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杳和凛青望一块儿去了许多地方,利用芜琴消灭当地的许多傀儡尸，然后再隔起一道道防御保护幸存的村民。
一路南行，最后竟然还碰巧遇到了向北而来的衍月门的师兄师姐们。
浒苑刚刚杀掉周围最后一只傀儡尸,转眼就看到黎杳：“杳儿！”
其他师兄师姐们也纷纷看过来,他们也没表现出太过异样的表情,还纷纷同她打招呼：“师妹，你也来这里！”
就是都刻意收着视线不敢往她身边的魔尊身上乱瞟。
衍月门弟子颇得白岁之真传，佛系又咸鱼,并没有什么要凭一己之力改变世界的雄心壮志，再加上天元太上那事,他们并不觉得黎杳是什么魔女。
只是师门里最漂亮的小师妹竟然成了魔后,还是让人觉得难以接受。
“师姐,师兄。”
黎杳几次去衍月门都是易容了去的,这还是时隔那么久再一次以“黎杳”的身份见到大家，一时也是百感交集。
“大家都没受伤吧？”
“师父提前交代过,有所警惕，所以没人受伤,放心吧。”
浒苑道：“我们要去再前面那个村庄,一起吧？”
黎杳看了凛青望一眼,点头：“好。”
这个村路上零零散散还有几只傀儡尸从旁边的小巷蹿出来。
大家攥着剑集中精神，也都已经摸索出了如何才能杀死傀儡尸，一剑剑刺入心脏，干脆利落。
由于傀儡尸分散，数量不多，黎杳也没用芜琴，拔出了歃血剑。
一只傀儡尸冲她跑来，黎杳便学着他们的样子将剑刺入傀儡尸的心脏,与此同时，她余光忽然瞥到从后面蹿出来的傀儡尸，奔着浒苑的后背方向冲过去。
“师姐当心！”黎杳冲浒苑喊道。
浒苑一扭头就看到那只傀儡尸一跃而起，张开四肢就冲她扑过来。
浒苑瞳孔一缩，根本来不及刺剑。
这时一道强劲的热风从她耳畔飞逝而过，拂起她的一绺发。
腾起在半空中的傀儡尸像熄了火的哑炮，直直坠落，砸在浒苑跟前的地上。
胸腔处一个大洞，火焰纠缠。
是凛青望的灵火。
浒苑侧头看向凛青望，余悸未消，还喘着大气，顿了顿道：“多谢魔尊。”
大概是念及浒苑和黎杳关系不错，凛青望这回倒是理会人了：“不必谢。”
“刚才真是好险。”黎杳舒出一口气，“幸好，差点就咬到了，不过师姐，你知道修仙之人咬到以后会怎样吗？”
“已经有门派弟子被咬了。”
黎杳一怔：“也会异化成傀儡尸吗？”
“嗯，甚至力量更加强大。”浒苑皱起眉，缓声道，“是拥有灵力的傀儡尸，不会受伤不会疼痛，但却拥有灵力。”
黎杳也沉默下来。
所以说，修为越高，异化成傀儡尸后就越可怕。
如果当初释尘道尊没有自己动手将自己杀了，恐怕这场浩劫早就已经来临。
“那个被咬的弟子现在在哪？”
“暂时关押在天元宗的天牢里了，只是修士们纷纷下到凡界拯救苍生，恐怕还将会有人被咬。”
说到这里，他们已经走到了下一个村庄的入口处。
在村口逃散着的几只傀儡尸立马朝他们冲过来，而后被为首的几个师兄杀死。
凛青望淡淡出声道：“里面有很多傀儡尸。”
众人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他。
黎杳能够感受到其中浓重的傀儡尸的气息，但无法确认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偏头问：“有多少？”
凛青望闭上眼，用灵识深入去看，而后复又睁开眼，神色也沉了几分。
“上万了。”
众人倒抽了口凉气，其中一个师兄解释道：“这座村庄直接连通周围四座城，也许是最后一个沦陷的，所以周围城中的傀儡尸也循着人气都涌入了这里。”
“现在该怎么办？”
凛青望在此时说：“里面已经没有活人了。”
也就是说，如果打不过，他们可以选择放弃这座城。
众人面面相觑，安静片刻后最后还是决定攻进去。
傀儡尸不同于其他怪物，嗜血嗜杀，这村中已经没有活人了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游蹿到其他地方。
如果一批批积累起来，只会越来越难对付。
众人打算布局，黎杳打断他们：“我可以试试。”
大家这才看清她怀中抱着的，其中一个年长些的师兄最先认出来：“这……这不是上古神器？”
黎杳：“是，荒芜海的芜琴。”
“师妹怎么会拿到这芜琴？听闻芜琴认主，世间只有神女能弹响芜琴。”
黎杳将自己从前去荒芜海除邪神的事告诉大家，而后道：“所以我现在也是荒芜海的神女。”
众人：“……”
不仅是魔后，还是荒芜海的神女……
那荒芜海虽然常年自给自足，与外界联系甚少，但荒芜海的疆域却是最大的，围在四周的所有海域都属于荒芜海。
他们衍月门真是发达了。
不仅师父现在成了天元宗实际上的宗主。
就连小师妹都成了荒芜海的神女。
芜琴虽然厉害，但黎杳不清楚能否将上万的傀儡尸一击杀死。
师兄师姐们则飞到半空中，利用驱灵咒将傀儡尸往村口的方向赶。
黎杳架起芜琴，垂眼将灵识放出去，她能大概感知到芜琴的威力可以波及的范围，但她的力量依旧差一点。
忽然，一道力量汇入黎杳灵脉中，强势又温柔，让她瞬间能够将灵识放到更远的地方。
黎杳一顿，思绪回归，抬眼看向身后的凛青望。
“别停。”他声音很低，却让人莫名就有了安全感，“傀儡尸就要到了。”
前面乌泱泱看不到尽头的傀儡尸正受驱灵咒的指引朝这里过来，引得大地都在震动不已，如万马铁蹄奔腾。
黎杳立马重新闭上眼放出灵识，汇聚灵力，灵力中还有凛青望汇给她的。
她凝眸拨动琴弦，十指未停。
悠扬清凌的琴声带着见血封喉的气势朝前方势如破竹般劈去。
傀儡尸倒了一批，可后面的依旧一刻也不做停留的前进，踏着倒下的傀儡尸的尸体，甚至还被激怒，更加张牙舞爪，呲着獠牙。
黎杳额角沁出汗来，顺着脸颊滑下。
芜琴力量强大，但她也需要用足够的灵力才能震动琴弦，眼前的傀儡尸越是强大，琴弦就越是难以震动。
如果不是凛青望用灵力支撑着她，黎杳恐怕已经坚持不住了。
她十指都如被割裂般疼痛，最后十指拨过琴弦，划出一道悦耳的如泉水叮咚般的琴声。
终于，最后一批傀儡尸也倒下来了。
随着琴声消止，村口的那一幢塔楼也瞬间轰然坍圮。
呼啸的狂风和雷电也消失，重新回归了宁静，只剩下不远处湖面上即将落下的圆日，将耀眼的暖红色洒下，湖面波光粼粼。
也照亮地上流淌开的大片血迹。
顺着地面的坡度淌过来，浸湿了黎杳的鞋底。
她终于长长舒出一口气。
总算是，成功了。
方才若是再晚一秒那傀儡尸就要到她跟前。
她笑着侧过头，正要跟凛青望讨一番夸赞，却见他眉目微沉，一副肃杀之气，看着眼前成片倒下的傀儡尸。
黎杳一愣，问：“怎么了？”
凛青望收回视线：“没什么。”
“真的？”
“嗯。”凛青望揉了把她头发，将她发红的手指拿到眼前，“许是我想多了，疼么？”
话题就这么被揭了过去。
“疼。”
“下次别逞强，我来应付。”
凛青望抬手握住，黎杳只觉得指尖被一抹冰凉包裹，倒让那火辣辣的疼消退不少，而等他撤回手时，指尖的伤口已一点儿都没有了。
衍月门弟子们看着方才那一幕，一时都震惊的说不出话。
从前外界都说黎杳是个魔女，如何如何心狠手辣，但他们都知道这个小师妹根本是个半吊子，练功都爱偷懒，想不到能厉害到哪儿去。
如今这才眼见为实了。
这小师妹离开衍月门不足两年，怎么这功力就突飞猛进到这般程度。
甚至方才没听错的话，天际甚至还有雷声，小师妹这是还能调动出那魔尊的力量吗……
这不是一般神魂交融的道侣就能做到的，必须是完全信任彼此才可以。
浒苑最先回过神来，轻咳一声，实在是有些难以适应，那个总围绕在她身边什么都不懂、懵懵懂懂的师妹如今竟然已经这么厉害了。
惊诧之余，她也算是放心了。
看来魔尊的确是认真对待她的。
这个村庄已经没有幸存的百姓了，如今这些傀儡尸又被彻底杀死，整个村庄更加死气沉沉，甚至还有些诡异，像是进了什么鬼地。
浒苑道：“杳儿，如果你们一会儿也没有具体的方向，不如同我们先一道回去。”
“回去？衍月门？”
“不是，我们在这附近安置了个营寨，大家暂时都会去那里休息。”浒苑说，“方才你消耗那么多灵力才杀死那些傀儡尸，先去休息片刻。”
黎杳点头：“好。”
凛青望虽然是个魔头，跟这些正义之士走在一起实在是有点格格不入，但他自己不觉得别扭，反倒非常自然，一路牵着黎杳的手不紧不慢走在人群最后，要不是那一双赤眸，恐怕还真分不出和这些修士有什么区别。
倒是她这些师兄师姐，整个气氛都肉眼可见地沉下去，个个一本正经的样儿，也不知是出自什么来自名门正派的包袱。
黎杳看着这一幕，忽然有点想笑，她也的确笑出了声。
凛青望侧眸，低低“嗯？”了一声，问：“怎么？”
“你有没有觉得我这些师兄师姐的背挺得都快僵硬了？”
凛青望漫不经心地抬眼扫了一通，轻笑一声，抬手揉了把她的头发：“你当谁都跟你一般大胆放肆？”
话虽这么说，但他那态度摆明不是谴责讨伐。
那语调懒洋洋的，连责备都没有，分明就是纵容。
好像无论黎杳做什么他都不会生气，好像无论做什么他都会纵容。
前面众人停止的脊背出现一丝裂隙，连带着表情都有些绷不住了。
这还是那个嗜血嗜杀让无数道仙陨落的魔尊吗？！？！
魔尊谈恋爱竟然是这样画风的吗？！？！
简直是不拿他们这些名门正派当外人……
走过一段林间小路，眼前忽然出现一座矗立在空旷土地上的高楼，正是衍月门在这里布下的幻象，也是安排暂时落脚的营寨。
一走进幻象内，眼前便忽然又出现许多人，正是黎杳其他师兄师姐们。
见如此浩浩荡荡一行队伍归来，大家纷纷招呼，询问此次斩杀傀儡尸情况如何。
热络的话刚一说出口，紧接着又视线一顿，表情僵硬，看到了跟在后头的魔尊，以及魔尊旁边的黎杳。
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一时间幻象内安静如鸡，甚至都能听到落叶落地的声音。
黎杳轻咳一声，率先打破沉默：“好久不见啊师兄们。”
那群修士勉强稳住表情，僵硬道：“这么巧，小师妹好久不见。”
黎杳瞧他们那样子实在是别扭，便拉着凛青望一块儿先进了其中一间小屋，门一关，挡去外面一切。
自从黎杳修为进一步精进，她现在还拥有了感知周围人情绪的能力，此刻便清晰感受到外面的师兄师姐们都同时舒出了一口气。
她原本是想笑的。
但嘴角刚提起来却忽然一僵，从心底生出几抹酸楚来。
现在她能笑得出来不过是因为她现在能够一直陪在凛青望身边，可从前那漫长的三千年中，凛青望都是独自一人。
如此大的世界，纷扰六界之中，偌大的魔宫之中。
他就站在一轮巨大又空旷的月亮前，脚边伏着幽冥虎，一袭黑衣。
他是这世上最强大的人。
也因此是这世上最孤独的人。
黎杳吸了下鼻子，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表露出来什么情绪，硬是将那忽然汹涌而至的酸涩憋回去了。
“休息会儿。”
凛青望将她推到床边，按着她肩膀让她坐下，而后一言不发地两指搭在她手腕，再次将灵力汇入她体内。
黎杳眨了眨眼：“你做什么？”
“你刚才那样超出身体负荷的使用芜琴，灵脉会受损。”
黎杳一顿。
经他这么一提，她这才察觉到自己灵脉的确有些酸痛，而随着凛青望的灵力汇入，仿佛暖流注入，所经之处灵脉都得到了彻底修补。
凛青望：“之后再碰到那种情况，别逞强。”
“嗯。”她乖乖点头。
很快，凛青望收手。黎杳试着动了动手腕，果真和刚才不一样了。
他们就这样在这座衍月门的幻境中暂时落了脚，还有很多师兄师姐们还在外面杀傀儡尸，中间黎杳闲着无聊还出去跟他们聊了会儿天，顺便还了解了一番现如今道界那些声势浩大的事。
天元太上在九重雷劫中陨落后，大家便都纷纷推举白岁之继位道尊。
可傀儡尸这事事发突然，于是又暂时被搁置下来，不过白岁之也早就已经位同道尊，只不过还没正式受封罢了。
连带着衍月门都一跃成了道界的最上阶级的门派，反倒天元宗有式微趋势。
不过她这些师兄师姐们还真是白岁之培养出来的亲徒弟。
对此并没有表现什么欣喜的态度，而是“我这么咸鱼现在这么多人看着怎么办”、“我是不是该练功可我不想练怎么办”。
黎杳对此倒是想，如果衍月门真能取代从前的天元宗，那六界说不定真能达到共处。
入夜。
黎杳跟凛青望一块儿待在那间小屋中。
这些天一直在赶路，两人也的确是很久没有好好睡个觉了，也好久没有好好一块儿睡个觉了。
片刻后，黎杳便发现那股不太规矩的、想叩开她灵府大门的灵力。
黎杳一把抓住凛青望的手：“殿下，自重。”
他被逗笑，笑得胸腔都震动起来：“嗯？”
？
你嗯什么嗯？
“你知道咱们现在是在衍月门的地盘吗？”
“你别出声，或者召来雷电。”
“……”
黎杳脸一热无语道：“你当你平白无故召来雷电，人家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吗？”
“那就知道好了。”凛青望没皮没脸，“本就是我的魔后，我想如何就如何。”
“我不想。”黎杳义正言辞的拒绝，又诚恳发问，“你今天汇了那么多灵力给我，怎么还有闲心神交呢？”
话音刚落，外头忽然“轰”一声巨响。
黎杳瞬间闻到了一股属于傀儡尸的气息，抬眼便见凛青望也已经察觉到了，面色重新凝重下去。
黎杳皱眉：“怎么还有傀儡尸？”
“我那时候就觉得不对劲。”
黎杳忽然想起上午她刚刚杀死一城傀儡尸后，凛青望脸上一闪而过的肃杀之气。
“什么意思？”
“白日时我们没能杀死所有傀儡尸。”
黎杳一顿：“怎么会？我分明探过气息，的确是没有了。”
她说着，和凛青望对视一眼，心头忽然浮起一个念头——
“他掩去气息了？”
“嗯。”
“他……”黎杳心底都不由发毛，空咽了下，“现在外面这个傀儡尸，是会灵力的？”
“嗯，不知道是道是魔还是妖鬼。”凛青望冷硬道，“但的确已经有非凡界的人被咬了，还流窜在外界。”
那股傀儡尸的气息时轻时重，让人根本感知不到他具体的位置。
也不断证实此刻他们心底的猜测。
黎杳立马从床上坐起来，跟着凛青望快步走到外面，发现已经有许多师兄师姐也纷纷出来了，众人对视一眼，表情同样凝重。
远处树叶簌簌出声。
一个晦暗不清的身影渐渐出现在眼前。
那张脸逐渐清晰。
双目灰白，没有丝毫生气，脸上还留有一个血肉不清的牙印，深黑粘稠的血糊了满脸，的确是傀儡尸。
还穿着素色道袍。
可他的脸……
黎杳蹙起眉，觉得他长得似乎有些眼熟。
凛青望察觉到她情绪的细微变化，侧眸问：“是修士，你认识？”
与此同时，前面的师兄师姐们也纷纷发出震惊声，目光看向一旁的浒苑。
浒苑双目睁大，仿佛一座石像，彻底愣在了那儿。
黎杳这才认出来眼前这个傀儡尸是谁——柳萧，浒苑师姐的道侣。
他也异化了。
那个曾经白衣飘飘的修士，此刻满身脏污，散发着恶臭腥味，姿势异样别扭地疾速朝他们奔来。
他们从前是同门弟子，是道侣，而现在却站在了对立面。
可没有一个人在此刻能拿得起剑。
谁都出不了这个手。
眼见着柳萧越来越近，为首的衍月门弟子终于迫不得已出手，用一个没有伤害力的捆束阵将他控制住。
可柳萧也是会法术的，即便现在成了傀儡尸，法术也没有消失。
只见他轻而易举破了阵，仿佛被激怒，嘶吼着更快速地冲过来。
而且方向是对着黎杳的。
黎杳的瞳孔中印出柳萧疾奔的倒影。
天际忽然涌出一道滚雷巨响，凛青望速度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一道缠着紫色雷电的火焰瞬间从他脚底蔓开，拢起土地直直朝柳萧过去。
“凛青望！”黎杳急喊了一声。
凛青望骤然停住，偏过头，看得却不是黎杳，而是浒苑。
他的灵力化作一个圈，将柳萧彻底围绕压制，让他暂时束手无策、举步维艰。
浒苑看着柳萧在禁锢中团团转的样子，这才终于回神，双眸含满泪：“柳萧……”
她下意识向前，伸出双手想去触碰他，可被凛青望的灵力圈挡住，根本无法靠近。
浒苑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这是黎杳第一次见到浒苑师姐这样子哭，印象中她总是笑着的，从来没见她如此伤心。
“柳萧！”她忽然喊了一声，“你看着我，柳萧！”
凛青望声音又低又沉，几乎冷漠：“你杀了那么多傀儡尸，应该知道他已经死了。”
这话说得实在残忍。
黎杳设身处地地去想，当时那场大战，很多人都告诉她凛青望死了，她当时也是执拗地不愿意去相信。
而现在情况还不同凛青望那次。
傀儡尸本就已经没有任何气息了，根本就是个无血无肉的杀戮机器。
甚至还是因洗髓芝而异化，利用洗髓芝去复生都没有可能。
浒苑拼命摇头，不愿去相信这一点。
而此刻的柳萧已经疯魔一般开始撞击凛青望布下的灵火阵，火舌舔上衣袍和身躯，这本应该是蚀骨之疼，可现在他也感受不到丝毫。
黎杳握住凛青望的手，很轻地摇了下头。
凛青望垂眸：“我怀疑他能够感知到方才那些傀儡尸都是你杀的，那么多人，刚才他分明是冲着你过来的。”
黎杳：“你神魂消失的那次，所有人都告诉我你死了，是浒苑师姐找到我，说也许你还活着。”
如果没有浒苑，黎杳用那诡秘禁术强行吊住他的身体，到现在她也早就被侵蚀殆尽了。
凛青望低头看了她一会儿。
而后不动声色地抬起另一只手将黎杳拉到自己身后，一道保护屏障在两人周围漾开。
围绕在柳萧周围的灵火阵也褪去重重烧灼的火焰，可这样一来，柳萧不费多时就再次破开阵法。
柳萧果真能感知到黎杳的气息，径直朝她过来。
好在有屏障保护，隔着屏障，柳萧趴在上面不停往里看，甚至还把身上脸上的污血沾在上面。
浒苑终于支着剑费劲地站起来，她几乎能听到自己咬进牙骨骼发出的声音，踉跄又坚定地一步步走过去。
所有人都屏息凝视。
浒苑绝望又冷静地重新抬起头，眼底藏着深深眷恋与不舍，可她还是提起了剑。
就在柳萧试图用手强硬穿过屏障时，他被一剑穿胸，刺入心脏。
沉沉地仰面倒了下去。
周围寂静一片，除了柳萧倒下的声音，什么都没有。
黎杳轻启唇：“师姐……”
浒苑甚至还朝她笑了一下，摇了摇头，牙关松了又咬紧：“没事吧？”
黎杳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
浒苑低头看着柳萧，神色中带着浓浓的眷恋，看着他柔声说：“我知道，如果你有意识，也一定会让我这么做。”
有血顺着她剑尖留下。
这把剑是柳萧曾经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
“可这对我来说实在是有些太残忍了。”浒苑死死咬住牙关，声音颤抖又脆弱，“对不起，柳大哥……对不起……”
黎杳张开双臂抱住浒苑。
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在这里，她也许是最能理解此刻浒苑心理的。
换作是她，肯定做不出她这样大义的抉择。
浒苑终于忍不住，浑身脱力般蹲下来，将脸深深埋进了臂弯，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地上，浸润土壤。
众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劝解。
道侣之间的联系要比凡人夫妻更紧密得多，已经达到神魂交融的程度，一个离世，另一个的神魂也会撕裂般疼痛。
可没过多久，大地忽然剧烈震颤起来。
众人纷纷朝远处望去。
随着震颤，一道裂隙如雷电般铺天盖地地劈过来，直接劈出一道深沟天堑，远处轰隆之声滚滚而来，携着万钧之势。
“那是什么东西？！”其中一名修士堪堪避过天堑喊道。
咚！
咚！
咚！
又沉又重的声音传来，由远及近，树林中粗壮的树都随之被连根推倒，暗处的怪物如奔腾巨浪势不可挡的靠近。
黎杳心里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柳萧师兄是他们遇到第一个被异化的修士，但也许……现在有许多修士都已经成了傀儡尸了。
随着树木被重重推倒，怪物终于显形。
身形巨大，足有参天古树高，不是人，也不是傀儡尸。
等再走近一些，大家才发现它甚至连脸也没有，只用一团团的肉块组成了一个巨大庞然身躯。
像无数个肉瘤子，看上去可怕又恶心。
机械地提动步子，咚咚咚……一步步迈过来。
巨大的阴影随着月光打下来，将他们完全挡在阴影中，需要高高仰起头才能将怪物尽收眼底。
众人急忙纷纷施用灵力漾开屏障，一个接着一个，彻底围成一道屏障。
严阵以待。
“这是什么东西！”
“那不是傀儡尸吧？！”
……
从来没有人见到过这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