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杰森站在门口，一时间有点抗拒进屋，逃避可耻但是有用，但沙发上的小型噬齿……啊不，小型猫科动物已经转了个身，探究地凝视着他。
刺客联盟养出来的小崽子在耐心和冷酷上的天赋从不让他质疑，也就是说，这时候他再将门关上假装无事发生，已经来不及了。
“你怎麽会在这儿？”杰森挤出一句没营养的开场白，目光不经意地在自己的安全屋里梭巡，试图找出自己少了什麽。
冰箱开着，里面少了几个三明治，刚才他听见的声音就是达米安在拆外包装。安全屋只有单间公寓大小，达米安带着他那种去哪都能占地为王的野猫气质占据了他的沙发。
他穿着一身看上去就很吓人的盔甲，里面的内衬还是沙漠地区那种适合干燥天气的麻布长袍，长刀放在随手就能抓到的位置。
总之和哥谭显得特别格格不入。
安全屋本身就没有待客属性，杰森干巴巴地坐到了自己的床上，手一伸，却碰见了什麽金属触感的东西。
他翻开枕头，一根带血的撬棍赫然映入眼帘。
杰森深呼吸了一下：“……”
一直注视着他的达米安，这时候像是看见什麽幽默戏码一样笑出了声。
杰森：“……”
妈的，他就知道，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他用力一挥那根撬棍，风声划破空气，达米安不闪不避，那根撬棍在快要敲上达米安脑袋时才堪堪停下手，杰森脸色阴沉：“有趣吗？我觉得你今天死在这儿也挺有趣的。”
达米安冷淡地咬了一口手里的三明治。
他吃东西的速度很慢，在这方面他向来表现得很有礼貌，甚至动作能用优雅斯文来形容，显然他并没有将杰森的威胁当回事，倒是杰森不易察觉地拧了下眉，他扔开撬棍：“说真的，你怎麽会在这儿？”
达米安眼神也不悦起来：“所以你是在没事找事？”
“什麽？”杰森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他送出去的徽章，当即骂了句脏话：“刺客联盟的杀手脑子都有病吗？”
杰森：“他们联系了你？就为了找猫？”
达米安不耐烦地抬起下颌：“猫？”
“噢。”杰森立刻懂了，他干巴巴地重复了一遍：“所以你是过来给我找猫。”
这话说完，他立刻感觉到一丁点微妙，他必须承认让刺客联盟找猫是存在不少整活的成分，让雷肖古和塔利亚那群神神叨叨的手下满纽约上蹿下跳是他的乐趣所在，然而这个任务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叫来达米安。
刺客联盟的小主人还没闲到那份上。
不难推断出来安全屋找他是达米安自己的决定，毕竟那群刺客又不能强迫他完成委托，就算这小崽子对着动物有超乎寻常的包容，也不至于为了这麽点小事横跨大洋。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估计把猫理解成了什麽暗号。
杰森都能想到达米安当时有多麽困惑，特别是听着手下汇报那只三花猫的花色外型那会，他的困惑估计直接达到顶峰，考虑到达米安做出的反应，居然是来他的安全屋找他。
别说，还挺可爱。
“谢谢您的好意与体贴。”杰森想通这里面的逻辑之后，感到一丝好笑：“我真荣幸，刺客联盟的服务果然犹如春风般体贴，区区小事能让贵组织如此审慎对待，回去我一定打个好评再多宣传宣传，认真的？没断奶的小孩和猫之间的适配性是不是有点太强……”
杰森猛地身体后仰，一柄雪亮的长刀擦着他的鼻尖插到墙里，小半个刀身没入钢筋水泥里面。
“你有病吧？”杰森将刀拔出来，握着刀身将刀柄递还给达米安，继续拱火：“这就是刺客联盟对雇主的态度？”
“收起你那些不着调的念头！”达米安厉声呵斥：“我来这只是因为顺路。”
“很好，所以有为了我的成分对吧？”杰森不嫌事大似的火上浇油：“我真荣幸。”
达米安：“……”
自从穿越撒哈拉沙漠那次之后的，他的财产就越来越放肆了。
如果知道此刻达米安心里对他的定位，杰森必然要无语一阵，不过他也没法拿达米安怎麽样，凭心而论，他不讨厌这小孩，甚至还有点爱屋及乌的意思。
好吧，有很多爱屋及乌的意思。
深究他在刺客联盟度过的那些时日，多半时间他都没有记忆，被拉撒路之池复活后，时间流逝得更加飞快，整个人被困在一具浑浑噩噩的尸体里。
等他清醒过来被塔利亚松开束缚带，女人对他讲述着复活的来龙去脉，他没怎麽上心听，一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塔利亚身旁的小东西上。
当时他还没察觉到那张脸和故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是那会达米安的异常就已经很明显：刺客联盟对待他们未来的主人也是同样残酷。
达米安意为征服者，所以达米安·奥古不应该存在任何弱点。
和迪克当年的待遇差不多，杰森也收到了刺客联盟伸来的橄榄枝，雷肖古和塔利亚在找蝙蝠侠替身上的努力向来值得肯定。
得知小丑还活着的那一瞬间，杰森差点就要接过那根枝条。
盛夏季节，沙漠地区有着和哥谭全然不同的风景，拂晓时分，日轮从地平线跃起，金黄的沙浪携带干燥的气息扑面而来，杰森身上的麻袍被风吹的猎猎作响，孤独是一座花园，但其中只有一棵树。就在那时，他被塔利亚告知了达米安的父亲是谁。
花园的角落，第二棵树悄然生根发芽。
杰森逗完猫崽子，终于正色道：“我假设你来哥谭之前得到了你母亲的允许。”
“当然。”达米安说：“正是她要求我前往哥谭，为了见到我的父亲。”
杰森顿了顿：“你的父亲？你知道你的父亲是谁？”
达米安点点头。
“……”杰森揉了揉额角。目前哥谭连谜语人都知道蝙蝠侠尚处于缺席状态，没道理塔利亚不清楚，这种情况下她还要把达米安扔过来，里面的问题就很值得商榷了。
直接问达米安也不行，该死，他问不出口，虽然他不觉得布鲁斯会拒绝承认达米安这个儿子，可显而易见是这对父子碰面时一定会燃起战争，况且杰森觉得这对达米安来说有点过于残酷了。
想到这里，他对刺客联盟的厌恶又多了一层。
你怎麽能把一个小孩养成这样之后。
再由另一个人告诉他，你的所作所为都是错的？
就算那个小孩是达米安也不行。
尽管十分清楚达米安手头有多少人的性命，但杰森始终觉得达米安并没得选，他连出生都始于塔利亚和雷肖古的野心，每每想到这儿，杰森连苛责的心态都没了。
不过他当时逃离刺客联盟时并没打算绑架达米安一起跑路，一是他自己也没多好，二是饲养小孩这种事还是交给蝙蝠侠……不好意思，抬举布鲁斯了，还是交给迪克和阿尔弗雷德好了，杰森深沉地想。
他估计需要再泡几次拉撒路之池，才会疯到去养达米安。
对刺客联盟的调查需要背着达米安进行，依照达米安的性格，假如布鲁斯不在哥谭，这段时间他应该不曾踏足韦恩庄园：“你来哥谭多久了？”
“两周左右。”达米安说。
这时间比他以为的要久，杰森又飞速皱了下眉：“所以这期间你是留在哥谭的刺客联盟据点？”
“没有。”达米安又咬了口三明治：“在见到蝙蝠侠之前，我最好不要刺客联盟有接触，母亲是这样吩咐的。”
刺客联盟的内部麻烦比他想像得还要大。如果他今晚就动身买机票的话，下周没准就能回到哥谭，前提是塔利亚和达米安的利益得一致。
要是塔利亚也使用了拉撒路之池，那到底会是什麽结果，一切还不好说。
杰森挥了挥手就打算赶人：“行了，我知道蜘蛛侠委托给你任务听着有些奇怪，不过刺客联盟的最高承诺总不该出现例外，那只猫就拜托你了，正常来说两周总能找得到……”
达米安一边听，一边掰下点面包胚，擦了擦番茄上的黄芥末酱。他似乎是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没挑食，慢慢咀嚼着咽了下去。杰森的废话告一段落之后，他从茶几上悄然拿走了第二个三明治，又拎起他的刀走向窗户。
“……”
杰森心不在焉地将视线从三明治上挪开：啊，白人饭。
问题又来了，这两周达米安到底是怎麽过的？
达米安像看智障似的投以一瞥，晃了晃手里的三明治。
“没有弱智刺客给你把三明治切好放进使用刀叉的盘子里——”杰森也觉得这事挺弱智的，说真的，达米安死在外面和他有什麽关系？
达米安：别管。
但想一想这小孩甚至是个天杀的素食主义者，在哥谭这种鬼地方只能一天啃几个不夹火腿的三明治，跟啃狗粮似的干啃十几天，然而等他回家之后，家里唯一会做饭的厨子是个英国人。
不知死活的小崽子。
最闹心的是，达米安看上去还挺平静的，毕竟他干什麽都行，对生活品质是真的一点不挑。
杰森深吸一口气，叫住了达米安：“你等等，吃顿饭再走？我这地方有厨房，不过没有原材料，你去买点鹰嘴豆和柠檬，还有香料……你知道去哪买香料吗？”
达米安困惑地歪头，杰森能看出来，这次他并没有嘲讽的意思，而是真情实感地思索着应该怎麽获得这些东西，然而杰森并不想向他科普不是所有地方都如同刺客联盟一样，只需要招手就会有奴隶把东西送上门。
“算了，当我没说。”杰森彻底放弃，又指了指客厅的沙发：“您坐着就好。”
……
等达米安端坐在茶几前，暴风吸入桌上沙拉的时候，杰森正在钻研WhatsApp的功能，好给老板留言，内容是过几天他因为私事要离开哥谭几天，编辑完信息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朝提姆报备的义务。
杰森：“……”
他的生活边界可能还是被控制狂入侵了，而且这次的控制狂主打的润物细无声，居然达成了无痛脱敏的成就。
艾缪表示它很难评，但它实在太想看双方一同掉马甲的那天了。
报备完行踪之后是订机票，住宿等他到地方再说，那现在唯一需要解决的就是装备问题，杰森打开隐形门开始清点他放在安全屋的武器，它们在哥谭倒是能用，可当敌人摇身一变成为刺客联盟时，这些东西就变得比纸还脆弱。
清点着清点着，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头罩少了一只，杰森立刻品尝到头皮被掀的烦躁：“达米安！”
安全屋内只有吃剩的餐具摆在桌上，窗户向上开着，夜风吹得窗帘不住摆动，达米安早八百年就没人了。这对未曾谋面的父子身上还是有些基因决定的东西：转头就没就是其中一处共性。
出发前的准备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搞定的，艾缪两头看戏，他的本体挂在杰森身上，瞅着他绞尽脑汁地写清单，三花猫留在豪宅欣赏韦恩少总对着礼物清单戴痛苦面具。
整晚提姆都在循环入睡、惊醒、再入睡、再惊醒的过程，信用卡被刷的机械声音格外刺耳，一开始他以为杰森只是刷上几笔，最后他坐了起来，搂着三花猫陷入沉思：干什麽要你花这麽多钱？
这些钱多得都够韦恩集团再单开一个部门了！
艾缪被提姆揉得滚来滚去，凑过去一瞅账单，它也煞有介事地咂了咂舌。
只是资助红头罩就这样昂贵，天上那座瞭望塔到底造价几何……嘶，韦恩集团真是恐怖如斯。
提姆倒是没觉得这笔钱有多少，只是不停叮叮叮的通知音搞得他很心烦，他因为心头压着事本就没睡太好，迪克已经忙到几乎联系不上的程度，也不知道在忙什麽。
每每想到这里提姆就特别好奇，在迪克忙着折腾哥谭时布鲁德海文怎麽办？
好歹也是鲜血港湾，难不成就那麽放着？
人一到晚上就容易胡思乱想，而且会做出许多白天看特别愚蠢的选择，哪怕是提姆德雷克这样的聪明人也不会例外。
他披着睡袍站在落地窗前，给自己冲了壶咖啡，陷入了宇宙猫猫状态：继续留在这，他要面对的是黑暗世界，如果他回家，他要面对的是豪门恩怨。
黑暗世界哪有豪门恩怨有意思？
哥特风格的韦恩塔在夜里静静的伫立在金斯顿河畔，逃避可耻，而且没用。
要不回去一趟？提姆心想。
黎明前是哥谭地下交易最活跃的时刻，另一边，杰森把刷完的信用卡和买的装备一起扔进汽车后备箱，赶在早高峰之前经过卡口就不会被路上的GCPD盘查，购物并没有带来好的体验，反而令他心情更差：他这当的都是什麽冤种。
艾缪安慰他：“你的要求别放那麽高，如果随随便便你都能在哥谭买着恐惧毒气那种东西，哥谭就没法住人了，谁不知道蝙蝠侠是个人类主义者？犯罪之都只是犯罪率高，又不代表对外星人友好，如果你非要买新型科技，我建议你去纽约，到重建无数次的自由女神像那里翻翻。”
可那样就来不及了。
说句公道话，哥谭的市场流通情况还没那麽拉胯，只是相比其他人的需求，杰森的眼界高得有点离谱，过去的经历令他很容易把标准提到瞭望塔或者韦恩科技那种级别。
正如曾经提总的金玉良言：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眼下他面临的问题就是钱解决不成的，哪怕在安全屋折腾了一个白天没合眼，垃圾就是垃圾，再怎麽改造也还是垃圾，几分钟后，杰森默默地抓起枪，拎着外套就要出门。
艾缪喵了一声：“你去哪？”
杰森：“退货。”
艾缪大为震撼：“……”
别说是它，那些干了一辈子非法交易的老板也是第一次见这种操作，事实证明一切恐惧都源于火力不足，在枪顶着脑门的威逼时刻，没有什麽是不能退的，艾缪看新鲜看得着迷，随口问了一句：“冰山餐厅不好吃能退款吗？”
杰森很不耐烦地回答：“那就让他把盘子一起吞下去。”
艾缪：“……”
懂了，是你们蝙蝠家祖传的双标。
“买不着就是买不着，心急也没用。”艾缪用毛爪子拍拍杰森的小腿：“怎麽不去找罗伊进货？”
“我倒是想，但罗伊那些东西都是二手回收再利用，他穷得就差连裤衩也一起卖，去他那拿货还不如哥谭这些垃圾，然而我需要的是蝙蝠侠平时用的那些好东西。”
杰森低头边走边说，艾缪打了个哈欠，心想话也不能这样说得这样刻薄，结果就这麽一走神，它一脑袋撞在杰森的皮靴上：“喵呜。”
“我有办法了。”杰森附身将艾缪抱起来。
“啥？”艾缪顺着杰森的视线向左侧方望去，韦恩塔在周围高楼大厦的簇拥下精致得像个小公主，它心生不妙：“你不是吧？”
杰森：“没错。”
——既然他需要的是蝙蝠侠平时用的那些东西。
这些东西去哪最好找？自然是蝙蝠侠那里。
杰森没打算夜闯韦恩科技，那太蠢了，韦恩大厦的防护水准基本和蝙蝠洞持平，可是蝙蝠侠又不止这两个据点，整个哥谭都是蝙蝠的巢xue，只是不知道这些年过去，蝙蝠侠那些安全屋的防护级别上升了没有。
他暂时没有暴露身份的打算，所以杰森打算操起他的老本行。
布鲁斯放置个人物品的顺序彰显了这个人的精神状态指定是有点毛病，就像他习惯给自己所有东西都打上蝙蝠标志一样，这种习惯没多少人知道，在这时他无伤大雅的小爱好却便宜了杰森，他顺着口令的字母编排顺序，花了一整天时间挨个潜入蝙蝠侠的安全屋，五年过去，韦恩科技的更新换代远超旁人想像。
经过一番挑挑拣拣，杰森最后选定了几套制服，又顺手牵羊打包了满满一车，最后使用布鲁斯本人的密钥抹掉所有痕迹。
做完这一切，他往外走了几步，又返回去开走了几辆蝙蝠车，顺便将蝠翼也一同锁死。
满载而归不外如此。
艾缪对此叹为观止：红头罩多年之后重操旧业，居然连受害者也是同一个人。
杰森的计划其实很完美，布鲁斯本人不在哥谭，唯一疑心病重的家夥的手伸不过来，迪克在擅长和蝙蝠侠划清界限上特别有一套，只要警报不被触发，等安全屋失窃事发估计得推到好几个月之后。
没办法，谁让他妈的布鲁斯·韦恩超级有钱，有钱得跟疯了一样。
然而他千算万算，愣是没算到今晚的韦恩庄园偏偏不太安静，提姆回韦恩庄园不慎被满哥谭找猫的刺客拍了下来，受雷肖古影响，那群忠心耿耿的狗腿子从不向主人保留任何秘密。他们立刻将实时影像传给了达米安。
这是这麽多天以来，韦恩庄园的大门首次打开，而达米安在吃了多日狗粮之后也厌倦了这种生活，只想找人确认蝙蝠侠的行踪。
提姆德雷克是个优秀的突破点，不出意外，他能借此进入韦恩庄园，找到母亲所提到的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
提姆并不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全在他人眼皮底下，如果知道他一定会更谨慎一点，至少不会去认证蝙蝠洞通行证，不过事后复盘，他悲哀地发现韦恩庄园的防御在达米安面前像筛子一样，他把警惕值拉满也作用不大。
达米安并没能见着阿尔弗雷德。
在发现提姆的秘密身份后，他没经过任何深思熟虑，直接做出了一个并不违背祖宗的决定：杀掉所有挡路的人。
单方面的战争一触即发。
韦恩庄园大到离谱的缺点在这时候就显示出来，提姆想要狼狈逃窜都是个大工程，要知道他今晚可是穿的便服回的庄园，而对手下手狠厉到招招致命，稍有不慎就会横死当场。
不是他不想反击，而是因为他压根没法反击，时间仓促到提姆甚至来不及调用阿尔弗雷德支持，庄园的长桌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灰，谁知道老管家已经在蝙蝠洞忙了多久，迪克没准就没踏足过韦恩庄园。
说真的，他们到底在忙什麽？
千钧一发之际提姆脑袋里仍然冒出来的是这种不着调的想法，他连滚带翻地从楼梯上落下去，身上磕碰出不少淤青，刀光一闪，几根发丝从空中落下，提姆再没敢迟疑，宕机立断地拍下掌纹识别。
他还是晚了一步，在按下向夜翼求救的信号源之后，膝盖被人重重一踹，前胸传来一股巨大的力气，径直将提姆推下平台。
蝙蝠洞的设计其实特别神经病，它的起名源于这处地方最原始的模样，谁也不知道为什麽韦恩庄园的选址要创建在瀑布和悬崖之上，这处设计后面被布鲁斯很好地利用起来。
整个基地内核创建在一处孤立的平台，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墙上无数天然洞xue被分配给不同用处，那些冰冷的金属物品和蝙蝠洞的原住民一直和谐相处着，并不会被人类打扰。
可能迪克小时候会在蝙蝠洞里荡来荡去，轮到提姆的时候，除非必要，他的活动地盘就是内核那一块，反正他平时用的最多的只是蝙蝠计算机和AI，所以当他迎面跌落时，脑海里只剩下敌人那双幽暗的绿眼睛。
……这眸色他有点眼熟，提姆心想。
哥谭上东区，另一端，迪克还被困在不知所云的派对里面，他手里拿着杯气泡水，不停应付着前来冲他搭话的人，内心格外疲惫。
对猫头鹰法庭的调查已经进展到一半，可是他当年到底怎麽作为灰色之子被法庭选中，至今是个谜语，不管怎麽说，法庭隐于黑暗，行踪不明，但夜翼却不可能像法庭一样行事，除非他什麽都不干，整天都去和猫头鹰法庭死磕。
这显然不可能。
所以迪克退了一步，他想利用自己明面上的身份，试着混入猫头鹰法庭的另一份名单：那张由哥谭老钱和新贵共同织就的关系网。
学习布鲁斯那套让迪克脸都要僵了，他呆在这里怎麽都感觉别扭，主要是他俩对自己的身份认同就不一样。迪克就从来没觉得他和布鲁斯的资产有一毛钱关系，当提姆的信号源发过来的那一刻，迪克的心脏顿时悬吊起来，但看清信号属于不紧急的那类，他稍微放下点那块石头，脸上却还是浮现起少许忧虑。
能最快赶去的方式只有蝙蝠车，迪克换上制服从高处跃下的那刻，才发现摩天大厦下方空空荡荡，蝙蝠车并未依照程序调用出现在楼底，半途中他赶忙拧身勾住建筑物边缘，黑和蓝相间的手套顺着砖石滑下一段距离。
“布鲁斯？”他按住耳麦：“你叫走了蝙蝠车？””我没有。”
“称呼代号，夜翼，我需要装甲B27，两小时内能送到吗？”蝙蝠侠低沉的声音被信号模糊得有些失真：“汇报你的情况。”
“蝙蝠车失去了定位。”迪克不太确定的回答，一边飞快地赶往最近的安全屋：“该死，这时候我真想念你能滑翔的披风。”
“我早就说过你需要披风。”蝙蝠侠顿了一下，似乎能就这个话题展开长篇大论，迪克按压了下太阳xue：“好了好了，打住，我不要披风是因为穿上那玩意太限制我的行动，罗宾正在调用我，地点居然是……庄园？怎麽会是庄园？有什麽地方不太对劲。”
通信另一端是一阵可疑的沉默：“没事我就挂了。”
“等等。”森白的护目镜下，迪克微微眯了下眼睛：“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瞒着我，这麽多天了，我一直没要你一句准话——”
话音未落，他狠狠地抽了口凉气，愣在原地。
“发生了什麽？”布鲁斯沉声问。
“说出来你可能不太相信。”迪克摘掉面罩，神情相当混乱：“你的安全屋被洗劫一空。”
这些年他什麽大风大浪没见过？但他还真没见过这麽离谱的事。
布鲁斯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我没开玩笑。”迪克站在下行的透明直梯上，周围的墙壁和格子间都散发着属于高科技的冷光：“安全屋没有被人闯入的痕迹，有用的装备全消失了，车库里面一架车都没剩，最后一次的认证口令是你的生物信息，闯入者甚至拿走了我的半袋麦片！”
布鲁斯：“……”
别惦记你那破麦片了。
迪克打开紫光灯和哈默射线将安全屋照了一遍，闯入者的手段相当高明，而且明显识货，所有迷惑性质的物件都好端端地陈列在这里，监控器和窃听器都被拆得干干净净，此外再没造成多余的破坏。
但迪克并不为这种局面而感到放松。
闯入者能摸到这处安全屋就已经说明了很多，要知道这地方已经是蝙蝠洞防御系统的内层，能进入的不过寥寥数人，拿走的那半袋麦片透露出不少挑衅的意味，然而这种风格不像阿卡姆的神经病，大概率是蝙蝠侠的熟人……进一步推断，对方差不多应该摸清了他们的秘密身份。
想到这层迪克直接将通信拨了过去：“你是不是欠了谁的钱？”
布鲁斯：？
“不好意思，口误。”迪克皱着眉：“你是不是欠了什麽债没还，种种迹象表明对方是冲着你来的——神谕正在调用我，别挂电话，布鲁斯。”
他将蝙蝠侠想要下线的念头掐死在摇篮，迪克嗓音轻柔：“我和你的事还没完。”
这种事情全在一瞬间涌过来的滋味并不好，特别是迪克眼下本就处于压力极大、神经紧绷的时刻，但是神谕的调用永远都要放在首位：无论是作为后援支撑的神谕、还是身为芭芭拉戈登，她的消息都值得重视，没有重大事件芭芭拉甚至不会在这个点打扰他。
他切换到公共频道：“小芭？”
“你们在搞什麽？”芭芭拉那头甚至发出了轮椅滑动的声响，听上去忙得不可开交：“便士一临时取消了所有人的权限，推上已经有人在发布韦恩塔遭受袭击，提姆受了点伤，把他带走的那个人是谁？我简直不敢相信你们没有一个人对他建了档！”
芭芭拉敲了下键盘：“……算了，你们自己看吧。”
她传了段非常清晰的视频过来。
一年前蝙蝠侠暗中升级了所有监控系统，准备将新系统接入蝙蝠洞的AI兄弟眼上，这是个大计划，不过韦恩塔和韦恩大厦附近的设备早早就已完工，已经投入使用之中。
韦恩塔的地段实在太好，哪怕是淩晨三点半，也偶尔会有人经过。
可能是早早进入名利场的缘故，平时的提姆有着和他年龄不相称的成熟稳重，但此时他形容狼狈、浑身湿透地摔倒在砖石地板上，那种他本应有的脆弱就显露了出来，黑发蓝眼的漂亮青年起身又踉跄了几步，光洁的额头蹭破了一大块，沁出去的血液顺着额发沿着脸部轮廓滴落下去。
那双海水般的蓝眼睛半睁半闭，似乎已经意识不清，让所有人的神经都紧张起来。
在他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一辆漆黑的装甲车刺破黑暗急驶而来，雨帘敲击着车顶，乱七八糟的响作一团，很快就有个穿着一身光学迷彩的重甲人影匆匆忙忙地从车顶翻身落下，赶在提姆摔倒前的那一刻接住了他。
对方下意识想要检查提姆身上的伤口，伸手出去又反应过来自己双手都被冷硬的手甲所覆盖，就又很快缩了回去，随即他卸掉了右臂的防护，戴着战术手套的右手小心翼翼地按上他颈部的动脉停了一会，动作轻得像片羽毛。
全包式的冷灰色头盔挡住了探究来人身份的可能性，几秒后，提姆被他单手揽住抱了起来，侧面车门被重重拉开，和之前的轻柔形成鲜明对比。
“神谕，追踪他们的去向。”蝙蝠侠的嗓音愈发得粗粝低沉。
“我做不到，敌人的反跟踪技能全然一流，他甚至黑进了兄弟眼，这段影像是他刻意留下的。”
画面的最后一秒，是那个人影冲着监控器干脆利落地抬手举枪。
砰！
第24章
提姆其实有点震怒在身上。
他思路清醒，但意识有点扛不住，毕竟他是结结实实从蝙蝠洞那个鬼地方摔了下去，哪怕中途极力自救，还是把自己磕得浑身是伤，尽管这些伤口淤青对他早已是家常便饭，但毫无装备下的急速坠落还是让他不慎磕碰到了头。
杰森：“你有些脑震荡症状，我需要送你去医院，你稍微坐起来一点，不要晃动。”
提姆闭着眼：“说点我不知道的！”
好吧，这是老板，遇到这种倒霉事，脾气大点也是应该的，杰森翻找着急救箱；“吃点药先缓解一下情况，我这里有止痛针。”
“那些东西晚点再说，开稳一点。”提姆半趴在自己膝盖上，右手胡乱朝外一抓：“我有点想吐……呕。”
正好被抓住的杰森：“！”
他也慌张起来，曾经被布鲁斯按在蝙蝠洞洗蝙蝠车的记忆袭击了他，每一辆干干净净的炫酷蝙蝠车都有他的劳动时间凝结在里面，以这车的密封情况，杰森都能想像那是种什麽灾难。
哪怕红头罩内心的波澜已经能刮飞一艘小船，但从提姆的视角，他依然是个不冷不热的模样，有条不紊地往自己身上贴一些仪器似的金属线。
提姆实在头晕的厉害，只是一抬眼，他就干呕了两声，杰森那身光学迷彩盔甲每一秒都在随着光线变化：“你一定要穿得品味这麽差吗？求你行行好，把这玩意喷成黑色的，或者先脱了它。”
被攻击品味的杰森：“？”
这是布鲁斯韦恩的审美，关他什麽事？
提姆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去，杰森他一侧过脸，就看见提姆把自己缩成一团，脸色白得像纸一样，湿透的发丝还往下坠着水滴，怎麽看都怎麽可怜，活像一只被雨水打湿皮毛的家养猫。
废话也不说了，也不作了。按理说这是杰森更期望见到的。
他老板还是当垃圾小熊猫的时候顺眼。
提姆正将发生的一切连点成线，一下一下的晕眩不停打断他的思考，出现在家里奇怪的小孩，那身手他相当熟悉，似乎和他当年接受的训练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刺客联盟和蝙蝠侠匆匆离开的隐情是否有关系？
还有他见鬼的未曾谋面的幼弟……
妈的。
他知道那小孩是谁了。
提姆猛然一下直起身，一瞬间所有奇怪之处都犹如珍珠般被串成一列，过于激烈的动作又让他眼前一阵发白，霎时间失去平衡朝旁边倒去。
有人第二次接住了他。
能靠着谁的感觉令他安心得要命。
提姆用指尖蹭了蹭对方衣袖的布料，不再是之前金属的质感，一只手颇为迟疑地在他背上拍了拍，眼前出现了一杯水和几粒药片。
他不该随便吃掉别人给的东西，提姆想。
提姆半睁眼睛，扫过车里的装备——这些装备看起来该死的熟悉，包括那个有尖尖耳朵的头盔。
他将视线调转回杰森脸上，对方无声地凝视着他，提姆略一停顿，溜到嘴边的问题被他换了一个：“不穿制服了？”
“显而易见。”
提姆将药片咽了下去：“我不去医院，带我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我给你号码，那是我的私人医生。”
杰森扯了张防水布扔到制服上面，自动驾驶被他重新设置了方向，提姆笑了笑：“谢谢，你真好。”
艾缪捂住不存在的心口：“他可真甜。”
“你不问问发生了什麽事？要我说，今晚真是太多惊喜……”
十几秒后，提姆又主动开了口，他只断断续续地往外叨叨了几个单词，杰森就伸手轻覆在他脸上，遮住了那双海水般的蓝眼睛：“Shhh——”
“不想说话可以不说。”杰森没看他，目光落点停留在电子屏上：“没人要你在这种时候活跃气氛。”
提姆快速沉默了下去。
杰森依然注视着屏幕，按理说他给提姆的止痛药能发挥出立竿见影的效果，在这段时间，提姆的身体已经在微微发着抖，如果没有辅助手段，很容易先入为主地判断成失温，但他从星火那搬来的仪器明明白白地道出了缘由：他就是单纯疼成了这样。
止痛药没起作用。
监测指数已经达到危险的水准线，杰森不知道是否因为提姆可能是特殊体质，他自作主张给对方做了个血检，却发现对方的抗药性源于抗生素摄入过多。
要不是仪器上起伏的柱状条已经血红一片，他还真以为这人只是轻微脑震荡而已。
这令他无端想起来曾经在刺客联盟见到的兔子，白绒绒的一小团，却很能忍痛，后面他才知道兔子并不会叫，哪怕忍受着剧烈的折磨，也只会更用力地缩起来。
杰森：“我还能为你提供一些镇痛的针剂。”
“不用。”提姆想都没想地拒绝：“我没什麽大碍，休息几天就好了，只是我现在心情不是很好。”
“我只是……有点不太习惯。”一阵从骨头里渗出的疲惫慢慢涌上来，提姆轻声说：“当你发现你最熟悉的那些人一直有事隐瞒着你，你很难不觉得这是自己的问题。”
许多没来由的失落逐渐蔓延开来，按理说他去应聘罗宾本来就是想帮助蝙蝠侠度过最黑暗的那段时间，等他恢复过来，他就会主动离开。
可是他就像一只无家可归时被捡回去的小狗，有人每天都来揉揉他的脑袋，然后有一天突然有只更名贵、更名正言顺的猫趾高气扬地踏进他的狗窝。
他不是很想再去追究迪克和布鲁斯到底在忙什麽。
“打住。”一道突兀的声音斜斜插入进来，杰森叹了口气：“我不擅长说这些话，通常扮演这角色的人也不是我，但既然他们是你最熟悉的人，有什麽事情坐下来不能当面谈谈呢？”
艾缪整只猫都震撼得不轻。
杰森陶德你在讲什麽狗话啊？
不是，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讲了什麽。
杰森在脑内和艾缪对话：“真好，有朝一日我居然干起了夜翼的鸟活，我老板面临的感情问题总不可能比蝙蝠侠还难搞。”
艾缪：“……”不敢吱声。
它悄悄打开了一个文档。
【任务日志记录中：5月27日，杰森·红头罩·陶德于哥谭发表重要讲话，内容如下：D】
而另一边杰森还在不熟练地安慰人，他已经将装甲车驶入冰山餐厅的地盘：“如果他们值得，那你的情绪必然不会被他们辜负，如果他们不值得——老板，这只是钱能解决的小问题。”
他玩笑似的晃了晃枪：“你只需要为一颗子弹付款就够了。”
艾缪：“……”
你最好记住自己说了什麽，说一颗就一颗，别整一堆坦克把哥谭撅飞了，我求求你。
月亮已经愈发向东，雨还没停，但已经没有之前那麽狂暴，杰森走的企鹅人给自己修的应激信道，从秘密入口直通顶楼，提姆微阖着眼睛，神情却渐渐舒缓起来，源于蝙蝠侠安全屋的那些装备他可以改日再提，无论其中有多少问题，他都还有时间。
这是他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等他醒来，套房的窗帘都被拉着，自然光弱得分不出白天黑夜，唯一的光源来自墙角，杰森眉头紧锁，几台计算机环绕在他周围，亮度被调到最低，他的手指不停敲击着键盘，一些洗出来的照片和剪报被不规律地张贴在身边。
提姆撑着枕头往外蹭了一点，就看见杰森一瞬间停了所有动作，准确地朝他望来，嗓音很低：“醒了？”
提姆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
这人怎麽就无端营造出一些他的全世界只能看见你的微妙感。
……好心动啊妈的。
“你又在刷社交网络？”提姆也不知道自己在扯什麽鬼，杰森那架势显然是在工作，他踩到地上，赶在不赞同的视线投射过来之前摆了摆手：“躺着头晕，我动一动。”
床边摆放着叠好的衣服，提姆把自己套进宽松T恤里，光着脚晃到杰森身边，拎起几张打印纸瞅了瞅，心底却在震惊这种既不环保又麻烦的方式：这年头居然还有人把数据打印出来。
提姆：难以置信。
杰森没去制止提姆出格的举止，事到如今他还制止什麽呢？人都住进冰山酒店了，他从蝙蝠侠安全屋打包来的东西也没来得及演示，有的时候青蛙就是这麽被温水煮没的。
有去深究他的边界被提姆推了多少出去，不如继续专注他手上的活，整整一天他都在不停集成信息，企鹅人的手下和黑面具的手下几乎遍布哥谭，所有可能引起刺客联盟行动的事件，无论大小都收集过来。
4月12日哥谭港运来了一批的集装箱，一层层扒下去能确定这些集装箱属于猫头鹰法庭，与此同时一项名为影子计划的联合行动正在秘密进行，地下系统在一个月内换了三次，走的是黑面具的渠道，那傻瓜对此一无所知。
刺客联盟的据点在7周之前发生过一次暴乱，半个月后，他们劫走了猫头鹰法庭的一批原材料，有效信息到此为止，其他都是捕风捉影的谣言，但杰森没能理解猫头鹰法庭和刺客联盟怎麽会混到一起。
“器官买卖。”提姆突然开口，他又捡起几张照片翻了翻，然后将按照时间线排列好的材料重新打乱：“有人往哥谭运输克隆人？”
“……”
杰森略显空白地抬起头，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为什麽我不能有个罗宾呢？
妈的，好心动啊。
第25章
提问：提姆为什麽不能当我的罗宾。
检定：【内陆帝国：2%】
【成功率：极低】
杰森打开模拟器面板，他没和艾缪对话。
只是和蝙蝠侠沾边的念头就引起了检定？
艾缪这时候却匆匆忙忙地从厨房钻了过来，嘴边胡须还有没抹干净的猫罐头：“按理说我并不应该绑定在你身上，很大概率是我当时抛出去的锚点错了，但我重启成功后发现你也有点问题。”
艾缪顿了顿：“你知道蝙蝠侠没杀小丑吗？”
“当然。”
“那你知道蝙蝠侠是布鲁斯韦恩吗？”
“艾缪，你发的什麽疯？我他妈当然知道他是布鲁斯韦恩。”
看，这就是问题所在，艾缪蹭了蹭提姆的裤腿，打了个滚，它没再继续引导下去，眼下杰森的状态总让它心里发毛。
一个死而复生却对蝙蝠侠心平气和的红头罩，听起来就很地狱笑话。
又不是什麽hurtfort同人文里的烂俗情节：你被抛弃了，所以你决定重新开始投入新生活，啥事不做，干等着抛弃你的人追悔莫及进火葬场……
像杰森陶德这种土生土长的哥谭白人，下辈子都养不出这种脑回路。
艾缪：蝙门。
杰森过了遍自己的记忆，除了生活在刺客联盟的头几年不太清楚之外，再没有模糊的地方，与此同时，模拟器面板的多面骰不停地摇着点。
“杰森。”提姆突然将手搭到杰森肩膀上：“你在想什麽？”
“在想你刚才提到的克隆人。”模拟器roll点戛然而止，杰森不动声色地将思绪重新接回刚才的断点，但因为脑袋里事情太多，他又不擅长多线叙事，就很突兀地冒出来一句：“明亮中却无光，睁眼却看不清，寻于我眼，无法言明，你觉得这是什麽？”
冥冥之中他好像听过什麽遥远的声音，杰森极力回想着，艾缪突然严肃起来：
【内陆帝国：+10】
【天人感应：+90】
【这是一个白色检定：检定值1%，检定极低，你还拥有继续检定的机会，是否检定？】
【是/否】
杰森有些犹豫，他有种直觉，如果过了这场检定，他现在的生活可能会瞬间崩塌。
艾缪表示同意，它瞅着杰森的人物属性，默默用毛爪子抹了把脸。
你妈的，怎麽会有这种事。
其实杰森没资格嘲笑提姆面板偏科，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看着那高出天际的灵感值，艾缪都不知道说什麽好，它怀疑换个人泡拉撒路之池，可能副作用没那麽大。
随即它有把目光转向杰森的神秘侧天赋。
【天赋值：1】
【你永远无法成为一个法师。】
艾缪：怎麽会有这种非酋！
灵感值通常是和天赋值绑定的存在，越厉害的法师越容易疯癫大家都是知道的，哪有只拔高灵感值的的说法，转职洗点大失败不过如此！
它不是很敢让杰森继续检定下去：过于危险，他只点亮了灵感值，对神秘侧的世界几乎一无所知。
气氛渐渐诡谲起来，窗外的月亮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显得巨大，阴影缭绕，墙壁上裂缝纵横，阴森的雾气从各个角落升起，滴水兽雕像张开翅膀，骨瘦如柴的树木倾斜着枯死的枝干，呼喊着被遗忘的哀嚎。
多面骰高高抛起，飞速旋转。
杰森突然起身拉开窗帘，视线落点渐渐挪向哥谭塔顶的那轮圆月。
“呃，你有认知障碍？”突然一句狐疑的嗓音插了进来。
“……”
提姆唰啦一下将窗帘给拉了回去，仿佛会被月光晒伤的吸血鬼，重回舒适区之后，他那种垃圾小熊猫状态又回来了。
艾缪猛地喵了声，跳上窗台从缝隙往外又看了看，脸上是非常人性化的懵逼，而提姆深深看着杰森，特别笃定：“你有认知障碍。”
杰森回过身，深深地盯着提姆，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提姆沉思了一下，恍然大悟。
他的土狗审美很固定，基本就那麽几个条件：轮廓特别锋锐，最好能帅到用脸杀人，气质是没上过学没读过书。
提姆扫了扫满地的A4纸，这年头还和现代科技脱节……好了，他肯定没读过书。
他抽中了选择出生的彩券，所以有些话一旦说出来，他就立刻会成为不食肉糜的智障，提姆只好委婉地给杰森解释：“认知障碍是机体认识和获取知识的智能加工过程出现问题，可能会影响一系列涉及学习记忆、语言思维、精神情感的心理和社会行为。”
杰森皱起眉：“什麽？”
“认知障碍的主要原因是大脑皮层无法发挥正常功能，结构障碍会导致不同类型的认知障碍互相关联。”
提姆飞快地说完，伸手托住杰森的下巴，转着来回看了看：“不要讳疾忌医，你刚才那个问题的谜底是视而不见，快告诉我，你看不见什麽东西。”
杰森的茫然已经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一连串术语砸得他有些大脑宕机，而提姆生出一种托着漂亮狗勾下巴的快乐，他轻咳一下：“或者你有没有想过是心因性障碍？不瞒你说，我其实有心理学方面的行医执照。”
【白色检定：检定条件不成立】
【检定封锁中】
说不清道不明的诡秘气氛一扫而光！
艾缪大受震撼。
这他妈就是唯物主义战士吗？
那轮过大的月亮跟被人踢中屁股一样，嗖得缩了回去。
艾缪差点没绷住：“……”
它悟了。
提姆德雷克在恐怖片里，绝对属于能苟到结局的那种人，一切科学到最后都是玄学，所以反过来也能成立。
至于杰森……害，灵感高的倒霉蛋罢了。
“我没病。”杰森沉着脸强调，顺便把垃圾小熊猫的爪子拽下去：“我不需要看任何心理医生，我现在比任何时刻都要好。”
他就差说上一句 “只有弱者才看心理医生。”想了想，还是忍住了，万一他老板让他去HR那里重新培训职场守则怎麽办。
提姆又恍然大悟：懂了。
他一定有过很多不为人知的创伤。
艾缪快笑飞了。
白人是这样子的，没有办法。
杰森丝毫不知道自己突如其来的谜语人行为，给他没上过学的人设整成板上钉钉的存在，同时还多了个讳疾忌医的创伤过去。
他还尝试着把对话重新拉回正道上：“你能推断出他们运输进来的克隆人存放在了什麽地方吗？”
当他老板点出关键之后他就立刻明白了，刺客联盟的内乱归根揭底是塔利亚一手炮制，那些克隆人都是达米安出生前的废品实验，不具备自我意识——就算具备自我意识又能怎麽样？说到底还是敌人。
塔利亚又将达米安派到哥谭，又送了这麽多克隆人来，杰森不是很愿意去赌塔利亚的母爱还剩几分，只有一点能够肯定，哥谭将会会变成刺客联盟的养蛊场：为了选出他们最合格的继承人。
杰森毫不怀疑，若是达米安在这场选拔中失败，他的下场不会比那些无意识的克隆好到哪去。
刺客联盟需要的不是完美的统治者，它需要的是启蒙运动——对不起，抬举了刺客联盟，它需要的是文艺复兴。
等他把这群刺客和克隆人全宰了……杰森想了想，这事他还得背着达米安干，不行，这事他就不能让达米安知道。
提姆觉得很有意思，他笑眯眯地给自己磨了杯咖啡，倚着窗户慢悠悠地将哥谭地图扫了一遍：“哥谭港每日吞吐的货运量大到可观，这座城市不能指望清关的人有多上心，据我所知法尔科内曾经就有一条专做器官移植的渠道，完整的人体和便于携带的器官不同，容易引起GCPD的注意，那麽什麽地方最适合神经病满地跑？”
杰森：“首先让我们排除阿卡姆。”
提姆：“首先让我们排除阿卡姆。别讲你那地狱笑话了，机器一样的克隆人也不能偷渡，他们智力上的异常会显得和常人格格不入。”提姆在一个报纸的一角点了点：“怪奇马戏团将于一周后在国王剧院演出，他们临时落脚的地方是哪？”
杰森继续翻报纸：“一处半废弃的游乐园。”
提姆打了声响指。
“什麽傻逼会在哥谭这种鬼地方建游乐园，难道是小丑还不够多，不够出名？”杰森匪夷所思地盯着那个地址，他站起身穿上夹克，调整好枪带，刚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拿走提姆手里的咖啡，又把小熊猫拎回了床上。
提姆死命挣扎：“我和你一起去！别再搞大场面了，你妈的，下次来的就不是夜翼，得是蝙蝠侠了！”
杰森没拗得过老板，但有一点他能够保证：“我从不搞什麽场面活，至少大场面不应该是这种小打小闹。”
提姆：“……”
黎明已至，夏令时天亮得格外早，尽管市民还未出来活动，不过天已经彻底亮了，说的也是，就连阿卡姆的人都知道选在晚上和蝙蝠侠缠斗。
天都亮了，能出什麽事。提姆想了想，安详地躺下了。
半小时后。
冰山餐厅晃得地动山摇，西区传来的连环爆炸在天边炸成一堆鲜亮的火团，提姆死鱼打挺，连滚带爬地撤开窗帘，隔着无数建筑物，一簇黑烟滚滚而上，爆炸声尚未停歇，废弃的巨大摩天轮哐当一声，从高处砸了下去。
提姆：“……”
那个摩天轮怎麽有点眼熟？
不对，那个游乐园……？
提姆的表情渐渐空白，死去的记忆突然苏醒，迪克在上周和他讲过想要重启他失败的投资计划，当时提姆只觉得他哥活像不死心的赌狗……啊不，产业园老板。
但他没好意思说。
更糟糕的是，他出于幽默，顺手给迪克做了张日程表，让他去视察自己吊诡的投资。
妈的，今天几号来着？
第26章
杰森还停留在爆炸现场，不久前他宰掉了一堆无意识的肉块，正在观察后续是否会从某个角落跑出来一堆怪物。突然他注意到入园半途的小径并非空无一人，那里伫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操纵无人机偷偷扔下了一个窃听器，黏在迪克身上。
迪克对眼前的一切感到迷茫，他好不容易起个大早，要知道他回哥谭快两个月，作息阴间得比提姆还夸张。付出这麽多努力，就是为了看看这游乐园还有没有地方起死回生，挽救一下自己失败的投资。
然后他就看这玩意炸了。
杰森陶德只想看世界燃烧，但理乍得格雷森看着世界燃烧只觉得迷茫。
这真他妈没有道理了，得找个吉普赛人给他算一算，但这也说不过去，他这游乐园距离上次被炸都过去快一年了，哪个神经病跑过来炸一片断壁残垣？
他甚至连取出装备的心思都没有，站在原地兀自掏出手机，按下紧急联系人那个键，劈头盖脸地扔下一句：“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电话另一端沉默了一阵。
随即穿来有人坐起来的声音，衣服不了悉悉索索响了一阵，属于哥谭首富低沉嗓音被无线电传过来，心虚被掩饰得很好：“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
布鲁斯听起来也刚被从睡梦中吵醒，但他本人现在一丁点困意都没有。
他坐起来，在心底迅速按照后果严重性列了个表，瞒着夜翼的事太多，他一时半会不知道迪克说得哪一件。
迪克将信将疑道：“我投资的游乐园又被炸上了天，你的安全屋失窃，你的罗宾半夜被人捡走还给我发了条一切都好的消息，种种迹象都显示对方其实是冲着蝙蝠侠来的，恶意不大，所以这更有意思了。”
布鲁斯沉默了很久，过了一会他开口：“迪克。”
“你说。”
“别再投资游乐园了。”布鲁斯镇定自若道：“哪怕是脑袋空空的布鲁斯韦恩都干不出这种事，真要想投资独角兽，你应该去和小萨维林先生学一学，我可以替你给哈佛捐栋楼。”
迪克震怒：“听着布鲁斯！我不是你，我投资游乐园只是希望欢笑能再次充满这座城市……”
杰森猫在墙角听得特别震撼：“艾缪，有的时候我真觉得这只布偶猫适合去当小丑的继承人，飞翔的格雷森和小丑，听上去就是天生一对。”
艾缪：“哈哈哈哈哈——嘎。”
笑到一半，它想到夜翼的重生故事里迪克真去当了小丑的继承人，顿时笑不出来了。
艾缪：“地狱笑话不要什麽都讲！”
另一遍的布鲁斯火速打断迪克：“既然游乐园炸了，你为什麽只是看着呢？”
迪克理所当然：“无人伤亡，炸就炸吧，费这劲干嘛？”
这话一出，就连布鲁斯都沉默了。
听听你说的那是人话吗？废弃资产回收也能挽回点损失，布鲁斯韦恩都拿不出这种财大气粗的架势，他很难想像迪克还是商学院出身的，这破游乐园够他再给自己添置一架蝙蝠车，但他也不能说什麽，自家小孩想要投资上进，他还能拦着不成？
布鲁斯：“钱还够用吗？”
“我找你不是为了向你要钱——算了。”迪克恼火地挂掉通信，这时候背后突然有人冒出来一句：“这里是你的产业？你说的那些是真心话？”
“当然。”当然不是，他摆烂了快十年才让布鲁斯觉得他在管理公司上无可救药，迪克心不在焉道：“我希望笑声能充满哥谭……”
杰森点了点头，诚恳道：“那我这儿其实还卖小丑笑气，冰山餐厅，送货上门。”
“……”迪克一时间被这地狱笑话整得绷不住了：“你是哪位？冰山餐厅的员工？”
一直围观的艾缪也没绷住：“他真没认出来你？”
杰森：认出来才有鬼了。
他们这些人的制服如果不加上特定标志，根本认不出谁是谁，换套衣服其实就能换个身份——噢，除了夜翼，他不加披风永远都没法掩饰自己身份。
游乐园被炸飞之后并没有克隆人出现，大概率早被刺客联盟转移了，不过这游乐园属于迪克这个消息，倒是令他精神一振。
依照这只布偶猫的控制欲，他名下产业被人偷偷藏匿非法物资，迪克总得知道一些，但他又不想再和夜翼对上，于是趁着这个机会发起了邀请：“我是冰山餐厅的新老板，刚回到哥谭不久，你的理想让我非常感动。”
杰森抬头看了看光秃秃的摩天轮：“我能幻想出这座游乐园未来能带来多少欢笑，如果不介意，请允许我帮助你重建这片废墟，企鹅人蚕食了哥谭的血脉，现在轮到他还回去了，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冰山餐厅怎麽样？”
迪克也沉默了：真有人投资眼光和他一样？
不过他的目的倒是和杰森不谋而合，爆炸现场出现的生人，而且还大概率是回到现场的嫌犯，多接触总是没错。
当迪克装出漫不经心的模样时，有种和布鲁斯韦恩如出一辙的矜贵：“好吧，但我从不和带着头罩的人说话。”
“这好办。”
说着，杰森伸手扣向后颈的机关，迪克不由屏息，蓝眼睛微微睁大，关卡开合，对方很平常地将重新漆成金属色的头罩摘了下来。
——随后露出一只红色的多米诺面具。
迪克：“……”
神经病啊！什麽人会在全包式头罩里再戴一张面具？呼吸时不闷吗？
在哥谭戴个面具不是什麽大事，路人甚至懒得看你一眼，迪克到冰山餐厅之后环顾了一圈周围，最后停在属于主人的那间私人套房。
比起以前企鹅人住着的时候，如今这地方多了些知识的气息，起居室那些电子屏全被撤干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堆书架。
每张书架都塞得很满，看来冰山餐厅的新老板是个阅读爱好者，迪克一眼就在左手处那张架子，找到了一本看上去是被经常抽取的书。
通过一个人的阅读选择，很大程度能侧写出对方的性格。
和大都会那些脑子贫瘠的反派不同，哥谭的神经病都读过挺多书，阿卡姆人才市场某种意义上并没出错，那些人但凡正常点，都能在各自领域干出一番成就。
给死亡天使读一段马太福音能让他崩溃，小丑女会看点心理学相关的著作，那麽他眼前这位又喜欢些什麽？
迪克饶有兴趣地伸手将那本书抽了出来。
封皮上赫然写着行花体：《暮光之城》
迪克：“……”
他眼前这位总不能是个恋爱脑吧？
迪克一言难尽地又将书塞了回去。
杰森倒是拿出了待客的架势：“茶？咖啡？”
“姜汁啤酒。”
起居室没有一张像样的正式桌子，好在两人也不在意这些，将就着靠在吧台将情报交换了，气氛非常融洽，杰森和迪克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某种程度达成了一个共识：蔓延进哥谭的污染必须被掐死在源头。
迪克是觉得刺客联盟天天追逐一些蝙蝠侠肯定没好事，杰森则是烦透了奥古家层出不穷的家庭矛盾，小作坊的缺点就是这样，塔利亚若是不就此打住，他在哥谭杀多少克隆人都没用。
“干杯？”迪克举起啤酒瓶，和杰森手里的那只撞了下，正事谈完之后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说真的，你真的不能告诉我你是谁？”
杰森意有所指道：“最好不要，为了我俩都好。”
迪克顿时感兴趣起来。
不管夜翼在蝙蝠系的义警里看着多麽像快乐小狗，比起隔壁大都会真正的犬系，迪克还是猫里猫气的，偶尔碰见毛线球根本不想放手，只想上去挠两把。
这时候他看见杰森抬手时，腕骨处隐隐约约沾着点血痕。
艾缪：“……”感觉有点怪。
杰森倒是没觉得什麽，他顺手在桌布蹭了一下，那血根本不是他的，迪克顺带也去抹了抹，想回去做个化验在数据库种对比DNA：“你流血了。
他们两人都没想到这场景在外人眼里是什麽样。
而场内恰好就有一个外人。
冰山餐厅只是个名字，其实配套设施非常全，从酒店到俱乐部，企鹅人给自己的套房又留的是最好那间，为了方便他做生意，又包了厚厚的隔音层，提姆在游乐园炸掉之后又躺了回去，毕竟木已成舟，那糟心玩意炸了也好。
再次醒来他有点饿，自从和杰森住在一起，什麽时候他都能在冰箱里找到些吃的，然而光是再爬起来就让他一阵头晕目眩，当即也不想再折腾，冲杯咖啡暂时先续续命，就抱着只马克杯幽魂似的飘向厨房。
刚推开门，他就瞅着迪克和杰森凑在一起的场面，望着一个人握着另一个人手腕的模样，比什麽都提神醒脑，他一时间大脑有点卡住，倒是那些“我和夜翼的交情其实远比你想像的要深”又开始回放。
提姆光脚站在门口，身上松松垮垮地挂着件浴袍，他面无表情且异常冷静地发问。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第27章
迪克一口姜汁啤酒顿时咽不下去，他匪夷所思：“提姆？你怎麽在这儿？”
“是我。”提姆终于给自己续了命，一口咖啡入喉，他整个人都活了不少，然后他发出一声像是满足什麽瘾头一样的叹息。
“你们继续，我不是来打扰你们的。”提姆摆了摆手，在杰森身边窝下来，双手捧着咖啡杯：“我是来加入你们的，好了，从头讲起，你怎麽会在这儿？”
杰森：“……”
迪克此时的问号能堆上天际，他出现在这儿似乎打扰了什麽，他后知后觉地感到提姆对他似乎有那麽一丁点意见，但他又不是很能确定这意见是因为什麽。
这三个人本质上都有点猫里猫气的，都是被蝙蝠侠训练出来的人，杰森的敏感度并不比谁低，他自然也察觉到提姆的那一丁点不爽。
杰森不确定他是不是打扰了他老板觊觎夜翼，然而他和迪克的事还没谈完，一时半会不想离开。
提姆觉得这俩人没准要复合，他呆在这就是个巨大的电灯泡，但他因为达米安的事对迪克很不爽，所以他也不想离开。
此时三人的脑回路出奇一致：凡事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这让整个气氛都处于极其微妙的状态，到最后迪克不得不圆场似的笑了笑，将事情从头讲了几句。
提姆听到一半，抬起手打断迪克，另一只手捏了捏鼻梁：“你就看着游乐园炸了？什麽都没做？甚至没叫保险公司来拍现场？”
迪克：“是。”
提姆很头痛：“啊？为什麽？”
迪克困惑道：“没人因此受伤呀。”
提姆用掌根按压着眼窝：“杰森说得对。”
迪克一脸茫然，提姆一开口就无比刻薄：“不愧是哥谭公主，公主不在意钱的，对吗？公主只在意爱与和平。”
杰森差点笑出声。
“上次给你的钱花完了吗？”提姆温和地凝视着迪克：“钱够花吗？不够我再给你打点。”
迪克：“……”他不敢吱声。
他哥不愧是哥谭公主，杰森掩饰性地喝了口水，一早上都没过去，算上他自己，一共已经要有三个男人给迪克打钱。
但杰森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提姆转脸望着他：“你为什麽还带着面具？难道有陌生人在场吗？”
杰森一时犹豫住了，他的理由肯定不能搪塞提姆，但提姆已经向前倾身，伸手摸向他的脸。
他一把握住提姆的手腕，无声地表示抗拒，上次他凭空捏造自己和夜翼不清不白的故事还热乎着，再也抵抗不住第二次。
老板，你收手罢！
提姆微微笑了笑，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最后还是杰森主动败下阵来，率先松开手。
哥谭常年气温都不高，夏季也就二十多度，所以当提姆微微泛凉的手指摸到脸上时，杰森感觉有点奇怪，可他依然什麽都没说，迪克就感觉更怪了，从他的视角看，就像犯错的狗勾被主人威胁性地薅了一把。
好像也不对，迪克又从那双绿眼睛里看出点纵容的意思。
提姆什麽时候身边多了个关系这样好的人？他还以为提姆就算出柜也要和康纳一起出呢……
直到那张多米诺面具被提姆取下，迪克直接被打了一记暴击——原来是这个他怎麽都想不起来的杰森，上次这人绊着他怎麽都不让离开这事，迪克还没忘，然而他又把信任值拉满了，潜意识压根怀疑不起来。
迪克对着提姆欲言又止。
不是，虽然他对一切爱情都尊重祝福，但你能不能别和我记不得的辜负对象搅合在一起。
一般人自然能理直气壮提出抗议，但迪克在这方面一声都不能吱，不然提姆一定会和他谈谈他成群结队的前任问题。
黑发绿眼的年轻人自从摘下面具，又是那种安静注视着他的模样。
迪克头皮都麻起来了，可是他真的想不起来。
妈的。
迪克默默在心底骂了句脏话，他错开视线，一丝怀疑飞速滑过眼底：这个名叫杰森的人，他接近提姆是否另有所图？
倒不是说迪克自我意识过强，而是最近发生的事真的很奇怪，杰森怎麽看都是那种令人过目不忘的人，路上擦肩而过都值得回去当故事分享的帅哥。
但就是这麽一个人，却邀请了他回到冰山餐厅，并且和提姆不清不楚。
这人的行为真是一点逻辑都没有，甚至看不出是冲着谁来的，迪克甚至有种担忧：有没有可能，提姆被仙人跳了？
想到这里，迪克立马起身，想要离开，他迫不及待地想回蝙蝠洞化验刚拿到的血样，中场离开的借口他从布鲁斯那至少掏了几千个，随便拿出一个都能应付。
临走前迪克从身上取出原本打算送给提姆的礼物，他将腕表推给杰森：“交个朋友？”
*
夏令时的太阳落得格外晚，他手上的电子屏不断显示着手下发来的消息，刺客联盟的报复已经开始，冰山餐厅各个地盘遭到了不同程度的袭击，而这正是杰森想要的结果。
“老板，我们快要守不住了！”企鹅人的前副手扯着嗓子撕心裂肺地吼叫：“我们的敌人都长得一样，他们似乎没有自我意志，也没有害怕那根筋，我们用单兵火箭轰出了一堆肉泥，可又有长着一样脸孔的人又冲了上来。”
“别管。”杰森在通信器里下指令：“你们只需要保证没有敌人危及到冰山酒店，别让那些东西打扰到我的套房。”
“那冰山俱乐部呢？”副手一时间不是很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俱乐部里的大人物怎麽办？”
“我只说一次，保证好套房的安全。”杰森说：“向我证明你的忠诚，那只企鹅的保险柜到底在哪，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杰森想了想，还是得给科波特那些见风使舵的家夥上个双保险：“现在冰山餐厅的大人物只有一个，那就是住在52楼的提摩西·德雷克，他是我的朋友，其他人死活都无所谓，可如果他受了伤，不、只要他掉了一根头发，事后我会去找你麻烦，你还记得其他副手的下场吗？”
副手：“……记得，您花了两个小时才把他们的头切下来。”
“很好。”杰森心平气和地问：“那你听懂了吗？”
“是的老板！”副手一个激灵：“保护好您的朋友！”
要是别人的威胁，他可能还不那麽恐慌，但红头罩每天不是在打人，就是行走在杀人放火的路上，他怀疑之后等蝙蝠侠再次出现，他们所有人都会被打断全身骨头。
可是在失去骨头之前，他不能先失去自己的头。
几秒后，副手成功确定红头罩已经下线，当即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保护好我们老板的姘头！快他妈去开企鹅人的金库！把所有军火都统统拉出来！不够就去买，现在就去，那只肥佬的油水攒得够多了！去找几个人在套房门口守着！德雷克要什麽就给什麽！”
这条命令的直接后果是提姆收到了好几次莫名其妙的客房服务。
不过冰山餐厅的服务是真的好，之后要让韦恩集团名下的酒店也一起卷起来，提姆凝重地想。
杰森丝毫不知道他错误地激发了资本家的内卷之心，他这边面临的情景更棘手一些，不是他不敢对刺客联盟下手，而是此刻夜翼像条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
他摸不清楚迪克要干什麽。
今天这次行动的目的是为了找出指挥克隆体的幕后主使，不同于那些无意识的空洞人偶，有脑子那位才是真正的威胁，哥谭的刺客联盟据点不知何时在暗中分成了两派，其中一部分听从一个人的命令，起初杰森以为那人是塔利亚。
但塔利亚如果要在哥谭生事，不可能不亲自过来。
毕竟她要见见她心爱的侦探。
那眼下最有可能的就是，那些克隆体里有一个具有自我意识的存在，以刺客联盟的糟粕程度，他的基因就是最好的令牌，虽然达米安是最成功的那个，但他年龄尚小，比不上直接催熟的成年体。
夜翼这时候就显得无比碍事。
蝙蝠侠最爱的门徒和他的长官有着如出一辙的毛病，夜翼也不杀人。
杰森烦得要命，塔利亚这批克隆体的基因来源全都出自布鲁斯和她自己。名义上来说，这些克隆体是达米安的血脉兄弟，对迪克来说自然也意义特殊。
不难想象等到时候他和克隆体杀得你死我活，等他们打得差不多了，夜翼从暗处跳出来将他们一手一个送去定点精神病院关起来，到时候血检一做——
想想就地狱起来了。
为了避免自己成为地狱笑话的主角，杰森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这批克隆人活着，斩草除根是最明智的选择，他猫着腰躲进阁楼，月色下的滴水兽拉长的影子落在他脚底，制服反光面模模糊糊印出点蓝影。
夜翼正注视着你。
杰森叹了口气，通信器显示出手下一切已经准备好的信号，杰森忽然翻身从窗户里跳了出去，他的身影在夜色里像只充满危险的猫科动物，尝试着借用先手优势甩掉夜翼，然而那只蓝鸟灵活得每一步都像在跳舞。花里胡哨的。
但是有用，杰森给自己扣上一张痛苦面具。
他发出指令，蝙蝠灯陡然亮起，一只巨大的蝠影瞬间横跨天际，投射厚厚的云层，在蝙蝠侠缺席哥谭的情形下，能回应的人选只有夜翼。
谁知道身后的蓝影只是略微一顿，继而又发射出鈎锁。
杰森：“……”
迪克这是犯得什麽病？
最后一次尝试未果后，杰森在一处倾斜的天台停住脚步，蓦地转身，抬头盯着夜翼轻巧地落在屋檐一角，对方沉默着打量着他，身上却没有显露任何敌意。
杰森从来没有这样困惑过，他谨慎地确定了迪克没有把他砸进墙里的意思：“你有事找我？”
迪克：“……”
是的，他的确有事。
——这就不得不追溯到他今天下午在蝙蝠洞做的DNA对比。
想到这里，迪克轻轻耸了耸肩，冒出一句他自己也觉得格外神经病的话。
“交个朋友？”
第28章
迪克这麽神经病当然有他自己的理由。
故事还得追溯到今天早上离开冰山餐厅那会。
血样放久了会影响检测结果，他没敢多做耽搁，径直开着车回了韦恩庄园，开往郊区的道路由窄变宽，两旁的大块草皮散发着雨后特有的湿润气息，穿过葱郁的灌木丛和连片的鼠尾草，在道路的尽头，一座堪称威严的华美宅邸静静伫立在那儿。
迪克在韦恩庄园依然有属于自己的房间，只是当年和布鲁斯那顿争吵太过记忆深刻，杰森被小丑杀死又成了一道不可消褪的伤疤，从此他踏足庄园的次数不再那麽频繁。
他请求了老管家的原谅，乘着电梯一路进入蝙蝠洞，将新鲜采集的血液放入检测仪器，静候结果时，他难免感到一丝伤感。
阿尔弗雷德总是知道所有人的心思：“理乍得少爷，有空您该和老爷谈谈，我指的是，真正谈话的那种。”
“我会的。”迪克敷衍道。
【滴！查无此人，是否进行血脉追溯？】
管家忍不住叹气：“是的，您会的，不然又能怎麽样呢？”
这座庄园里所有人的性格都如出一辙，又相当迥异。阿尔弗雷德摇了摇头，拿着抹布走向恐龙模型，却听见背后传来剧烈的打翻东西的声响。迪克手里的文档夹落地散开，那张工学椅侧翻到一旁，他自己则结结实实摔倒在地，却像失去所有感官一样茫然无觉，一动不动地盯着仪器面表。
管家：“？”
上次见到夜翼摔跤还是十几年前他挂在大厅的吊灯上晃来晃去。
“理乍得少爷，你还好吧？”
“我很好……我、我很好！”迪克如梦初醒一般，看见阿尔弗雷德要往这边走来，他本能地提高声音：“阿福！你别过来！”
说完迪克觉得自己活像一只被揪了尾巴的猫，事实上他也快差不多了，那段基因对比的结果还在他脑袋里飘来飘去，在阿尔弗雷德的注视下，迪克连滚带爬地支棱起来，清空了所有历史记录。
管家忍不住挑起眉：“我假设您没有在不知情时拥有下一代。”
迪克：哈哈哈哈哈。
英国人真是太刻薄了。
但他笑不出来。
血样检测分明显示出父本和母本的来源：布鲁斯·韦恩和塔利亚·奥古，不知情时拥有下一代的人根本不是他，但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他在自己最荒唐的时候搞了布鲁斯的下一代，还把人家给忘了。
迪克觉得这辈子就没发生过这麽离谱的事，但这似乎又解释了很多。
失去的记忆他不好说，可他没准知道杰森的身份，不然他不会对杰森拥有近乎诡异的信赖，这样人家那种被辜负的表现也能说得通，早在很多天前，迪克就翻遍了所有地方，试图找到过去自己的蛛丝马迹作为提示。
一无所有，除了他愈发该死。
时间和年龄也对的上，如果从布鲁斯当年出门游历那会开始算，孩子是差不多这麽大，可是想到这里迪克就难以置信起来，说好的世界第一侦探？孩子这麽大了都不知道？
他也很难理解过去的自己。
这后脑勺是得被小丑打了，才会和布鲁斯的儿子鬼混在一块吧？
我过去那麽野吗？和爹吵完架，报复他的手段就是去搞他儿子？
迪克神情恍惚地飘出蝙蝠洞，拿着电话不知道该拨给谁好，最后还是决定从目前最了解杰森的人入手。
冰山餐厅，纯黑的定制手机在套房里叮铃作响。
“迪克？找我有什麽事？”
电话接通后那边先是安静了几秒，接着是属于提姆略带困倦的嗓音，迪克还听见床铺翻动那种柔软又细致的摩擦声，他等了一会：“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的睡眠，但有件事——非常重要的事，我想你应该知道。”
提姆顿时烦起来了。
上次阿尔弗雷德告诉他，自己会多一个未曾谋面的幼弟，语气也差不多是这样，原本他以为迪克是布鲁斯通知名单上的第一个人，结果他现在才知道？
蝙蝠侠到底是多怕夜翼冲他发火啊，提姆无声感叹道。
不过他心底对迪克的那点怨气顿时消散，不知者不怪，而且迪克没打算瞒着他，从态度上就值得肯定，他鼓励性地配合了一下：“你说。”
“布鲁斯有个不为人知的孩子。”
我当然知道，提姆心想，他沦落至此都是那小崽子所赐：“嗯。”
艾缪感兴趣地凑到提姆脖颈边上蹭了蹭。
迪克有点奇怪提姆的冷静，但还是继续下去：“你聘请的那个保镖，他叫杰森对吧？他的全名是什麽？”
“不知道。”面对意料之外的问题，提姆懒懒地翻了个身，眼睛半睁半闭：“他不想说，我也就没问，你应该比我清楚才对，他过来找我应聘那天，简历上给自己捏造的假名是彼得·格雷森，因为他说这个姓氏能让他想起高兴的事。”
艾缪：哈哈哈哈哈草。
迪克：“……”我可真造孽。
他痛苦地捂住脸。
“我没有质疑你们之间关系的意思。”迪克火速声明：“我尊重你的一切选择，但你俩显然在大家不知道的地方关系变得很好，这也没什麽，只是我想确认一下，你喜欢他吗？”
“呃，还不到那个程度。”提姆有点不想和迪克聊这些东西：“他长得很符合我的审美。”
“别再提你和布鲁斯如出一辙的土狗审美了。”
“挺喜欢的。”提姆震怒：“你想和他旧情复燃？”
“你开心就好，我没有这意思。”迪克试图让这事听起来对提姆的自主性充满尊重：“只不过我取到了他的血样，想去数据库做个对比。”
“很好，我们一家人都是侵犯隐私的专家，你继续说。”
“检测结果显示。”迪克顿了顿：“杰森是布鲁斯和塔利亚的儿子。”
“……”
“……”
电话另一端半晌都没动静，迪克不由怀疑提姆是否还在在线，就听见那边跟灾难现场似的传来一连串东西摔碎的东西，还有只猫在喵喵叫，听筒被磕了好几下，提姆一定是将手机掉在了地上，然后连滚带爬去抓手机时，他又翻下床了。
“啥玩意儿？”
“杰森是布鲁斯和塔利亚的孩子，这事除了你之外我没向任何人提起，包括阿尔弗雷德。”迪克再次重复：“我不知道他这次来哥谭的目的是为什麽，你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他有没有向你提过自己的身世？”
“没有。”提姆深深吸了口气：“不过这下我多少猜到了一点，关于他为什麽和一群没脑子的克隆人过不去，你等等，我之前往他身上放了窃听器，现在就定位他现在的位置。”
“不用。”迪克立马拒绝：“我白天送他的那只表里面有窃听器……算了，被他取出来扔掉了，还是你来吧。”
“开着通信器，我现在就将位置发过去。”提姆打开计算机：“他在罗迪多兹的银行附近，正在朝钟塔前进，我马上规划一条前往钟塔的最近路线，别关通信。”
“没问题。”
除了艾缪之外，再没人拥有上帝视角，但模拟器能干什麽，起源墙又不能强行插手人物弧光，但它很难评。
蝙蝠崽竟然是杰森陶德，但真·他妈的蝙蝠崽又的确是杰森陶德。
这听上去真是太幽默了。
杰森不欲再和迪克拖延：“怎麽交朋友，你指的是送我一个带窃听器的手表？”
到这一步他已经明着把夜翼马甲撕了下来，这只布偶猫但凡有点数都不会继续和他纠缠下去，但迪克接下来每个举动都令他特别迷茫。
夜翼朝前走了几步，举起双手：“我没恶意，只是想和你谈谈。”
杰森：“……”
他就知道，人果然不能缺德，缺德的下场就是报应到自己身上。
“如果和我们的过去有关。”杰森模模糊糊地暗示：“已经过去了，我们没什麽可说的。”
他只想把布偶猫打发走，然后去干自己的正事。
“我同意。”迪克又往前一步，看着对面的年轻人浑身都紧绷起来，他感觉自己在试图接触什麽不驯的猫科动物，可是有些问题还是得问。
迪克这次不想再绕那麽多弯路，也许偶尔他应该听听超人的建议。
敞开心扉，打打直球。
提姆：“我劝你不要，这里是哥谭。”
刺客联盟每次光顾哥谭都没什麽好事，塔利亚和雷肖古因为那口破池子越来越疯也是事实。
想到这里，迪克就直说了：“——你是在为你的母亲而战吗？”
艾缪：草。
夜翼可真是个提开水专家，哪壶不开提哪壶。
杰森选择红头罩作为自己的外号，在艾缪看来其实挺地狱的，毕竟准确来说这名字是小丑的起源，但它也不好说，毕竟杰森才是那个被小丑折磨致死的人，但在这个过程中其实还有个不可忽视的人物，那人不是蝙蝠侠，而是杰森的亲生母亲。
杰森当年踩中小丑的陷阱，就是因为他无意得知已故的母亲并非生母，为此，他独自远赴中东，最终找到了生母，然而希拉·海伍德向小丑出卖了他。
猝不及防被人戳中最不想提及的过去，杰森一瞬间愤怒值拉满。
原来折腾半天他的马甲还是没保住，那这只布偶猫在这儿和他演什麽呢？
杰森抬手将头罩摘了下来，绿眼珠在多米诺目镜下宛如幽绿的鬼火，他怒极反笑：“我的母亲？”
“嗨迪克。”杰森冲着迪克打了招呼，夜风吹得他现在无比清醒，清醒得他现在就想把夜翼砸进墙里：“你今年的母亲节过的怎麽样？有没有梦到妈妈温暖的怀抱？”
提姆渐渐停下敲击键盘，口吻愈发深不可测：“哇哦，你们以前的交情比我以为得还深。”
“夜翼什麽都知道。”他极力控制着愤怒，快步走上前，那柄枪不知不觉已经被他抽了出来：“也是，蝙蝠侠对他最爱的门徒怎麽会有秘密，所以几年不见，我们的关系已经好到可以互相谈论那个出卖我的女人的程度？！”
狭小空间内的硝烟气息一触即发，迪克只是微微一动，杰森就已经条件反射般扔过去匕首，当啷两声，闪着蓝紫色电光的卡里棍将匕首打到一边，先手后手并不重要，迪克微微调整身体中心，风声已经冲着他的咽喉袭来。
杰森并不适应一个沉默的夜翼。
迪克没吱声，他还在评估这事到底会演变成什麽样，他的抵抗意图不高，没两下就被锁到死角摁到了屋顶边缘，直到他半个身体悬空，被用枪顶着下颌时他依旧没吱声，只是那双贝加尔湖般的浅蓝眼眸里愧疚之色愈发浓厚。
杰森：“你已经彻底忘了我，对吧？”
从目前的情报可以推断出，杰森认为他和蝙蝠侠一样知晓一切，迪克对自己失忆的原因仍无头绪，康斯坦丁上次现身还是八个月之前。
根据另一方当事人的反应，很不幸，这些身世信息大概率是曾经杰森亲口告诉他的。
迪克能想到敞开心扉对他们这种人有多不容易，那毫无疑问是重新揭开自己的伤疤，然而几年之后他的记忆被抹得比白纸还空。
抵着下颌的枪口愈发用力，迪克稍微抬了抬头，在心底斟酌组织着语言，哥谭的骤雨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在本就冰冷的金属制服上敲出无情的声响，愈发激烈的电弧被水激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微响。
迪克单手关掉电源：“杰森，我……”
“Shhh——”杰森被那双蓝眼睛晃得只剩烦躁，他厉声逼问。
“那之后你有为我哀悼吗？”
第29章
“……”
即使夜翼还带着多米诺面具，杰森也能感受到他的茫然。
因为迪克看起来太过茫然，搞得杰森自己也茫然起来了，他想不通夜翼这有什麽值得茫然的地方，这其中肯定出了什麽他不知道的差错。
赶在气氛变得尴尬之前，杰森选择求助场外上帝视角援助：“艾缪。”
“在呢在呢。”艾缪趴在提姆腿上喵呜了一声，主板则在回应杰森：“我就说一句话，夜翼对你做了血检。”
杰森：“我都没受伤他去哪对我做血检……草，他摸我的那一下，那是达米安克隆体的血，这布偶猫有病吧？见到没记忆的绯闻对象，他第一时间不是反省自己，而是给别人查验DNA？”
艾缪憋着笑：“昂。”
这误会太地狱了，饶是杰森陶德这种喜欢讲自己地狱笑话的人，一时半会也没绷住，提姆顿了顿，把腿上的三花猫提溜起来：“你是在笑吗？”
艾缪无辜地喵了声：“喵。”
艾缪：是的，我在笑。
杰森顿时非常憋屈，这事溯及源头，还得说到他自己整缺德活儿。
那天晚上他激情缺德和夜翼贴了一下，谁能想到能贴出这麽多事，很难说他的马甲到底保护得怎麽样，如果他没死过一次作为掩护、如果蝙蝠侠没离开这群小鸟，艾缪毫不怀疑如果布鲁斯在哥谭，杰森的伪装可能都挺不过第二天。
毕竟除了蝙蝠侠，还没有哪一个神经病到会去思考亡者归来这种可能性。
毕竟大家都是普通人类，又不是晒太阳就能活下去的氪星人。
杰森：我努力了。
好在属于红头罩的尴尬还没蔓延到夜翼身上，不仅没延续，迪克被接二连三的新消息砸到头晕目眩，他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于是又闭上了。
不过倒是一点没往他的兄弟身上想：为我哀悼和被母亲出卖，放在一起实在是对常见组合。
要知道这里可是哥谭。
而且他们这些人哪个不是差点死过一次，又有谁没经历过出卖。
不过想想看，如果你差点死了，流落在某处，饱经磨难后才发现曾经对你很重要的人已经忘了你的存在，那肯定也不好受，迪克看着杰森，抱歉和理亏的神色愈发明显。
艾缪咧开嘴：哈哈哈哈。
太地狱了。
杰森这故事换到超人他们家可能还容易被察觉出不对，但放在这群蝙蝠崽身上，那点模糊特征他们能拉出一堆受害者——说句不好听的，谁不是失去过太多，那根理智之绳始终紧绷，人却被苦难磨到钝感，当自己早已变得面目全非的时候，你还将其称之为成长。
夜翼就是其中一例。
他身上发生的苦难一点不比蝙蝠侠少，但生活还是得继续过，曾经迪克被拉娜指责过他总是着眼于当下和未来，似乎完全将过去抛之脑后。
当年知道这事时，杰森难得没趁着机会刻薄一下迪克，反而拍了拍他哥的肩膀。
毕竟让夜翼蝙蝠侠这种人整日活在自己的过去里——那是小丑才会干的事。
杰森偷偷闭了下眼，试图重新将气氛拉回去，至少在他跑路之前要将情绪扯回去，不能让他哥发现他俩说的不是一回事。
……
你妈的，酝酿不回来了！
之后他见着迪克一定要绕着走，就让杰森陶德这个身份彻底死掉吧？！啊！
光是幻想误会解除、真相大白的那天，他都觉得自己的心理创伤清单能多加几条。
迪克注视着杰森那双剧烈波动的绿眼睛，突然把手里的卡里棍扔了出去，他抬起下巴，露出咽喉这种致命处，传达出自己并没有想要抵赖的意思：“我很抱歉，我并不记得了。”
“……”
面对已经准备引颈受戮的夜翼的杰森：“……”
我真该死啊。
他快要不行了，怎麽会发生这麽离谱的事，说白了这锅还是得甩给蝙蝠侠，都是他教的好。正常人谁没事天天查人家DNA，但现在他咋办啊？
慌张归慌张，略一停顿后，杰森将枪重新插进枪带，声线还因为之前的情绪有些发哑：“你不记得也好。”
艾缪饶有兴致地做起英翻英的活：“你快忘掉吧我求求你！”
迪克也在做英翻英，但解题思路不对，他一开始就把公式套错了。
被艾缪这样一打岔，杰森彻底是没有继续演下去的情绪支撑，能继续站在这儿就已经是他最大的努力，他和迪克之间的误会先放一放，往后来日方长。
再继续拉扯下去，之前的努力就全白费，杰森用了点力气摁了迪克一把，把他继续按在建筑物边缘，但这次他心虚，就搞不出之前把人家大半个身体都逼出屋檐外面的场面。
在艾缪看来，这则是一场壁咚，张力还能拉满那种。
艾缪：红头罩日后有那麽多谣言，一半都是他自己作出来的。
“别再跟着我。”杰森所有心情都集中在这句话里，他松开手，深深地望了迪克一眼，因为理亏，声音放得很低很低：“我不是你的责任，我也不想再见到你第二次。”
句句出自肺腑。
艾缪笑得在提姆腿上滚来滚去。
它全程开的是上帝视觉，自然能看见杰森溜走后迪克的反应，刚才那幕还在迪克脑海里回放，令他脑袋嗡嗡作响。
提姆听见迪克重新将卡里棍捡起来，他叹了口气：“夜翼，你还好吗？”
“……”迪克并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我什麽都不记得。”
“回蝙蝠洞后我会给你做个检查。”提姆说：“但我觉得这事可能另有隐情，有什麽地方不对劲，他对你至少没什麽恶意，你现在回安全屋吗？”
一阵沉默后，迪克开口了：“不，我继续跟着他，刺客联盟对哥谭的威胁优先。”
“我懂，我懂，我真的懂，你知道要换人也是可以的吧？”提姆叹了口气：“我现在赶过去也来得及。”
“你养伤就好。”迪克拒绝道，他一边调试着开关，一边貌似无意地闲聊：“我一直没问，你前俩天是发生了什麽才被人救走，是谁弄伤了你？有头绪吗？”
一阵深深的沉默。
提姆：“……”
这就不得不提起布鲁斯的另一个亲生儿子了。
提姆觉得他哥现在承受不了第二个亲生儿子的袭击，不然布偶猫会因为焦虑死掉，哪怕他并没有和另外一个亲生儿子搞过，提姆随口敷衍过去，计算机上显示着的信号已经失去踪影：“杰森发现了他身上的窃听器。”
“我并不为此感到意外，电流破坏了电子组件。”迪克说：“没关系，我又放了新的，仅仅是出于关心。”
他停顿了一会，感叹道：“他和他父亲真像。”
“……你是在骄傲吗，隐私侵犯大师？”提姆慢吞吞地问：“是我的错觉，还是你开始对他有滤镜了？”
迪克否认：“什麽都没有。”
瞎扯，提姆哼笑了一声：“新的也被他扔掉了，等等，我启动兄弟眼。”
“布鲁斯的儿子”光是这个身份，放在夜翼那儿就是个无限次通行证了，在他们聊天说话的功夫，哥谭的雨越下越大，时而天空还闪过一道电光，几秒后惊雷响彻整个城市，在一些无人注意的地方，机械造物正在漠然转换角度。
老城区的监控器被安得跟筛子一样，杰森人已经快麻了，几年过去哥谭怎麽越来越赛博？针对冰山餐厅的袭击渐渐缓和下去，不再是双方无脑浪费点数小的牌，总体上他还占据优势，毕竟企鹅人的军火只打光了一小半，但对面的克隆体数量却没那麽多。
而且袭击者那方也开始渐渐变换策略，杰森中途又接到副手电话：“老板！”
杰森：“没打扰到套房那个客人吧？”
他还在问艾缪：“你说布偶猫信了没有？”
艾缪：“我很难评，他信不信另说，我就问你一件事。”
——你以后打不打算把哥谭撅一遍，要撅的话就不用整这麽多花活。
“保证没有。”副手回答地很殷勤：“局势稳中向好，胆敢挑战您权威的垃圾我们都统统宰干净了！只有一件事，在我们交火的时候，有人对您的名誉进行了污蔑，我认为这是对您的挑衅！”
“？”
这都什麽乱七八糟的。
副手：“敌人在booking上给冰山餐厅打差评，说我们做的饭不好吃，看起来是组团来的，现在我们的排名已经落后于韦恩旗下酒店好几名，刷差评的说辞都一模一样，感觉没什麽脑子。”
杰森：“……”原来真正的商战是这样。
他下达指令：“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完事他就拉黑了副手，任凭中年人在另一头跳脚，红头罩就是全天下最讨厌的那种老板，讲道理，但讲得不多，而且对自己生意不太上心，杰森踩着油门朝奈何岛东南角接近，又问艾缪：“你刚才想问什麽？”
“没什麽，你忘了吧。”艾缪：“你知道剩下的克隆体躲在哪？”
“仅仅是个猜测。”杰森说：“我觉得这批克隆体里一定有一个存在自我意识的个体，如果他脑袋清醒，那他一定不会满足自己的境遇，你觉得他发现达米安后会做出什麽？”
刺客联盟就是能干出这种事，同一批基因，捏得好的就当继承人，捏得不好的就当消耗品，偏偏奥古那家人又挺邪门的，生活在那个环境一不小心就会被洗脑。
如果雷肖古不发疯，他的确是个有个人魅力的领袖，但他在发疯的情况都能将自己的理念根植在那麽多人心底。
蝙蝠侠当年怎麽没和雷肖古学学如何传销呢。
果然还是他的不杀原则太扯了，卖不出去安利，杰森想。
艾缪：……
是挺扯的，但也轮不到你来说这话，它曾经在起源墙上也看过刺客联盟的故事：“杀掉达米安？”
“不。”杰森否认：“没那麽容易，他想要夺回自己的一切——他认为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他会跟踪他的兄弟，去模仿，去学习，去思索他的妈妈为什麽只对他那麽冷酷，是他哪里做的不够好，最后忍不住站出来要夺回自己的一切，他一定会出现在达米安曾经停留过的地方。”
没毛病，加入刺客联盟后被PUA的一生罢了，艾缪爬到提姆领口蹭了蹭，然后被提姆按住了猫头：“友情提示，垃圾小熊猫正在拨你的电话。”
杰森：？
果不其然，下一秒调用来电就出现在手机上，提姆拖了把椅子出来坐着，注视着落地窗外面的风景，他直接选择明牌。
“我知道你在找什麽，5月14日你要找的那个人出现过两次，阿卡姆里的维克多雨果曾派人秘密给他送信，刺客联盟和你交情不菲，我能理解你替达米安·奥古办事，但我还是那句话，我并不希望自己的朋友走向堕落，哪怕是在哥谭这样一座城市。”
杰森停下来：“所以你要通知GCPD？”
“目前还没这打算。”提姆说：“这些事理论上不归GCPD管。”
夜翼正在飞快赶往现场，他只需要把时间拖住就行。
提姆注视着屏幕中的杰森检查弹夹，换上实弹，再把随手从路边撬来的车扔到一边：“我听冰山餐厅说他们的老板是有原则的，违反红头罩的原则会招致极其严重的处罚，对吧？”
相比于蝙蝠侠那个被哥谭大学设立研究组探讨的不杀原则，红头罩的原则就简单粗暴多了。
杰森心说他有什麽原则，红头罩自己怎麽不知道。
转念他一想帮派那能有什麽原则，多半是电影里看来的，教父第一幕是怎麽说的来着？想到这儿他笃定地冲着提姆回答：“没错，我的原则是不碰孕妇和小孩。”
提姆脱口而出：“土的要死——我是指很有复古气息。”
杰森：我听见了。
提姆若无其事地揭过了刚才的一页：“可是哪怕达米安奥古是个恶魔崽子，他也能划进小孩的分类，他的克隆体……”
杰森立刻补上：“达米安除外。”
“我的原则是不碰孕妇和小孩。”杰森重复了一遍：“达米安除外。”
提姆：“……”
他很难评，理论上他应该马上搬出些什麽反驳杰森，但凭心而论，这些狗屁原则他有够烦的了，期末还得交一条解构蝙蝠侠不杀原则的论文给导师，是的，哪怕他已经去给韦恩集团当工具人，这学还是得继续上。
所以面对红头罩这简单粗暴又听上去很有道理的原则，提姆表情冷静，实则在心中无声挥了两下拳。
杰出的！！！
第30章
杰森在提姆那儿向来挺好说话，但他的好说话倒不是因为他真的在意提姆的想法，更类似于在自己后院饲养小浣熊，提姆哪怕扯东扯西，没两句也被打发走了。
倒是提姆提到的那个问题：如果达米安的克隆体是个小孩怎麽办？
那可能得换换，大概率他会拎着那小孩远赴中东，让刺客联盟管好自己的财产，如果那玩意一出生就是成年体——那真是不好意思，还是死吧。
说白了他也没怎麽想好，杰森深知自己有时候容易情绪化的缺点，索性就不提前做决定，毕竟做完决定临场他也容易反悔，大致想通后，他在耳扣后面摁了摁，放下头罩走进废弃大楼。
大楼十一层空置出来，估计以前属于哪个迷信的生意人，红外线和X射线成像下，集装箱里除了试管仪器，就是尚未被启动的克隆体。
都是成年体，杰森默默地想。
这个事实令他好过了不少，哪怕如今蝙蝠侠的不杀原则于他和发霉披萨无异，但也不代表他愿意去对着和达米安那种年龄的克隆体下手。
他们的长相上都有熟悉的影子。
十几秒后，杰森挂着鈎锁从顶楼倒数第二层翻了进去，那里存在着这栋楼唯一一个动来动去的人影，他还没踩到地上，却见着窗边挂着的是只随风飘舞的稻草人，杰森瞳孔略微一缩，风声却已经从侧面袭来，长柄的冷兵器指向他的心脏。
砰！他想也不想地扣下扳机，就地朝外一滚。
时代变了。
杰森单手撑地站起来：“看来你不是想像中的没脑子——”
见着那长相，他愣了愣，剩下半截话便没能说出口。
因为这些克隆体的基因都是复制来的，所以他们的型号并没差距，克隆体的眼珠是宛如森林般的绿，鼻梁高挺，眼窝很深，比起布鲁斯更有棱角，他的身高很高，已经超过了两米。
“克隆体？”杰森不动声色地问：“我想你会给自己起个名字。”
“没必要！”克隆体立刻厌恶地皱起眉：“我有自己的名字。”
这表情看上去又像达米安了，杰森暗暗评价，他突然懂了一些代餐文学的精髓，刺客联盟一定和莱克斯卢瑟特别投缘，毕竟两边分别觊觎蝙蝠侠和超人。
怎麽不造个超人和蝙蝠侠的崽呢？
“什麽名字？”杰森漫不经心地问：“达米安吗？那是塔利亚给她最寄予厚望的继承人的祝福，而你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克隆体显然被他刺得不轻，飞身就扑上来揍他，杰森只是挡了一下就微微皱起眉。
这什麽怪力，都能赶得上夜翼了。
他放弃和对方硬碰硬的打算，
“我认识你。”克隆体语气非常愤怒：“你曾经和那小崽子一起横穿了沙漠，当时我也在现场，你也受过拉撒路池的恩惠，但你现在却背叛了你的主人。”
杰森：“……”开眼界了。
他很难评。
原来世界上除了达米安还有第二个自诩他主人的人，当年他没怀疑达米安的身份，很大程度是因为那小崽子和他爹一个德性，到处乱压“刺客联盟所属财产”的章。
“等等。”杰森比划了个暂停的手势：“恩惠？”
“你管那玩意叫恩惠？”
克隆体被他打断，却没理会他：“我比那小崽子差到哪里？”
“为什麽你对待我和对待他的差异那麽大？”
他居然是认真的，杰森难以置信地想。
刺客联盟出来的东西是不是都脑子有病？他真觉得自己能取代达米安？
不，杰森重新理解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就是达米安，更进一步，他已经给自己成功洗了脑，将过错都推到达米安身上。
只要达米安消失，他就能得到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我想想。”克隆体听见对面的男人微微一笑：“可能是因为你无关紧要？”
愤怒。
一股陡然升起的怒火和迷惘从他那颗人工制造的心脏中流淌而出，然而红头罩没有留给他更多去品味失败的时间。
他猛然蹲下避开头顶射过来的子弹，在狭小的空间内和人短刃相搏起来。
杰森左手挥刀，锋锐的刀尖在空中划出道弧线，反手割向克隆体咽喉，右手上膛瞄准。
砰！金属的寒光倏然闪过膛口狭缝。
敌人像是知道他的套路似的，向后跳了一步撤开，他的后背是一堵墙，不等克隆人占据有利地势，如雨点般倾泻而出的子弹已经封住了他的退路。
克隆人发出一声恼怒的咆哮，肩膀渐渐渗出血色。等疼痛顺着神经传入大脑，两人已经在动了好几轮手。
杰森伸手就去卡对方脆弱的颈骨。
这场架打得很麻烦，他没用蝙蝠侠教给他的那些东西，反而转用起他在刺客联盟学来的技巧，不得不说，使用这些技巧会伴随着种心理层面的恶心。
反正他就是冲着杀人去的，杰森漫不经心地想。
克隆人的基因底板是达米安，又是成年体，这意味着他的身体强度几乎达到了人类所能达到的最优状态。
托刺客联盟的福，杰森有种在和什麽知根知底的人拼命的错觉，又过了三分钟，对方被他卸掉一只胳膊，而他身上，一道长长的血痕从身体右侧一直横到左腰，再差一点他就要被卸出内脏。
他俩打得都很难受，一出手就会被中途截住，同质化的思维模式很难分出个高下，几分钟后，杰森越来越耐心缺失：“失败品。”
克隆人勃然大怒。
“刺客联盟就是这样教你的？要是塔利亚知道你将她们引以为豪的技巧变成拖延时间的工具，你妈妈会对你失望吗？”
话音刚落，他提前扔到承重梁下方的微型炸弹轻轻震了震，短促响声后是一连串闷爆，烟尘四溅，钢筋摇摇欲坠，克隆人被气浪掀翻出去，重重地撞进凸起来的砖石尖刺。
杰森的指尖抵住袖剑一侧，慢慢向前走去，获胜的曙光已经渐渐显露，他盯着那张脸，却忍不住走了一下神。
那张脸和……实在太像了。
哥谭湿润的空气沁入呼吸道，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似乎蒙着一层膜。
这里是哥谭，他想。
按理说他已经回到哥谭这样久，不该再有此种恍惚地陌生感，但突然一种无法形容的感受缓慢贯穿全身。
他像是离开了很久，又像是从未离开。
大楼窗户在时间的侵蚀下已经碎裂了一半，剩下一半被人用彩喷涂了鸦，闪电猝然划开黑夜，滴水兽的影子被光一瞬间拉得很长。
杰森凝视着窗外，仿佛某一刻他面前有着黑色披风的一角，只要伸出手就能抓住。
“你竟然敢走神！”一股巨力扑上来，杰森一时不察，整个人都向后倒去，视野中只剩那双燃着怒火的绿眸：“看着我！看着我的时候——你到底在看谁？”
窗户玻璃被撞得四分五裂朝楼下掉去，几十层的高空，杰森强行拧腰捉住克隆人的手臂，借力让自己撑着上去。
坠落于他并不陌生。
两人的身影如断线风筝般越落越快，杰森侧过脸射出鈎爪枪，同时双脚用力朝下一踹，但他很快就发现这并不是个明智的举动，他的脚踝被紧紧捏住，对方依次作为借力点飞速地朝上攀来。
又是一声清脆的破裂声响。
杰森单手拉着鈎索，曲肘用力荡进三楼窗户，纯粹靠自身力量撞碎玻璃，落地后他狼狈滚了两圈才成功卸力，一时间身体各处都在剧痛，右手肩胛骨近乎失去知觉，最轻也是脱臼。
反观克隆人，他只是被玻璃划伤了身体表面。
妈的，等他回去一定得找个吉普赛人算一算，最近的倒霉事未免太多，他就地朝左边侧头，匕首贴着脸没入水泥地，克隆人的膝盖压在胸前死沉到快要喘不上气。
而对方还在像只疯狗一样重复着他那点执念：“为什麽我不行？”
杰森：“至少达米安从来不会称拉撒路池为恩惠，他所拥有的一切本就是他应得的，要我告诉你事实吗？哪怕没有达米安存在。”
杰森微微挑眉：“你也是一个替代品。”
克隆人：“那你知道蝙蝠侠在你死后三个月就有了新的——”
子弹直接打断他的后半句话。
“哈，现在到了互揭伤疤的环节了？”杰森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他站起身，正要开口，余光却扫见窗外快速掠过道蓝影。
“……”
之前他检查了身上没有任何窃听器的存在，但夜翼还是找到了这里，有的时候杰森真的很烦这些人出色的头脑和侦探技巧。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开枪开得足够及时，噪音压过了对话的声音，而夜翼不过是刚刚赶到。
“你的基因来自一位高尚伟大的人，但你却玷污了他的血脉，老实说，你这幅模样令我极其失望。”
“你怎麽敢！”
“我当然敢！”
杰森话锋一转，反手柄人砸进墙里：“我比你更有资格继承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