举起枪时,洛斯贝尔已经翻身上栏,趴倒避开后,一个扫腿将对方踢倒,枪口对准对方的脑袋,在那人震惊瞪眼的瞬间,她枪口下移,对着他的心口开了一枪。


    “抱歉。”洛斯贝尔礼貌地冲他一笑,“你淘汰了。”


    洛斯贝尔灵敏察觉到对方表情的怪异,瞬间躺倒,翻滚到掩体后方,动作敏捷地避开一个射击,注意到琼拿枪“击毙”了埋伏在据点外的另一个人。


    诱饵么,洛斯贝尔挑眉。


    琼上前与洛斯贝尔会和,两人看了眼据点内的显示器,依旧是数字三,没有改变。


    说明这三个人都不是三组的队长。


    “测试刚开始没多久,人不会太远,我们去追。”


    “好。”


    琼跟着洛斯贝尔,她们在大约八百米外发现了正在交战的两组成员,应当是刚刚三组和另一组队员。


    “我们等一等吧。”琼对她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但洛斯贝尔摇了摇头,起身直接上前,帮着正处于弱势的三组攻击另一组队员。


    五个人打两个人,有点卑鄙。


    四个人对五个人,勉强公平。


    洛斯贝尔一边对战一边观察着五个人的队伍结构。


    突然转变局势位于下风的另一组成员会下意识地去保护他们的“队长”。


    目标,找到了。


    洛斯贝尔找准时机,直接击杀了对方的“队长”,剩下队员的身上瞬间响起警报,手上绑定的激光枪也立刻失效。


    作战要动脑子。


    “谢谢……”三组的人话音未落,没想到洛斯贝尔直接反手将他们也给解决了。


    站在洛斯贝尔身后的琼霎时瞪大了眼睛,大概也没想到洛斯贝尔会这么干脆,连一点儿说话的间隙都没给对方留。


    “没关系。”洛斯贝尔无厘头地回应道。


    这下就占据了两个据点了。


    洛斯贝尔和琼先到最近的六组据点激活激光枪,延长使用时间。


    但准确来说,这里现在是他们一组的据点了。


    琼忍不住对她笑了笑,说:“我还以为你刚刚是要和他们结盟。”


    距离激光枪完全激活还有半分钟。


    洛斯贝尔同琼闲聊,语气淡淡的:“不熟悉的人结盟风险太高。”


    刚刚帮三组,是因为她和琼两个人对组团的五个人也很困难,趁着三组被压着打的时候上前帮忙,三组不可能冲她们开枪。等把六组团灭后,她趁其不备再反杀三组,也会更轻松省力。


    琼轻笑一声:“不愧是beta.”


    奥夫刚刚明里暗里地讽刺她,点明了她beta的身份。琼说这话,虽然也指明了她是beta,但语气却不是嘲讽,更像是钦佩。


    “算得真狠。”她含笑赞扬道,“还好我没和你作对。”


    之后,洛斯贝尔和琼又到了下一个据点。


    原先应该是二组的据点,现在显示屏上显示的是数字七,七组的人干掉了二组。


    “我去,搞围攻啊。”菲尼躲在树后,转了转手臂,眼底同时混杂着狠意和笑意。


    这场面,挺有挑战。


    七组和九组合作,已经淘汰了二组和四组,各占据了一处据点。


    “把菲尼干掉,他应该是一组的组长。”


    洛斯贝尔和琼顺着七组的踪迹,恰巧和菲尼他们重逢,但那时奥夫和费弋已经为了掩护菲尼被淘汰了。


    这也更让七组和九组的人认定菲尼就是一组的队长。


    奥夫和费弋一带一地带走了两个人,菲尼也凭实力淘汰掉了三个人。


    “靠……怎么这个时候没电。”菲尼简直要被气死。


    任凭菲尼再怎么强,没了武器,还被四个人围堵,也难有胜算。


    砰的一声,激光**拟枪声响起的下一秒,滴的一声,感应器同时响起。


    洛斯贝尔从背后给敌人来了一枪,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


    谁知,下一秒,一个人对自己的“队友”自相残杀,发出了痛击。


    九组眼瞧七组只剩下队长一人,生怕被人抢了据点,也不再在乎所谓盟约,先杀了七组队长,占领七组据点。


    “琼,上。”洛斯贝尔了然,言简意赅发出指令。


    那现在就是二对二了。


    没错,洛斯贝尔直接忽略了丧失武器的菲尼。


    琼还只知道洛斯贝尔枪法准,现在更发现她近战格斗也不比alpha弱势。


    菲尼瞧见援兵来了,将没了用的枪先背在身上,也跟着加入这场混战。有了菲尼的加入,琼打配合,原先还极具优势的九组很快就也被全灭了。


    洛斯贝尔算了算,她和琼刚刚占了两个据点,这里应该又多了一个。


    加上本身的据点,已经是四个据点了。


    她扭头问菲尼:“你们刚刚占据了几个据点。”


    菲尼眨了眨眼,歪头懒散回答:“不知道。”


    他只负责淘汰人,谁知道占据了几个据点,他又没去确认。


    洛斯贝尔无言可对,扯了扯嘴角,对菲尼说。


    “先去附近据点激活一下枪吧。”


    第78章 胜利。


    他们来到附近的据点,确认据点内显示屏变更为数字一后,洛斯贝尔让菲尼将激光枪放在激活点充能,她和琼拿着枪仔细观察着周围动静,以防突发状况。


    “你刚刚淘汰了多少人。”这时,洛斯贝尔问菲尼。


    菲尼斜倚靠在旁边的墙上,垂眼扫过激活点上的倒计时,懒洋洋地抬眸去打量站在身侧的洛斯贝尔。


    事实上,这还是菲尼第一次认真端详她。


    眼前的女性身穿暗绿色的迷彩,一头利落的黑色短发用小皮筋扎在脑后,露出修长的脖颈,浑身最吸引人注意的,是那双冷静坚定的黑色眼睛。


    她身手还挺不错的。


    菲尼漫不经心地答:“不记得了,七八个吧。”


    一个人就解决了约七分之一的考生,实力自然不容小觑。


    但洛斯贝尔不仅没有露出讶然的表情,反倒是将眉头攒得更紧,斜眼睨了不着调的菲尼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测试结束的广播没响,我们还没占据一半据点。”


    洛斯贝尔将话说得委婉,琼却一语点破她的隐晦。


    “淘汰了这么多人还没占到一个据点吗。”琼不可置信,又面露难言神色地瞥了菲尼一眼。


    到底是运气不行,还是真没脑子啊。


    菲尼察觉到不对劲,忍不住问:“你们淘汰了多少人。”


    “没算。”洛斯贝尔干脆地回答他,只说,“但我们在这之前已经占了两个据点。”


    加上刚刚那场混战,他们至少占了九组的一个据点。


    一加二加一,等于四。


    按理来说,只要菲尼他们之前占领到一个据点,这场测试就该结束了。


    “靠。”菲尼暗骂一声,意识到自己白费功夫,全打小兵了。


    他也没想到自己连一个队长都没淘汰掉。


    菲尼扯了扯嘴角,强行挽尊道:“还不是那两人拉我后腿,我就没去追逃跑的人。”


    肯定是队员牺牲自己,掩护队长逃跑了。


    洛斯贝尔面无表情地斜眼睨他,对他的解释不置一词。


    叮的一声,激光枪激活完毕。


    洛斯贝尔收回视线,冷冷地说:“不清楚山林里还剩下多少组,只能全部解决了。”


    假设他们的敌人只剩下一组,根据计算,对方也不会占据比他们数量更多的据点。


    要想稳赢,还得活到最后,就必须除掉存在的其他组员。


    他们组只剩下了三个人,接下来自然是要一起行动。


    “走吧。”洛斯贝尔抬步即走,琼自然而然地跟上她的脚步。


    菲尼虽然不喜欢别人用命令的语气和他说话,但刚刚才丢了面子,这会儿说不出什么强势的话来反驳,只能沉默着跟上。


    事实正如洛斯贝尔的预料,山林间只剩下了最后一组。


    因为对方也在寻找他们的踪迹,所以双方遇上得也很快。


    局面是刚好的三对三,能留到最后,对面的实力也不容轻视。


    躲在粗壮树干后的洛斯贝尔向一旁的琼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就领会了她的意思,准备掩护。


    而洛斯贝尔想向菲尼使眼色的时候,忽地想起他宛如盆地的智商,开口冲他张了张口型。


    我掩护你,上。


    说完,洛斯贝尔探头确认敌人方位,毫不犹豫地转身开枪。


    差了一点儿,没打中致命区域的感应器。


    敌人见洛斯贝尔掩护菲尼,似乎因此确认他们组的队长就是菲尼,将所有火力全都集中在菲尼身上。


    菲尼是饵,他的主要任务就是诱引敌人对他下手,重点在躲避。并且菲尼的实力众所皆知,即便对面是三个人,也很难立刻将他淘汰。


    趁此机会,洛斯贝尔和琼打配合,一个在前诱敌,一个在后伏击,成功解决掉了对面一个人,使局面变成了三比二。


    “不行就一换一。”处于弱势,他们的目标自然是直接带走一组队长。


    只要队长淘汰,其全部组员也跟着淘汰。


    一瞬之间沟通好策略,两人其中一人直接近身去控制菲尼,另一个人瞄准菲尼身上的感应器开枪。


    几乎是同一时间,洛斯贝尔手中的枪,和敌人手中的枪一起击发。


    菲尼与控制他行动的敌人同时被淘汰。


    “我靠……”被淘汰的菲尼一把甩开那人,心情郁闷。


    但测试结束的铃声依旧没有响起。


    只剩下一个人的对方组员霎时瞪大了眼睛,马上意识到一组的队长不是菲尼。


    会是谁,在前面的那个,还是躲在后面的那个。


    人在紧急情况下很难冷静思考,何况是还没有经过系统训练的新兵。


    一对二,就算一换一,也只能选择带走一个。


    洛斯贝尔敏锐地观察到他吞咽口水的紧张动作,不给对方深思熟虑的机会,上前就是一个牵制,让他没时间继续思考。


    应该是后面那个。


    但其实他的思考根本没有多少意义,洛斯贝尔和琼在短时间内就达成了很不错的默契,也几乎没给对方喘息动手的机会。


    铃声响起,测试结束。


    琼和洛斯贝尔击了个掌,相视一笑。


    坐在地上被淘汰的敌方成员忍不住问她们:“你们组的队长是谁。”


    “你猜呢。”琼歪着脑袋,伸出手掌准备拉她起来。


    测试结束,他们就不再是对手,而是未来可能成为一个队伍的队友。


    地上的人冲琼一笑,拉住她的手起身,问:“是你吗。”


    琼嘴角不禁上翘得更明显,然后挑眉摇了摇头,下巴指向洛斯贝尔。


    “不是我,是她。”


    那人看向洛斯贝尔,洛斯贝尔也回以她一个礼貌的微笑。


    “那我确实是输得心服口服了。”她就算是打算一带一,也是决定先带走琼的。


    “你好,我叫梅妮。”她将沾了灰的手在裤子上蹭干净后,朝洛斯贝尔伸出掌心。


    洛斯贝尔和她轻握,简洁介绍道:“洛斯贝尔。”


    “洛斯贝尔。”梅妮似是惊讶地抬眉,语气微微上扬,“原来你就是洛斯贝尔。”


    琼好奇地左右来回扫视两人,她不知道洛斯贝尔也是个“名人”。


    洛斯贝尔云淡风轻,觉得就算别人知道她,大概也都是些不好的言论,只浅浅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别误会。”梅妮见她表情不对,立刻解释道,“选拔考核考射击的时候,我跟你一个考场,听到考官念过你的名字。”


    “你是我们考场第一个考完的,还是满分,所以我记得你。”


    “这样。”洛斯贝尔还是一副淡淡的样子。


    所有人回到野外训练基地的操场。


    教官宣布说:“这次测试的评定标准是,占据除本身据点外至少一个据点的组,队长通过考核。”


    “占据两个及以上据点的组,全员通过。”


    “并且,恭喜第一小组,不仅占据一半据点,并存活到最后,一样是全员通过测试。”


    最终通过这场测试的人数,是十二人。


    尽管没有特殊奖励,但第一组能得到指挥官的口头表扬,在军队内已经是荣誉了。


    艳羡的目光投向菲尼他们组员所在的方向。


    获得胜利,洛斯贝尔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琼则是赢得理直气壮。菲尼脸上有些不爽,跟着躺赢的费弋和奥夫,一个窃喜,一个怨气沉沉。


    安德鲁将补充测试的结果告诉了德墨柏亚。


    “好,我知道了。”语调是听得出的上扬轻快。


    德墨柏亚随口问道:“新兵入营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下周五。”安德鲁很有眼力见地问,“殿下是否要去欢迎仪式上露个面。”


    德墨柏亚肯定地嗯了一声。


    他拿起手边的通讯器,犹豫着是否要给洛斯贝尔发送一条恭贺短信。


    安德鲁见德墨柏亚拿着通讯器的手倏地顿住,大概能猜到他想要联系的人是谁。


    “殿下,是否还有别的吩咐。”


    德墨柏亚将通讯器放到一旁,摇头说:“没了。”


    他不想让洛斯贝尔觉得他是在逼她。


    洛斯贝尔回家后,同家里人说了她下周五就要入营的事,届时所有能够联系外部的通讯器和设备都要上交。


    “这么快么。”艾尔莉丝明媚的眼睛瞬间暗了下去,垂眸眨了眨眼。


    米洛斯没有像艾尔莉丝那般不舍,他只觉得洛斯贝尔达成了自己的心愿,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伍德公爵放下手中茶杯,声音闷了几分,问:“要多久能回家一趟。”


    “没特殊情况,半年吧。”


    法兰帝国没有强制的服兵役制度,只不过因为军队福利极好,很多平民alpha也自愿参军。除了皇室军外的其他军种,基本对大部分的alpha和一部分的beta都进行招收,要求也相对较低。


    士兵半年可以外出归家一周左右的时间。


    若是成为指挥官,初级指挥官三个月可外出归家一次,一般时长不超过七天;中级指挥官一个月可外出归家一次,一般时长不可超过五天;高级指挥官非特殊情况不限制外出。


    当然,在军营里,所有军官士兵每周都有一天的休息时间。通过申请,一个月可以外出半天,只是不能在外过夜而已。


    “这么久么。”艾尔莉丝长叹一口气,感觉入口的水果都不甜了。


    洛斯贝尔安慰艾尔莉丝说:“周末能拿通讯器的时候,我会跟你打视讯的。”


    距离入营还剩下不到一周的时间,洛斯贝尔还不知道德墨柏亚有没有时间见面。


    [我下周五入营,在这之前有空见一面吗。]


    洛斯贝尔盯着手腕上的通讯器,五分钟过去,德墨柏亚没有立即回复她的消息。


    或许是在忙。


    洛斯贝尔给德墨柏亚发消息的时候,德墨柏亚正在处理军队事务,之后又顺便去看了精神力愈疗仪的使用情况。


    北狄联邦医学研究院当初开那场交流会,确实也有宣传这台仪器的心思。在交流会后的饭局上,德墨柏亚提出想购置几台精神力愈疗仪,巴伦教授似乎也并不意外。


    经过商谈,最终德墨柏亚以一台五百卡帕的价格购买了五台精神力愈疗仪。其中四台,被放置在蓝城军区总医院的精神科室内。


    “用的人多吗,效果如何。”德墨柏亚询问军医。


    “这周有大约一百个人尝试过这台仪器,一次治疗效果能达到人工愈疗的百分之六十。”军医继续说,“论起效,精神力稳定剂是见效最快的,但副作用更大。”


    愈灵师的愈疗是效果最好的,但愈灵师每次能够治疗的人数有限,不能满足军队的需求。而稳定剂只能作为特效药来临时使用,长期使用副作用太大。


    路佩尔已经在研究副作用更低的精神力稳定剂,但在研究出成果之前,还需要寻找更合适的替代方法。


    德墨柏亚了然后点点头:“若非情况紧急,尽可能不要使用精神力稳定剂。”


    “根据士兵的检查结果,对精神力不够稳定,但尚不到失控程度的士兵用仪器先缓和状况。”


    “好的。”军医应声,又说,“就是这仪器价格太昂贵了些,否则,多几台效率也能更高些。”


    五台仪器已经是他们经过探讨后所能购买到的最多数量了。


    北狄联盟虽然在国际上处于中立地位,既不偏向法兰帝国,也不偏帮图诺王国,但他们的领导人断不会想要看见一方实力过于强劲。


    这个精神力疗愈仪虽是医疗设备,但如果用于军队中,也能帮助法兰帝国的士兵增强身体素质,提高作战能力。


    德墨柏亚默不作声,又在总医院探望了几位军官,此后才注意到洛斯贝尔给他发了消息。


    [周三晚上一起吃顿饭吧,我让安德鲁去接你。]


    手腕上的通讯器振动,洛斯贝尔停止了和米洛斯的交谈,低头看通讯器上的讯息。


    [就在维斯宫殿吃吧,我有点想那里的食物了。]


    洛斯贝尔对吃的不挑,主要她还是想去看看勃利口中,德墨柏亚卧室的“秘密”。


    这回德墨柏亚回得很快。


    [好。]


    洛斯贝尔放下手腕,对米洛斯说:“这本书借我看看吧。”


    刚刚,她正在和米洛斯讨论抑制剂和精神力稳定剂的成分问题。


    她还从米洛斯的书柜里找到了一本有关alpha易感期的详细理论书。中学上学时,他们也只是简单学过ABO的生物知识,关于发情期和易感期的介绍其实并不算特别详细。


    米洛斯很干脆地应了声好。


    在洛斯贝尔要离开他房间的前一秒,米洛斯对她说。


    “洛斯贝尔,恭喜你通过选拔。”


    洛斯贝尔站在门边,笑着对他说了声谢谢。


    第79章 切磋。


    周三傍晚,卡佩府邸小区外不远处的路边。


    洛斯贝尔收到安德鲁发来的消息,从家里出门。


    根据对方发来的定位,她出小区后看到了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轿车。纯黑色的轿车无论是颜色还是车型都不大显眼,前提是忽略车前豪车的标志。


    她下意识地认为德墨柏亚让安德鲁来接她,应当是自身有要事要忙。所以,她礼貌地去拉副驾驶的车门,不想把安德鲁当成司机。


    然而拉动门把手,副驾驶的车门一动不动,显然是被上锁了。


    洛斯贝尔疑惑地微微偏了些脑袋,弯腰透过车窗向车内驾驶位的人投去困惑的视线。车窗都是单向玻璃,她看不见车内,但安德鲁一定能看见她的表情。


    这时,车窗缓缓降下,安德鲁言简意赅地对她说了两个字:“后座。”


    洛斯贝尔这才斜眼瞥了一眼车后座,瞧见了坐在后方的德墨柏亚。她轻叹了口气,既觉意外的同时,还感到一丝想笑。


    洛斯贝尔拉开后座车门,弯腰上车,余光快速扫视过德墨柏亚身上的深蓝色偏黑的正装,领口的藏蓝斜纹领带上还有一点儿灰蓝的花纹,很好看。


    是刚办完正事顺道过来的吗,她不禁心想。


    但洛斯贝尔没有出声询问,她时刻谨记自己已经不再是皇室秘书的身份,皇太子的行程属于机密,她现在没有资格去问。


    “我以为我们会在宫殿里见。”洛斯贝尔挑了个无关紧要的话题开口。


    德墨柏亚从她出现在道路对面时,目光就没有从她身上挪开过。他们也不过一周多没见面,但德墨柏亚却觉得过了许久,每每路过她空荡的工位,总是有种心头漏风的空旷感。


    事实上,德墨柏亚刚刚还在书房处理公务。衣服是他临出门前换的,也是特意跟着安德鲁一起来接她。


    可他不会在洛斯贝尔面前故意显露这些,只说:“顺道来的。”


    知晓德墨柏亚谎言的安德鲁一言不发,只当自己的耳朵是闲置物,专注地盯着眼前宽阔的道路,将注意力都集中在这段熟悉得不开导航都能行驶的路况上。


    两人一道乘车的次数少说不下百次,可没有哪一次是像今天这样,明明没有吵架闹别扭,却谁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德墨柏亚没话找话,说:“勃利说特意为你做了黑巧慕斯,当做祝贺你通过考核的一点儿心意。”


    晚餐是由厨师长准备的,但餐后甜品是勃利自己准备的。


    之前在秘书处工作时,勃利偶尔会做些下午茶来犒劳他们。他仔细地观察过,薇洛安喜欢焦糖布丁,维克多喜欢苹果派,洛斯贝尔则是喜欢巧克力有关的甜品。


    “勃利先生一直都很心细。”洛斯贝尔勾唇笑了笑。


    “我在想,我是不是也该送你个礼物。”


    洛斯贝尔看向德墨柏亚,一眼望进他含笑的蓝色眼眸,眼前不由地浮现出他伏首在她身下的画面,也是露出这双眼睛,故意盯着她看。


    她顿时脸热,张了张唇,缓了两秒才说:“不用了,这顿晚饭就当您的礼物了。”


    德墨柏亚单挑了下左边的眉毛,又轻轻压下两边的眉头,对洛斯贝尔又恢复敬称感到些许不满。


    轿车驶回维斯宫殿,德墨柏亚下车后想去帮洛斯贝尔开车门。等他绕过车尾,洛斯贝尔已经自己开门下车了。


    “怎么了吗。”洛斯贝尔忽而觉得德墨柏亚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她低头扫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穿搭,浅蓝衬衫搭配深灰色西装裤,不算特别休闲也不至于过分正式,就是平常的打扮。


    难道她应该换身礼裙再来赴宴吗。


    德墨柏亚笑着摇摇头:“没事。”


    他猜到她心中所想,接着说:“只有我们两个人,你穿得舒服就好。”


    不知道为什么,从德墨柏亚口中说出的“我们”,却带着点儿不同寻常的意味,像是将普通山林笼上朦胧的白雾,也变得模糊暧昧起来。


    “进去吧。”德墨柏亚走在她身前。


    他们没有径直去一楼的餐厅,而是走向电梯口。


    洛斯贝尔诱惑问道:“我们不去餐厅吗。”


    她又一次打量德墨柏亚身上剪裁合身,将人仿佛精致包装一样包裹好身材的西服。宽肩撑起外套,马甲勾勒腰线,熨烫平整的西装裤下是笔直的长腿和上翘饱满的臀形。


    其实以德墨柏亚的身量和身材,无论穿什么衣服都是好看的。哪怕是最寻常的老头衫,也能被他穿出版型来,跟品牌的运动背心似的。


    西装好看归好看,但穿起来总归束缚。


    洛斯贝尔又回想起他弯腰时不得不解开的马甲扣子,连他单手解扣子和下意识皱眉的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


    刚工作回来,是打算上楼换件衣服吗。


    德墨柏亚转过半身回头,对她笑:“今天不在餐厅吃,走吧。”


    洛斯贝尔跟着他乘坐上了三楼,客厅靠露台的大落地玻璃边的矮桌换成了四方餐桌,桌上还摆着明显是勃利亲手插的花瓶。


    幸好桌边没有气球花瓣之类的装饰物,桌上也没有蜡烛。


    否则,洛斯贝尔真觉得钢琴旁边摆这个桌子,外面还有泳池和夜灯,特别像网络视频里的求婚现场。


    她不会觉得浪漫,只会觉得尬极了。


    “只是觉得在这里吃会舒服点。”德墨柏亚瞄向洛斯贝尔,观察她脸上的神情。


    反应似乎还好。


    不得不承认,楼下的餐厅面积很大,足以接待二十人左右的长桌只坐两个人,是挺奇怪的。


    德墨柏亚没回卧室换身衣服,还是穿着这身西装同她吃饭。


    说想吃维斯宫殿的食物也是洛斯贝尔的谎话,她有些心不在焉地切割着盘中的牛排。牛排被煎得很嫩,刀切下去时很顺利,还能带出汁水和血红蛋白。


    “在想什么。”德墨柏亚问她,“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为了保持体能和身体肌肉,洛斯贝尔习惯了吃高蛋白的食物。高强度的训练,碳水也是缺不了的,只是晚上会相对控制一些。


    德墨柏亚帮她实行训练计划时也了解了她的习惯,特意让厨师长准备了牛排和烤三文鱼供洛斯贝尔选择。


    洛斯贝尔摇头否认:“没有,牛排很好吃。”


    她视线落在德墨柏亚身后的钢琴上。


    第一次上三楼时,她就很好奇,德墨柏亚弹钢琴是什么样的。


    “没见过你弹钢琴。”洛斯贝尔将目光移回到德墨柏亚脸上。


    德墨柏亚没料到她会突然提到钢琴,愣了一下,垂头浅笑着答:“会一些,但现在也不经常弹了。”


    作为皇室的继承人,德墨柏亚从小就学习各种礼仪技能,钢琴、马术、射箭还有高尔夫球等,各个方面均有涉猎。


    “你想听吗,我可以弹一首给你听。”德墨柏亚抬眼,温柔的眼眸仿佛洛斯贝尔提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


    洛斯贝尔隐约察觉到他对弹钢琴的兴致不高,于是说:“下次吧。”


    “我倒是有另一个请求。”她顺势提出。


    请求,这让德墨柏亚生出了好奇。


    他放下手中刀叉,眼神专注地凝视她,问:“是什么。”


    “我之前看你打拳击,就一直想和你比试一下。”


    “一会儿,要不要比比看。”


    德墨柏亚被她又一个意*料之外的“请求”说得怔住。


    上次见面的最后,德墨柏亚同她说,想好了再见面。这次见面,他原以为该是温情浪漫的,断没有想到洛斯贝尔是要找他“干架”。


    他无奈勾起唇角,委婉地说:“你这身衣服不大合适。”


    “楼下更衣室里我还放了两件运动服。”洛斯贝尔回答道。


    当初下班后在健身房训练,经德墨柏亚允许,她留了两件运动服在二层更衣室内,方便更换。


    离职后,洛斯贝尔只将西殿休息室的个人物品带走了,当时没想起来在东侧殿还放了两套衣服,这下算是凑巧。


    见洛斯贝尔坚持,德墨柏亚轻叹了一声,没再拒绝。


    拳击室内没有合适的拳套,洛斯贝尔只用绑带绑了手,德墨柏亚也是一样。


    “点到为止,你也快入营了,最好还是不要受伤。”


    洛斯贝尔点了点头:“好。”


    热身后,站上拳击台的洛斯贝尔眼神立刻变得犀利了几分,能和德墨柏亚比试,她是跃跃欲试的。


    德墨柏亚呼出一口气,补充说:“你没有系统练过拳击,我们就按格斗的方式来切磋。”


    正规的格斗,自然是不允许使用危险动作,并攻击致命的特定部位。


    “行。”洛斯贝尔应得干脆。


    德墨柏亚见洛斯贝尔做好准备,也做出准备动作,随后说了声开始。


    洛斯贝尔很清楚自己和德墨柏亚对打不占上风。为了避免一开始就处于弱势,她选择主动出击,目标明确,出拳干净利落。


    德墨柏亚虽然答应了和洛斯贝尔比试,但他终究不忍心看洛斯贝尔受伤,所以一直都保持着防守姿态。不过,防守不代表着放水,他闪避灵敏,也能严严实实地挡住洛斯贝尔的每一次攻击。


    未能得手的攻击让洛斯贝尔的胜负欲燃烧得更加旺盛。她加快了出拳速度,趁着德墨柏亚用手防御的时候,又利用腿部动作进行突击。


    德墨柏亚的腰部这才遭到一次击打。


    洛斯贝尔并没有真的用尽全力去踢,她也不愿意德墨柏亚受伤。腰部感受到的力道留了分寸,德墨柏亚弯了弯唇,也开始进行一定的反击。


    如果不是奔着将对方往死里打的打架,彼此来回试探的每一次出击也是一种亲密的肢体接触,只不过在紧张的过程中,大概率会忽略掉这些。


    并且格斗和拳击不一样,身体能够使用的部位更多,也能够通过锁技去控制对方的行动。


    洛斯贝尔的优势在于身体灵巧,柔韧性高,动作敏捷,而德墨柏亚最显著能压制洛斯贝尔的就是力量。她才刚骑乘跨坐在德墨柏亚腰上,德墨柏亚立刻一个顶胯肩桥动作,直接破坏了她的重心。


    德墨柏亚抓着她的手反制压在她的身上,洛斯贝尔的力量逊色于他,在完全被压制的情况下,技巧是完全不顶用的。


    德墨柏亚双腿还夹紧着她的身体,双手将她的手束缚在头顶。躺在地上的洛斯贝尔原本还想尝试着挣扎逃脱,蹙眉抬眸对视上那双眼睛的瞬间,身上泄了力气。


    洛斯贝尔撇开眼睛,说:“我输了。”


    德墨柏亚立刻松开了她,翻身坐在一边,浑身或许是因为运动,又或许因为别的什么,体温变得燥热滚烫。


    打到最后,德墨柏亚也无意识地认真起来。


    其实最后的那个动作在正常对战过程中没有任何旖旎的意味,可他的对手不是别人,是洛斯贝尔,是他喜欢的人。


    这种将人完全强制性控制四肢的动作,霎时就变味了。


    德墨柏亚吞咽了下口水,说:“一会儿你上楼去洗个澡吧,我让勃利给你拿干净的浴巾。”


    “嗯。”洛斯贝尔见德墨柏亚刻意避开了她的视线,不用想也猜得到他的想法。


    那一瞬间,她也一样大脑不受控地想到别处。


    “那我先上去冲个澡,你……”


    “等你好了,我再上去。”


    其实东侧殿也不只德墨柏亚卧室有浴室,但洛斯贝尔提出和德墨柏亚切磋的原因,不单纯只是因为她好奇自己能在他手下过几招。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她想要知道德墨柏亚卧室里的“秘密”。


    第二次进入德墨柏亚的卧室,除了床上的床单换成了一套浅灰色的,其他地方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洛斯贝尔不想汗涔涔地去碰他的东西,决定先到浴室里去洗个澡。


    德墨柏亚的浴室空间很大,有浴缸也有淋浴间。


    洛斯贝尔没有泡澡的习惯,淋浴对她来说更加方便省时。她脱掉紧贴在身上的运动服,走进淋浴间,打开热水时目光扫过他的洗浴用品。


    薄荷味的洗发水,还有佛手柑的沐浴露。


    洛斯贝尔挤出洗发水,虽然品牌和自己家里的不一样,但味道根本没有差别。非要说差别的话,好像这款的留香味道会好一些。她用吹风机吹头发的时候,鼻尖全是薄荷的味道,吹干后也还能闻见。


    洗完澡后,洛斯贝尔没有立刻下楼去找德墨柏亚。


    她隐约有一种直觉,直接朝衣帽间内藏着的隔离室走去。


    洛斯贝尔找到打开暗门的开关,暗门在她面前打开,展露出内部亮着冷冰冰白光的空旷隔离室。


    和上次见到的隔离室仅有唯一的区别,那就是室内多了一台仪器。她开门走了进去,看着从未见过的仪器,从机身上找到了非帝国语的标识和陌生的图标。


    洛斯贝尔拿出通讯器进行扫描识别,很快就跳出北狄联盟医学研究院的相关资料。就在前几条的搜索词条中,她注意到了巴伦教授新研究出的精神力疗愈仪的信息。


    点进词条,里面附有巴伦教授的照片还有不久前交流会的现场图片。


    对照交流会上展示的仪器图片,洛斯贝尔基本能够确定,这就是用于精神力治疗的医疗设备。


    洛斯贝尔下到二楼,德墨柏亚戴上了拳套在打沙袋。可能是沙袋发出的声音掩盖过了她的脚步声,他没有发现洛斯贝尔的靠近。


    “我好了。”她出声同他说话。


    德墨柏亚扶住晃动的沙袋,手臂肌肉充血后是更加漂亮的线条,隐隐还可见凸起的青筋,加上往下流的汗水,有种难以言喻的性感。


    是的,洛斯贝尔尤其喜欢好看的手臂肌肉。


    德墨柏亚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我先去找下勃利先生,等你洗完澡我们再谈吧。”


    “好。”除了好,德墨柏亚似乎没有别的话能说。


    洛斯贝尔在楼下的温室花房找到了勃利。


    勃利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瞧见洛斯贝尔微微蹙眉的神情,就猜到她已经知道了殿下卧房内那台机器的存在。


    “卡佩小姐。”他对她微笑,问,“巧克力慕斯味道还可以吗。”


    纯可可脂的高纯度黑巧克力顺滑,带着一丝苦涩,与加了糖的奶油恰好中和,一点儿也不会让人感觉到腻味。


    “很好吃,劳您费心了。”洛斯贝尔嘴角上扬,但眼神依旧忧虑。


    “卡佩小姐想问什么就问吧。”


    这间花房完全属于勃利,在这里说的话,没有其他人会知道。


    包括德墨柏亚。


    洛斯贝尔喉咙间有种阻塞感,沉声问道:“殿下用那个仪器多久了。”


    “他的精神力已经失控到这种地步了吗,需要靠仪器稳定。”


    勃利看着温室里的蝴蝶兰,叹气说:“也不算太久,将近一个月吧。”


    德墨柏亚准备去找洛斯贝尔的时候,发现她就坐在客厅旁的露台上。


    “怎么待在这里。”他笑着走近她。


    洛斯贝尔看着他的笑脸,自己却笑不出来。


    听勃利说,德墨柏亚现在几乎一个月就会有一次易感期。而信息素稳定的alpha,一般半年才会来一次易感期,也不会伴生精神力失控的问题。


    洛斯贝尔起身压倒他在另一个躺椅上坐下,像刚刚切磋一样跨坐在他身上。担心她摔倒的德墨柏亚下意识地去扶住她的腰,才要松手就被她重新按了回去。


    “德墨柏亚。”她唤他的名字,凑近去凝他的眼,让他的眼睛里只能装进她一个人。


    “如果我同意跟你交往,你会答应跟我做吗。”


    第80章 我爱你。


    德墨柏亚觉得此时的洛斯贝尔就像是天使与恶魔的结合体。


    大概没有人会像她一样,将温言软语的谈情说爱,讲得像是谈判桌上利益的等价交换。也不会有任何的合作方,和她一样姿态高高在上,把引诱的话语说得如此不谄媚,甚至带着些势在必得的冷傲。


    他们之间根本说不清谁才是盖棺定论的甲方。


    她像是逗钓技术娴熟的钓鱼者,将诱人的鱼饵抛在警惕性极高的鱼面前,抖杆垂钓,欲拒还迎,又在鱼要试探性咬钩时往后撤了一点儿。


    德墨柏亚往前倾身,就要吻上那张牙尖嘴利的唇的下一秒,她轻笑着往后缩,轻轻痒痒的热气鼻息扑在他的脸上。


    为了避免她掉下去,德墨柏亚一只手从背后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还被她的手按在腰间凸出的耻骨上,抬眼对上她认真的黑色眼眸。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她挪动了下坐姿。


    有心的撩拨下,有什么在逐渐苏醒,迫不及待地快要破土而出。滚烫的体温要将德墨柏亚身体里的水分完全蒸发,他喉咙干痒地滚了滚喉结,沉沉呼出一口气。


    “洛斯贝尔。”他有些无奈地去唤她的名字,声音沉哑,“你故意的。”


    “嗯。”她供认不讳地承认,继续追问他,“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她试图寻找更舒服坐姿的动作,无疑是在逼迫他给出肯定回答。而这对德墨柏亚来说,跟审讯犯人一样的惩罚酷刑几乎没有区别。


    “别动了。”德墨柏亚沉声道,用宽大的手掌往下按住她不安分的腰。


    他同她对视,问道:“如果不是因为我易感期精神力失控,你还会改变主意吗。”


    “洛斯贝尔,不希望你可怜我。”


    洛斯贝尔注视着他的眼睛,是和晴空下澄澈的海水一样透明的眼神,眼底同时燃烧着躁动的火,又涌动着柔情的水,矛盾又迷人。


    她单手勾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情不自禁地去轻抚他的脸,手指靠近他让人充满怜爱的可怜眼尾,望进满满装着她的瞳孔中。


    春日的蝴蝶振翅飞翔,一只从胸腔中飞出,一只颤抖着在他的眼眸。


    感受到眼皮上落下的一点儿温热的轻触,德墨柏亚轻颤着眼睫毛,抬眸去凝望给予他爱与痛苦的天使和恶魔。


    洛斯贝尔吻了他的眼睛,又垂下眼将目光落在他欲言又止的唇上。


    “德墨柏亚,我不是圣人。”她弯起唇角,露出很淡的笑。


    “我不可怜别人,我只可怜你。”


    易感期的失控或许是她改变主意的催化剂,但绝对不是根本原因。如果她不喜欢他,就算他下一秒就死在自己面前,洛斯贝尔也绝不会动摇。


    洛斯贝尔只字不谈爱与喜欢,可德墨柏亚却能读懂她的意思。


    特殊性和唯一性,就是最动情的情话。


    德墨柏亚单手拉着她的小臂,像是猛地咬钩的鱼,抬头如愿得偿地吃到了望眼欲穿的鱼饵。揽在洛斯贝尔腰后的手臂收紧了圈,咬钩的鱼轻易不肯松开嘴,有种要将钓鱼的人也一起拉下水的迅猛。


    答案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没有人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心心念念的人或物。


    洛斯贝尔感觉自己像是被人倏地拉进了海里,连着身体都被海带死死缠住,和溺水者一样被迫地被夺走胸腔中的氧气,快要窒息。


    “呼吸。”德墨柏亚勾起唇角,好心地放过她几秒。


    看着她缓过神来,像是调皮的海豚,把人拉上海面呼吸后,又一次将她扯入深海。很快,他又垂下头去吻她的嘴角,比刚刚那个吻要温柔一些。


    过了一会儿,洛斯贝尔突然感觉到坐着的腿往上颠了一下。她跟坐滑滑梯一样顺势往前滑进他的怀中,也更加明显地感受到他按捺不下的动情。


    “抱好。”顺着尾椎骨向上抚摸到她脖子的手,手背蹭到了她发尾的一点儿潮湿。


    德墨柏亚猜她刚刚洗澡没完全将头发吹干。


    尽管五月的气温已经升高了不少,但晚上在露台吹风,他还是担心她会着凉。


    猝不及防间,洛斯贝尔被德墨柏亚抱起。


    他身体向前倾斜借力时,她下意识地去环抱住了他的脖子,两颗心紧密相贴。德墨柏亚为此忍不住笑,胸膛传来蝴蝶煽动翅膀般的振动,她与他共振。


    在刚刚的格斗对打中,洛斯贝尔亲身感受过他出拳时的力量。


    德墨柏亚练习拳击和军队实战训练出的肌肉,不是许多健身房内练出的空有视觉冲击的绣花枕头。哪怕是坐着,他抱着她起身也不费力,洛斯贝尔像是树袋熊一样四肢圈在他身上,能够感受到他站起来瞬间爆发力量而紧绷的肌肉。


    德墨柏亚就这么抱着她回卧室,脚不沾地。


    洛斯贝尔已经不记得上一回这么被人抱着走路是什么时候了,可能是上幼儿园的时候,总之是她小时候的事情了。她将脑袋埋在他的脖颈里,这么大人还被人抱着走,因此莫名生出些羞耻感。


    “洛斯贝尔,你现在还有反悔的机会。”


    德墨柏亚将人轻手放下,双手俯撑在她身体两侧,手肘微微弯曲,把人包围住的姿态却不像是要放过她的样子。


    “过两天我就入营了,要半年才能外出过夜。”


    这回是真错过这村没那店了。


    洛斯贝尔也没给他打退堂鼓的机会,抓着他的衣领往前扯,用唇去堵住他多话的嘴。来不及去思考要怎么熬过这半年,德墨柏亚掌着她的后脑勺继续加深了这个吻。


    过了一会儿,眼瞧着他又要像上次一样俯首下去,洛斯贝尔赶忙撑起身子去捂他的嘴。


    “这次不许。”她皱着眉,没喝酒的大脑实在不能清醒地接受这种接触。


    一想到那种奇怪的感觉,洛斯贝尔浑身都跟过了电一样,电流最终都集中在打开奇怪感觉的那个开关上。


    德墨柏亚轻握住她的手腕,吻了吻她的掌心。


    他抬眼撞进她警惕的眼睛里,又跟逗猫一样故意伸出舌尖舔了一下,看着洛斯贝尔瞪大了眼睛,她的手迅速从他掌心抽离。


    “德墨柏亚!”他真把她当盘菜啊,哪儿都要尝。


    德墨柏亚强压下要往上扬的嘴角,知道洛斯贝尔喜欢他的眼睛,故作可怜地像犯错的小狗一样,就那么眼神无辜地望着她。


    但他的下一句话简直要将洛斯贝尔说得炸毛。


    “我渴了,想喝水。”


    夜色中的蓝眸像是一扇窗,窗外是一整片海,涨潮翻涌的海浪扑来,柔情要将她的理智溺毙。


    洛斯贝尔没被他蛊惑,坚持说:“渴了去喝水。”


    在不远处的柜子上就摆着玻璃瓶的矿泉水。


    “这儿不就有吗,干嘛舍近求远。”他伸手去碰那出水口。


    洛斯贝尔跟第一次认识他似的,讶然地盯着他,质疑道:“你这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想知道?”德墨柏亚挑眉故弄玄虚,俯身凑近到她耳边轻声说,“梦里。”


    “洛斯贝尔,不止是你梦见过我,我也经常梦到你。”


    他轻笑一声,用显然不那么正经地语气补充说:“只是我的梦,跟你的梦不大一样罢了。”


    在酒店露台那回,洛斯贝尔把他当成梦中的人,也只不过是抱着他的手臂,摸了摸他的脸,纯情得不行。


    要换做是他,怎么也要讨个深吻的。


    当然,这些都不过是开胃小菜罢了。


    “还要继续说下去吗。”德墨柏亚太喜欢看她露出慌乱的表情了。


    平日里,洛斯贝尔总是一本正经,处事周全,少有无措的时候。


    就像是人类格外喜欢看雪崩、火山爆发一样,德墨柏亚也一样期待着看她冷静表面下的其他情绪流露。


    茫然,害羞,或是生气。


    都特别生动可爱。


    “你好奇吗。”德墨柏亚含住她的耳廓,还用牙齿轻咬。


    洛斯贝尔伸手去拧他的腰,因为隐忍而紧绷肌肉的腰腹并不如想象中好捏,硬邦邦的。


    特别能吃痛的德墨柏亚只是轻哼了一声,随即松了口。


    “别乱捏,忍不住了怎么办。”


    “别说了。”热气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脸颊,她瞪他。


    被瞪了的德墨柏亚也不恼,反而嘴角弧度更深。


    “不让我说,你是不是该想办法堵住我的嘴啊。”他坏心眼地指节去按了按她心口不一的另一张嘴。


    洛斯贝尔恨不得拿胶带贴住他那张不饶人的嘴。


    可惜的是,这里没有胶带。所以,洛斯贝尔只能用唇继续去堵他的嘴,免得他再说出什么语出惊人的话来。


    德墨柏亚很享受洛斯贝尔主动的吻,给他一种她也同样渴求他的安全感。


    几小时前未能弹奏的钢琴在此刻响起琴音。


    洛斯贝尔有些飘忽地想着,德墨柏亚的手应该轻松就能跨十度琴键。一双能弹琴能射箭的手,不仅灵活也足够稳。


    钢琴是不能泡水的乐器,一旦泡了水就报废了。


    弹奏钢琴的手上沾满了水,听着这架钢琴也跟着变了调。


    洛斯贝尔被德墨柏亚抱在怀里,感受到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他放下她的瞬间,洛斯贝尔拉住他的手臂,像是怕他又一次临阵脱逃一样。


    “你去哪儿。”她质问他。


    德墨柏亚突然笑出声,拍了拍她的手背:“不走,拿个东西。”


    至于要拿什么东西,他们心知肚明。


    洛斯贝尔侧身看着他从床头柜里拿出一盒纸盒,忍不住皱眉问他:“你房间里怎么还随时备着这个。”


    她没想到那东西就近在眼前。


    德墨柏亚手指打滑,没立刻撕开外面的塑封,于是换了只手去。


    奈何还是没能顺利打开,他没了耐心,最后是用牙齿咬开的。


    “不是随时,是临时。”德墨柏亚失笑,对她吃醋的表现感到满足。


    他跟她解释道,“你是觉得,我会对今晚毫无准备吗。”


    如果不是为了确认她的心意,他怎么可能等到现在。


    德墨柏亚拿出其中一个递给她,说:“手上沾了水,打不开。”


    洛斯贝尔刚刚用余光瞥见了纸盒上的尺码。


    哪怕有所预料,还是被最直观的标注给看愣住,火速收回了视线。


    她双手撕开包装,又听见德墨柏亚对她说:“你帮我。”


    洛斯贝尔脸烫得要起火。


    “慢点儿,你不看着怎么戴。”德墨柏亚盯着她红透的耳根,莞尔。


    洛斯贝尔的指腹上也是有茧的,只不过没有德墨柏亚手上的厚。她手足无措地去套,手指不小心擦碰过时是不明显的疼,反倒勾起更多的痒意。


    德墨柏亚又哑着声线喊她轻一点。


    洛斯贝尔觉得这事比给枪装弹匣还难,好不容易弄好后才松了口气。


    一抬眼,正对上德墨柏亚完全像是盯着猎物般的眼神。


    下一秒,猎物就直接被猎豹给扑倒了。


    他想要撕咬她的胸膛,想要吞吃她跳动的心脏,更想要将她完完全全地融进自己的血肉中。


    如果说有什么能够成为束缚野兽野性的锁链,那就是爱。


    “洛斯贝尔。”他松开轻咬她肩膀的牙,用恳求地语气说,“喊我的名字,好不好。”


    名字就是压制他冲动的咒语。


    这个咒语,只有由她亲口念出,才能发挥作用。


    洛斯贝尔回抱住他,去承受暴雨下大海的波涛汹涌。


    “德墨柏亚。”她颤着声去喊他的名字。


    德墨柏亚将她抱得更紧,两颗心脏几乎要嵌合在一起。


    “洛斯贝尔,洛斯贝尔……”他只是不断地重复她的名字,越念越快,咬字也越来越模糊。


    胸腔内的满足感快要盈溢出来。


    “我爱你,洛斯贝尔。”


    爱意宣之于口,像火山喷发一样,炙热地足以震颤身心地传达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