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界城位于魔域最北,在魔域和修仙界交界处,仍处于北域魔宗管辖范围内,只是其内各方势力混杂,什么人都可能有,所以魔宗管辖力并不强。
白封礼在侧殿打坐了一上午,直到下午,燕白燃才从外面回来,叫上白封礼出门。
不知道燕白燃要带他去哪,此行燕白燃还屏退了左右魔使,只带了他一人悄然离山。
北域面积不算小,两人乘坐飞舟飞了半个时辰才抵达北界城。
一落地,燕白燃领着白封礼径直去了最繁华的城西。
因着这里的人都打扮迥异,各有秘密,燕白燃和白封礼戴着面具也并不显眼。
绕了半天,燕白燃最终停在一个看起来十分低调奢华的酒楼前。
白封礼抬眼看了下牌匾——《清风雅意》,颇有意境的四个字,看起来像是文人最爱聚集的文会酒楼。
白封礼扫了一眼收回视线,看向站在门口不进去的燕白燃。
燕白燃正好侧过头看来,不等白封礼询问,伸手抓住白封礼轻松飞上楼顶。
燕白燃足下无声,抓着白封礼跃过几栋楼阁,最终停在后方雅苑附近。
这片雅苑与方才清风雅意的楼体相连,似乎是前楼后院。站在楼顶处,可以清晰地将苑内景象尽收眼底。
院内有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假山花丛竹林,看起来颇具雅趣。
白封礼不明所以,瞥了眼燕白燃。
燕白燃翻手变出一枚玉牌,注入一缕魔气,另一只手抓着白封礼手腕,从屋顶一跃而下。
半空中隐约穿过一层禁制。
待落到雅苑院墙之上时,方才从上空俯瞰的安静雅苑,突然活了过来,出现了各种声音。
原本空无一人的小路上,多了往来行走的小厮婢女,引着一些戴着面具身着华服的客人往院里走去。
路上,有行人行走的地方看起来一切正常。
然而,在小径的假山后,凉亭后的竹林内,高过人腰的花丛内,在路人看不到的地方,却有压抑而凌乱的奇怪声音。
“……”白封礼脑中瞬间有了画面。
不止脑中,目光下扫的刹那,眼前也有了画面。
此刻,离燕白燃带他落脚的院墙不远处正好有一座假山,假山之后,有两个男子紧紧相贴,隐约可以听见刻意压低的挑逗之语。
其后,被当作垫背的山石时不时滚下几颗小石子。
很明显,这里似乎是为某些特殊爱好者提供的服务专区。
白封礼:“……”想裂开。
燕白燃的脑瓜子到底在想什么!
白封礼还在震惊发愣,横出来一只手突然摘掉他的面具。
燕白燃捏着白封礼的面具,凤眸瞧着白衣青年脸上终于碎掉的清冷淡然,无声弯起的红唇,带了一丝得逞的狡黠。
白封礼迅速撇开眼不再看下方景象,闭眼深吸一口气,重新恢复冷静,压着音量冷声质问:“魔尊这是何意?此乃偷窥行径,着实……非君子所为。”
“自然是带玄黎来观摩学习一番。”燕白燃笑吟吟看着青年泛红的耳尖,理所当然回道。马上双修,没实践经验,总不能连理论都不懂吧。
白封礼绷着脸,浑身的霜雪冷意都充斥着拒绝。
燕白燃眨了眨眼,蓦地恍然大悟般,轻轻拍了下头:“倒是本座的疏忽,玄黎真人乃正道人士,与本座魔宗之人不同,偷窥此举确实不适合玄黎真人。”
闻言,紧绷的白衣青年似乎悄悄松了口气,硬邦邦道:“在下并非此意,教派非以德行划分。”
白封礼抿了抿唇,半是强调半是解释道:“只是偷窥行径实在无礼,有违君子之道。”
燕白燃挑了挑眉,仍带笑意的眼眸微眯:“本座知晓了。”话落,突然重新抓住白封礼,几个起跃,回到清风雅意楼前。
白封礼转身便走,步伐又大又急,显然急于逃离此处。
“诶?玄黎去哪?”燕白燃拽住白封礼手腕,将人拉回,一脸纯然道,“本座保证,绝不再带玄黎偷窥,只是该学的还是要学。”
该学的?
白封礼微愣,下一瞬,就被燕白燃强行带进了清风雅意的楼内。
此时天色还未暗下,楼内还不到最热闹的时候,燕白燃和白封礼一进门,方才还在指挥下人打扫大厅的老鸨迅速迎上来。
“两位客官——”老鸨目光从两人抓握的手腕划过,迟疑了一瞬,保守问道,“是来?”
燕白燃直白道:“我带人来观摩学习。”
老鸨懵了懵:“什么?观摩学习?”
“开一间最好的雅间,然后找两个技巧最为娴熟的小倌送到房里,从前戏开始,一点不落地给他做一遍。”燕白燃指了指白封礼。
老鸨:“??!”真真是开眼了。
见过各种奇葩的客人,还真没见过这么这么这么奇葩的客人!
一旁,白封礼听到燕白燃的要求也震惊了,冷静的面具隐隐开裂。究竟得有多强的心理才能说出这种要求啊!?!还有,为什么说是做给他看!
燕白燃察觉身边青年冷意更甚,浑身就差冒冰渣子,掌心下被捉住的手臂肌肉紧绷,整个人僵硬得不行,唇角不由微翘。
由于太过震惊,老鸨半天才回过神,僵着一张脸,客气道:“这位客官,实在抱歉,本店没有这种服务……”
“当真?不妨再考虑一下?”燕白燃不紧不慢摊开掌心。那里静静躺着一块刻有宋字的令牌,正是方才使用的玉牌。
老鸨:“!!”
看见代表同主家交情匪浅才能有的贵客令牌,老鸨果断改变态度,道:“也不是不行。”
老鸨咬牙:“可以安排,但是,得加钱。”
燕白燃:“没问题。”
上等雅间很快开好,流水一样上了一堆果盘糕点茶酒,没过多久,房门就被敲响。
“进。”
“哟,我道是谁能提出这么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奇葩要求,原来是我们的燕大魔尊啊!”一个身穿藕色长衫的男子进门瞧见燕白燃,怪叫一声,哈哈笑着走向燕白燃。
“你来作甚。”燕白燃懒懒掀了掀眼皮,瞥见来人,不甚欢迎道。
来人便是清风雅意背后的主家,北界城宋家少主,一个能把生意做遍九州的精明狐狸。两人交情说浅不浅,说深却也没那么深。
“正好来此查账,听闻这种趣事,自然要来开开眼界,瞧一瞧到底是谁能提出围观情&039;事现场的奇葩咯。”宋勤峥不怕死地打趣,“没想到啊,燕白燃,咱们堂堂魔尊大人竟然有这种特殊的癖好。”
燕白燃身旁,原本安静垂眼仿佛雕塑的白封礼敏锐捕捉到“燕白燃”三字,睫毛颤了颤,神色隐有一丝波动。
“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我可是给你挑了店里售后评价最好的一对,技巧顶好,绝对的娴熟,”宋勤峥眨了眨右眼,悄悄做了个手势,低声道,“只要这个价,你就可以把人带回魔宫随时随地日夜观赏,自己享受也是不错的,怎么样?”
燕白燃脸色不变,轻轻吐出一个字:“滚。”
“啧。”宋勤峥摇了摇头,余光不着痕迹扫过一旁的白封礼,眼底划过一抹精光,十分识趣地住嘴。
“那就不打扰燕兄好好享受了,玩得愉快。”宋勤峥笑笑,转身离开。
宋勤峥离开,候在门外的两个小倌才走进门。
两个小倌也是头一次做这种生意。不过想了想,之前同教习上课时也不是没被同伴看着做过,甚至当时还不止两双眼睛呢!
况且……这两位客人给得实在太多了,而且主家还给了另外的奖赏。
如此一番心里建设,两人在问过燕白燃得到开始的允许后,径直走向床榻。
一人拿出优秀员工的素质,认真准备前|戏。
眼见亲着亲着,其中一人的手伸向腰封,白封礼果断闭上了眼。
时刻关注白封礼的燕白燃第一时间注意到他的动作。
玄黎真是意外纯情呢。燕白燃心中感慨,嘴上却不饶人,俯身低声:“玄黎闭眼作甚?”
“本座花钱看教学,小倌收钱做教学,可有哪里不妥?”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钱货两讫。
“……并无不妥。”白封礼哑然,无从反驳,只能闭目沉息。
“玄黎真人……你若当真心无杂念,即便目之所及再旖旎,也应毫无波动才是。”燕白燃凑近些许,低声蛊惑。
“修道之人,由心观人。心中无欲,眼中便无念。玄黎真人,你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吧?”燕白燃温声说着激将之语。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白衣青年睁开了眼,只是脸上面无表情,周身寒气无声愈盛。
“嗯……”不远处,两人吻至动|情,衣衫散落。
白衣青年的耳尖悄然染上绯红,强行镇静观看的冷静神色隐隐泄露一丝无措慌乱。
燕白燃眼尖瞧见,眸子微微眯了下。
“哗啦——”燕白燃忽然抬手一挥,床榻至桌前凭空出现一张薄纱隔帘。
虽只是让远处的景象多了层朦胧,却让桌边青年微微松了绷紧的神色。
燕白燃眼睑微敛,垂眸饮了一口温茶,也不知为何忽作方才之举。明明是特意带人来观摩学习,而今,隔了层纱帘,怕是只能学个大概。
似乎因为有客人观看,帘子那边的音调多了几分刻意的勾人婉转,燕白燃却觉得乏味刺耳,还不如看身边面无表情的青年强装镇定。
“玄黎可还看得清如何进行?”
“……”白封礼借着回话侧头撇开视线,微微沉默一瞬,方才低声回问一句,“魔尊不觉此举荒唐吗?”
“不觉。”燕白燃回道。
青年神色一滞,无声深吸一口气,抬眸径直看向燕白燃的眼睛:
“在下一心向道,对情|爱之事并无任何兴趣。”
“宗门自幼教导,修道之人戒贪戒色。如今魔尊带我来此烟花之地,尽览情|爱之事,究竟是何用意?”
燕白燃指尖轻弹,一道隔音屏障悄然形成。
此刻,燕白燃嘴角噙着的笑意终于淡去。他懒懒转了转指尖的茶盅,掀眸看向白封礼。
“本座到底是何用意,玄黎真人当真猜不出吗?”
白封礼沉默,唇瓣紧抿。
“玄黎,你应当知道,早在无极剑宗将你送与本座之时,你就已经被当成弃子了。从你被送出的那一刻,就连无极剑宗门徒身份,也不复存在。”
“玄黎,该认清现实了。同本座论道这些时日,以玄黎的聪慧,怎会猜不出,本座留你便是为了双修。而论道,不过遮掩之说罢了。”
相处多日的平和表象被撕开,冷酷的现实也被毫不留情戳破,白封礼垂落的鸦羽狠狠一颤,眼尾晕出一抹红意。
燕白燃视线轻轻扫过白封礼眼尾湿红,脑中忽然冒出初见那日,堂下白衣青年傲然又孤寂的身影。
莫名的,不自觉咽下了更伤人的一些话。
“本座并非不解风情之人,不然也不会带你来此观摩学习。”
“同样是双修,比起不通门窍生疏而毫无体验感的麻木运动,掌握技巧你爽我爽岂不更好?”
“玄黎真人认为呢?”
“在下认为,唯有夫妻方可同被而眠行亲密之事,魔尊与我不过相识几日是连名字都不知晓的陌生人,如何做得?”白衣青年冷着一张脸说完,站起身,“在下乏了,先行一步,就不陪魔尊继续看这场荒唐了。”说罢抬脚便走。
然而,刚经过燕白燃面前,一只手臂横伸出来,捉住他的手腕用力往回一拽。
倒向软榻刹那,白封礼掐诀欲稳住,一股魔气却突兀出现冲断施法,燕白燃随之欺身,紧紧扣住肩膀,将白封礼禁锢在软榻一角空间。
燕白燃漆黑精致的凤眸紧紧盯着白封礼:“照你这般说,合欢宗之人,人人皆婚,同修之人皆为道侣?”
白封礼哑然,向来灵敏的大脑,突然想不出反驳之语。
“双修,说白了只是修炼方式的一种,既是修炼,何谈是情|色,又如何做不得?”
“你说教派不以德行划分,修炼又有何不同?”
燕白燃句句似讲道理,却句句暗藏蛊惑。
“论道数日,玄黎也应知晓,本座所研双修之法既非阴邪之功,不损阴德,不折阳寿,甚至可在享受云雨时共获进益,如何算不得正经功法?”
燕白燃也不知道,为何面对眼前青年会多出这般耐心。
“修炼之事,但凡不违天和,又有什么区别呢?”
“玄黎觉得,本座说的可在理?”
白封礼微微怔然,回过神,冷冷低斥一声:“谬论!”随即蹙眉闭目,似乎不想再听燕白燃的歪理学说。
瞧着青年墨眉紧蹙一副闭目塞听的顽固模样,燕白燃眯了眯眸子,嗓音微沉,居高临下,似是而非道:
“玄黎,不管你想得开还是想不开,都改变不了事实。”
“睁开眼,本座既已花了钱,断没有浪费的道理。”
“若是觉得隔着帘子不尽兴,本座不介意再替你去了纱帘。”
“或者?你想本座带你去前面观看?”
青年眼睫飞快颤动,闻言,猛地睁开,一字一顿咬牙道:“我,会,了!”
“哦?”燕白燃挑眉,敛眸随意提问,“那方才一人是如何开拓行进之路的?”
青年怔住,如何开拓……行进之路……
燕白燃轻嗤一声,凤眸微眯:“玄黎,你若再学得如此不专心,本座不介意做你教习,就在此地与你成就好事让你亲自体验一番。”
听到如此威胁,青年脸颊猛然涨红。
一身冰雪浸染春红,看得燕白燃心底发燥。
真是见鬼了,他怕不是此人被下了蛊。在魔域混迹数十年,什么样的美色没见过,怎会轻易被蛊惑,偏偏在此人面前把持不住。
燕白燃在心里暗骂一句,神色不甚自然地支开身子。
桎梏消失,青年迅速坐起,冷着一张晕染红霞的脸,看向纱帘。
“好好看,若是一遍学不会,便让他们再做一遍。”
青年面无表情,只是气质愈发冷然,周身更是隐隐浮现一圈细碎的冰雾。
也不知是被忽略了,还是燕白燃刻意为之,隔音屏障自始至终没有撤掉,甚至成了双向隔音。
……
燕白燃深知攻心讲究松紧适度,也不打算把人逼得太紧,一场云歇就带着白封礼离开了。
虽然只看了一场,但从清风雅意出来外面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走在出城路上,皆是熙熙攘攘的行人,还有此起彼伏的吆喝声。
行至城门附近,有人群聚集将路堵了大半,走近了看,被众人围在中央的一群年轻男女身着无极剑宗内门服装,皆是无极剑宗弟子。
“多亏了玄晟师兄,不然方才可让那恶人跑掉了!”
“玄晟师兄如今可是元婴真君,区区一个金丹魔头,怎么可能逃出师兄手掌心。”
“说的是!如今没了玄黎,宗门上下同代天骄中,玄晟师兄才是天赋最高的!”
听见此话,被围绕中央的玄晟笑容微僵,淡了几分。从入门起,他便视玄黎为毕生竞争对手,数十年来,努力追赶却永远触摸不到背影,而今……对方却已是没资格同他比较了。
“喂,你会不会说话,玄黎金丹已废,这辈子只能停在金丹境,就算他还在无极剑宗,那也是没资格同玄晟师兄比较的。”
“对对对,玄晟师兄才是如今魁首!”
吹捧玄晟贬低玄黎之语随风入耳,白封礼仿若未闻,戴着面具,如同普通路人,静静与人群擦肩而过,走向城门。
燕白燃轻扫了一眼白封礼,然而,隔着面具,让他瞧不清白封礼的神色。
收回视线,燕白燃无甚表情地瞥向无极剑宗那群人,指节微屈,不着痕迹拂出一缕细风。
走出城门登上飞舟,隐约听见有青年男女的混乱尖叫声传来。
“艹,哪来的不长眼的鸟,敢往你爷爷头上拉屎!”
“啊啊啊!臭死了臭死了我要把这些鸟全杀了!!”
“那鸟呢?!该死!飞得真快!”
“啊啊啊!为什么用了净尘术这气味还散不掉!!”
“……”
白封礼不着痕迹地瞥了眼低头看城门热闹的燕白燃,唇角勾起淡淡弧度,却又在燕白燃转头看来时,瞬间消失。
回到寝殿两人各自分开,回去休息。
待燕白燃殿内灯火熄灭,白封礼悄然出门,来到后山汤池。
今日先是去了清风雅意粘了一身脂粉,又在满是浮尘的街上步行了许久,即便用了净尘术,但还是觉得少做了什么,躺下难眠,只能再起身过来水浴一番。
那厢,燕白燃也未入眠,正在进行每隔几天就要做的魔核熔炼与魔气压制。
不知道是不是看了一下午白封礼的缘故,闭上眼出现的就是白封礼的脸。
耗费大半功力终于将溢出乱窜的魔气消磨干净,燕白燃缓缓收功。
再过两日合蕴丹就能炼好……双修迫在眉睫,不能再拖了。
从榻上起身,摸着被汗水浸透的中衣,习惯性掐了个净尘术。
隔窗看了眼侧殿,那边还点着灯火,应未睡下。
想来也是,今天受了这么大刺激,恐怕是一时半会很难睡下。
燕白燃盯着窗户看了一会儿,发现对面烛火安静,没有任何影子晃动。
燕白燃迟疑。
那家伙,应该不会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偷偷哭吧?
应该不会,他看着不像会哭的那种人。燕白燃虽是这般想着,身体却悄然走到了白封礼窗外。
侧窗开着,一眼能瞧见床榻,上面只有叠放整齐的枕头被褥,丝毫没有主人睡下的痕迹。
人不在。
燕白燃略微感应了下位置,随即眉梢微扬。似乎,又去了后山那处汤池。
去沐浴了?
说起来,方才出了一身汗,他似乎也需要沐浴一番。
……
白封礼看着只穿了中衣突然出现的燕白燃,没有像上次那样惊惶起身穿衣,只淡淡瞥了眼就收回视线,重新阖上了眼皮。
直到听见衣服坠落和有人下水的声音,才又睁开眼。
“还以为玄黎找个角落哭去了,原来竟是又独自来后山享受了。”燕白燃赤着胸膛下水,十分自然地找了处光滑舒适的岩石,懒懒靠了上去。
“魔尊说笑,无缘无故我为何落泪。”
“唔,所以本座猜错了。”燕白燃摊了摊手,“作为赔礼,本座请你喝酒如何?”
说罢,掌心轻拂,水面便多了一张木质托盘。托盘上是一个白瓷酒壶,两个酒盅。
“一种青果酿制的酒水,不醉人,玄黎可放心喝。”慢条斯理斟满酒盅,指尖轻推,酒盅稳稳当当顺水滑至白封礼面前。
白封礼看了燕白燃一眼,端起酒,一饮而尽,屈指微弹,推回酒盅。
燕白燃挑了挑眉,再斟再送。
白封礼拿起便是再次饮尽。
一人没有言语,在静谧的流水声中如此反复数次。
最后,燕白燃扣下酒盅,直接凭空变出一个圆肚白玉酒壶,朝着白封礼丢了过来。
手臂一抬,白封礼轻松接住,指尖挑开塞口,拎起便饮。
玉壶里的酒水显然与方才温和的酒水不同,入口就是辛辣的呛意,呛了白封礼一个突然。
呛洒出来的酒水从嘴角流出,顺着下颌线滑过滚动的喉结流向胸膛,在清冷月色下,留下一路晶莹痕迹。
燕白燃端着从始至终的一盅酒,轻抿一口,眸子微眯,欣赏着月下饮酒美人图。
一壶酒尽,额头多了一层薄汗,白玉般的面庞浮上一层绯红,漆黑冷淡的眸子也比往日多了几分温度。
“玄黎喝得可还算满意?”
白封礼没说话,指节微勾,扣好酒塞,手腕轻甩,将酒壶丢回给燕白燃。
燕白燃也不生气,反而翻手又拿出一个同样的白玉酒壶。
“这可是猴族精心酿制数百年的佳酿,有价无市独一无一,玄黎可莫要再暴殄天物,此酒还是慢饮细品口感最佳。”虽是这么说着,燕白燃却没有丝毫心疼的神色,随手便将酒壶再次丢给了白封礼。
白封礼接住,却没立即打开,静静感受了片刻壶身自带的凉意,终于抬起眸子正视燕白燃。
许是被辛辣的酒水刺激过,向来清冷的嗓音带了几分磁性的沙哑:“酒水贵重,在下不过无极剑宗弃徒,便不再浪费了。”
说罢,白封礼手腕轻翻,将酒壶原路丢回。
“本座想送何人便送何人。”不等酒壶坠落,燕白燃掌心一挥,酒壶再次被魔气裹挟着原路飞回。
“魔尊的好意在下心领,不过酒水就不必了。”白封礼同样以灵气击回酒壶。
“既已送出,断没有再收回的道理。”
“饮多伤身。”
“两壶而已,不多。”
随着施加的灵力魔气愈强,酒壶直接僵停在半空。
“在下酒品不好,再喝怕是会在魔尊面前失态。”白封礼声音平静,维持着灵力输出。
“怎样不好,”燕白燃笑着施压,嘴上不忘调侃,“可会乱性?”
“……说不得。”
“那岂不正好可以与玄黎成就一番好事?”
青年显然比不上燕白燃脸皮厚,听见此调侃,呼吸乱了一瞬,灵力控制出错,“咔嚓”几声,悬停半空的白玉酒壶终于承受不住压力,轰然碎裂。
下一瞬,酒水与碎玉四射,裹挟着残留能量砸入水中溅起条条水浪,仿佛下起了雨。
一时间,鼻尖被浓郁醇厚的酒香充斥。
“啧,可惜了。”低低的一声轻叹,倏忽由远及近。
赤着胸膛的燕白燃突然出现在白封礼身前,凤眸睨了静然不动的青年一眼:“为何不躲?”
白封礼扫了眼燕白燃指尖捏住的那片差点划伤他脸颊的碎玉,漠然不语,垂下眼睑。然而视线垂落之际,余光忽而瞥见燕白燃腰间一抹红色,不由神色一怔。
“护好你这张脸,不要有下次。”燕白燃指尖微微用力,白色碎玉霎时化作齑粉飘散。
“燕白燃……是哪三个字?”白封礼目光怔怔,从燕白燃腰间的血蝶胎记上艰难移开,紧紧盯着燕白燃脸上的半张鬼面,似乎想透过这张面具看清底下的容颜。
燕白燃从未隐瞒过名字,被白封礼得知也不觉意外,只觉白封礼问的问题实在突兀奇怪。
眯了眯眼,掩去眸底的深思,燕白燃勾唇,状似随意道:“想知道?”
“让本座检验一番你今日所学,若本座满意,告诉玄黎也未尝不可。”
白封礼愣了下,抿唇,无声攥紧指节:“魔尊……缘何非要双修?”
“还能为何,自然是为了修炼。”
“魔尊身为大乘尊者,已然可以纵横九州。”
“不至渡劫,何以飞升?修仙路漫漫,向来看不到尽头。”
白封礼沉默。
燕白燃眼波微转,话头一变,反问白封礼:“玄黎难道就不想修复金丹,再踏仙路,探索世间无穷玄奥吗?”
白封礼唇线微绷。怎会不想?
“今日碰见的那位名为玄晟的剑宗弟子,本是落后你许多的师弟吧?而今,却是元婴之境了。”
“若你当初未曾重伤,说不定如今已入化神。可惜……”燕白燃适时停顿,留下惹人遐想的空间。
看着面无表情垂眸不语的白封礼,燕白燃眸色深深,唇角轻扬。
“玄黎,你同本座参悟多日,应当知道,《吟龙引凤诀》还有极为特殊的疗愈之效。本座身为大乘,修为深厚,在本座襄助之下,修复金丹,未尝没有希望。”燕白燃嗓音温和,却句句暗藏蛊惑,勾着人心底最深的欲望,将人一步步哄骗到悬崖尽头。
良久,白封礼低声反驳:“双修,并非修道正途。”
“呵,”燕白燃嗤笑一声,嗓音忽沉,“何为正途?何为歧途?”
“没有不择手段,没有劳民伤财,没有损伤天和,比之那些将人当做炉鼎,汲取他人修为和生气的双修功法,还不够光明磊落吗?”
“只因需要赤&039;裸相对,需要肉&039;体交互,便将它归为歧途,玄黎怕不是被迂腐之人教坏了脑子,偏见太深!”
“枉玄黎纵览万宗之法,竟还不懂最简单的道理——修炼一途,最忌偏见。”
“若心存偏见,如何集万宗之长,精进当世之法?只会固步自封,不进则退罢了!”
一番掷地有声,铿锵有力的话,将白封礼说得无言以对。
不知是否是被酒精麻痹的缘故,迟滞的大脑机械地回荡着燕白燃的铿锵话语。冷玉一般的面庞,逐渐露出几分恍惚迷茫。
眼前人言语坦荡,字字珠玑,让人丝毫无法反驳。
似乎,当真是他被迂腐教化禁锢了思想,无形中对双修功法带了偏见。
一直注视着白封礼的燕白燃敏锐察觉到对方的心神动摇,眼底划过一抹幽光,悄然收起暗中施压的迫人气势,语气随之一变,恢复了温和。
“世人愚昧所以有偏见,玄黎却不该如此。”他柔和安抚。
“修炼一途,本就应该穷尽全力,抓住一切机会,绝不因为偏见而放弃一丝一毫的向上可能。”
“修炼,本就不该有偏见。”
“玄黎,本座将你当做知己方才说出此番剖心之语。只希望你能早些想通个中道理,与为兄携手共进,一同钻研修炼之道。”
燕白燃温声说完,便不再多言。只用宽和期盼的目光,静静地看着眼前青年。
青年神色恍恍,剑眉紧蹙,内心似乎陷入了极大的混乱。
——“照你这般说,合欢宗之人,人人皆婚,同修者皆为道侣?”
——“双修,说白了只是修炼方式的一种,既是修炼,何谈是情&039;色,又如何做不得?”
——“你说教派不以德行划分,修炼又有何不同?”
——“枉玄黎纵览万宗之法,竟还不懂最简单的道理——修炼一途,最忌偏见。”
百年猴儿酒,凡人一滴醉。
猛饮一壶,后劲涌上,只觉大脑一片混沌,思绪不成,难以思考。
凌乱的思维,繁杂的声音,让他无法思考燕白燃说的到底是对是错,到底该与不该……听信燕白燃。
白封礼从青岩上撑起身子,似乎起得太突然,身形微晃。耳边有水声盈动,横伸过来的温热掌心将他扶住。
白封礼低眸看去,隔着鬼面,对上一双透着深深熟悉感的眼睛。
燕白燃……清水村能为燕白两家立墓之人,唯有同样未死的无碑之人燕白燃。
若是阿燃……
“……说的,应是对的……”怔然一瞬,白封礼无意识低喃,嗓音轻且飘忽,若非燕白燃是修炼之人,怕是根本捕捉不到。
那双冷若孤霜的眸子随着话音飘散,微微黯然,透出些许落寞。
他闭了闭眼,睁开:“何时双修?”
燕白燃眼底划过流光:“两日后。”
“好。”
一声落下,白封礼揉了揉太阳穴,抬手召来衣袍,似要穿衣离开。
“等等。”燕白燃扣住白封礼手腕。
“玄黎应知,温故知新,方才熟能生巧。”
“今日所学,如隔数日再回想,可还能记得几分?”
“不若……今夜便试上一次,熟练一番,也免得后日生疏,徒增不妙体验。”有一才有一,若不趁着此时好骗拿下,待明日清醒,只怕又要变成难啃的冰疙瘩。
白封礼颤了颤眼睫,掩去幽深暗芒,静静看了一脸纯然正经的燕白燃一眼,抿了抿唇,缓缓哑声道:“……好。”
话音落下,谁都没有动作。
良久,白封礼率先缓缓俯首,唇瓣颤抖着吻上冰凉的镂刻鬼面。
燕白燃有句话说的没错,修炼一途,本就该穷尽全力,抓住一切机会。
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生疏地插&039;入光滑如绸缎的墨发,温软擦过高挺的鼻梁,落在那双红唇,笨拙辗转,又在燕白燃仰头露出白皙脖颈后,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亲吻至喉结。
他做的认真,仿佛心无旁骛当真只将此事当成一项修炼,当成一次练习。
然而,无论是眼尾还是耳垂,尽皆红透。
吻至深处,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青年似乎觉得面具着实碍事,插在墨发里的手指轻轻勾扯,解开了绳扣。
而燕白燃只是享受着眯了眯眼,不曾阻止,甚至无声撤掉了鬼面禁制,选择放任白封礼的举动。
“啪。”鬼面缓缓滑落,坠入池水,溅开涟漪。
白封礼短暂怔了一瞬。
燕白燃慵懒掀眸,眼底波光流转,忽而抬手攀住白封礼颈部,掌心微微用力,将人压向青岩,居高临下睨了一眼,亲了下去。
温软相触刹那,有磁性嗓音响起。
“还巢燕,□□白,花欲燃。”
“记住了,本座名讳。”
……
温暖的阳光照进侧窗,洒向床榻。
整齐的床榻之上,躺着一个不着寸缕,只腰间覆了张薄毯的青年。
青年长着一张俊美如神祇,清冷禁欲的脸,闭目无情的模样,给人只可远观不可侵犯的疏离冷漠之感。
然而,胸膛遍布的痕迹将这种高冷打破冲淡。
长睫颤动,榻上的人睁开了眼。
头痛欲裂。
白封礼捏了捏鼻梁,撑起身,晃了晃还有些昏沉的脑袋。
半晌,昨夜在后山汤池的荒唐画面一点点回到脑中,清晰放映。
抬起右手,遮了遮刺眼的阳光,余光又瞥见手腕处的咬痕。
深红色的咬痕在白玉一样的手腕上,格外的显眼。
——“留个教训以作警示,下次若是再做错,可就不止是咬手腕了!”燕白燃不满的声音隐约又在耳畔响起。
白封礼看着咬痕,眨了眨眼,蓦地,唇角微扯,轻笑一声。
这人属狗的吗?每次气急就咬人。
不过是假装生疏没让他一下爽到实处,怎么就……咬得这般狠呢?
……
上午白封礼没去藏书阁,在侧殿专心打坐,运转灵力驱散体内残余的酒精。
不愧是百年猴儿酒。
就算是修士,一旦喝多了也撑不住它的后劲,一晚上过去,头还有些晕沉。
待祛净体内酒精彻底醒酒,已是中午。
瞧了眼窗外天色,略微思忖,下午也不打算去藏书阁了,转身走到书桌前,铺纸磨墨。
待燕白燃处理完魔宗要务,回到寝殿时,便发现,某个人似乎从昨夜回房后便一直未出。
悄然行至侧殿窗外,顺着窗户向里看去。
房间主人正坐于书桌前,只是一改往日将墨发束的一丝不苟,衣冠严谨的古板模样,此时墨发垂散肩头,腰封未束衣襟微敞,看起来像是方起床的模样。
他执笔坐在书桌前,左手撑着下巴,似乎正在发呆,就连右手的毛笔墨汁滴落,也浑然不觉。
燕白燃倚窗静静看了一会儿,屈指敲了两下窗棂。
屋内发呆的人猛然回过神,向窗边望过来,待瞧见窗外人的模样,神情微微一僵。
燕白燃似无所觉,语气自然地打招呼:“今日怎得没去藏书阁?”
白封礼唇线绷直,略微不自然地撇开视线,声音硬邦邦的,透着冷意:“魔尊有事?”
“无事,”燕白燃眨了眨眼,面色如常道:“只是过来看看玄黎。”
“顺便问一下,玄黎今晚可还去后山汤池?”
“咔嚓——”捏着毛笔的指节微微泛白,一个不小心,力道大的便将笔杆当场折断。
白封礼迅速垂下眼帘,遮去了眼底的复杂。
在知道魔尊是燕白燃后,他已然对双修一事没了不愿,然而……他们之间存在着数十年不曾相见的陌生与种种隔阂。
喜欢无法言说。他只能不断坚定内心,反复催眠,如今只是帮助燕白燃修炼,只是纯粹的修炼,不可掺任何其他情感,然后努力维持着疏离冰冷的态度。
“不去。”他语气生硬地拒绝。
“啧,”燕白燃有所预料,也不纠缠,状似随意关心一句,“也好,玄黎今日好好休息。待明日开始,玄黎可是要辛劳九九八十一天呢。”
“晚些时候本座给玄黎送些补药来,绝不会让玄黎亏虚了身子。”
白封礼脸色一黑:“……”一话不说,抬手一挥,直接关了窗户,将某张脸隔绝在外。
“对了,”燕白燃敲了敲窗户,似乎不放心,又隔窗叮嘱道,“玄黎今夜睡前一定要记得在心中温习一遍知识,明天可不要再犯昨日的错了哦。”
白封礼:“……”
燕白燃说到做到,下午送完丹药,晚上当真没再出现。
翌日,燕白燃出去了一整天。
天色擦黑方才回到寝殿。
回到寝殿第一件事,就是邀请白封礼一起去后山沐浴。
共同沐浴后,顺势自然而然地,服用合蕴丹开始了第一次双修。
双修成为每日必做,有了第一次,后面越发习惯自然。
……
“玄黎,憋太久了对身体不好,修炼而已,该放开就放开一点。”
“玄黎,聪慧如你怎么在这方面就愚笨了?双修并无定式,不必每次都一模一样一板一眼,那太无趣了。跟随自己的感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嗯?”
“玄黎,今日我们换个新姿势。”
“玄黎,本座觉得这种姿势修炼效率更高,你觉得呢?”
“玄黎,这些姿势你最喜欢哪种?”
“玄黎的技巧越发娴熟了。”
“玄黎,你出汗了。”
“玄黎,你耳垂好红啊。”
“玄黎今日怎得这般凶?”
“玄黎可是忘了给喉结这里上药?今日便是顶着这般痕迹让娑絮瞧见了?”
“玄黎,今晨本座可是瞧见了,你偷亲了本座。”
……
修仙不知岁月,转眼约定的百日时间已过半数。
“玄黎,你今天莫不是直接吃了一瓶补丹?”水池边,燕白燃一脸餍足眯着眸子,像慵懒的猫一样,懒洋洋倚在青岩上。
“不曾,在下年轻,尚且无需服用药物。”
白封礼垂眸仔细舀起清水,慢慢浇在燕白燃身上。
掌心下的肌肤瓷白细嫩,衬得遍布的红痕格外浓烈娇艳,透着惑人的靡丽。
燕白燃不信:“那我让你停了你为何不听?”
“……”白封礼垂了垂眼,面不改色语气真挚道,“抱歉,当时进入了一种顿悟的玄妙状态,沉浸其中一时抽不出心神。”
燕白燃闭了闭眼,最终还是将“不要再有下一次”的话咽了下去。
方才,就连向来自控的他,都控制不住变得大脑空白,只知随从本能沉沦。
那种令人感到失控的心慌与心跳加速的刺激,宛如罂&039;粟,让人忍不住期待下一次。
理智告诉他,不能让任何超出掌控的事情出现。
但……
有史以来,第一次,他选择了放纵自己遵循内心深处的欲&039;望。
不过短短八十一日,现在已然过半,便是剩下几十日放纵一番又如何?待双修结束,他自会了断。
心中有所决断,燕白燃便不再多想。
“五日后,东洲辰乙秘境开放,你随我去走一趟。”
“去多久?”
“少则十数日,多则数十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