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保卫心脏 what are ……
what are you talking about!!!!
罗剑拿眼瞪他。
臭小子, 我给你资源,你竟然诅咒我!
夏迟浑然不觉罗剑皱着脸是生气了,就着他满面沟壑看起了面相。
【中天黑贯命宫, 赤脉贯睛犯煞, 额现悬针破印堂,“心血枯竭”之兆。】
【再不重视立马得猝死啊。】
【啧啧啧……】
【霸业未成而中道崩殂,看来《楼心月》是不指望喽……】
夏迟轻轻摇了一下头。
“???”
罗剑突然想起夏迟的乌鸦(划掉)神兽体质, 膝盖一软,踉跄了一下。
旁边场务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
“导演, 怎么了导演?”
一声惊呼引来全组人注意, 呼啦一下围了上来,七手八脚把导演给搀到导演椅上。
副导演过来一看,罗剑双眼发怔, 额上全是汗珠。
“该不会是中暑了吧。”
这个摄影棚闷热, 经常有人中暑,角落的泡沫箱里备有冰镇酸梅汤,场记小妹立刻拿过来递给罗导。
罗剑导演喝了几口冰水,思绪总算是清明了几分。目光穿过咋咋呼呼的人群,一眼就看见夏迟神神叨叨的身影——正勾着导演小助理的肩膀, 不知在密谋什么。
罗剑竖着耳朵听那边动静。
估计是看周围人多,夏迟也没刻意压低声音:“诶, 咱导演最近体检了没?”
小助理:“有啊。”
夏迟:“医生有没有说过心脏有问题?”
“说是有点过劳,让少熬夜。”小助理说完, 突然警惕起来:“你问这么细干嘛?”
夏搓了搓下巴上歪歪扭扭的假胡须,跟他打哈哈:“我就随口一说,不过导演这面相, 在相书里可是标准的“白虎衔心”相。”
小助理不耐烦了:“什么白虎不白虎的,说人话。”
夏迟:“就是……心血淤堵,暴怒时容易心脉崩裂,要格外注意啊。”
助理看着他一张瘪三儿脸:“得了吧,今天也没扮上道士,怎么就唱起来了。”
小助理说话间便要走,被夏迟拉住。
“诶,这可是事关全组人员工资的大事儿,还是要提防着些。丹参片和那个速效救心丸需要给他准备着,关键的时候能救命,你也得学好急救措施,心肺复苏黄金抢救时间就四分钟。”
夏迟伸出四根手指,以作强调。
助理白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堵上这乌鸦嘴。
夏迟继续道:“还得忌酒,忌咖啡,忌熬夜,训斥演员不能超过三分钟,切记切记切记,不千万要能动怒。”
【73岁一大坎儿,熬过今年生辰,才算平安度过此劫。】
罗剑如临大赦。
原本以为必死无疑,现在看来还有救。
忌酒、忌咖啡、忌熬夜,忌动怒……
恨不得拿小本本记下。
助理却没放在心上:“你这说了跟没说一样,咱导演哪天不喝咖啡,哪天不发脾气,哪天不骂人?再说了他都这个岁数了,哪个劝得动他?”
【得,那准备后事吧。】
罗剑:别,别介。
扶我起来,我还想活……
夏迟双手叉腰,有点泄气。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要是导演自个儿都不放在心上,谁劝都没用。】
【也只能等吃席咯。】
夏迟不由想象着那场景,灵堂中央挂着罗导慈祥的照片,底下站着的全是被他骂哭过的影帝影后。
哀乐响起,众人默泪。
【各位亲友、同仁:我们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在此送别影视界的泰山北斗——罗剑导演。罗剑导演的一生,是执着于光影艺术的一生,是为影视事业倾注心血的一生……】
罗剑:你等会儿,我还喘着气儿呢,怎么还念起了悼词了呢,不着急这个。
【……请诸位看灵堂两侧,左边的金马奖杯映着他熬夜熬出的白发,右边满墙荣誉证书,每一张都浸着三斤咖啡渍,在场所有被骂哭过的演员,都会记住他那暴脾气的背后,是对作品近乎偏执的赤诚……】
罗剑:别骂了别骂了……
我改,我改还不行吗?
【……今天,我们在此送别导演,但他的作品将永远留在银幕上,他的精神将永远激励着后来者。愿他在另一个世界上,依然能执起他心爱的导演话筒,喊出那一声熟悉的——Action!】
【罗剑导演,一路走好!】
“阿啾——”
罗剑导演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四座皆惊。
谁过来把这小子给扔出去啊!!!
“夏迟。“
罗剑灵机一动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借口,把夏迟叫到跟前。
“今天的戏有两场。等会儿拍我方卧底前来解救朝阳,你也得在场,不过你这妆造……”
“妆造怎么了?”夏迟摸着自己的丧彪特效。
“这么厚的妆掉了就不接戏了,”罗剑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现下他们调光布景也得俩小时,棚里太热,这样吧,你先去门口房车上等着,开拍了再下来。”
“房车?”夏迟懵了一下。
【我脸上的妆造还得去房车保养?】
【罗剑导演注重细节,已经到了这种变态的地步了吗?】
【真不愧是影视界的泰山北斗,为电影事业奉献一生的人呐……】
罗剑导演一想着这些词儿会出现在自己的葬礼上就头皮发麻,心里想得了便宜就快走吧你!
“好的,导演。”
夏迟很快说服了自己,坦坦荡荡去了房车。
旁边小助理目瞪口呆,他跟了罗剑这么多年,没夏迟那么天真,什么怕特效妆化了,他就没听过这么蹩脚的借口。
导演是想让这个小龙套上房车休息?
发呆的空挡,却发现罗剑导演在瞪着自己看,小助理吓了一跳:“怎么了导演?”
导演心想这不中用的东西,老天爷留给我一线生机差点被你给拒之门外,还好我耳朵灵便。
“去,帮我把咖啡倒掉。”
小助理:“诶,换一杯新的是吧,好嘞。”
罗剑:“不,直接连咖啡机一起扔了。以后我的保温杯里只放丹参片。”
小助理:“啊?”
罗剑:“啊什么啊?立刻去附近药店买些速效救心丸,放在我的随身物品里。还有,给我的车配上除颤仪,再给我预约私人医生,我要做个全面体检。”
小助理:“啊??”
罗剑严肃批评小助理:“你身为我的助理,又是我二表哥的孙子的连襟,在我身边这么长时间,都没注意到我的健康问题?还让一个外人来关心。以后若是我管不住脾气,你可得在旁边提醒着点儿。”
小助理无语,我啥时候能做得了你的主啊。
表面上却连连点头。
他最起码明白一件事,这老贼偷听墙角!
居然相信那个神棍!
不是这么多毛病说改就能改吗?
这还是那个又臭又硬的老古板?
他啥时候这么听话过?
他可是连媳妇儿的话都听不进!
还是他心脏真的不舒服?
又一个ooc的。
诶我为什么要说“又”?
小助理满脑子疑问,稀里糊涂买药去了。
*****
摄影棚外的路正在抢修,大车开不进来,剧组只安排了一辆小型房车停在院子里供演员临时休息——当然也只限于特定演员。
夏迟被工作人员领着,脚步都不自觉放轻了,这可比他平时蹲着吃盒饭的塑料凳高级多了。
导演说妆造得在房车里保养,那是不是以后不拍戏都可以来房车上坐呢?
真是沾了程西来的光呢。
车门一开,冷气混着淡淡的香水味扑面而来。夏迟抬脚上车的刹那,就被车厢深处的身影牢牢攥住。
姜南整个人陷在奶白色的沙发里,修长的手指正翻动着剧本,顶灯落下的光晕描摹着他侧脸轮廓,睫毛在眼睑投下阴影,连脖颈处未擦的淤青都成了恰到好处的点缀。
活脱脱从热血动漫里走出来的战损男主。
“姜老师!”夏迟兴奋地挥手,一激动得意忘形,裂开玉米牙笑得那叫一磕碜。
姜南抬眼对他笑了笑,也算是习惯了夏迟这副模样,刚要喊他过来坐,身边传来一声干呕。
旁边一油头男捂住嘴,满脸嫌恶骂道:“哪儿爬出来的癞哈麻?这车是给你坐的?也不撒泼尿照照。”
高升?姜南的经纪人也在?
夏迟僵在原地,黑皮都遮不住耳根涨红。
还好工作人员上来解释:“高哥,这是导演特意安排的,夏老师这妆花了得重化两个小时……”
“罗导是老花眼了吧。”高升抽出爱马仕手帕捂住鼻子:“这种货色也配……”
“你蓝被人偷了。”姜南打断了他。
“卧槽!”高升低头抢蓝去了。
门“嚓”地一声在身后关上了,夏迟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得不知所错,姜南对他摇了摇手,示意他坐过来。
房车空间有限,长沙发被高升占据,仅剩的座位隔着小桌子正对着姜南,夏迟慢慢吞吞挪过去。
【救命!谁家粉丝要用丧尸妆面对正主啊喂!】
【哼哼哼……我的形象……】
【还是在我刚刚暴打完爱豆之后……】
【这算工伤吧!】
【追星史上至暗时刻!】
夏迟脑袋都快缩龟壳里了,如果他有的话。
“给。”姜南突然推过来一杯冰镇茶姬,杯壁上还挂着水珠,“解渴。”
“谢谢。”夏迟受宠若惊双手接过,指尖碰到姜南还没来得及收回的食指,凉得像块玉。
【我担,给我的茶?】
【看来他是不讨厌我的!】
夏迟给点阳光就灿烂,狗狗眼放肆大胆瞄了过去。
姜南眉眼间仿佛天生含着三分春风,即使不笑也自带温柔的弧度,总是能恰到好处地传递着善意。
【这哪里是奶茶,分明是月老泡的姻缘茶!】
【喝了你的茶,以后奴家就是你的人了……】
【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夏迟“咔”地把吸管扎杯子里。
第23章 保卫心脏 离开姜南你算个der啊!……
“……”
姜南努力屏蔽掉那些不健康的小心思。
“夏老师是甜橙娱乐的?”
夏迟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颈:“啊, 是啊,就是个小公司,比不上大平台资源多……”
“嘁——”高升嗤之以鼻, 腕间金表晃得刺眼, “什么甜橙娱乐,小作坊,也就能投几个网剧……”
夏迟的指尖在杯壁上收紧了。
“水不在深, 有龙则灵。”姜南无奈地瞟了一眼高升,不紧不慢替他解围。
“我刚刚看了监视器回放,你的情绪把控非常精准, 层次感也很好。”顿了顿, 他又补充道:“比我刚开始拍戏时强多了。”
夏迟一怔,抬眼便撞进姜南通透的眸中——那双眼逆着光映出琥珀般的光泽,让人心尖儿一颤。
记忆中姜南的形象总是分裂着——选秀舞台上那个赤诚的少年, 眼底烧着不驯的野火;杂志大片里矜贵疏离的贵公子, 连指尖都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感;娱乐新闻里的他,被模糊的偷拍钉在八卦版面,配文永远带着“耍大牌”、“酗酒”、“绯闻”的刺目标签。
而粉丝滤镜中的他,却是被资本围猎的棋子,被网暴到瘦骨嶙峋的破碎的白月光。
夏迟时常困惑, 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直至此刻,斑驳的阳光透过窗帘洒下, 他看见姜南眸中的苍老,像只濒临破碎的琉璃盏, 折射着令人揪心的火彩。
神光涣散者,心气已衰,如风中残烛, 明明灭灭。
可这个明明快要碎掉的人,却依然想要拉起每一个陷入泥沼的人,他对角落里的夏迟说:“你演得很好。”
冷气嗡嗡吹着,空气中残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酒精味,夏迟喉咙发紧。
“真……真的吗?我……我其实看过你很多作品,那个《寒夜》里的流浪者,我一直把他当教科书在研究……”
“那部啊……”姜南眼底闪过一丝复杂,“要是现在重拍,很多地方我会处理得更好。对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听说你们公司在筹拍年代剧?”
“对!”夏迟眼睛一亮,随即又暗淡下来,“不过我们是小公司,请不起您这样的……”
“剧本好就行。”姜南打断他,“有机会的话……”
高升突然重重咳嗽了一声,目光毒蛇般刺向姜南。“我看你最近也是飘了……”
他点了根烟直接在房车里吞吐起来:“这种连A级都勉强的破项目,也配入你的眼。”
【好一坨行走的生化武器弹。】
夏迟被烟味呛得喉咙发紧,忍不住偷偷打量某人趾高气昂的嘴脸。
突然想起曾经的一条微博热搜。
去年这厮在机场指着粉丝鼻子骂“贱骨头”的视频被疯传,热搜词条#姜南团队耍大牌#挂了三天,最后却是姜南发微博道歉。
哥们的低素质也算是有目共睹了。
夏迟忍不住维护自家公司:“虽然是中小成本,但班底很扎实,导演是杜斌全……”
“杜斌全?!”高升突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大笑:“一屁股屎还没有擦干净呢,就着手准备新戏了,你们小公司选人不做背调啊?”
夏迟不忿:“那都是同行恶意造谣……”
“天真,”高升抖了抖烟灰,“现在谁还在乎真相啊?”
他阴恻恻地笑着:“姜南,你算过自己还能扑几回?上部剧卡在审核,罗剑这种民国片原本就没水花,下部剧再扑,资源降级,以后就只能演配角了。离开公司的资源,你还能有什么筹码?”
他狎了一口烟,烟圈张牙舞爪向姜南扑去:“粉丝可是无情的生物,爬墙比翻书还快,你当自己还是当年那个顶流。”
姜南撇开脸,避开那股恶臭。
耳边叽叽喳喳有人开麦了。
【卧槽!这老壁灯脑袋被门夹了?】
【姜南就算没当年风光那也是一线,罗导的戏多少流量挤破头都摸不着边儿好吗?怎么成了轻飘飘一句没水花?】
【脑子秀逗了吗,为了贬损自家艺人歪曲天理啊这。】
余光瞥见他手上戴的大金表,夏迟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去年光代言就给你赚了八千万,心里没点AC数?】
【真当自己是根葱了,离开姜南你算个der啊!】
不知道是不是夏迟来之前发生过什么不愉快,高升突然发作起来,丝毫不避讳有外人在。
“你也别给我摆脸色,娱乐圈更新换代这么快,你离了公司还能有现在的热度?别天真了,比你年轻的一抓一大把,资源我给谁不是给……”
【净扯。】
【你就好比那菜市场的稻草,绑着个大闸蟹还真以为自己金贵了,等以后绑上韭菜,就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咯。】
房间倒是安静了一会儿。
没人捧哏的高升略有些孤单。
不知是不是花了眼,姜南好像抿着嘴笑了一下。
“姜南!你那是什么表情!”
高升彻底被惹怒了。
“你以为你翅膀硬了,公司若是想封杀你,还有谁敢用你,你会在这个圈子里彻底消失!”
【高太尉吹了个牛逼。】
“噗——”
姜南没绷住把脸扭向窗外。
夏迟却突然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
姜南的合约好像快要到期了。
这家伙是在敲山震虎呢。
【姜南可千万别怕他。】
【资本逐利,逐的又不是人际关系,在中间牵线搭桥的人还狐假虎威起来了。】
【你说封杀就封杀,你是天王老子吗你?吓唬谁呢?】
另一边高升自讨没趣儿,憋了一肚子气,突然翻开手机,对着姜南摇了摇。
“周栩上周的微博数据,单条转发突破百万了呢。”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某个运动品牌总监刚发的朋友圈,照片中的男子站在中心位置,被品牌老总亲热地搂着肩膀,配文:“新一代顶流未来可期。”
“那要恭喜他了。”
姜南都懒得看。
夏迟却看清了照片上的人脸。
作为半只脚踏在饭圈边缘的人,他当然知道周栩是谁,那个总在通稿里“碰巧”和姜南撞衫的同公司艺人,微博热搜常客,粉丝嘴里“纯靠营销堆出来的资源咖”。
这一年来,周栩的名字几乎霸占了光辉传媒的所有优质资源:从姜南常驻的国民综艺,到合作三年的品牌代言,甚至连《无声》这种正剧电影,都要捎带着周栩出演个配角。而姜南的通告单却越来越干净。
高升笑意明显:“观众永远都喜欢新鲜的……她们今天喊哥哥,明天就能去喊别人。正所谓永远有人正年轻。”
【我呸,什么资本家的丑孩子,也敢拿出来显摆。】
【青黄不接了吧,捧不出新人了吧,纯属作死。】
【当初成团出道的人,解约的解约,雪藏的雪藏,你们光辉耽误了多少好苗子,也就姜南血厚能顶到现在,有棵摇钱树抱着你就偷着乐吧,怎么还扭上了。】
【画个圈圈诅咒你!】
“阿嚏!”
高升皱了皱眉头,坐直身子,正巧有电话打过来,接通的瞬间他突然变了脸,笑得跟孙子似的。
“哎哟,张总!您还亲自过问呢,您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电话那头似乎问了什么,高升突然哈哈大笑,声音拔高了八度:“姜南?那必须是姜南呐,他现在就在我车上呢,刚拍完罗剑导演的戏,累得都不想说话了……”
“受伤?嗨,都是小伤,做这一行哪有不受伤的啊,哪儿能耽误工作呢。”
他故意踢了踢姜南的鞋尖,“是不是啊姜南?”
姜南头都没抬。
夏迟恨不得拿眼刀了他。
【我擦,这特么是人贩子吧。】
【牛马还能喘口气儿呢?都骨裂了还让人连轴转。】
【什么叫小伤,这特么是艺人还是养骡子?!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使!】
【姜南被追车经纪公司连个屁都不放,现在又替人大度……】
“您放心,有档期有档期,不过嘛……”高升突然压低声音,仿佛在分享什么机密,“现在可是五六档综艺抢着要他,但咱这交情,我肯定优先给您!……就是得多带个人……对对对,就是那个周栩……那可是未来的顶流,旭日东升啊。”
“噗——”
夏迟都快笑喷了。
【还带新人,带你妹。】
【你倒是继续吹啊?这么快就打自己的脸啦?】
【亲儿子是还不会走路哇……】
高升刚挂电话,就听见夏迟装腔作势问姜南:“诶姜南老师,您这五六个综艺抢着要的过气爱豆,怎么还给当红小生奶资源啊,那周栩可是顶流……”
姜南知道他是在阴阳,笑了一下:“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
夏迟捂着嘴:“知道知道,这叫行业传承,只不过总这样也不是事儿啊,这未来顶流,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独立行走呢?”
高升牛皮吹破了,脸一红。
“你特么懂个屁,周栩手里的待爆剧多着呢……”
“哦~待爆帝嘛,已经有一两个配角出圈儿了,后头是不是还拍了好多剧呢,都是光辉投的吧,光辉果然是大手笔,啧啧啧……”
夏迟一脸坏笑咂摸着这句话,忽抬头打量起高升的面相。
【鼻梁起节,唇薄如刀,右腮背主纹,专克身边贵人。】
【难怪姜南这些年过得这么惨……】
【此獠不除,必有大祸!】
“?”
姜南听着心里猛地一惊,向夏迟看过去,却发现夏迟笑中带着杀气。
夏迟突然一拍大腿:“哎呀——说起周栩……今天不是有他的重头戏吗?待会儿要潜入敌方阵营营救朝阳来着,这都几点了,怎么没见他人。”
他故意掏出手机夸张地看时间,“罗导最讨厌人迟到了……”
一句话点醒了高升,拿起手机给周栩发信息,周栩没回,周栩的助理却回了:“周栩哥联系不上啊怎么办!”
“嘶!这家伙今天是怎么了?”
高升心里有点忐忑。
姜南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上一次接综艺,昼夜颠倒外加航班延误,导致罗剑导演那边闹得很不愉快。我这个月只有三天空档,接综艺行程赶不上,罗剑导演的组是不让轧戏的。”
高升虎着脸嗷嗷叫:“他说不让就不让?你就非得听那老头的?综艺打包三百万,你拍那民国片才几个钱?穷还事儿多。”
“签合同的时候合约上写着不轧戏,”姜南认真道:“况且我想沉淀一下。”
高升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还好好演戏?你就是个流量,还以为自己是梁朝伟呢,现在不赚快钱,过几年你喝西北风去吧。还沉淀……你不会还是想着那个音乐工作室吧,嘁——”
姜南脸色瞬间煞白,仿佛被人当胸捅了一刀,修长的手指无意识攥紧,骨节泛出青白色。
高升看见他吃痛的表情,嘴角噙着笑,变本加厉:“你以为那些小姑娘真的在乎你唱什么?你的粉丝也就认你这张脸,谁想听你唱歌还?”
【我想!!!我想!!!我们都想!!】
夏迟盯着高升那张油腻的脸,恨不得把奶茶泼上去。
【姜南当年选秀断层第一,靠得就是大vocal实力!】
【要不是你们这破公司急功近利挣快钱,硬把他往烂剧里塞,他早就该出专辑开演唱会了!】
【你这暴殄天物的狗东西!入了你们光辉真是倒了大霉了!】
夏迟咬牙切齿在心里痛骂着,突然感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下意识抬头,正对上姜南的视线——
那双总是含着拘谨的笑意的眼神此刻沉静如水,琉璃般的瞳孔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表面平静无波,却暗潮汹涌。
夏迟分明看到他眼底闪过一丝光,像是漂泊多年的旅人终于听见乡音时的触动。
那眼神太过赤裸,夏迟几乎想要移开视线,就像不小心窥探到不该看的东西。然而姜南已经先一步垂下眼帘,藏起说不尽的疲惫与感动,重新戴上了那副完美的面具。
快得让人怀疑方才是幻觉。
“轰隆——”
摄影棚里突然一声巨响,房车都跟着摇晃了一下。
姜南一皱眉,和夏迟同时转头望向声源处,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推开车门走了过去。
刚到摄影棚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罗剑导演暴怒的吼声。
“这特么是怎么回事!!!!!”
第24章 保卫心脏 莫生气莫生气,生气容易早嗝……
悬挂在顶棚一个聚光灯掉了, 在距离摄影师半米处摔得粉碎。
摄影师还算幸运,没有挂彩,但眼镜镜片被崩来的碎片砸裂。
所有人为之后怕, 这要是没戴眼镜, 碎的可就是眼珠子了。
罗剑导演当场青筋暴起,“场务组全部给我滚出来!”
他扯下耳机砸在椅子上,咆哮声震得整个摄影棚簌簌落灰。
“上周安全检查报告谁签的字?!这特么就是你们说的万无一失?”
场务组众人缩着脖子挤在一堆, 像一群被雨淋过的鹌鹑,组长脸色惨白,已经在想辞职信怎么写了。
“你们这是在拿人命开玩笑!几百万的安全预算, 就这样给我敷衍, 摄影师眼睛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是准备替他养一家老小吗?这要是砸到人!谁担待这责任?!”
罗剑手中的分镜脚本都卷成狼牙棒了,带着危危杀气狠狠打在桌上, “今天不给我个交待, 谁都别想好,把安全员和制片主任都叫来!现在!立刻!马上!”
整个片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的呼吸声都变得小心翼翼,场务组的老油条们相互交换着眼色,今天这事儿估计是没法善了了。
“导……导演?”
小助理战战兢兢走过来:“导演您消消气儿, 仔细自个的身子……”
“消气?消什么气!这叫我怎么消气!!!”
罗剑狂躁得像个狮子一样,哪里还听得进小助理的话, “你们一个二个,没一个让人省心!”
“???”
不是……
是你让我管管你脾气嘛?我怎么成不让人省心的啦?!
好心没好报!
小助理碰了一鼻子灰, 退了回来。
回来时刚好就看见桌上的茶杯——新买的丹参茶,刚泡上,导演忙着和副导演商量拍戏的事儿, 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
也凉得差不多了。
小助理端着茶杯,鼓起勇气再次回到风暴中心,罗剑正叉着腰骂得口若悬河,嘴唇都起了白沫。
助理一句话不多说,把茶杯搁他面前,转身就走。
罗剑顺手端起茶杯想润润喉,冷不丁喝了口苦水,脸皱得活像是被水咬了一口。
一瞬间无名火再浇三分,他瞪着小助理破口大骂:“这他妈……”
“嗯?”
话在口中突然一顿,罗剑想起一头事儿,往茶杯里一瞄,里头一堆奇奇怪怪的木头切片。
这不是……
他特意嘱咐助理买的丹参?
预防心血淤堵用的?
进而联想起神棍的嘱咐。
忌怒,忌怒。
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罗剑硬生生把冲到嘴边的脏话咽了下去。
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暴怒的火光已经勉强压成火星。他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看向场务时,语气已经缓和了几分。
“都杵着当门神呢?”他踢了一下脚边的碎玻璃片,“五分钟之内收拾干净,别耽误拍摄……还有,今晚加班安全检修,一根螺丝钉都不能放过!”
“好,一定一定……”
场务们如临大赦,手忙脚乱打扫起来。
导演又坐回了导演椅上,猛灌两口丹参茶,苦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
虽然,没有酒的醇香,咖啡的厚重,但——
老命要紧。
是个好东西。
罗剑咂摸着续命神药的滋味,好似拿到了向天再借五百年的黄金钥匙,手指慢慢在扶手上打起了节拍,心中又开始描绘起他的导演蓝图……
年过七十又怎么了?
我武媚娘(划掉)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摄影棚又恢复了秩序,灯光师调试出恰到好处的顶光,轨道车平稳地铺设在预定位置,道具组稳妥地将各类刑具摆放在桌上,只等演员到位,就可以开拍了。
罗剑背着手在监视器前来回踱步,满意地看着这一切。
他忽然停下脚步,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弧度,那种掌控人生的快感让他整个人都焕发出威严的气场。
他缓缓举起导演话筒。
“全体注意——”
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在棚内回荡,所有人瞬间停下动作。
“下场戏马上开拍,去请演员就位……”
他故意顿了顿,目光如鹰隼扫过每个人影,“待会儿谁要再给我掉链子,我……”
“嗡——”
话筒率先掉了链子,突然没了声。
罗剑瞅着话筒瞪眼……
扩音喇叭发出刺拉拉的噪音,间或有些不堪入目的声音夹杂其中。
罗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恨不得立刻把话筒丢掉。
“嗯~啊~”
那声音突然放大,不可描述的娇喘声从喇叭里炸开,混合着劣质床板“咯吱咯吱”声在摄影棚立体声环绕。
灯光师手里的滤光片“啪嗒”掉落,道具人员一个没站稳,打翻了桌上的道具,场务手一抖,垃圾袋里的碎灯片哗啦啦又抖在地上。
罗剑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青变紫再变黑,最后化成一片猪肝色。
“砰!”
旁边折叠椅被他一脚踹飞,金属支架在水泥地上刮擦出刺耳的响声。
罗剑炸了。
“谁——干——的——这特么是谁——干——的——”
万籁俱寂,唯有娇喘声刺耳。
副导演硬着头皮上前,后背的衬衫早已被冷汗浸透:“哪个王八蛋蓝牙连错了?瞎了眼连主音响上了不知道吗?”
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阵乒乒乓乓的动静过后,场务组长从角落幕布后拽出个摸鱼看黄片的收音助理来,那小年轻满脸通红,手里拿着手机,屏幕定格在《霸总的小娇妻》不能播的画面上。
罗剑导演瞳仁剧烈收缩,抄起桌上的剧本狠狠砸过去,一本不够,连桌上的茶杯也要砸。
“导演——”
小助理一个快闪抱住茶杯,脸上戴着讨好的笑容:“这里头可是丹参茶,丹参啊!”
小助理委婉提示,嘴咧着也不知是哭还是笑:“要不,您喝口参茶,降降火?”
“喝什么喝,我喝你……”
挂在嘴边儿的亲戚终究还是没能蹦出来。
罗剑及时刹住,看着那茶水,天旋地转。
忌怒,忌怒。
他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好似洪流之水突然被大坝拦截,一腔怒火顶在胸口愈演愈烈。
趁肺还没炸,他迅速展开自救。
“现在!立刻!马上!”罗剑突然压低了声音,每个字都从牙缝里挤出:“给我收拾东西——”
他指着大门:“永远别再让我看见你!”
副导演踢了小年轻一脚,小年轻连滚带爬跑了。
罗剑一屁股跌在导演椅上,他默默伸手,从口袋里拿出刚买的速效救心丸,含下一粒保平安。
老命要紧,老命要紧。
不要跟着些个不成器的小辈置气……
不要跟着些个不成器的小辈置气……
罗剑导演闭着眼,耳畔的心跳声从最初的战鼓雷鸣,渐渐化作雨打残荷,最后化作一滩死寂的湖水。
他突然觉得,头顶三尺正有利剑高悬,那剑尖凝着一点冷光,随着他的心跳声轻轻颤动,降落未落。
大半辈子争强好胜的意气,此刻都如指尖沙一般簌簌落下。
不远处好像有谁在念经。
【莫生气莫生气,生气容易早嗝屁;】
【莫烦恼莫烦恼,烦恼容易走得早;】
【莫心慌莫心慌,心慌容易挂墙上;】
【莫焦急莫焦急,焦急容易请吃席……】①
罗剑向四周张望,终于在层层叠叠的道具架后头,看到黢黑如鬼的夏迟,战损的姜南,还有一个梳着油头的,约莫是姜南在光辉的经纪人。
这仨不知什么时候来的片场,搁后头看戏呢。
“小夏啊,快过来。”
罗剑声音慈祥得,跟见了孙子一样。
夏迟慢慢吞吞挪到他面前,姜南也跟在后头。
罗剑此时看着夏迟,就像是疲惫的旅人望见了绿洲,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来得正好,正好啊,快,马上要开拍了,赶紧去准备准备,姜南也一起去准备。”
“啊,好的导演。”
夏迟点头,心里却叹为观止。
【啧啧啧……】
【这变脸的速度……川剧大师啊!刚还要吃人,转眼又跟没事儿人一样。】
【果然娱乐圈大佬情绪都是收放自如的,刚还担心他,纯属多余。】
姜南却站在原地没动,眉头微蹙:“导演,您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先去房车歇会儿?”
罗剑摆摆手,嘴角扯出个疲惫却坚定的笑容:“嗨,干咱们这一行的,哪天不是跟打仗似的……”
“导演,导演,不好了导演……”
场记小王从外头奔过来,他刚刚在外头打电话,不晓得里面的动静。
罗剑的心情就跟过山车一样,听见他报丧就莫名烦躁。
“又怎么啦?”
小王看到罗剑灰败的脸色,声音开始结巴:“周老师他……还没到组……”
“周栩?”
这倒是奇怪了,这个周栩是光辉力捧的小鲜肉,平时就他最积极。
“催过了没有?是化妆耽搁了?”
“化妆组说……”小王声音越来越小。“他今天压根没来……联系了他助理,助理也说找不到人……”
“失联了?”
鉴于上一次的姜南迟到的先例,罗剑深呼吸着平复情绪,试图说服自己,这一切都事出有因,事出有因。
“他经纪人呢?”
好巧不巧,经纪人就在现场。
高升正擦汗呢,现下也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挤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罗导,周栩这孩子向来守时,今天肯定是遇到特殊情况了……我这就再催催,再催催……”
他颤抖的手指在屏幕上一遍一遍问候周栩全家,愣是没有一点回应。
【别白费劲了,手机在看守所保险箱里躺着呢,哪儿收得到消息啊。】
夏迟的声音幽灵一样冒出来。
看守所???
罗剑眼睛瞪得铜铃般。
高升见罗剑的眼神不对,谄笑着解释:“罗导,周栩今天肯定是遇到什么特殊情况了,不然也不会不回我消息的……”他咽了咽口水,“万,万一又是什么不可抗力……”
【嫖||娼被抓也是不可抗力?】
嫖||娼???
罗剑机械地转头,看向声音来处。
夏迟正低着头坐在角落里,假装研读手里的剧本,只是嘴角那幸灾乐祸的弧度怎么也藏不住。
【看守所七日游套餐已经生效咯。】
【赶紧善后吧。】
第25章 保卫心脏 他还是个孩子啊!……
气氛不对。
高升明显感觉出来了。
此时若导演大发雷霆, 他倒是能费尽心机哄上一哄,他宁愿罗剑把自己臭骂一顿,也好过现在这样风平气和下掩藏着闷雷滚滚。
罗剑破天荒没生气。
非但没生气, 还走了神, 朝角落里无关紧要的小龙套看了过去。
小龙套优哉游哉抿着唇角,明明什么话都没说,却有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嘚瑟。
【剧组损失大喽, 停工半天——棚租一天八万,几十号人工资十万,设备闲置十五万……】
【这还只是开头, 重拍才是无底洞!光场景重建就得烧掉两千万, 还不算演员片酬……】
【啧啧啧……要不ai换脸吧,不过得牺牲罗导的艺术良心了。】
罗剑手抚良心,暗自庆幸——
幸亏保命药吃得早……
不然这会儿都能装盒了。
夏迟那边摇头晃脑。
【周栩啊周栩, 当真是闷声作大死!平时装得人畜无害, 一出手直接把天捅了个窟窿!】
【刚出道立还什么“纯净少年”人设,转头就招起了外围。】
【粉丝给你砸钱买高奢,你给扫黄组冲KPI是吧。】
【嫖||娼?怎么想的?五星级酒店非要选扫黄重点监控楼层,撞帽子叔叔枪口上了吧。】
【估计以前没少干。】
【自作孽不可活啊!哎!】
小龙套摇了摇头。
姜南也摇头。
罗剑也摇头。
高升:“……”
什么个情况?
【光辉更惨。】
【三部待播剧,还有一部一番, 救都没法救,直接埋, 叫你作死把姜南的资源分给了周栩,这下肠子都悔青了吧, 违约金够买下朝阳区三套学区房了!】
【还有五个代言排队解约,赔偿金天文数字……啧啧啧……】
【股东们会哭得比周栩的站姐还要惨吧!】
【公司年报怕是要改破产报告咯!】
【拿高升祭天!】
“阿嚏——”高升这个喷嚏打得结实,跟吃了胡椒面一样。
他趁机抹了把脸, 再抬头突然恍然大悟:“您瞧我这记性,我昨晚还跟周栩一块吃饭呢,现在想起来……那家日料店确实不新鲜。”他煞有介事地捂着肚子,“我昨儿也跑了七八趟厕所……没准周栩他是食物中毒了……”
编,你继续编。
罗剑一副“我信你个鬼”的表情。
这傻大春估计也被蒙在鼓里呢,自求多福吧你。
明儿就被祭天咯!
“咳咳。”
罗剑慢条斯理接下话碴:“既然是食物中毒,怎么着也得修养十天半个月,咱这戏啊,每天十四个小时连轴转,怕他适应不了,不如……就让他在家养着吧。”
养到蓝底白字通告出来……
高升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嘴角不自然抽动了两下:“导……导演……”他干笑着:“您这玩笑开不得,今天这事儿绝对是意外,您……您再给这孩子一次机会……”
【他还是个孩子啊!!】
【一米八几有头有脑有身份证有护照有驾照有民事行为能力,需要为自己的行为付法律责任的孩!子!啊!!!】
【千万不要放过他。】
【能在看守所过六一儿童节呢。】
【饭量还很大,里头的盒饭都干三顿了。】
罗剑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什么都不用说了,通知制片人,换人。”
******
《**区警方通报某周姓艺人涉嫌嫖||娼被拘》的通报出来的时候,《无声》剧组当即完成了一场教科书级别的公关。
剧组官微即刻发布严正声明:“已终止与涉案艺人所有合作,并启动法律程序追偿剧组损失……”
而后提前放出片场花絮:姜南战损绝美长镜头以及武术特训纪实。
#《无声》大制作# #《无声》姜南# #姜南补拍对手戏# #姜南战损# #姜南好权威的一张脸#当即冲上了热搜。
也算是打了一场漂亮的公关仗,勉强项目不至于贬值,品牌方不至于撤资。
光辉传媒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先是上市公司单日市值蒸发27%,投资人连夜召开紧急会议,对赌协议触发条款启动。
接着是品牌方集体解约形成连锁反应,已拍未播的一番剧集永久封存,剩下的也在ai换脸和重拍之间艰难选择,平台方要求退还预付款外加赔偿,损失天文数字……
为了应对这场风波,内娱最顶尖的经纪公司光辉传媒,不得不紧急出售位于CBD的总部大楼以抵消债务,同时裁撤了30%的员工以缩减开支。经过半年的危机公关和业务重组,又凭借旗下其他艺人的稳定表现和存量项目收益,才最终稳住基本盘,逐步恢复了正常运营,却已不再有往日的风光。
这些都是后话。
光辉传媒在风暴中摇摇欲坠之际,夏迟只紧盯着一件事——高升倒台了没。
现实令他意外,在这场危机中,高升非但未被清算,反而依旧坐稳姜南经纪人的位置。
业内人都心知肚明:正是因为这位顶流的存在,成了高升最后的护身符。
更耐人寻味的是,姜南的合约即将到期,小道消息称,续约谈判陷入僵持中。
一个月后,终是到了这一天,有妖怪按捺不住了。
一张配图长文突然空降热搜,#姜南前女友#词条瞬间挂上“爆”字标签。
微博用户“H女士”在网上曝光姜南诸多私密生活照及视频片段,以春秋笔法暗示自己和姜南恋爱三年,曾为他打胎,出道后遭冷暴力分手,并配有暧昧不清的聊天记录截图。
照片中的少年姜南十七八岁,或咬着冰棍,眉梢眼角都是青涩,或蜷缩在被窝里,只露出半张睡颜。
这一记爆料如同在火药桶上扔了根火柴,瞬间引爆全网,各大营销号早有预谋般倾巢出动,#姜南塌房##渣男现行记##姜南床照#等话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热搜榜。
娱乐八卦号们各显神通,将照片逐帧分解,模糊的指控立刻被编排成“实锤”故事,各种“知情人”蹦出来添油加醋。
姜南微博账号第一时间发布严正声明并报警,但辟谣的速度远远赶不上谣言传播的浪潮,声明评论区迅速被攻陷。
“照片都实锤了还嘴硬?”
“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冷暴力打胎男滚出娱乐圈!”
“……”
更可怕的是,某知名编剧突然发微博,配文“终于有人说真话了。”这条似是而非的战队,让舆论彻底倒向女方,短短六个小时,姜南代言的某品牌悄悄撤下宣传海报。
偶尔有一两个清醒的路人或资深粉丝看得通透,深扒H女士的账号,发现大量逻辑漏洞。
“恋爱三年连一张正经合照都没有?H女士不行啊,来给我们锤一张合照。”
“别扯了,她17年还微博参与了姜南见面会线上门票抽奖活动,正经女友见他还用得着这个?造谣前好歹删干净喽。”
“就一梦女。”
“这件条纹衬衫我记得,以前的品牌赞助,vlog里穿过,视频是vlog边角料泄露了。”
“还有啊,窗帘的花纹是练习生宿舍的标配,那个宿舍监控比监狱还严,还能留宿小女朋友拍照片儿?”
“而且还是集体宿舍……”
可粉丝卖力的辟谣很快淹没在情绪化的声讨中。
那天,夏迟正好得空,蜷在床上目睹整场嗜血的网络狂欢,攥着手机的指节发白,胸口堵着一团挥之不去的郁气。
屏幕的冷光在他脸上割出深浅不一的暗影,各种恶毒的言论如潮水般刷新着。
夏迟有些恍惚,姜南此刻会再哪儿?会做些什么?
是在冷清的酒店里沉默地坐着,任由黑暗吞没每一寸天光;还是站在落地镜前,呓语傻笑手舞足蹈;抑或装作不在乎,任那些恶意字句万箭穿心。
这个世界向来残忍,越是珍惜羽毛,越容易被猎枪瞄准,越是纯粹,越会被碾得粉碎。
他想起每次靠近姜南时,那人身上若有似无的酒气——那是一种缓慢的自毁。清醒着下坠太疼,疼到宁愿倒在酒精里窒息,也不愿再感知半分现实的无力。
十八岁的少年怼着镜子校准每个角度,汗水甩出一道彩虹的弧度,那时他躲天真啊,竟以为镜子里是辽阔的未来,没料到最终照见的是金粉装饰的斗兽场,华丽的獠牙啃得人骨血淋漓。
姜南超话里,很多大粉在激烈讨论。
“这明显是内部人员流出的照片!”
“光辉是眼见着留不住人,便要毁了姜南。”
“谣言一眼假,就是为了糊弄路人,光辉传媒这是想敲打姜南呢,敢解约,就弄死你,真是进狼窝了。”
“光辉都要撑不住了,怎么肯轻易放弃姜南这棵摇钱树……”
“可这种事只能打名誉权官司,等法院判下来,新人都换三茬了。脏水泼下来,就算能洗干净,也早被扒掉三层皮。”
“谁能告诉我姜南到底怎么样了,这都第几次了,就不能放过他吗?”
所有人束手无策,眼看着舆情一点点发酵。
凌晨三点,突然有个帖子被人顶上来。
发帖人ID“楚南却”,没说一句多余的话,直接用冰冷的元数据撕开了谣言的裂缝。
他将H女士爆料中唯一一张带EXIF信息的照片——也就是那张可疑的床照,放大并标注。
文件名称:IMG- 20170511-122332
拍摄时间:20170511 12:23:32
拍摄参数:iPhone8……
拍摄地点:A市,昌平区,文化路……
同时他挖出微博用户“小江湖0304”在17年发布的风景照EXIF信息。
文件名称:IMG- 20170513-182502
拍摄时间:20170513 18:25:02
拍摄参数:iPhone8……
拍摄地点:A市,昌平区,文化路……
两张照片的元数据并列对比,一个惊人的事实浮出水面——
H女士与小江湖竟然用同款手机,在几乎完全一致的GPS坐标,相近的时间段拍摄了照片。
楚南却又将爆料照片与“小江湖0304”微博里另一张照片进行专业对比,两张照片CMOS灰尘分布相似度高达89.7%。
灰尘和镜头污渍如同“指纹”,可以直接证明——两张照片出自同一台手机拍摄。
楚南却在底下留了一句话:“已扒过H女士17年所有微博,照片均为vivo手机拍摄。
没一句废话,但暗示已经很明显了,H女士所谓的床照,是小江湖0304提供的。
南瓜们终于找到了突破口,蜂拥至小江湖0304的微博开始逐帧考证,扒出他点赞了姜南大量黑帖。
个别网友在震惊之余,陆续跑到“楚南却”微博下询问,问他是不是圈儿内知情人,如何仅凭一张新近爆料照,就精准锁定“小江湖0304”多年前旧微博上一张平平无奇的照片?
【当然是一张一张从网上扒下来的啊。】
“哈——”
夏迟在桌前打了个绵长的哈欠,眼皮重得几乎抬不起来。
凌晨六点,天光逐渐亮了起来,这位本该早起打坐的道士,此刻正违背深入骨髓的生物钟,硬生生把自己熬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窗外,互联网的世界正天翻地覆,合眼前,他脑海里只剩一个的念头。
高升死定了。
第26章 豪门有喜 娱乐圈四大恶人
连熬了两个大夜, 夏迟原本是打算睡他个海枯石烂地久天长。
一个倒霉电话把他吵醒了。
冯漫在那头喊得中气十足:“快起来吃罗剑孙子的满月酒。”
“啥?”夏迟还迷糊着,脑子转得比树懒还慢:“你管罗剑叫孙子?”
【好你个冯漫,亏你当着罗剑那谄媚劲儿, 大女主翻脸如翻书, 连老登的便宜都敢占。】
冯漫解释:“我说罗剑的孙子。”
夏迟空耳:“你是罗剑的孙子?”
混沌的大脑已然脑补出一场豪门伦理大戏。
【难道罗剑突然主动给资源,是因为祖孙相认?】
【嘶……】
【年龄对不上啊。】
电话那头突然陷入诡异的沉默。
就像武则天憋大招等冷却时间——
“夏——迟——”
冯漫怒吼瞬间突破手机分贝极限,震得夏迟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罗!剑!的!孙!子!的!满!月!酒!”每个字都像在打雷, “你耳朵叫驴毛堵了是不是?跟老娘装什么相。”
“哦哦哦,罗剑的孙子的满月酒啊。”
夏迟终于反应过来,心想冯漫这张嘴真是永远年轻永远说话难听, 什么叫耳朵被驴毛堵了?
那得是驴耳朵才被驴毛堵好吧!
“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他抱着枕头嘟囔, “那可是王母娘娘的蟠桃大会,我一介猢狲难不成要拎两把西瓜刀,从南天门砍到蓬莱东路就为蹭个桃儿?”
“说什么屁话。”冯漫在电话里骂:“人家专门给下了请柬。”
“哎哟, 那您可得把握机会。”夏迟已经重新栽进被窝, 声音越来越含糊,“多带几个资源回来……让我再眯五分钟……”
“是专门给你下的请柬。”冯漫咆哮:“司机已经在路上了,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绑也得绑去!”
电话干净利落挂断,夏迟还保持着举手机的姿势, 一脸茫然。
【好烦,这个世界能不能把我删了。】
他哼哼唧唧去穿拖鞋。
【我的日程很简单, 起床,然后受苦。】
【毁灭吧, 赶紧的。】
一小时后,夏迟被摁在造型室的椅子上,四周挂满各大品牌最新季高定, 随便一件都能抵上普通人半年工资。
冯漫这次真下血本了,连公司御用造型总监都亲自出马。
“这件不错。”造型师拎起一套深灰色西装,剪裁落落大方,领口一枚暗纹胸针若隐若现,处处透着低调奢华。
夏迟望着镜中的自己,恍惚间有点陌生——这段时间不是裹着道袍装神弄鬼就是黑皮演变态,突然人模人样起来,反倒浑身不自在。
又想到待会儿要经历什么,i人的心就像是远赴边疆和亲的公主。
“漫姐,至于吗?就一个满月酒,又不是戛纳走红毯。”
夏迟扯了扯紧绷的领口。
【走红毯也轮不到我这种十八线……】
冯漫翘着二郎腿坐在镜子对面,一身当季高定闪闪发光,红唇抿着吸管慢条斯理喝着冰美式。
“你懂什么?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你不说,谁知道你是跑龙套的。”
夏迟:“……也是。”
【话是拦路的虎,衣是慎人的毛,谁管镶金边儿的是不是洗脚盆子。】
【可为啥要叫上我呢?】
联想起冯漫最近一系列反常,夏迟有些惶恐。
【超雄女人最近真是……放着那么多门面艺人不管,一心扑在我这个龙套身上。】
【还给我租了新公寓……】
【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
手里的冰美式瞬间捏爆了,冯漫缓慢抬头,眼神危险得像要现场表演手撕活人。
还好夏迟及时刹车,转念飞快。
【可能性约等于零,冯漫这事业狂,乌龟都养母的,公的只会影响她拔剑的速度。】
【又或许,真是因为我演技登峰造极,征服了大导?】
刚冒出这个念头就被自己尬到脚趾抠地。
【可罗剑又不瞎。】
【又或者……】
【吓!】
当韭菜太久,左思右想都是镰刀嚯嚯的声音。
【难道是……导演图我份子钱?!】
冯漫白眼都快翻到后脑勺去了,踩着十厘米的高跟“噔噔噔”走过来,一巴掌呼他头上。
“瞧你这副怂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送你去刑场呢,出息……”
夏迟盯着镜子里的人微微出神。
造型室的顶灯像一层柔雾,将轮廓勾勒得深邃而矜贵,剪裁考究的西装贴合肩线,衬得他身形修长挺拔,额前散落的碎发梳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凌厉的眉骨,陌生得像是要去继承一万亿家产。
有些不习惯地扯了扯领带。
【出息是没有的,有气息就不错了……】
【没想到我一介没人要的孤儿都穿上高定了。】
【这喜事儿该跟谁说呢?想显摆连个家人都没有。】
夏迟突然裂开嘴,傻呆呆朝冯漫笑了一下。
“漫姐,我都穿上高定了呢。”
冯漫沉默了两秒钟。
伸手摆正夏迟的领带,又帮他把衬衣褶皱抚平:“你甭管罗剑导演为啥看中你,就当他图你八字旺他。罗剑导演可是捧出过三届飞天奖的活菩萨,手指缝里漏点资源都够你吃三年的。”
她抽出西装口袋里的手帕,手指翻飞,三两下就叠出个精致的三角,“手帕这样折,看到没?”
“哦。漫姐你真厉害。”
“给我打起精神来,满月宴就是个名利场,到场的不是资本大佬就是行业巨擘,去的人都是谈合作的。” 她的手拍在夏迟肩膀上,给他打气:“今天你的任务,就是让这些人的眼睛里,刻上你夏迟的名字。”
夏迟木讷点头:“漫姐,我都听你的。”
司机将车停在君森酒店门口。
宴会厅在顶楼,电梯缓缓上升,镜面墙壁印出夏迟僵硬的笑脸。
冯漫像只花蝴蝶在狭小的空间周旋:“李制片好久不见!这是我们公司的新人夏迟,上个月刚拍完杜斌全导演的戏,这个月在罗导剧里客串呢。”
夏迟像个提线木偶被拽着打招呼:“你好!久仰大名!”
他分明看见对方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但冯漫已经利落地塞去烫金名片。
终于知道冯漫如何能混得如鱼得水了,这种把社交当呼吸的本能简直登峰造极。
【好家伙,当我经纪人真是屈才了。】
【漫姐就是古希腊掌管人脉的神!】
电梯停在58层。
通往宴会厅的走廊铺着暗红色地毯,两边马赛克墙面万花筒般璀璨夺目。
冯漫走着走着突然拽住夏迟的袖口。
“他怎么来了?”
顺着冯漫视线望去,一位身着藏青色三件套的男士正从侧廊转出。那人两鬓微霜,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温如檀木,行走间自带不疾不徐的气场。
“那是……?”
“光辉传媒的掌门人,唐博。”冯漫指甲几乎掐进夏迟的手臂,“这位深居简出的老佛爷都亲自赴宴……”她突然压低声音,“看来业内传言光辉要破产重组,八成是真的。”
“唐博?嘶……怎么这么耳熟。”
夏迟有些迷茫。
“娱乐圈四大恶人嘛,我跟你说起过,光辉唐老虎,鼎盛万豺狼,巨海的王八精,还有……”说到最后一个名字时冯漫突然卡了壳。
“还有德国杜宾犬。”
夏迟面无表情:“漫姐你都哪儿听来的,好歹压个韵,杜斌全的名字一出来,前面仨恶人整得跟熊大熊二似的。”
不过巨海那个鳖精的确是货真价实的败类,夏迟前老板,已经进去踩缝纫机了。
“等等,你刚说什么?什么破产重组?光辉真的要破产了?”
夏迟心生期待,光辉破产是多少南瓜的毕生所愿啊。
冯漫左张右望后小声道:“你最近断网啦?这么大的事儿不知道?光辉力捧的小鲜肉周栩被朝阳区群众举报嫖||娼,违约金还没折腾清楚呢,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前儿个又出事儿了。”
她镶钻的手指在手机上扒拉出最近的新闻:“这事儿可精彩着呢,就是你的那个偶像,姜南,合约到期没谈拢,光辉那边不肯放人,他们家经纪人,那个叫高升的,找了个黑粉爆假料。”
夏迟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脑袋里云雾缭绕,好困。
“是嘛。”
“可不是。不过这王八羔子又坏又蠢,嫌工作人员提供的黑料不够劲爆,居然把自己旧手机上偷拍艺人睡颜的原图发了出去,信息都暴露了。”
冯漫啧啧感叹:“也不知是哪个网友福尔摩斯转世,居然能扒出了高升的微博小号,把他17年照片信息拿出来一对比,手机型号、拍摄地点、时间、连镜头上的灰尘都一模一样……”
夏迟哈欠打得一个接一个,满眼都是泪花。
“那还不得给骂出翔来。”
“那可不,”冯漫啧嘴:“网友一开始还不知道是姜南经纪人,见微博里点赞了大量姜南黑帖,还以为是对家的粉丝。可这高升爱显摆,时不时晒个名鞋名表什么的,统统跟路透照片上的细节对上了,连生日都跟ID后缀一模一样,一下子给锤死了。叫什么小江湖,不就是“小姜糊”的意思嘛,自家经济人被扒出来是黑粉头子,真是闻所未闻。”
“自作孽不可活。”夏迟突然想问:“那漫姐你觉得,光辉会怎么处置高升?”
“肯定留不得。”冯漫冷笑了一下:“光辉脸还要不要了,抹黑自家艺人被抓包,这件事绝对能载入内娱史册。姜南的粉丝又不是吃素的,昨晚上都快把互联网掀翻了,微博服务器瘫痪俩小时。”
夏迟不说话,一想到连续两天的奋战,困劲儿就上来了。
服务器瘫痪两小时他当然也尽了一份绵力,这么大的委屈,不告到中央那哪儿行。
第27章 豪门有喜 哟,癞哈蟆没吃上天鹅肉啊。……
宴会大厅中式的吊灯洒下暖金色的光晕, 映照着厅内朱红鎏金的装潢,主桌铺着暗红色团花锦缎桌布,中央摆着一尊麒麟香炉, 寓意麒麟得子。
罗剑导演站在翠竹环绕的山水造景旁, 那张永远板着的面孔此刻柔软得不可思议。大儿子罗明和儿媳妇相伴在侧,儿媳怀里抱着粉团似的婴孩。
罗明,罗家门面, 一米九大高个儿,鹤立鸡群,脸更是不俗, 眉眼间既有父亲的英气, 又多了几分书卷气。
这位曾经的“内娱第一太子爷”自幼生得相貌不凡,免不得被父亲带入娱乐圈熏陶一番,资源太好人淡如菊, 没扑腾出什么水花, 早些年默默淡出,再传出消息便是英年早婚了。
结婚对象是名不见经传的小花苏玫,此刻身着嫣红礼服倚在丈夫身侧,指尖轻轻描摹着宝宝的脸蛋。
冯漫摇曳生姿上前祝贺:“哎呀恭喜罗导,小公子这眉眼简直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将来肯定也是大导演的料!”
罗剑笑呵呵应着“同喜同喜”,目光却越过冯漫落在夏迟身上——年轻人僵持着标准的八颗牙微笑, 连头发丝儿都透着社恐的气息。
“小夏来啦?”罗剑也不为难他,亲切招呼, “来来来,快进去坐,都坐……”
冯漫笑呵呵拉着夏迟往酒席上走, 刚转过身就变了副心有戚戚的表情。
“啧啧啧……”她摇头感叹:“当年钢铁一样的人啊,如今保温杯里,也泡上枸杞了。”
“是吗?”夏迟回头,罗剑导演正端着保温杯小抿一口,顺带咂摸一下嘴,很惬意的感觉。
夏迟对冯漫的说辞不敢苟同。
“他不是一直都很爱养生么?”
从他见罗剑导演的第一,啊不,第二天起,就没见他离开过保温杯。
不过爱养生是件好事,导演眉心悬纹也是越来越舒展了,片场骂人的事儿再没出现过,没准命中这个坎儿轻易就过去了。
大厅里衣香鬓影,放眼望去尽是熟面孔,那边正举杯的是刚拿下金马奖的制片人,这边谈笑的是顶级时尚杂志主编,连角落里端着香槟的,都是经常在热搜上刷脸的顶流艺人。
夏迟站在盆景旁,感觉自己就像误入狼群的哈士奇,明明满场都是同行,却连个寒暄的借口都找不到。
再看冯漫,早就像一滴水融进了海洋,被三四个制片人围着谈笑风生,时不时向他丢个“快过来”的眼色。
“需要续杯吗?”服务员的声音吓得他一个激灵,才发现手里的橙汁已经见底。
夏迟尴尬地摇头,恨不得原地蒸发。
【救命!】
【补药虐待社恐人士啊!我出门都走下水道的。】
【社会化难道是I人的必修课吗?非要让我迫不得E,因人而E,小心EE站在人海里,像一条淡水鱼。】
【谁来救救我……】
【呃……我要窒息了!】
【……?】
似有酥麻的电流从心尖上掠过,夏迟若有所觉转身。
一道修长的身影静立在蜀锦屏风旁,织金暗纹将灯光切割成碎片,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今天穿了件黛青色丝绒西装,翻领刺绣高贵典雅,眉骨投下的阴影让那双眼更显深邃,偏生唇色极淡,像幅被水洇湿的水墨画。
【姜南?】
夏迟的心跳漏了半拍。
明明三天前才在片场见过,可那时还没有爆出“H女士”的丑闻,没有铺天盖地的恶意通稿,没有被全网疯传的私密照片。
狂风过境,沧海桑田。
他不自觉地向前迈了半步,急迫地想要看清阴影中姜南的表情——他是否会被恶意中伤,又或者早已习惯这些腥风血雨,他沉冤得雪是感到快意,还是寥落如风暴后满地残烬……
然而姜南却是克制的,他站在一片喜庆中,不动声色,你无法得知他那张完美的表情下面藏着的,究竟是早已被风霜刀剑磨出茧子的麻木,还是暗自溃烂不愿示人的伤口。
【姜南,姜南……】
夏迟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
【你看见了吗?南瓜们为你打赢了这场仗。】
【别怕啊姜南,南瓜也能保护你了。】
【我也会保护你的!】
姜南握着酒杯的指节骤然收紧,袖口滑出的瘦骨突兀如一柄薄刃。
程西来。
楚南却。
已在长夜中学会与黑暗共生,为何偏要有人敲开天窗,递来一支虚妄的火把?
他深深吸气,喉结缓慢滚动着,目光里沉淀的东西太重了,轻轻一颤,便抖落满地说不出口暗涌。
“怎么了?”
身侧传来温润的嗓音,唐博推了推金丝镜框,镜链随着他的动作泛起细碎银光。他顺着姜南的视线望去——
大厅角落站着个年轻人,像一杆青竹绷得笔直,那双眼亮得惊人,明明隔着觥筹交错的人群,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将千万未诉之语凝成一道执着的目光。
“那是谁?”唐博问。
姜南的脊背线条几不可察地绷紧了,像是猎豹感知到天敌的靠近。
光辉唐老虎,娱乐圈第一狠人,佛面挂着慈笑,蛇信却已探准了你的七寸。
当年姜南以断层优势C位出道,星途璀璨如日中天时,便是唐博将高升这条恶犬塞到他身边,这个满身江湖气的地痞,日复一日磋磨着姜南,从安排高强度通告到纵容私生骚扰,再到左右他事业规划,为他接下一部又一部粗制滥造的剧本,再把筹建音乐工作室的计划无限期拖延。
伥鬼为棋,一点点蚕食他的精气,企图将他驯化成最温顺的提线木偶,一台只需要输入指令,就能源源不断吐出钞票的完美印钞机。
如今东窗事发,高升这条龇着獠牙的恶犬,就像脏了的抹布,说扔就扔了。
姜南深知唐博的手段,不敢在他面前暴露任何软肋,他轻晃酒杯,语气淡得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不过是个片场打过照面的龙套。”
“很熟?”
“说过几句话。”
唐博的镜片闪过一道微妙的反光,他拖长声调“哦~”了一声。
“你要是觉得不错,可以签到光辉来,以后多的是合作机会。”
姜南脑中警铃大作,立刻扬起完美的弧度:“唐总您说笑了……您刚才提的事,不如我们去雅间聊……”
唐博突然低笑出声,翡翠扳指在杯沿轻叩:“可你这位……小朋友,似乎急着要找你呢。”
他意有所指望向正穿过人群的夏迟。
姜南视而不见,倏地转身,揽住唐博的胳膊,“唐总今天是来谈事的,不是来处理私生的,我今天就陪着唐总,没什么比这个更重要……”
他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迎合,脚步却不由分说,拉着唐博朝偏厅走去。
当夏迟错开人群,看到的便是姜南几乎称得上慌张的背影——像是在逃离某种灾难。
偏偏夏迟耳朵比一般人尖,穿过沸沸扬扬的人声,依然听到了“私生”二字。
夏迟僵在原地,像是被人当众泼了一盆冷水,那种被厌弃的羞耻感直窜心口,最后凝成眼眶里的一道酸。
【他……讨厌我……】
冯漫过来,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只蔫头耷脑的小兽,包着两泡眼泪,鼻尖微皱,活像只被雨淋湿的流浪狗。
冯漫眼疾手快把他摁到餐席上,生怕罗剑看见了晦气,一边递纸巾,一边又忍不住挤兑。
“哟,癞哈蟆没吃上天鹅肉啊。不是你自己说要离偶像的生活远一点嘛,那可是姜南。”
她着重强调。
夏迟耷拉着脑袋坐着,像只被主人驯话的小狗,眼眶微微泛红,时不时还抽一下鼻子,活脱脱一副被人欺负狠了又不敢吭声的可怜样。
冯漫忍不住揉揉他的脑袋,免不得说上几句安慰的话:“哎,多大点儿事儿。癞哈蟆想吃天鹅肉那是天经地义,天鹅不想被癞哈蟆吃那是理所当然,想吃天鹅肉的癞哈蟆才是好癞哈蟆,不想吃天鹅肉的癞哈蟆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这样安慰人不知有没有效,反正夏迟嘴瘪得更狠了,他把脸埋进掌心。
“我就知道……没有人喜欢我……”
“……”
冯漫都内疚了,难得敛去嚣张的气焰,母爱泛滥帮他顺了顺后背。
夏迟顺势倚在她肩膀上,鸵鸟依人向她低声倾诉。
“漫姐,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都经历过什么……我一出生,就被送进福利院……”
夏迟是孤儿,这件事冯漫早就知道了,他在办理入职手续的时候,连个户籍资料都拿不出来,只拿了张福利院开出的证明。一到节假日他都无处可去,只能窝在出租屋里打游戏。
冯漫的心揪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个平日里插科打诨的青年,正用袖口胡乱抹着脸,带着鼻音的童年碎片混着眼泪砸了下来。
“……自从被送到那里,我就瘫痪在床,大小便失禁,不能下地走路,很久都不会说话,每天只能靠爬,才能去到自己想去的地方。就算这样,我都坚持活着……”
……
听着是挺惨……
但怎么……感觉哪儿别扭……
“最惨的时候,我整个人只剩下六斤半!不得不每天呼吸,从来都不敢停,一岁前,我甚至都没说过一个苦字……”
冯漫的拳头握紧了。
“若像你这样讲的话,我其实也蛮惨的。”冯漫木着脸接他的茬:“不瞒你说,我也是刚生下来就给人当孙子,我的亲生父母,连结婚都不让我去,我妈怀孕的时候,我都没能去照顾她……”
夏迟握住她的拳头,感同身受:“漫姐,原来你也这么不容易,难道,你也失去了三岁之前的记忆……”①
冯漫猛地抽回手,一把把他脸推老远。
神经病,真是多余听你在这儿耍宝……
这家伙真是……
越是难过的时候,越是不正经。
夏迟突然捂住心口,活像被雷劈中的林黛玉:“连……连你也嫌弃我吗?”
他尾音颤得能筛糠,还故意挤出两滴要掉不掉的眼泪。
“我知道,我就知道,我这样的孤儿,原是不配的……”
“我早就习惯任何人渐行渐远,忽冷忽热。像我这样敏感到呼吸都要反复斟酌的人,太明白,离开都是一次次失望堆出来的,那些翻山越岭的执着,总会被吹散在风里。放手,是心被扎透的清醒……”
冯漫太阳穴突突直跳,这种场合将艺人暴打一顿的确不合适,她不知该捂住脸,还是捂住耳朵。
戏精这是彻底发了疯,把满月宴当成试镜现场,右手颤抖着伸向虚空,眼神迷离,像个被负心汉抛弃的女主。
“只要我不主动,我们之间就只剩下距离,我不怨恨,不赌气,只是终于懂了……有些路,走到尽头,也不过是陌路……”
旁边陆续有人看过来。
还有制片人递了名片。
冯漫低头看着这意外的收获,第一次在人情和利益的冲突中,选择了脸面。
她硬着拳头将夏迟摁住,咬牙切齿提醒:“咱们是来吃满月酒的,你礼随了嘛,空手来蹭吃蹭喝啊。”
夏迟一拍脑门:“啊!差点忘了。”
随礼的地方不得不路过罗剑一家子,小婴儿被妈妈抱着,睡得正香,小脸粉扑扑,着实可爱。
夏迟咧着嘴逗了一下,突然感觉哪儿不对,手指在背后掐了起来。
目光惊讶地瞟向孩子他爸。
【别说,你还真别说,虽然不是亲生的,但长得还挺像!】
罗导瞠目:“!!!”
什么!!!
你说什么!!!!!
冯漫:好想捂住自己的耳朵怎么回事……
第28章 豪门有喜 我要把自己吃圆,谁都不能把……
太子爷罗明虽已淡出娱乐圈数载, 身形较之当年略显丰润,却更添几分儒雅。那张被媒体誉为“水墨公子”的脸庞依旧能打,只是眼角多了几道温和的笑纹。
他双手交握, 指节分明, 与人交谈时总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倾听姿态。
当夏迟局促地靠近,这位昔日名流微微侧首,面上挂着得体的笑容, 仿佛与他已认识多年。
夏迟学着冯漫说着吉利话:“好水灵的孩子,这眼睛,这鼻子, 跟他爸……简直一模一样, 以后肯定……又是一顶流……”
吉利话说得磕磕巴巴,夏迟心虚极了。
苏玫一袭真丝长裙曳地,裙摆间错落缀着的珍珠随着她的步伐葳蕤生光。她轻抚着孩子的脸颊, 眼波流转间尽是藏不住的骄傲:“都说儿子随娘, 偏偏我们小宝啊……”
她指尖点了点宝宝与罗明如出一辙的双眼皮,“都随了他爸……”
罗明闻言轻笑,抬手搭在妻子肩上,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哈哈哈,随他爸好, 随他爸好……”
夏迟看着罗明笑得别有深意,内心深深被他气度折服。
【喜当爹咯, 还搁这儿秀恩爱呢,格局比天大啊。】
【还笑!头上绿帽都一丈高了, 爱马仕春季限量款,一般人撑不起来这个色儿。】
【吃亏是福,您洪福齐天。】
【要想生活过得去, 头上总得带点绿,绿帽带着走,辉煌一定有,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绿,环境你我他,绿色靠大家。】
【环保局都得给您颁个节能先锋奖呢。】
夏迟在心里感叹又感叹,一不留神看见旁边一声不吭的罗剑导演,脸黑得跟锅底一样,还瞪着他。
【瞪着我干什么,孩子又不是我的……】
【吓死我了,还以为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呢。】
夏迟心里咯噔咯噔,突然想起来自己是来随礼的,赶紧屁颠屁颠跑了。
回来的路上还是得路过罗剑这一家子。
罗剑脸色更黑了,手里的保温杯捏得跟块砖头似的,好像下一刻就要砸过来。
气氛有些不对劲,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总之夏迟看出来了,老登心情并没有之前那么美丽。
【这罗导到底怎么了,收了红包就变脸么?讹上我了不成。】
【难道是嫌我份子钱上得少?红包不够饱满?】
【早知道就换一沓十块的了。】
夏迟是真的委屈了。
【罗导怎么能这样,我可是王者给别人送金币都要犹豫一下的人。我这样的龙套,一部戏能挣多少钱,乞丐冲我抖碗我都觉得是在炫富。】
【唉,他怎么知道人间还有余额不足这种疾苦……】
【但凡是钱能解决的问题,我都解决不了,买桶泡面都得手机现金一起支付,呜呜呜……】
【麻烦大家让一让,让一让啊,挡着我喝西北风了。】
罗剑:“……”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就不该请你过来。
还有什么叫虽然不是亲生的!!!
你小子给我过来!!!
夏迟突然打了个哆嗦。
山雨欲来风满楼,罗剑导演周身散发着低气压,就跟上次那个老戏骨NG二十遍后一模一样。
想到那场景,夏迟撒腿就跑,生怕被殃及无辜。
回到座位上,冯漫看他的眼神一言难尽,就好像他是什么瘟神,带来了什么不祥。
正好服务员上菜来了,冯漫赶紧给他夹菜,好堵住他的心声。
“多吃点儿,别胡思乱想。”
夏迟还在为份子钱惋惜。
【痛定思痛,也只好化悲愤为食量,把花出去的钱都吃回来,我吃!】
【我要把自己吃圆,谁都不能把我看扁!】
【我吃,还有什么是我这种干饭小天才吃不下的,我吃吃吃!】
大厅内灯火辉煌,宾客们如众星拱月般围坐。
罗明执杯而立,四周渐渐安静下来。
“承蒙各位赏光,”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像一泓温润的汤泉,“今日小儿满月之喜,薄酒淡宴不成敬意,招到不周的地方,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玻璃盏在灯光下折射出琥珀的光晕,照见他含笑的眉眼。
祝酒词方落,满座便响起珠玉般的碰杯声。罗明挽着苏玫在席间穿行,每到一处便有人举杯相邀,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夏迟正往嘴里塞第四只蟹粉小笼,一抬眼瞥见那对碧人。
罗明正抬手为妻子整理鬓角碎发,那眼神温柔得能化开三九天的冰凌,仿佛指间缠绕的不是青丝,而是什么易碎的珍宝。而苏玫则仰脸迎着丈夫的目光,眼角弯起的弧度像新月勾着星辰,连抱着孩子的姿势都不自觉往他那边靠拢。
【真模范夫妻啊。】
夏迟在心里喟叹。
【奥斯卡都要欠你两座小金人……】
【当年但凡能发挥出今天十分之一的演技,豆瓣评分也不至于3.8。这么多资源都捧不起来,浪费那么些好IP。】
“???”
冯漫看着场中你侬我侬夫妻俩,不由瞪大了双眼。
这……都是演出来的?
她放下筷子,突然来了兴致,竖起耳朵急不可耐听起了八卦。
【谁知道这两口子私底下根本不怎么说话呢。】
夏迟边吃边在心里嘀咕。
【他俩其实早就……】
【嘶……】
夏迟突然表情凝固,眉心拧成个死结,嘴巴雕塑般静止了三秒……
冯漫都急了。
他俩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啊。
八卦说一半是要天打雷劈的,下面要是没有了,你就是太监。
准太监嘴巴蠕动了几下,“噗”地吐出一小块筋肉。
【妈呀!这羊排拤牙,什么五星级餐厅,还不如路边摊儿。】
【用得着给我牙齿织毛衣吗?】
正腹诽着,突然瞥见转盘那端油光发亮的猪蹄膀,琥珀色的外皮颤巍巍泛着蜜光,浓稠的酱汁正顺着瓷盘缓缓下滑。
夏迟的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
【呔,竟敢勾引我!】
夏迟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抄起筷子,在转盘刚停稳的刹那,精准夹走两只最肥美的蹄膀。
“啪”地一声,其中一只蹄膀落进冯漫碗里,酱汁都溅到她新买的爱马仕丝巾上。
“漫姐快趁热吃——”
夏迟一副不愧是我的表情。
冯漫嘴角抽搐着,这上不了台面的穷鬼,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给他个铁碗他能立马要饭去。
真替他这一身高定感到委屈。
冯漫用高跟鞋尖猛戳夏迟脚背,从牙缝里挤出气音:“罗导在你身后呢……”
夏迟瞬间腰背挺直,乖巧得像被班主任盯住的后排差生。只是那双眼仍死死黏在蹄膀上,渴望的目光几乎要在肉皮上烧出两个洞来。
【再看我,再看我,怎么一直在看我!】
【再看我就把你吃掉!】
【哇,受不鸟啦。】
【……】
侧了一下脑袋,罗剑导演的身影像幽灵一般飘在身后,夏迟不得不深吸一口气。
【哎呀,不知道打搅人吃饭天诛地灭吗?】
【我到底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我就是巨能装,一节更比六节强。】
【呼——】
夏迟等了好一会儿,身后那人影纹丝不动。他假装整理衣摆,借着喧闹声飞快往后撇了一眼——罗导那张脸阴沉得像暴雨前的铅云,眼神却涣散着。
跟谁拔了他气门芯似的。
【罗剑导演这是怎么了?大喜的日子给谁脸色看呢?】
【有了大孙儿还不高兴。】
【嘶……】
他顺着罗剑的目光往热闹中心一看,罗明夫妇正搁那儿敬酒呢。
一个不祥的念头飞入脑中。
【天!】
【罗剑导演不会都知道……】
【这两口子合伙儿把他给诓了吧。】
罗剑:“!!!!”
两口子?
合伙?
诓?
正此时,模范夫妇举着杯子来到这桌,郎才女貌天造地设,一举一动都吸引着全场的目光:“承蒙各位赏光。”罗明微微躬身,手里举着酒杯:“我敬大家一杯。”
说完仰头,将杯中白酒一饮而尽。
四周传来喝彩声。
【啧啧啧……】夏迟感叹。
【当初那也是女娲毕设的一张脸啊……】
【虽然没红过,但绿过,知足了。】
【咋就闯进了绿帽侠这条赛道了呢?】
【爱是一道光,绿到你发慌,指引我们想要的未来,魔力的绿光,探索的语言,红橙黄绿蓝,你的帽子深浅……】
“哎呀,”夏迟腿一疼,“漫姐你踢我干嘛!”
我不踢你,我能一拳打洗你吗!
冯漫深呼吸,牙缝里轻声挤出几声威胁:“没看旁人都站起来敬酒了,就你坐那儿狂炫,上辈子饿死鬼投胎吗?注意形象!!”
幸亏离得远,罗明没注意到这里。
夏迟磨磨蹭蹭站起来,小声跟她怼。
“我哪儿有那么多观众,不就一死跑龙套的,只让驴拉磨不让驴吃草啊你。”
冯漫:“驴真是一天啥事没干,净踢你脑袋了。”
席间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约莫耄耋之年,却精神矍铄如苍松,正是罗家辈分最高的三叔公。这位看着罗剑从尿炕小孩儿成长为享誉国际的大导演的家族长老,仗着辈分高,用拐杖敲着地板嚷嚷:
“快快,把咱家金孙儿抱过来瞧瞧。”
苏玫闻声款款走过去,将孩子抱到他面前。
三叔公眯起昏花的老眼,脸上皱纹顿时舒展成秋日的菊花:“哎哟喂!这小脸儿白嫩得跟水磨年糕似的。来,给太爷爷乐一个——”
小孩儿睡着了不理他。
老头突然转头冲罗剑大笑:“剑小仔,你这大孙儿活脱脱是你当年的模样啊!”他拍着膝盖笑得前仰后合,“真好啊,这眉眼,这脑门,将来准是个大艺术家!”
满堂笑声化作尖利的蜂鸣,刺得罗剑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口干舌燥,头晕目眩。
自从孩子生下来,所有人都说像他,他自己也觉得像,可又怎么会……
他怀疑夏迟会不会是算错了,老虎都有打盹儿的时候,这神棍,也未必那么靠谱。
罗剑默默后退至廊柱阴影处,眼尾余光如刀锋刮在夏迟后背,等着他给一句交代。
那厢夏迟为了应付敬酒,随众人起身举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突然在心里蹦出来一句。
【长得不像才奇怪呢,虽说儿子不是亲儿子,但孙子可是亲孙子啊。】
是亲孙子啊!
亲孙子啊!
孙子啊!
子啊!
啊!!
……
冯漫后颈一凉。
知道的太多了,会不会被灭口!
第29章 豪门有喜 你说的是那个牛高马大的罗明……
在片场叱咤三四十年的铁血导演, 此刻终于向岁月底下了骄傲的头颅,不得不服老了。
他耳边居然响起了回声……
他发现自己竟然连母语都听不懂……
这个世界终于癫成他无法理解的模样……
什么叫儿子不是亲儿子,孙子是亲孙子?!
我儿子难道不是我亲生的?!
难道我头顶上还有绿光?!
那我的孙子怎么又是亲生的呢!!!
是你有脑血栓还是我有脑血栓!!!
夏迟你给我说清楚!!!
说不清楚我跟你不共戴天!!!
罗剑捧住心口。
还是, 先垫吧一颗速效救心丸吧。
罗明夫妇敬完这桌, 转向包厢接待贵宾去了。
夏迟又坐下啃他的猪蹄膀。
他双手并用,指尖陷进颤巍巍的胶质层,啃咬时微微眯起眼, 脸颊粘上晶亮的酱汁,竟透出几分朝圣者的虔诚。
认认真真,一丝不苟, 全神贯注, 使出吃奶的力气,嘬净软骨间的骨髓,连粘在指腹的肉渣都不放过。
整整十分钟, 他是一点子杂念都没起啊。
啃完蹄膀, 他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才发现冯漫正用一种看史前生物的眼神盯着自己。
“漫姐你看着我干嘛?你怎么不吃啊,我废老劲帮你抢的,蹄膀很好吃呢。”
冯漫脸抽了抽, 她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夏迟,就算折腾不出什么出息, 当个吃播网红也是非常有潜力的。
夏迟的眼睛往下一瞟,眼巴巴盯着冯漫的餐盘, 她那块蹄膀都凉了。
“你不爱吃吗?那……给我?”
说话间狗爪子已经伸过来了。
“啪!”
冯漫筷子凌空劈下,精准敲在他手腕上。
“想都别想!你——”
冯漫都想替罗剑跺他一脚。
都等着你呢!
还吃!当心罗剑收你来了。
可惜夏迟没有领会她的意图,嗦了下手指, 意犹未尽。
“真小气。”
正好罗剑导演的夫人郝慧芬走了过来,一眼瞧见罗剑面色煞白如纸,额间沁出细密冷汗,连嘴唇都失了血色,赶紧将他搀扶到就近的椅子上坐着。
“老罗?你这是咋啦?又心悸了?”
吃过速效救心丸,罗剑耳畔依旧嗡鸣不止,脑子混沌一片,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拽住郝慧芬的手腕,看着她眼底翻涌着雷霆。
“我咋了,我还要问问你咋了,你到底背着我干了什么好事,你……”
话音戛然而止,他猛然惊觉四周好奇的目光。家丑不可外扬,今天满月宴,不能让人看笑话。
他气呼呼撂下一句:“回去再找你算账……”
罗剑强压住怒火,郝慧芬却像是被钉在原地,精致的妆容掩不住瞬间苍白的脸色。
她——军区大院的掌上明珠,当年多少高干子弟踏破门槛,却偏偏看中了这个有才无势的穷小子,为了他,不惜和父兄翻脸,甚至放弃了文工团的大好前程。若不是后来老爷子心软暗中帮衬,罗剑哪能从一草根导演平步青云?
这些年,罗剑虽然脾气暴躁,但对她始终留着三份温存。
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含沙射影的委屈。
郝慧芬缓缓抬起下巴,向来高傲的脖颈微微扬起:“我郝慧芬行事光明磊落,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我背着你干的好事儿?”
声音突然拔高,夏迟这桌听得一清二楚,顿时谈笑声戛然而止,夹菜的、倒酒的、攀谈的动作全都凝固——
什么什么?
谁背着谁干的什么好事儿?
有瓜?
空气中顿时弥漫着某种心照不宣的躁动,八卦因子如同病毒般在宾客间飞速扩散。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转向同一方向——
廊柱的阴影下,罗剑与郝慧芬的身影对峙着,郝慧芬胸前的钻石胸针随着急促的呼吸剧烈起伏,而罗剑导演正颓废地坐在椅子上,领带歪斜,生无可恋。
夏迟鼓着腮帮子,趁所有人不注意,夹走最后一条鸭脖。
【找到始作俑者了?】
【现在才来兴师问罪,早干嘛去了……】
【生米都煮成熟饭喽,不吃也得吃……】
夏迟的话如同终审判决,将罗剑最后的一丝侥幸碾得粉碎。
他两眼发绿,颤抖着拍着椅子扶手,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郝慧芬!”他再也顾不上脸面,嘶吼声像是从胸腔里硬扯出来:“你是个狠人儿啊!你竟然干出这种……”
【就是……】
夏迟边吃边复议。
【若不是这婆婆天天催儿媳妇儿生孩子,儿媳妇儿也不会想出这么个瞒天过海的馊主意来……】
【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什么给罗家传承血脉开枝散叶,整天车轱辘话在苏玫面前念叨,谁受得了啊。】
【就说豪门的媳妇儿不好当吧。】
【哎……】
“???”
罗剑捶胸顿足的动作突然卡住……
诶,你等会儿……
这一等,就得等到夏迟把鸭脖吃完。
期间罗剑就像是哑了火的炮仗一样。
他媳妇儿炸膛了——
“罗剑你今天不把话嚼碎了说明白,”她修长的指甲直戳向丈夫的鼻尖儿。“我郝慧芬这辈子为你当牛做马,从你住地下室时就跟着熬,现在你功成名就,倒学会往我身上泼脏水了是不是?”
罗剑张口结舌,喉咙滚了几下。
这个在片场骂遍所有影帝影后的军人导演,此刻却像个课堂上犯了错误的学生,嘴里嚼吧嚼吧只挤出几句干瘪的母语:“我没没没没这个意思……”
郝慧芬凌厉的目光扫过来,罗剑脖子一缩。
“没什么意思!我怎么对不起你了!你如今风光了,嫌我年老色衰了不是!开始找我麻烦了不是!”
“啪——”
她一巴掌摔罗剑脸上,几十年来的体面就此破碎:“罗剑你给我说清楚,说不清楚我跟你不共戴天!!!”
罗剑懵逼了好久。
整个宴会厅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唯独某个始作俑者,正在埋头跟鸭脖鏖战,头都不抬一下。
罗剑的目光死死钉在那颗晃动的后脑勺上,后槽牙磨得咯咯响。
夏……
迟……
“阿啾!!阿啾!”
夏迟突然打了两个震天响的喷嚏,手忙脚乱扯下油乎乎的一次性手套,餐巾纸在鼻子上揉出一朵白花儿。
“奇了怪了……”他瓮声瓮气,“谁在背后骂我?”
“骂你?不止吧。”冯漫冲他冷笑,“我看他杀你的心都有了吧。”
什么罗剑,什么资源,破罐子破摔吧。
这宴会是彻底被夏迟搅黄了。
“嘁!开什么玩笑。”夏迟不屑一顾:“我一死跑龙套的,还能拦了谁的路不成。”
夏迟安心挑了个刺身吃去。
郝慧芬精心描绘的眼妆此刻被泪水晕染成水墨,这位在名利场周旋半生的贵妇人,哭得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姑娘。
他为罗剑熬过的夜、咽下的苦、挡过的莺莺燕燕,全都化作决堤的眼泪。
“……九七年拍《霓虹》的时候,那个女主角半夜裹着浴巾敲你房门,是谁挺着大肚子在酒店守到天亮?”
“……零三年去威尼斯……,我流产第二天就陪你去看场地……”
“……你那会儿电影赔了钱,是谁卖了房子帮你把窟窿填上……”
哭诉声伴着瓜断断续续传来,周围宾客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一个个假装用餐,实则耳朵竖得比兔子还长。
罗剑的花历史都被抖搂出来,汗如雨下,那手足无措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国际大导的威严,他抓过餐巾纸给妻子擦眼泪,翻来覆去只会说:“是我糊涂了……我该死……慧芬,慧芬……别哭了别哭了,哭花了不好看……”
夏迟这边吃完剁椒鱼,中场休息,揉了揉肚子,喝了口可乐,又打了个响嗝。
这才心满意足回头看了一眼。
【啧啧啧……】
他摇了摇头。
【要我说啊,也就是个眼界短浅的传统妇女,满脑子都是为罗家开枝散叶延续香火。】
【罗家这出闹剧就是老太太一手促成的——】
【当年他不顾罗明正处在事业上升期,三天两头安排豪门千金相亲,整天催婚,太子爷也孝顺,拗不过,就找了初出茅庐处处碰壁的小花结了婚。】
【这下好了,原本演技就捉急,颜粉事业粉老婆粉女友粉全散,cp粉也磕不动了。剧一扑再扑,从待爆小生沦为票房毒药,又不愿意接男二的戏,演艺事业急转直下,收拾收拾回家继承家业去了。】
【老太太还不消停呢,天天闲着在家没事儿,又开始催娃,眼见着小两口没动静,急不可耐,给儿媳妇开出一娃八位数的奖励。】
【八位数啊……】
夏迟把脆骨咬得嘎嘣响,眼中喷射出仇富的火焰。
【我只在别人上坟的时候见过那么多钱。】
【怪不得总是有人削尖脑袋往豪门挤……】
【还许诺资源力捧,那苏玫小门小户出来的,哪里见过这阵仗,巴不得吭哧吭哧生一窝……】
【只可惜老公不给力……】
不给力……
不给力……
不给力……
不给力……
……
罗剑导演好像又听到了回声……
冯漫双眼放光。
这也是我能免费听的!!!!
是我想象中的那种不给力吗?
你说的是那个牛高马大的罗明?
第30章 豪门有喜 不愧是我!
夏迟瞥见冯漫的餐碟几乎未动, 用手肘轻轻碰她:“漫姐,怎没瞧见你吃啊,你不饿吗?”
冯漫缓缓转头, 目光里盛满了看透世事的沧桑。
“我……已经饱了。”
真的, 很撑。
“哦。”
夏迟点头,不理解,但尊重。
女人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
“你不吃我吃。”
夏迟歇够了, 开始下半场。
差不多已八分饱,下半场他吃得是游刃有余,还能分出神来思考刚才的事儿。
【啧啧……】
【话说回来, 这苏玫也是个豪杰, 目标清晰,有舍有得,深谙娱乐圈借势之道。】
【当年攀上罗明这根高枝儿时, 不过是刚毕业的十八线小艺人, 如今摇身一变,成了资本新贵,各种大制作里刷脸,偶尔还能在小成本影视剧里演演女主。】
【要资源给资源,要面子给面子, 要钱给钱……】
【这个罗明倒是比其他那些个骗婚的要实在很多。】
罗剑动作顿时僵在那里,他一脸茫然。
什么意思?
我们罗家明媒正娶来的媳妇怎么叫骗?
骗婚……
是什么意思?
脑袋转向席间, 夏迟喝汤喝得吸溜吸溜的。
【嘶……哈……】
【不过人家两口子各取所需,关起门来过日子, 谁管他们怎么过,大面儿上过得去就行了。】
【虽说是协议形婚,其实也是值当的。】
协议……形婚?
罗剑的脑子不好使了。
冯漫恍然大悟。
懂了。
罗明深柜啊, 呵呵。
【斯哈……】
【我估计罗明也是没有办法,就郝慧芬那缠小脚的模样,还有罗明那又臭又硬的老古板,哪个能接受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儿子,是个通讯录啊。】
通讯录啊。
驯鹿啊。
鹿啊。
啊。
……
罗剑耳朵里嗡嗡响,媳妇儿也不哄了,站在那里眼都直了。
他说什么?
通讯录?
谁是通讯录?
罗明?
罗明是什么?
通讯录?
那通讯录又是什么?
罗剑想到一个答案,立即被他否定掉。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罗剑的目光杀向夏迟。
毁谤!纯纯是毁谤!
我儿子怎么可能是通讯录,你才是通讯录!!!
你这满嘴嚼蛆的小贱人,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冯漫肩膀一抖,感觉背后有杀气直扑而来,她赶紧缩紧脖颈离当事人远一点,省得被血溅一身。
夏迟浑然不觉,喝完汤,又寻摸到几块鲜海参,吭哧吭哧一边啃,一边为豪门操碎了心。
【嗨,要我说呀,这罗剑导演就不要再计较了嘛。】
【虽说家里多了顶绿帽子,人家罗明都无所谓,婆婆得了大孙儿也高兴,苏玫辛辛苦苦怀孕生子,得了八位数,这不是一举三得皆大欢喜嘛。】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傻不聋,不做家翁。】
罗剑:我……我……
难道我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他无力地叹气,满腔怒气慢慢化作无奈。
不傻不聋,不做家翁……
不傻不聋,不作假翁……
罗剑安慰着自己,冷不丁听见夏迟又来了一句。
【只是可怜了罗亮,被借精生子,白白成了工具人。】
可怜了罗亮……
借精生子……
白白……
人……
罗剑又捂住心口。
罗亮……他前些年留学回来的小儿子。
怎么!!还有他的事!!!
罗明的弟弟罗亮原本在偏厅坐着,听着外头动静不对,快步赶来,正撞见这男默女泪的场景,父亲罗剑脸色铁青,母亲正哭诉着陈年旧事。
他急忙上前攥住母亲的手腕:“妈,满月宴呢,这么多宾客看着……”他目光扫过父亲煞白的脸,有些担心,“都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非要在这人说,当心爸的血压。”
罗剑缓缓抬眼,目光落在平时低调又孝顺的二儿子身上。
他这个二儿子,眉眼跟罗明其实是相似的,却偏偏又继承了自己的方脑壳和矮个子,生生将贵公子气质拗成了路人甲,于镜头是无缘的。
学业也马马虎虎,花钱在国外水了个海归硕士文凭回国后,随便在自家公司挂了个闲职,而后悠闲地混迹各个酒局,过他富二代的生活,于罗明相比那是天差地别。
罗剑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儿子不是亲儿子,孙子是亲孙子是这个意思。
姓夏的你踏马带个主语会死吗!!!!!!
罗剑胸口好像着了火,眼前血色翻涌,没等回过神来,巴掌已经带着风声甩了出去。
“啪——”
脆响炸裂在宴会厅,罗亮被打得偏过头去,脸上迅速浮起五道指痕。
四座皆惊。
谁都没想到本该其乐融融的满月宴吃出这等闹剧来,所有人朝这边望过来,脑海里已经脑补出各种豪门恩怨,有的甚至拿出手机偷偷拍了照片。
夏迟也被这动静吸引过来,看向那三人,打了个大大的响嗝儿。
【导演就是导演,冲突戏都这么有张力。】
夏迟甚至连明日头条的标题都想好了。
【惊!知名导演当众掌掴儿子为哪般。】
【爆!豪门父子反目现场视频流出。】
【满月宴变鸿门宴!当红小花嫁入豪门的代价!】
【那些年罗剑捧红的影帝影后们,一线吃瓜中……】
这边动静太大,终于有亲戚匆匆穿过人群,跑去雅间给罗明夫妇俩传信。
罗明眉头骤然紧锁,与身侧苏玫交换了个眼神,抱着孩子朝这边走来。
大喜的日子,一家六口人终于站到了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各怀鬼胎。
罗剑怒气冲冲,郝惠芬梨花带雨,罗亮白脸挂着红巴掌印,苏玫紧张地直吞唾沫,罗明也好不到哪儿去。
唯独襁褓中的孩子睡得踏实,粉嫩的小嘴还时不时吧唧两下,全然不知自己正躺在风暴中心。
罗明率先打破了这诡异的宁静:“爸,妈,你们怎么了?”
郝慧芬刚刚被罗剑的巴掌镇住,一看到大儿子,便像是找到了撑腰的,原本压抑的抽气声顿时响亮。
“你爸今天发疯了!”她拉着大儿子委屈道:“先是当众给我没脸,刚又打了亮亮,就是想气死我啊。”
她捶着胸口痛惜。
罗剑被这哭闹吵得耳膜生疼,心里有苦却说不出。
刚刚掌掴二儿子确实失态,他现在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再让这场闹剧继续发酵了。
丢人。
他闭上嘴,下颌线绷得死紧,可心里的火越烧越旺,目光忍不住狠狠剜了大儿子夫妇一眼。
这一眼,便叫两人慌了。
试问这世上,还有什么事能让罗爹同时苛责罗明和苏玫,还众目睽睽之下打了罗亮?
更是一副哑巴吃黄连,有苦也不愿说出来的模样。
事情好像败露了。
罗明想到的事,他弟弟罗亮也想到了。
毕竟年轻,没有他哥哥稳重,大脑一片空白,脸一红,傻呆呆朝苏玫望了过去。
苏玫就像一只被夹了尾巴的狐狸,脸红到脖子还得笑得端庄体面。
可罗亮的目光却犹如两根烧红的铁钉,誓要将她定死在耻辱柱上。
她表面维持着假笑,后槽牙却几乎咬碎——
要死啊,蠢货,看什么看,还嫌事情不够乱吗?
这一幕最终落在郝慧芬眼中。
她敏感地捕捉到大儿媳和二儿子之间,好像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再瞧瞧怒火中烧的罗爹和眼神飘逸的罗明……
七十多年的阅历让她瞬间拼凑出某种可能。
这些人好像共同隐瞒了她什么秘密……
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郝惠芬不哭了。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燃冬了,跟老公吵架有男朋友哄的那种。你们仨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拥有姓名……】
夏迟在心里唱着,还顺带瞟了一眼罗亮。
【瞧瞧这眼神,还惦记着嫂子呢,余情未了啊。】
【怎么就闯进背德赛道了,还嫂子文学,晋江都不让写。】
【估计他也觉得,这辈子都比不过他哥,所以给他哥戴个绿帽子平衡一下。】
【哪晓得他哥也正有此意呢?被两口当工具人了吧。】
【哟嘿,为了嫂子和未婚妻断崖式分手,用完又被一脚踢开,去父留子。】
【估计还不晓得孩子是自己的呢。】
鬼使神差,孩子突然哭了起来,就像是来救命的一样。
罗明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此刻竟成了全场最镇定的人。
他目光横扫,看透每人的表情,也无所谓帽子深绿浅绿,顾全大局。
“爸,妈,孩子该喂奶了。”这话说得四两拨千斤,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只是场幻觉。
“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就是,罗导就别计较了,闹大了多不光彩。】
【兜兜转转,儿子还是你儿子,孙子不还是你孙子,儿媳也还是你儿媳,有什么区别呢?】
罗剑:“!!!”
这叫没区别?!
【只是……小孙子以后学家庭关系就费劲了。】
【不过可以跟小学数学一起学的。】
【爷爷,不能叫爷爷,那叫妈妈的老公的爸爸,这叫做凑爹法,爸爸不能叫爸爸,要叫妈妈的公公的儿子,这叫做借公法,我,不能叫我,要叫爷爷的老婆的儿子的老婆的儿子,这叫做破祖法。】
【既模糊了上一代的恩怨,又避免了对孩子撒谎,两全其美,皆大欢喜。我真是太聪明了!】
【不愧是我!】
罗剑的身子猛地一晃,这位威猛了一辈子的铁血导演,此刻竟像片枯叶颤抖起来。
浑浊的老泪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滚落。
郝慧芬满眼震惊,几十年来她还是头一回看见罗老头落泪。
她终于知道自己作得过头了,赶紧手忙脚乱去扶。
罗明一个凌厉的眼神甩过去,罗亮立刻会意。兄弟俩一左一右架住父亲,朝一处空着的雅间走去。
夏迟埋头炫着第三块蜜汁火方,对刚刚猛虎落泪的场景浑然不觉,等他从美食中抬头,正瞥见一家六口的身影走到雅间门口。
【咦,他们去那儿干嘛?】
【肯定是去数份子钱了……】
罗剑脚下一绊。
“赶快吃你的吧。”
冯漫将夏迟眼馋了很久的猪蹄膀夹到他碗里。
就不要再虐待老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