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恶毒暴戾”本土雄虫攻重生后
发完信息后,趁着宝贵的透气时间还没结束,雪莱忍着头疼开始在房间里四处打转,摸摸这个摆件又看看那个挂饰的。
说真的,他自己也有很久很久没有认真看过这间房间的样子了。
自从和两位血亲关系越发僵硬后,他就搬了出去,从此也就没再踏足这个屋子半步。
记得这房间里还是他小时候住过的呢?也不知道为什么,雪莱感觉那个冒牌货似乎很喜欢这间房间。
把房间看了一圈后,趁着外头的天还没亮,雪莱又上星网看了看。
在那本日记里,雪莱写着他有很多雄虫小伙伴,实际上他的联系列表孤零零的,压根就没有什么朋友…
写自己每周都去大剧院听音乐会,还说自己是一个十分有生活情调的虫,有很多手工小爱好…
实际上他并没有,他精神状态很不稳定,经常不一定是发病发疯。手工什么的都是他以前小时候爱玩的,长大以后压根就没有耐心搞那些了。
他也压根没去过多维菈…
日记里的一部分内容与其是说是虚假的谎言,精心准备的诱饵,倒不如说…那其实是他想成为的样子。
*
好困,真的撑不住了。
雪莱看了一眼外面已经渐渐发灰的天空,知道这是天快要亮起来了。
他上辈子实验过,那位穿越者只能听到他实时的心理活动,听不到他以前的过往记录。
这个好办,他到时候只要保持安静就行,但是……还是很憋屈啊。
雪莱习惯性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感受着头皮上传来的清晰疼痛,越来越烦躁了。
他感觉自己又快要犯病了,他暴躁得想摔东西,想拿脑袋撞墙,想把眼前看到的一切全部毁掉!
【其实…在你需要时,我可以帮你屏蔽掉那位生命体对你的心灵感知。】脑子里那个冰冷冷的声音再一次试图搭话。
“哦?!!!”
*
雪莱十分对这种外来物是很警惕的,他不相信这种突然出现的东西。
起初在他濒死之际突然出现时,雪莱几乎把对方当成了和那个穿越者差不多的存在。
有什么不一样吗?无外乎都是寄宿在自己的身体里罢了,至于它说的那些话?随便了。
雪莱随口答应了,结果它居然真的把他带了回来。也是这时候,他才对它有那么一点点相信。
这点信任并不多,也就那么一丁点,指甲缝那么一点点。
雪莱有在刻意忽略它,但这一次他实在无法忽略了。它提出了如此诱.惑的条件…
不可否认,雪莱的确心动了。
雪莱试探性的和对方交流:【你这样帮我,我需要为此付出什么代价吗?】
系统沉默了一下,似乎也在思考。雪莱听到了一阵电流的滋滋声,过了好一会子,毫无情感的声音这才响起。
【不,我所说的帮助可能和您理解的不太一样。这或许也可以被称之为等价交换。】
【我因为一些原因,能量消耗过多,现在需要补充,而我又刚好检测到您的位面里拥有这样的物质。】
【您需要您为我去指定一点找到这样物质,而我则可以在你屏蔽掉一体双魂的双向感知…】
前面都听得懂,就后面多了一个陌生词汇,雪莱立刻提出了一问:“一体双魂是什么?”
【就是您现在的情况。】
雪莱:“哦…”
那个声音继续响起:
【您觉得呢?】
雪莱没有开口,而是尝试在脑海里和那个声音进行交流:【好,我答应你。】
*
在听到它也需要自己做点什么以后,雪莱悬在半空的那颗心才算稳稳当当的落地。
他最怕的就是自己有所求,而对方无所求,这种单方面的赠予意味着对方可以随时撤走,而自己却毫无办法。
而只要对方也有想要的东西,那么自己也就有了可以商量谈判的条件,这个叫互惠互利,各取所需,合作共赢。
这更让雪莱信任。
【我答应你,位置在哪里?等我获得身体的自由权,我就去…】
系统说了一句稍等,很快一板一眼的报出了一个位置坐标。
听到那个位置后,雪莱愣了好几秒,很快哈哈大笑起来:【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故意的,那颗荒星真有你想要的东西?】
【好吧,我答应你,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如何才能把那个东西驱赶出我的体内吗?】
【就像他掌握你的心理薄弱点那样,你也要掌握他的薄弱点,在它心理防线最脆弱的时候,才能把它赶走。】
雪莱:【我的?】
【是的,你很在意你的亲属,很在意他们对你的态度,而他发现了这一点…】
【……】
*
这么一想,雪莱的确反应过来对方为什么要特意搬回安塞尔的城堡,为什么要和他的两位血亲那样亲昵,原来一切都是为了…刺激他啊。
他的确成功了,因为雪莱真的崩溃了,在他崩溃以后,他能清楚感觉自己能够控制身体的时间越来越短。
假如不是阿瑞斯突然出现,那么自己说不定就会被那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东西一点点无声无息的吞噬掉?
不过…那个东西会有什么薄弱点呢?雪莱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开始回想,上辈子他除了破防,其实也有仔细观察过那个所谓穿越者的。
就像他能听到自己的心声,看到自己的记忆,反过来也是一样的,雪莱也能看到他的,听到他的…
他的本名叫…沈渊?
*
天亮了。
雪莱又变得没办法控制身体。
那个叫沈渊的“寄生虫”一觉醒来发现脑袋昏昏沉沉,眼睛干涩,包括植入在体内的健康系统一直在亮红灯…
想也不用想,大抵也是猜到了雪莱昨天晚上一定一晚上没睡。
那个“寄生虫”控制着身体一步步走入房间里的单独衣帽间。
那几乎不能被称之为衣帽间,因为那比不少虫的整个房间都还要大。那里面还挂着好些雪莱以前的衣服和玩具,甚至还有贴纸。
他似乎很满意雪莱拥有的这一切,他开始一丝不苟的穿衣服,抚平好衣服的每一个褶皱,穿好后又开始对着镜子一次次的练习笑容。
都是那种温和的,毫无攻击性的笑容,又开始让自己眼神更加楚楚可怜。
别说,雪莱自己都不知道原来那张脸还能做出这样的表情啊。
*
那个“寄生虫”看起来好像在对着镜子笑,但只有雪莱知道他不是。
他在对自己笑,因为他也能看到外面的一切,包括镜子里的自己。
作为高阶雄虫,雪莱的皮囊长得很美,他有一头半长的金发,发丝柔顺,在阳光下仿佛上好的绸缎般,还会散发着盈盈的光芒。
他的眼睛是碧绿色的,如早春的湖水,更像价值昂贵的祖母绿宝石。他的皮肤是常见不见阳光的雪白,因为身体不好,常年生病,看起来没什么血色…
他五官长得很好看的,只不过因为平时性格太暴躁,很少有虫能有资格看到他安静的样子,也就更少有谁去认真注意他的五官了。
而这时镜子里的表情和雪莱平时的完全不同,眉宇间的阴戾散去以后,使得他原本就漂亮的五官更加柔和了。
前一晚雪莱没睡觉,那一点疲惫和憔悴无形之中还给他添了几分脆弱,是很能激发保护欲的那种。
那个“寄生虫”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法子让他的眼睛看起来水汪汪。
雪莱都很难相信自己能有那样的表情,上辈子的他经常会被“寄生虫”如此的表情给恶心到。
大抵是雪莱今天实在是太安静了,居然没有大喊大叫的让他滚出去,而那个沈渊都有些不习惯了。
雪莱清楚听到对方的心声:——【哎,那个疯子今天怎么没叫了?】
【他难道已经接受了?】
【早像这样接受不就好了吗?】
*
疯子?谁是疯子?
雪莱真的挺想笑的。
他其实一直都有心理活动,但很明显那个“寄生虫”似乎是听不到的样子?
这是个好的现象,起码说明那个系统并没有骗他,的确用什么法子切断了那个东西对他的窥视。
【如果你想让那位生命体能听到的话,只需要在心里想一下这话是对他说的,那么后面的话他就能听到了…】
系统的声音在脑海内响起,雪莱通过镜子观察了下那位“寄生虫”的表情,嗯看来这个系统的声音只有他能听到。
太安静了。
雪莱和那位沈渊一时之间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
“你…还在吗?”最后还是沈渊先开口,没得到火焰之后,他脸上逐渐露出一种狂喜,“难不成那疯子真…真消失啦?”
看他表情愈发喜悦,雪莱泼了一碰冷水,“你他妈才是疯子,你个小偷!窃贼!卑劣!无耻!”
听到他的回应后,“寄生虫”似乎又镇定下来了,镜子里的雪莱露出一个略嘲讽的笑:
“你现在才醒啊,昨晚上没睡?我最后再劝你一句,你要是能自己识相点,选择离开,我就不用那些法子让你离开了…”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才是卑劣无耻的小偷!】
镜子里的雪莱耸耸肩:“可是你的那两位亲人,似乎更喜欢我呢,怎么办?他们好像都认为我才是真正的雪莱呢。”
“雪莱”两个字被他用重音读了出来,语气是一种形容不出来的挑衅。
如果是上辈子的雪莱,可能就被这一话激怒得再次破防,破口大骂,胡言乱语,疯疯癫癫了,但已经死过一次的雪莱破防点没有那么低了。
【你要捡垃圾就给你好咯。】
“……”
*
客厅里,雪莱就这么置身事外,仿佛看戏一般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那位“寄生虫”控制他的身体,和他的血亲亲密相处,手挽着手。
他对他们的期待早已经在上辈子死之前全部烟消云散了,所以哪怕看到这一幕,他除了心稍微刺痛一下,剩下的便只有嘲讽。
甚至开始想。自己当初真的是和雇佣的走散的吗?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们抛弃的?
毕竟他的雄父甚至都并不愿意花时间来亲自孵化他们,几乎都是全部扔给孵化园用机器统一孵化…
“雪莱,真高兴你的病好了。”
说话的虫是雪莱的雌夫,他一副很高兴的样子,满目慈爱的看着那个占用着雪莱壳子的“小偷”。
“你不知道你前几年生病时有多…哎,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我的雪莱了。”
小偷开口了,声音虽然依旧还是许来的声线,但语气却与他平时的语气截然不同:“以前的事,我现在想来也有些模糊,我那时也太不应该了…”
“你能这样想,我很欣慰。雪莱,这才是我的好孩子…”
“那时候我们也的确有不对的地方,慌乱之中匆匆便把你给忘了,你恨我们也是应该的…”
雪莱那会子面前没有镜子,看不见自己当时的表情,但应该可以想象到脸上的笑容是什么样,一定是早上那个“寄生虫”在镜子前练习的那种。
接着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没事的,我并不怪你们…”
“寄生虫”演技太精湛,声音表情语气都无比到位,他轻微皱眉:“我知道,你们当时也一定很难过…”
这话让雪莱的两位血亲都非常感动,一时之间,他们三虫团团抱住。
雪莱恶心得都快吐了,尤其是听到那个外来者用他的声音,含糊不清的描述他的记忆…
话里话外都是他才去真的,之前只不过一直被关着,说晚上的时候,他身体里那个就会出来,无论他说什么,他们都不要相信…
“我自己倒是没什么,我担心他会伤害到你们…”冒牌货说着说着,眼泪又扑簌簌往下掉,真是…作呕!
*
是在看不下去了。
真的。
雪莱担心再看下去真的会吐。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也不想通过这个视角去看向双亲对自己的少有慈爱。
这对于他来说不是幸福,
反而是一种痛苦的折磨。
上辈子的他就是再这样的一次次打击中,才导致精神崩溃的。而这也正正好好应了“寄生虫”的算盘。
现在的雪莱不想去看他们演戏,他控制着自己不去看不去听,本来昨天夜里他确实没有好好睡,非常疲惫,不知不觉真昏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那个“寄生虫”正操纵了他的身体和他的双亲一起进食晚饭。
以前那位总是对他各种看不上的二哥那会子居然主动给雪莱夹菜:“你最近这样可太好了,早这样该多好?以前的你真像个疯子…”
怎么一觉醒来就看到这货?真倒霉,雪莱一声不吭的继续又去睡觉了。
*
又一次醒来时,外头已经黑了。
雪莱尝试着控制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嗯,慢慢坐起来了,身体的控制权回来了,看来那个“寄生虫”已经睡着了?
来不及喜悦,雪莱飞速的起来登陆星网,从黑名单里把某个账号拉出来,也看到了阿瑞斯的回复。
[阿瑞斯:怎么回事?雪莱?]
[阿瑞斯:你发生了什么,前几天在直播会场的是你吗,你怎么了?]
[阿瑞斯:我正在路上。]
[阿瑞斯:位置.]
[阿瑞斯:我到了,我看到你了,那不是雪莱,你怎么了?]
看着对方发送的位置,以及发送时间,雪莱的脸扭曲了一瞬。他就知道他看到消息一定会第一时间过来,他看到了白天的雪莱!
所以他现在在哪?
*
这个问题刚冒出来,雪莱就知道了答案,因为自己的腰间骤然多了一双手,那双手臂把他牢牢的箍住。
雪莱能清晰感受到雌虫的体温,他狂烈跳动的心,他急促的呼吸,还有他沙哑的声音:“雪莱,你真的是雪莱。”
他收到消息后果然赶来的很急,估计连澡都没洗,一股浓烈的机油味:“我的时间很有限,你仔细听。”
阿瑞斯的个子很高,露出来的手臂上有着斑驳纵横的伤口,他长得很凶,任谁一看都知道是个不好惹的主。
但那会子在雪莱面前又很乖,就像一只温顺的大狗,他把下巴放在雪莱的肩膀处,闭着眼睛感受着他的气味。
“嗯,我一定好好听!”
*
雪莱以最简洁的口气概括了自己现在的处境,自己身体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寄生虫”占领了,自己却只有等对方睡着了才能出来透透气…
还有比这个更悲催的吗?
阿瑞斯当然也能理解雪莱,他甚至比雪莱更气愤,一点没犹豫:“那我把他杀了。”
雪莱一如好多年前那样坐在阿瑞斯的大腿上,脑袋靠在他的胸口,听到这句话,抬头翻了一个白眼:
“那我也会死。”
阿瑞斯显然并不想让雪莱死,他皱着眉:“那…那怎么办?”
他紧紧抱着雪莱:“我不想让雪莱死,但我又很讨厌白天的那个,我当时差一点就想上去动手了,但我想到了雪莱说的话,就一直等到了晚上…”
阿瑞斯是个脑子不太好使的,这么些年,飞影兵团要是全部都听他的指挥,早八百年就被帝国排出去的精锐部队给抓获剿灭了。
还能活到今天这么逍遥?
这么多年他们之所以能滑得像泥鳅一样,怎么抓都抓不住,当然是因为雪莱一直在给他们通风报信啊。
作为高阶雄虫,作为安塞尔家族的贵族,他的星网权限是最高的,他当然可以访问到很多普通民众访问不到的东西。
只要他愿意,他能知道太多,提前通风报信也就是举手之劳的事儿。
“好了,别动不动就杀杀杀的。”雪莱深吸了一口气,“我想到了一个更好的法子,不过需要你的配合。”
“什么?”。阿瑞斯的眼睛登的亮了,他几乎没有一点犹豫的拍了拍胸口,“没事,你说!”
阿瑞斯是这个世界上最听雪莱话的雌虫,没有之一。
“你先安静会儿,让我好好想想…”
*
雪莱能看到那个“寄生虫”的记忆和心声,知道他的真实名字叫沈渊,当然也知道他真正来自哪里。
因为文化和认知差异,其实雪莱对他的记忆并不完全能够看懂,就只知道他似乎来自一个奇怪的地方。
看起来非常落后,很像他以前在历史课上看到的远古时期,大部分的居民出行还只能乘坐由动物拉的车厢?
但又不太一样,他们和那些本地居民有不一样的,他们又能靠自己飞?雪莱也能飞,但他有翅膀啊,他们都没有翅膀,看着长条形的什么东西就能飞了。
很奇怪,雪莱看不懂。但他能感觉到,那个沈渊在当地的身份比较尊贵,有一些叫他“仙师”的,还有几位叫他“小师弟”的?
沈渊在自己的世界那边也就如同在这边一模一样,靠着那副“温和”“善良”“脆弱”的模样在门派备受优待。
只是似乎后来他的伪装被谁识破了,然后待遇急转直下。
再后来还有一段他看不懂了,他原来的那些所谓的同门师兄,似乎是伤害了他,拿走了他的什么内丹?
记忆中的很多对话,雪莱都听不太懂,也就算能听懂,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不知道沈渊最后通过什么方式完成了某种仪式,起初似乎想找死掉的尸首来进行“借尸还阳”?
但不知怎么出了岔子,他居然…到了雪莱这具还没死亡的身体上,还和雪莱开始争抢起来身体的控制权。
他并不认为自己是偷占了雪莱的身体,只觉得这具身体是靠自己得到的,觉得雪莱能被他占据,说明他身上本来就有死气萦绕…
“反正你早晚都是要死的,还不如把这具身体让给我,起码我还能让你的家人,哦不,你的家虫们喜欢上你。让你真的能有朋友,而不是只能可怜的幻想一些不存在的玩伴…”
这是那个“寄生虫”对雪莱说的第一句话。
*
在那个系统提出让雪莱找到他的。心理薄弱点时,雪莱想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那个沈最后死亡的时候…
当时沈渊难过的并不是那些对他很好的掌门,师叔师兄一夕之间对他失望了,而是他的伪装居然没用了?
所以雪莱觉得这里或许是一个突破口,但这些分析就没有必要说给阿瑞斯听了,雪莱只给他下达了命令。
“我给你制造机会,你趁机把他拐走,扔到荒星去!”
说到这里,雪莱不免想到了一些自己以前在荒星生活的片段。
他露出一个有些大大的笑容,“不行啊,不行啊,不能只让我吃这份苦,他既然这么想要我的身体,必须也得尝试一下才行!”
“你说是不是,阿瑞斯?”
*
荒星并不只单指某一个星球,它是一个代称,除了主星和下属附属星球,以及那些发展落后的星球外,剩下的那些环境恶劣,不适合居住,还没有被开发的星球都被称之为荒星。
在无数个荒星中有一颗最不适合居住的荒星就是雪莱当时流落的那颗,代号为——N77。
N77的白天是高温地狱,夜晚是极寒地狱,一整天时不时还有各种风沙,连下的雨都是接近于硫酸的废水。
能在这种地方生存下来的动植物可想而知又多么旺盛的生命力,植物都是有毒的带刺的,整个星球都遍布着一种极耐高温耐寒的小体型沙蚁…
虽然追根溯源,这些虫可能都还是雪莱的老祖宗。但还是不一样的,虽然都是虫,但进化方向不一样,沙蚁并没有进化出思维,它们依靠本能行动。
白天太热的时候那些虫会躲起来,只有在夜晚出来觅食,当然它们的身上都是有毒的…
阿瑞斯说的没说,他的确是把雪莱当垃圾一样捡了回去。
他捡到雪莱时,都没有认出来雪莱是一只珍贵的小雄虫。毕竟那会子雪莱身上的皮肤已经被腐蚀得差不多了,尤其是脸,被灼热的高温晒伤蜕皮,又被腐蚀,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了。
他的腿被有毒的沙蚁咬了,或许不是咬,皮肤已经被吃了一部分了,阿瑞斯几乎以为他已经死了…
事实上也差不多,
雪莱的确就要死了。
也因为他身上太多太多伤了,阿瑞斯才会把身上的防护外套脱下来把他周身裹得严严实实,避免他再次受到二次伤害。
当时飞影团的老团长会答应留下他,也是因为觉得他太可怜了。老团长极为精通药剂,花了很久时间才终于把雪莱身上的坑坑洼洼的伤全部治好。
身上的伤治好了,可心里的伤是治不好的。从那地方出来后,雪莱的性格怎么可能和小时候一样温和善良呢?
雪莱的性格就这样从小时候的乖乖崽变成后来的极端疯子,经常暴怒,遇到一点点小事就崩溃,大喊大叫。
他无法忍受生活中出现的一点点不顺心,哪怕只是一个微小的细节都会让他立刻开始犯病…
最终被医生诊断出患有很严重很严重的躁狂症,可能还伴随着焦虑症或者隐藏的精神分裂等症状。
两位双亲起初对他怀有愧疚,慢慢的开始厌烦他,反正他们也没有亲自孵化过雪莱,对他的感情也没有那么深。
所以才会对雪莱说:“你太任性了。”对他说,“没有谁可以接受这样的你。”对他说,“我真是受够你了!”
*
雪莱咬牙切齿的道:“那个窃贼还说,说我反正都要死了,还不如把身体给他……”
在科技愈发进步之后,大部分虫的寿命是很长的,几乎可以达到五百年。
在除去在蛋壳里待的日子,他们拥有最漫长的成年期,从一百岁到四百岁是属于成年,四百岁之后才是老年期。
而雪莱被判断不过活过两百岁,
不就等于是个废物嘛。
他那会子已经一百零五岁了…其实也的确如那个“寄生虫”所说,他周身萦绕着死气,的确活不了多久了。
但是…但是……
*
“凭什么?凭什么?我就是活不久了,但我哪怕自己毁了我自己,也不愿意给他!!”
雪莱焦虑烦躁时就会忍不住伤害自己,当他又打算暴力扯头发,掐自己,咬自己时,一旁的阿瑞斯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把他抱住了。
“没事的,没事的!”阿瑞斯反反复复重复着一句话,“没事的,雪莱,我在,我在呢…没事的…”
雪莱在这一声声的安抚中逐渐安静下来了,看似极为乖巧的抱住阿瑞斯,下一秒猝不及防的狠狠咬住了阿瑞斯的肩膀。
阿瑞斯对比已经习以为常了,他肩膀那里都不知道被雪莱咬过多少次了。反正他皮糙肉厚,咬咬不算什么。
他继续安抚雪莱:
“我听雪莱的,雪莱不是说可以把他赶走的嘛,不听他的不听他的…雪莱肯定不会死的…不会的不会的…”
*
雪莱的情绪很容易崩溃,他就像一个一个千疮百孔的沙漏,碰不得,一碰就会从里面哗啦哗啦的掉落出沙子。
阿瑞斯脑子不行,但安抚雪莱这一块非常有心得。他看雪莱一点点安静下来,变戏法似的摸出一个有些老旧的八阶魔方。
他把原本把颜色统一的魔方打乱,交给雪莱,说出了那句不知道说过多少边的话。“雪莱能复原的话,就给你奖励哦…”
奖励是一颗很廉价的软心糖。
老实说,对雪莱的家族来说,他应该不屑一顾的。但对于贫穷的星盗团来说,也是能拿出来唯一的好东西了。
雪莱接过了魔方,开始还原起来。当他全神贯注的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情绪就会稍微好一点。
*
他就这么一心两用,手上一边还原着魔方,一边和阿瑞斯嘱咐着城堡里各处的密码,通行牌都放哪里,到时候他又如何在清晨制造混乱,包括阿瑞斯绑了以后从哪里走不会被发现…
“对了,记得途中给他打一针麻醉药剂,哦不,还是打两针吧,他有点怪异,我怕他中途会醒……”
雪莱修长的手指极快的转动魔方,很快四面的颜色都被他统一了,他直接扔给阿瑞斯,张嘴吃下对方喂的糖。
因为嘴里有糖,说话的声音也有点含糊:“等你到了地方,晚上再给我发消息。为了确保万一,发团里的暗号。”
阿瑞斯点点头。
*
雪莱对飞影团的一切了如指掌,与其说阿瑞斯是星盗团的团长,其实雪莱才更像那个背后的团长。
自从老团长肯特去世以后,团里的大大小小的事宜都交给了阿瑞斯,但他那个脑子,让他去修修星舰还行,管理这些,他不行的。
于是只能雪莱了。
他那会儿已经重新回到了安塞尔家族,他最清楚知道哪个航线上的防守有多少,也知道哪里能抢到好东西,甚至还会在帝国的部队赶过去之前提前让他们撤离。
这就是为什么,明明老团长在的时候,飞影团也就是一个不入流的星盗小团,但后来会变得那么频繁出现在各大新闻里的直接原因。
飞影团的其他成员都承认雪莱的地位。毕竟那些好东西谁不喜欢。
把那些东西往黑市一卖,大家就不用整天挨饿了,能喝上干净的饮用水,能吃上没有污染的食物。
而雪莱,他单纯就是喜欢看那些所谓贵族紧慌失措的样子。他会记下生活中每一个对他出面不逊的虫,转头就制定计划,让飞影团去打劫。
*
雪莱:“阿瑞斯。”
阿瑞斯:“嗯。”
雪莱:“我有点困了。”
阿瑞斯:“我抱着你睡吧。”
雪莱:“好。”
雪莱就想幼年时把那样缩成一团,藏进阿瑞斯的那件满是机油味的外套里:“我就睡一会儿,快天亮的时候你一定要把我叫醒…”
在阿瑞斯来之前,雪莱为了珍惜少有的自由时间,他压根舍不得睡觉。
但那会儿他想眯一下,只能眯一下,等快天亮的时候,他要去制造混乱。诺大的城堡里起个火灾什么的很正常吧?
反正他得让城堡里的其他雇佣都乱起来,这样阿瑞斯才能趁乱带着昏迷的自己出去,然后然后…
好困…
可能是当时他们俩的姿势太熟悉,不知不觉雪莱又梦见以前的事。
他刚被阿瑞斯捡回那个星盗团的垃圾窝一样的根据地时,他一直不怎么跟其他虫沟通,时常犯病。
在那个潮湿又阴暗的地下洞穴里,在数不清的夜晚,其他虫实在怕了他,也只有阿瑞斯笨拙的拿着食物哄他出来吃点。
“雪莱,雪莱…”
他一直这样叫着他的名字。包括上辈子雪莱在他怀里断气时,他也这样叫他。
“雪莱…我的雪莱…我可怜的雪莱。”
第112章 “恶毒暴戾”本土雄虫攻重生后
早晨的计划非常的顺利。
而之所以能够如此顺利,当然离不开雪莱从小就在这座城堡里长大的原因,没有谁比他更知道城堡里的小道有那些了。
哪怕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复了,但并不代表他就真的完全不记得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些雇佣们平日里都太懈怠了。
想来也是,细数整个星系也没有哪谁有胆子来安塞尔城堡闹事,这不完全就是上门找死吗?
他们压根就没有想到会发生事故,也没有做好准备,突发情况下,才会慌成了一团,东跑西跑的。
那个“寄生虫”也醒了,他起初也慌乱了一瞬,很快又立刻猜到是雪莱做的,他说:“你不要在白费力气了。”
后面他想说什么,雪莱就不知道了,因为阿瑞斯如鬼魅般的身影已经出现了身后,一根闪着寒芒的针管干净利落的没入了颈部。
*
雪莱早就说过,阿瑞斯的脑子虽然不太行,但是身手倒是不错,他果然很快就放倒了那个“寄生虫”!
那个抢占他身体的“寄生虫”没有办法发出声音,很惊讶的看着阿瑞斯,用唇形问为什么?
他有雪莱的记忆,知道阿瑞斯是谁,也知道阿瑞斯喜欢雪莱,但他不知道的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在垃圾星吗?他记得在上一次见面的记忆里,他和雪莱不是决裂了吗?雪莱还对他说了那么难听的话,他怎么…怎么会在这里?
可能是条件反射,
也可能是对自己的魅力太自信?
总之那个“寄生虫”在震惊后居然开始对着阿瑞斯都想做出那副可怜的表情,想挤出眼泪想博同情,还想说自己就是雪莱来蒙混过关…
阿瑞斯当然不愿意看到他用雪莱那张脸做出这种表情,他只能别过脸不去看,沿用着雪莱对冒牌货的称呼:“你这个卑劣的小偷!可耻的寄生虫!你根本不是雪莱!别想用雪莱的脸来哄我!”
那一秒,已经失去身体控制能力的雪莱满意了,仿佛上辈子他一直在等的就是这一句话。
随着脖子上的麻醉剂逐渐挥发至全身,和那个“寄生虫”共用同一具身体的雪莱也陷入了沉睡。
在眼皮最后合上之前,他看到的依旧是阿瑞斯,轻柔的把它放下来吻了吻他的脸,在他的耳边说话:
“雪莱,别担心,我会救你的。”
*
这句话应该回复的就是雪来前一天晚上给他发的两条消息吧?
他当时刚重生过来,脑子乱七八糟,如一团打结的毛线团,他自己理不清,只能想到临死前看到阿瑞斯。
——[快来救我,阿瑞斯。]
这是他当时的第一个想法。
甚至在上辈子,他满心期待的大哥也没把他认出来的时候,他唯一的希望破碎,孤军奋战的他在毫无办法的情况下看到了阿瑞斯。
他那时候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救我,救救我…”
而现在,阿瑞斯把昏迷的雪莱轻柔的抱在怀里:“好,我一定会救你的。”
*
雪莱撒谎了。
他在日记里说自己一直都是单身,没有和那个雌虫交往过,实际上他有位雌虫爱侣,就是阿瑞斯。
阿瑞斯的手臂处除了有飞影团的标志外,还有雪莱的名字。
虫族有一些雄虫的确会有一些爱好,非常喜欢在自己的伴侣身上刺上自己的名字,以此来彰显所有权。
但是那个名字的确不是雪莱让他弄的,是他自己弄的,在他俩热恋的时候,他自己非要刺的。
当时雪莱还劝过阿瑞斯,说如果他真的要刺,不要用椤鸢花的花汁,要用就用另一种有点相似的蔓堇。
蔓堇同样也能上色,虽然色彩可能的确没有椤鸢那样鲜艳,也没有像椤鸢那样的会发光,但它有个显著的优点,无毒安全,可代谢。
这代表它会在一定时间内褪色,就算是后悔也没事,椤鸢一旦刺上去了,可就一辈子洗不掉了。
“你要想好。”
雪莱无比真诚的劝他。
“不,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了。”
阿瑞斯当时说的异常坚定,说雪莱是他生命中唯二重要的,还有一个是当初救下他的老团长,他们两个对他来说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
后来老团长死了,他的唯二成了唯一,他重要的便只剩下了雪莱。
飞影团那些初始团员几乎都是老团长在各个星球流浪期间一个一个捡的,他们都是一些流离失所的孤虫,无处可去,无亲无友,起码飞影团能给他们一个落脚点。
再后来阿瑞斯也模仿老团长,往团里捡了更多的孤虫,其中就有雪莱。哪怕那时候的雪莱因为疗伤,脾气非常暴躁,哪怕他那时候很丑很丑…
但阿瑞斯还是坚定的决定雪莱是他捡回来的,那么他就是他的。他是个认死理的,认为自己既然把雪莱捡回来了,那么自己就应该对他负责!
到底得是多傻的虫啊!
“阿瑞斯…”昏迷中的雪莱丧失了意识,却还是一遍遍叫着阿瑞斯的名字,声音满是惊恐,“阿瑞斯,你在哪…好黑,我看不到…”
“我在我在…”阿瑞斯一边要甩开身后的臭虫,一边还要安抚肩膀上的小雄虫,“没事啊没事的…”
就像刚把他捡回来那段时间一样,阿瑞斯小声的哼唱着一首小时候老团长哄他睡觉时唱的儿歌。
就如同以前小小的雪莱听到后会安心睡去,长大后的雪莱也真的渐渐安静了下来,手上还是紧紧把它抓住,小声念道着阿瑞斯的名字,仿佛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阿瑞斯,阿瑞斯…阿瑞斯…”
我现在只能相信你了。
*
自主沉睡和药物沉睡还是不一样的,起码等雪莱再次有清晰意识时,他并不觉得自己睡了一觉,只觉得自己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时就已经到了这里。
他用力眨了下眼睛,抬头看向一旁的阿瑞斯:“我们现在在哪里?”
雪莱能感觉自己声音有些哑,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绑的绳子,又看了看一旁的有些犹豫不定的阿瑞斯。
“你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不认识我了?在我之前他醒过来了吗?”
其实完全不需要问,单看阿瑞斯的表情,雪莱就已经却确认了心里的想法。
想必在他醒过来之前,那个“寄生虫”一定醒过,并且一定用过很多法子,假装自己就是雪莱。
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东西狡猾得很,他有雪莱的记忆,说不定会说一些他们之前的往事来迷惑阿瑞斯。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按阿瑞斯的性格,他在看到雪莱醒来的第一刻应该是高兴跳起来,而不是像那样防备…
但雪莱终究不是那个“寄生虫”,他不需要像他那样用什么来证明自己,他只是掀开眼皮看了一旁高大的雄虫一眼。
只是与之对上视线,阿瑞斯就立刻知道他才是真正的雪莱。
不一样的,哪怕他们用的同一副皮囊,但那里的灵魂不一样,眼神不一样,无论哪里都不一样啊!
阿瑞斯认出了是真正的雪莱醒了,他登时高兴起来,一把将他抱得紧紧的:“太好了,太好了,我还怕这次醒过来的不是你,是雪莱!是我的雪莱!!”
又是这样,快,快喘不过气了。
雪莱几乎想也没想,习惯性一口咬在雌虫的肩膀上,用这个动作来示意他太用力了。
“啊,抱歉抱歉…雪莱,我把你弄疼了吧?我吹吹,吹吹。我太高兴了,下次肯定不会了。”
这才对嘛,这就是阿瑞斯见到雪莱的正常反应。
*
“现在我们在哪?”雪莱看着为他松绑的阿瑞斯,再次问了出来。
阿瑞斯的脑子不好,注意力总是很容易偏移,每次和他说话都要说两遍以上。关于这一点,雪莱已经习惯了。
“啊,现在啊,在垃圾星呢。”
阿瑞斯挠头笑了一声,他这样傻嘿嘿的笑,那样的笑和他有点凶悍的长相,一点都不符合。
“雪莱,你之前说你晚上才会出来,但到底是晚上几点呢,我不知道。抵达垃圾星不久,那个小偷就醒了,他想装成是你,还说了些我们以前的事…”
说到这里时,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阿瑞斯露出来的皮肤从脸一直红到脖子,他甚至都不好意思复述。
“反正就是很可恶!还好我认出来的了,我想着等晚上等你出来,然后白天再丢到N77…”
“哦…”和雪莱想象中差不多,所以他并没有惊讶,甚至搞垮果然如此,“我知道了。”
身上没有束缚后,雪莱在阿瑞斯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大抵因为身体被绑着太久,起来时脚一软,差一点就摔倒了。
幸好被阿瑞斯在旁边:
“小心,雪莱。”
*
雪莱对周围的环境扫了一圈,这里看着还挺宽敞的,就是感觉有点潮湿,唯一光线只有奇形怪状的照明灯。
他只能通过目测,初步推断应该是一个地下洞穴:“这就是你之前跟我提到的新的根据地?”
“嗯嗯,你不知道,他们最近追得太紧了,我怕被发现,所以就挪到了这里了。”
阿瑞斯亦步亦趋的跟在雪莱身后,看着他熟练如同在自己家一般,一会儿伸手检查洞穴墙壁的防护有没有做好,一会儿抬头看头顶的高度,看出入口,最后把目光投在堆在大厅的战利品。
那些都是上一次打劫来的各种东西,里头可是有不少好东西的,现在还没来得及分呢。
本来应该他昨晚留下来大致分拣的,但昨天收到了雪莱发过来的求救信息后,阿瑞斯哪里还顾得了这些。
*
“他们呢,都出去干活儿了?”
雪莱在这个地下洞穴里走了一圈,还挺满意的,出入口都有好几个,还设有紧急逃生口,通风也做的很好…
是按照自己之前教他的布局,
不错。
“嗯,你知道的,我们一般都是晚上干活,白天休息的。”
阿瑞斯嘿嘿一笑,哪怕雪莱没问他们今天去干什么活儿,他也一五一十的和雪莱坦白:“今天是按照你昨天说的,抢的安塞尔名下的一条线路…”
“嗯。”
雪莱太了解飞影团里的成员,他只是通过每个洞口处的标记,就立刻找到了阿瑞斯的房间在哪里。
他几乎想也没想,自然的走进去,果然在里面看到一个很大的团子沙发。
记得那个沙发还是以前还是自己在的时候从垃圾场捡回来的吧?他以前很喜欢窝在里面睡觉。
没想到居然还在啊。
雪莱过去趟了一会儿,嗯,依旧和记忆中一样软和。大抵是阿瑞斯在他离开后,也还是按照他以前的要求,有经常拿去晒的关系吧?
反正雪莱闻到了暖哄哄的味道,和地下的阴冷潮湿截然不同。
*
“继续说,把我昏迷以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说一下。”雪莱强调,“所有细节都要告诉我。”
不远处的阿瑞斯像极了和领导汇报工作的下属一五一十都说了。
他如何从安塞尔庄园的混乱中跑出来,又如何偷渡出去,包括那个小偷什么时候醒的,他醒了以后说了什么,说话时什么表情都没放过。
雪莱边听着,边在房间里找东西。他知道阿瑞斯会把吃的藏哪里,果然没一会儿就搜出了一堆。
他仔细翻看,还有一些过期了:“这都放过期了,你怎么不吃?”
阿瑞斯:“想着万一你要来…”
雪莱:“……”
到底是以前穷怕了,挨饿挨习惯了,哪怕现在飞影团的名声已经今非昔比,但阿瑞斯似乎依旧还是保持着之前的节约作风,居然连个罐头都舍不得吃,要给他留着。
“过期了就要扔掉。”
看雪莱要把那个过期的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阿瑞斯赶紧翻出来,心疼的擦了擦:“没事,过期的我能吃,不就是过期了嘛,有毒的我都不怕…”
雪莱打开一罐日期接近的罐头,捏着勺子喝了一口糖水:“真没出息。”
*
吃完了一盒新鲜罐头后,雪莱腹中的饥饿感才终于好了些,他开始想着明天怎么办:“这样,等会天快亮了,你把我腿弄断。”
阿瑞斯:“?!!!”
雪莱暼他一眼:“怎么了?你不会觉得我心狠吧?我那个时候在N77,腿就是受了伤不方便的,而且我还那么小,他现在起码还是成年体…比我好多了!”
“雪莱,我不是那个意思…”阿瑞斯突然凑很近,几乎和他鼻尖贴着鼻尖,这是他以前惯常的动作,是一种示好,也是一种索吻,
“那你想说什么?”雪莱并不躲避,用那双翠绿色的眼睛盯着阿瑞斯,并不打算吻他,“嗯?说话。”
“雪莱,就是我就是想问一下…如果我打他的话,你会疼吗?”
说这话的阿瑞斯表情和语气都委屈极了,“我实在是有点想揍他,但我怕你也会痛,所以一路上都没有动手…”
雪莱:“……”
原来是关于这个问题啊。
雪莱也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如果我清醒的话会有一点点感觉,但如果我沉睡的话就没有一点感觉。”
阿瑞斯想了想:“那醒来之后?”
雪莱:“会。”
*
毕竟雪莱和那个“寄生虫”共用一具身体,除了精神是分开的,其余□□上的疼痛,他也是有感觉的。
这才是为什么那个“寄生虫”上辈子会对他实施精神攻击,让他精神崩溃,而从不伤害□□的原因。
而雪莱那时候呢?才不管这个。
上辈子雪莱为了给那个“寄生虫”添堵做了很多事,而这个所谓的“事”就是他会在他能够动弹的时候想尽一切办法伤害自己的身体。
哪怕他自己当时也疼,但只要能让醒来的小偷也一样感觉到疼痛,他就满意了。
*
“不行…你会很疼啊…”
阿瑞斯知道他也能感受到疼痛以后,不敢下手了,甚至提议要不要干脆把雪莱送到模拟仓去,他把模拟度调高一点,环境换成调到n77的星球。
“这样的话就只能让他感受到,而你不会疼了…好不好,雪莱?”
阿瑞斯见过雪莱以前的样子,他当然心疼雪莱要再尝试一次那样的痛苦。别说再经历那样的痛苦,他以前甚至都不敢在他面前提那些事。
现在,居然要在体会一遍?
“就用模拟仓吧,好不好,雪莱。”
雪莱坚定的摇头:“不行。”
他无比执着的让那个小偷体验一回自己当年的感受,又怎么可能会同意这个?
他自己当年是用模拟仓体验那些痛苦的吗?不是。那为什么这个窃贼可以有模拟仓?自己当时却没有…
“模拟舱永远是模拟舱,哪怕再逼真,真实度调得再高也代替不了实际的亲身体会。我尝试过的,阿瑞斯,我后来尝试过的,不一样的。”
雪莱说着说着,主动捧着雌虫的脸,一下一下吻在他的眉宇之上,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竟然带上了几分哭腔:
“这太不公平了,阿瑞斯,你不觉得吗?我能行,他为什么不行?”
雪莱那时候的神色已经接近癫狂,他语速越说越快,明显情绪不正常。
“阿瑞斯,你告诉我,我真实经历那一切,为什么到了他。你却给他用模拟仓,这对我来说,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阿瑞斯:“ ……”
*
他阻止不了。
于是在天蒙蒙亮的时候,他亲眼看着在雪莱晃了晃脑袋,感觉似乎是自己对身体的控制越来越薄弱,他毫不犹豫,干净利落的亲手折断自己的左脚腕!
“雪莱!”
就那一下,雪莱疼得额头都是细细密密汗珠,嘴唇瞬间毫无血色,他肯定很疼,疼到身体都在发颤。
就是一旁的阿瑞斯看着都疼,但他自己却笑了:“这么疼啊,太好了太好了…这个见面礼,他肯定喜欢!”
雪莱眼皮越来越困,但他还是固执的紧紧抓着阿瑞斯的手:
“阿瑞斯!快!把我送走,要送到我指定的那个位置上,等午夜十二点再来接我…”
阿瑞斯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好。”
*
雪莱却不确定自己当时到底是疼得昏过去了还是被那个“寄生虫”给挤下去了,大抵是疼昏过去了吧?
反正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一点,他一抬头看到了时钟。
嗯…好吧,比起时间,他最先感受到的其实是周身一阵尖锐的疼痛,他看了看手臂上熟悉的虫类啃咬印记,还有周深被晒到通红的皮肤…
一旁的阿瑞斯可能是哭了,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能够发出声音: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一定要这样吗?雪莱,不然白天我就用药,又或者把他绑住,晚上再给你松绑,好不好?”
雪莱那会儿才没管阿瑞斯在说什么呢,那股熟悉的疼痛让他哈哈大笑,嗓子因为太干,笑出来的声音都是哑的:“你还没跟我说呢,他白天的时候是什么反应?”
阿瑞斯继续开始细细讲述。
他能有什么反应呢?刚开始当然是震惊,不可置信啊。
可能也没想到雪莱居然会这么疯,也认为阿瑞斯只是吓唬他一下,所以一开始他并不害怕。
但慢慢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开始慌了了,知道阿瑞斯是来真的。
但他又能怎么办?因为脚受伤了,实在是跑不到哪里去,周围附近就是沙蚁的巢穴,他只能…
中午的时候,太阳最毒辣,那个冒牌货知道阿瑞斯一定看着,所以又开始故技重演的,想试图伪装自己就是雪莱,想哄骗阿瑞斯出来…
“阿瑞斯,是我,是我啊…”他企图伪装出雪莱平时里讲话的语调,“你快拉我上去,我好疼啊。”
不过阿瑞斯认得出,
并没有上钩。
就这么时间一点点过去,随着伴随烈日的烤灼,他也没有力气喊了,没有力气叫了,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
“明天继续,我当时在那能待整整三个月,不知道他能坚持多久。”
雪莱就轻描淡写的说着,就好像一点都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一样。他甚至还坚定的告诉阿瑞斯,就算有别的法子,他也就是要用这一种。
阿瑞斯:
“雪莱,我给你找药敷一下吧。”
雪莱:
“不用,这样第二天更疼。”
一旁的雪莱头也没抬,低头细细数着自己身上的咬痕,越数脸色越差。“哎,不对,他怎么比我之前少好些咬痕呀,我不是让你把他放到沙蚁最多的地方吗?”
阿瑞斯解释因为现在不是沙蚁的繁殖季,而他那时候……刚好遇上繁殖季,单单就数量上来说…
两个季节肯定就没有可比性。
雪莱听后,明显有点不高兴了,有种凭什么他居然比自己当时少受了苦的愤怒,和不甘心。
不过很快他又冷静下来:
“现在虽不是繁殖季,但日头比那个时候晒一些吧?我记得我那时第一天还没有晒这么厉害的,不知道明天他会是什么表情呢?”
雪莱的表情生动起来,他竟然带着期待。他无比期待第二天的到来,期待到光是想想就笑出了声。
而阿瑞斯呢?
他已经心疼到无法呼吸,尤其是看到雪莱雪白的肌肤被晒红,最严重的地方还晒蜕了皮,几乎可以看到里头的组织。
雪莱很疼吧,
他现在一定很疼吧。
阿瑞斯再度提出能不能给他上一点缓解的药,话都还没说完就被雪莱打断了。
“不行!我那个时候都没有谁给我上药!凭什么他可以享受到上药的待遇?”雪莱又开始自言自语,“哼…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
第113章 “恶毒暴戾”本土雄虫攻重生后
雪莱失踪后,外头乱作一团,但他并不在乎那些,每天问过次数最多的是白天时那个冒牌货的惨状。
“恩?然后呢然后呢?”
雪莱不停的追问道。
阿瑞斯不得不继续把刚才已经说过一遍的重新再详详细细的复述一遍,尤其是要着重讲他多么多么难以忍受的表情…
每次听到这里时,在知道那个“冒牌货”的惨状后,雪莱都会格外高兴。
那双漂亮的碧绿色眼瞳微微放大,这是极度兴奋的表现。而恰恰正是这种极度愉悦又和他身体的凄惨状形成一种鲜明对比。
雪莱笑嘻嘻的,一遍遍追问着刚才阿瑞斯讲述中的细节,例如他有没有哭,他有没有大叫,咒骂过什么呢?又做了那些无用功?
阿瑞斯:“他哭了,叫得很大声,但N77没有能够救他的生命体…”
雪莱:“恩,然后呢…”
*
阿瑞斯不厌其烦的一一为他重复,同时紧紧皱着眉,一脸的担忧。
他比任何虫都要清楚,现在的雪莱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任何话了,他自顾自的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
雪莱现在的状态就和他刚被捡回来那会儿一模一样。
哦,也不对,
他现在比之前还要更加疯狂!
雪莱以前就这样,只要一会儿不看他,他身上就会出现莫名其妙的伤口,很多很多,遍布他的手臂和大腿,
最起初,老团长刚发现时还非常生气,以为是团里的哪个雌虫这么没底线,背地里在欺负他呢。
毕竟雪莱不仅是雄虫,还是高阶雄虫,别说对雌虫来说,他是什么样的存在了,就是亚雌,也不一定能够阻挡他的刻意勾引。
其它雌虫纷纷大呼冤枉啊,首先他们不能算正常雌虫,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点残缺,其次,雪莱他那时候还没成年啊,怎么可能…
大家纷纷叫屈,说自己平时对那个小雄子讲话都生怕大声一点吓到他,又怎么可能对他做什么?
直到后来的某个机缘巧合之下,老团长亲眼目睹后,这才知道原来雪莱身上那些伤都是他自己弄的。
他喜欢自残,自伤,自虐,或者说不是喜欢,是一种过去的习惯。当巨大痛苦无法避开时,躯体为了合理化,就会把疼痛扭曲成快乐。
好像只有这样做,他才能释怀。但越是这样的行为,也表明他永远无法释怀。
*
当初为了帮雪莱戒掉这个坏毛病,老团长不知道用了很多法子,包括后来阿瑞斯也花了很久很久时间试图纠正,都并没有彻底让他改掉。
最多也只是让他从“把自己咬得遍体鳞伤”变成了“把阿瑞斯咬得遍体鳞伤”,也算是一种好的进步吧?
反正作为雌虫的阿瑞斯皮糙肉厚,被咬几口也不会怎么样,不到第二天就能立刻恢复如初,他觉得挺满意的。
总之,经过好长时间的努力,雪莱的的自毁倾向好不容易收敛一点,他自己也兴高采烈的回到了安塞尔家族后,回到了本该属于他的地方。
刚开始十几年还比较太平,雪莱时不时还会偷偷和他们联络,隔三差五总是能传来一些消息,还会一起约在主星下面的某个副属星球见面。
再后来…雪莱的精神状态比刚离开飞影团时还要糟糕,与此同时,他和他的血亲关系也越来越僵硬。
明明雪莱是那么那么渴望回到家庭,但他们之间似乎相处的并不太好,经常在公开场合发生争执。
雪莱的名声也变得越来越糟糕。
到最后雪莱干脆搬了出来,也不知道是谁给他提的建议,还是他自己的心思,每天龟缩在屋里,谁也不见。
包括阿瑞斯,他也不愿意见他,他让他不要去找他,说了一些难听的话让他滚。
飞影团里稍微懂一点点心理的亚雌说还是让他自己待会儿吧,或许独自待着会让他更惬意一点。
阿瑞斯也是这样想的,直到…他在某个夜晚收到了雪莱的信息。
*
“他途中一共昏迷了五次,接着就是天黑了,我在他最后昏迷后将他带了回来,然后就是你醒了…”
阿瑞斯讲着讲着,余光处注意到雪莱盯上了另外一只腿,他赶紧开口打断他的注意力:
“雪莱,你现在肯定饿了吧?今天白天时菲里他们回来了,知道你晚上在,今天大家特意晚出发了一会儿…”
“雪莱,他们都很想你…”阿瑞斯语速极快,生怕自己慢一会儿,雪莱又要再对自己的另一条腿做什么,“你要不要见见他们呢?”
“菲里?!他已经可以独自出任务了吗。”雪莱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他的目光终于从自己的另只腿上移开,“我记得他不是还小吗?”
阿瑞斯:“是呢,菲里比之前长高了许多,一直都很想你。”
雪莱点点头,打算去外面看一看。只是自己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全身过于疼痛,没有一点力气。
尤其是被他自己亲手折断的左脚腕,由于没有得到妥善的医治,这两天伤口已经恶化。
伤口比之前还要严重,原本纤细的脚踝看起来肿胀如发面馒头,青青紫紫的,稍微一接触地面就是一股钻心的疼。
可雪莱好像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他没有犹豫,很自然的对阿瑞斯张开双臂:“阿瑞斯,抱我出去吧,我去见见他们,都好久没看到他们了吧?他们知道我在这儿?是你告诉他们的吧。”
阿瑞斯小心翼翼抱着伤痕累累的小雄虫,生怕力道大一点就会弄伤他脆弱的皮肤,同时回答着雪莱的问题:“嗯。他们知道,之前你昏睡着,我叫他们小声点。”
“难怪,我都没听到声音。”雪莱伏在雌虫坚实而宽阔的臂膀上,“我还以为…他们早把我忘了呢。”
阿瑞斯抱着雪莱,几乎感受怀里雄虫的重量,他轻飘飘的就像一张纸,比以前瘦好多,骨头都瘦得膈出来,他们没有好好对他的宝贝…
巨大的愤怒的在胸口翻涌着,阿瑞斯眼眶酸涩,胸口闷得喘不过气,开口时还要尽量让声音平稳一点:“没有,怎么可能呢,他们只是怕吵到你。”
*
飞影团的团员当然很安静。
虽然刚开始从阿瑞斯口中知道雪莱来了,还挺高兴的,特意把干活时间往后延了一点,想着怎么也要和雪莱打一声招呼的。
结果……这种喜悦的情绪一直到延续到晚上,他们亲眼见到阿瑞斯紧紧抿着唇抱出了这样伤痕累累的雪莱。
一时之间,
都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一些资历比较老的雌虫,他们有幸见过雪莱幼年期的幼虫状态:那时候的雪莱还没到他们腰高呢。
他们也算是亲眼看着雪莱是怎么被阿瑞斯捡回来的,见着满目疮痍的皮肤是怎么一点点好起来,变得光洁如初。
从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小怪物,变成漂亮精致的小粉团子,格外招虫喜欢!
而现在记忆里那个小雄虫现在长这么高了,但周身的皮肤上能看到好多小孔,那是被啃食…
飞影团的团员们只看一眼无法再看下下去,一个个的表情更是难以言喻。
年长一些的还好,会自己到一边去,年纪没那么大,情绪管理还不到位的虫直接大叫出声。
“别吵!让他好好休息下。”
阿瑞斯压着嗓子如此吩咐道。
于是在雪来沉睡的那段时间里面,外面死一般的沉寂,直到苏醒的雪莱再度被抱出来,凝固的气氛骤然松动。
“雪莱…”
“雪莱你醒了…”
*
雪莱一出来,立刻被外头十几道视线集中注视,他们或站或坐,一个个都无比担心的看着他。
“你们……”
好多年没见了,雪莱一个一个认认真真的扫过他们每一个的脸庞。有一些新面孔是后来进团的,他不认识,有一些倒是能够从面部特征中找到过往熟悉的影子。
还有几个他更加眼熟的人根本就没有凑上钱来,一直躲在一旁的阴影处,背对着雪莱。
“好久不见啊,各位。”
和曾经的旧友重逢,本该是一个轻松愉悦的氛围,雪莱也想扯出一抹笑,只可惜他一笑,身上的伤口就开始疼。
“…哎”雪莱看向背对着自己的某个虫,“菲里?你是菲里吧?的确比之前长高了很多呢。”
被点名的菲里转过了身,眼眶通红。那是一个看起来年岁不大,正介于青年和成年之间的小亚雌。一头浅咖色的短发,浅茶色的眼瞳,脸上还有些许雀斑。
“雪莱,一定要这样吗?”
菲里说话时,嘴唇颤抖着,他应该也是听阿瑞斯说了他的事,“这样是伤到了那个“寄生虫”,但是…你也受伤了啊。”
*
假如说阿瑞斯是老团长捡回的,雪莱又是阿瑞斯捡的,那么菲里就是雪莱有样学样的从外面捡回来的小孤虫。
雪莱捡到菲里是在一个战火纷飞的附属星,它的血亲似乎都已经在那场动乱中战死了。
而小小的他刚刚从蛋壳里孵化出来,还什么也不知道,被天空中轰鸣而过的战斗力吓傻了,一动也不动,呆呆的缩在蛋壳里。
眼看着小虫子即将被头顶的战斗力扫射到,是不远处的雪莱通过实时直播看到了他,也是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他。
那一次擅自行动后,让雪莱被拍摄到了一个模糊影像,后续引发了一些别的事故。
解决起来倒是不难,就是把当时的阿瑞斯吓坏了,抱着回来的他上上下下的检查,第一次对他发火,说这是最后一次了。
的确,那是雪莱第一次往飞影团里捡虫,也是最后一次。
*
菲里的名字是雪莱取的,从小到大都对他的话自然言听计从,这应该是他第一次质疑雪莱。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菲里茶色眼眸里满是心疼,“我们再一起想想…”
“菲里,不要对我的决定做任何异议,这是我以前给你说的,你这么快,就忘了吗?”
雪莱看向那个比记忆中长高不少的半大少年:“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性格吗?”
知道,飞影团认识雪莱的团员都知道雪莱的性格有多么固执己见。
只要他认定的事,除非他自己想通,自己更改,不然旁的谁说什么都无法动摇他的意志。
菲里很清楚,但看着体无完肤的,虚弱的靠在雌虫肩膀上的雪莱,还是忍不住想阻止他:
“雪莱,你这样不会很疼吗?我看着都觉得疼……”
菲里的情绪控制不到家,说着说着,眼眶又通红了,“就没有别的法子把他分出来吗?”
毕竟是自己捡回来的虫,雪莱对菲里的耐心要多那么一点,皱起的眉头一点点松开。
“……你不该心疼,你该为我感到高兴才对。好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你今天不是要巡逻,快去吧。”
飞影团是个星盗组织,成员并不算多,比较重要的日常任务,除了定期的补充资源,就是每日巡逻。
菲里已经到了可以跟着成员一起出任务的年纪,虽然目前还只是在周边巡逻,但等他一点点熟悉流程,经验更丰富了,接触危险级别更高的任务也不会手忙脚乱。
看着菲里的身影离开后,雪莱在阿瑞斯的帮助下,稍微调整了依靠的动作,顺势张嘴喝了一口阿瑞斯递到唇边的饮品润润嗓子。
刚才负责巡逻的几个虫子离开后,剩下的基本上都是些经验丰富的,绝大多数都是熟悉面孔。
“说说看,今天晚上的任务谁带队?”雪莱看向其他几个眼熟的成员,不急不慢的扔了好几个问题,“对了,还有,我之前是不是给过你们一个线路图,拿出来。”
作为安塞尔家族的内部,没有谁比雪莱更知道其中弯弯绕绕的线路,他从一个成员手中接过他们今天的地图,想在上面做了一些修改。
但他的手指上被沙蚁的锋利的锯齿状口器啃咬的痕迹,一些肉被吃了,而最严重的地方已经能够看到里头血淋淋的组织。
“你帮我写吧。”雪莱先是随手指了一个成员,想了想又改口,“算了,阿瑞斯,你来写吧。”
对其他虫讲话,雪莱可能还需要解释,但对阿瑞斯讲话就简单许多,他能很快的领悟他的意思。
“差不多就这样…前段时间航线更改了一部分,按照我的这个新修改的来,你们都好好背一下交班时间,到时候撤退就从这里……”
雪莱把每条线路上的守卫们换班的空隙也写在了上面,中间的时间很短,一分一秒都不能耽搁。
“这是我知道的,我也不太清楚他们现在会不会换,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你们要抓紧…”
这可是事关生命的数字,飞影团的成员们一个个听得认真,听到雪莱说还有,更是聚精会神等着他接下来的内容,但半天都没下文。
雪莱犹豫很久,还是把已经到唇边的让他们看看安塞尔家族有没有在找人的话给咽了下去。
算了吧。
“……没什么,你们去吧。”
成员们离开时也都和之前的一样,不忍直视现在雄虫的身上的各种惨状。
带队的队长是罗德尼,算是以前飞影团里对雪莱挺好的一雌虫。
他有一条纵横在面部的疤痕,横跨整个鼻梁,不知道是被谁弄的,也算是雪莱对他最重要的一个记忆点。
小时候的雪莱因为他脸上的疤痕还挺害怕这个雌虫的,后来发现他还是挺不错的。
每次出去搜集补给时,罗德尼都会特意给小雄虫找一些小孩的玩具和糖果,但又因为知道小雄虫怕他,而托别的虫给他拿。
后来雪莱离开飞影团后,罗德尼也时不时会给他的星网发送邮件询问近况。
在知道他有了一对双胞胎后,还给两个素未谋面的小虫崽准备了一些小玩具,并附言:他们一定很像你。
罗德尼更像一位长辈。
他在离开时深深的看了一眼雪莱:“雪莱,既然你已经做出决定,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但如果…”
雪莱:“如果什么?”
“如果你有什么用得到我们,或者需要我帮忙的,一定要开口!好歹我们也认识相处这么久…”
见雪莱沉默,他也不再多说,把手上的绷带重新绑紧,戴好面罩,检查了下装备,最后又看了看阿瑞斯,走了。
*
洞穴又重新恢复了安静。
雪莱注视着他们离开的出口,突然想起来了另外一件事,他询问阿瑞斯今天是几号了。
说完后,他都还没等阿瑞斯回答,便用笃定的语气再次开口:“明天,明天应该就是军队回归的日子吧?”
阿瑞斯点了点头。
“这场战争打了这么久,这么久…久到我都已经快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雪莱喃喃自语,“有好一百年了吧?”
阿瑞斯点了点头。
虫族在星际上并非全然没有天敌,尤其是在这场战争开始之前,虫族内部就经常内战。
直到外敌入侵,虫族的内战也跟着被迫停止,几大家族商议暂时握手言和,放下恩怨,抱团迎敌。
这场战争持续太久太久,最后结果也算是输赢参半吧,耗费了巨大财力,就不知道,在战争结束后,这个“团结”还能维持多久。
“哎,我记得好像提前多久就开始欢迎来着?”
阿瑞斯不用说也知道雪莱想看什么,他在手腕的智脑上操作了几下,半空中出现一张光幕。
光幕上正转播着这次迎接军队的实时画面,大部队还没回来呢,就已经密密麻麻的等着呢。
几个比较有名的大家族纷纷扬起了旗帜,其中有一面旗就是安塞尔家族的旗帜。
除了帝国迎接这边有直播外,军队那边也有直播他们的航线,星舰内,不少板板正正端坐着的军雌,镜头从他们的脸上一一扫过。
最后停留在其中一个雌虫身上,他面容严肃,肩膀以及胸前挂着各种勋章…
他有着和雪莱一样的璀璨的金发以及碧波般荡漾的绿眸…
那就是是雪莱的大哥,是那个小的时候还会把雪莱举起来,让他坐在他肩膀上的大哥啊。
转播画面很逼真,真实到雪来以为是自己的大哥就在自己眼前,他在看了几眼后,听着主持在一个劲的夸赞他:“算了,关了吧。”
阿瑞斯立刻关闭了广播。
雪莱:“安塞尔那边呢?这几天还是和之前一样?”
阿瑞斯:“不,这几天派出来的虫比之前要多了。”
雪莱:“哦,那你说他们会找到我吗?”
阿瑞斯:“会,但以现在的速度,可能需最快也要十五天,但如果中途发生什么别的意外就不一定了。”
是啊,毕竟雪莱当初失踪时,外界预判也是以安塞尔的能力,最多十五天就能把三殿下找回来,但…实际上呢?
雪莱的目光中带着怀念:“你觉得他能坚持过十五天吗?”
没说这个“他”是谁,但是阿瑞斯心知肚明,是那个占据他身体的冒牌货。
“哎,真希望他能坚持久一点…”
阿瑞斯没说话。毕竟那时候的雪莱也并不是在问他问题,他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希望吧,要是这么快就坚持不了,那也太……无聊了。我会觉得很没意思的。”
*
事实证明,雪莱还是有些高估了,压根用不了十五天,仅仅不过第五天而已,那个“寄生虫”就已经不行了。
哪怕到了他本该困倦入睡的夜里,他也依旧睡不着。
仿佛这辈子和上辈子的角色发生了颠倒,夜晚的雪莱在掌控身体,表情镇定自若。而在身体里不停崩溃,大骂的角色又换成了上辈子气定神闲的“寄生虫”。
他崩溃了,
不停的骂雪莱就是个疯子。
“疯子…你真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你自己难道不疼吗?我死了,你一样也会死!你到底在搞什么?!你说话啊?我知道你听得见!!”
而当时的雪莱在做什么呢?他张口吃下阿瑞斯喂来的食物,又对着一旁的镜子笑了笑:“说实话,看到你疼,我就不疼了哈哈哈哈,我现在高兴得很啊,我从没有这么高兴过!”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无论对方在与他说什么,咆哮也好,咒骂也罢,雪莱都一律置之不理,仿佛听不见那样。
真高兴,真高兴啊。
原来安安静静看着观看别人发疯是这种感觉啊?置身事外,看着他歇斯底里,就像看戏一样。
“阿瑞斯。”雪莱轻轻喊了一声,“我要喝水。”
阴影处的高大雌虫走到雪莱身边,手上是早已准备好了他惯爱喝的饮品,他小心翼翼的递来。
而雪莱也实在是没力气了拿了,干脆偏过头借着他的口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白天晒太久,身体已经严重脱水,皮肤似乎还能感受到沙蚁啃食留下的幻觉。
这种虫子之所以能够在那样条件恶劣的星球生存下来,靠的就是强壮的颚部和颚板,咬取,切割,磨碎食物全靠它们。连最坚硬的星舰外壁都有可能被啃食,更别说皮肉。
它们的口器还会分泌一种特殊的唾沫,这种液体里有毒素,能够阻止血液凝固,所以那会儿雪莱的手臂肩膀甚至耳垂都在渗血…
他那时该痛的,他也该像那个“冒牌货”那样大呼小叫,但他没有,那双碧绿色的眼睛亮晶晶的。
喝完饮料后,他又看了一眼比记忆中沉默不少的雌虫,他眼里一片猩红。
“啧,哭什么?我都还没哭呢……好困啊,昨天晚上那个故事讲到哪儿了?继续讲吧…”
第114章 “恶毒暴戾”本土雄虫攻重生后
哪怕飞影团所有的成员都夸赞过雪莱是整个星际里最最可爱,最最懂事的小雄虫,但他的确不算多么懂事的。
作为安塞尔的三殿下,又是高阶雄虫,雪莱理所当然享受着最好的待遇,最好的资源。
他在主星的时候劣迹斑斑,哪怕在自己在意的血亲面前都不会有任何收敛,更何况在其他虫面前,他就是一个被宠坏了的,任性又骄纵的小雄子。
他自己从来不觉得那有什么,也没有谁告诉他这有什么问题,包括他的二哥。
在二哥还没有接触感染“寄生虫”的雄虫之前,在他还没有变得越来越不对劲、逐渐看不惯雪莱的种种行为时,他和雪莱的关系也算是比较好吧?
两个同胞的小雄虫经常一起结伴游玩,一起对家里的家佣恶作剧,在被发现后又一起手牵手逃离现场。
一口气跑出好远好好远后,两个小雄虫一起撑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气,然后相视而笑。
“看他们追着的那样,好搞笑啊!!!咱们就躲在这儿,等会儿等过来了再跳出去!”
雪莱:“好!”
他们一起搭积木,一起捏粘土,玩累了就一起抱着睡觉,哪怕睡梦中被照顾的家佣抱开时还会互相拉扯着彼此的手。
*
后来随着年纪慢慢长大,两人的精神等阶也开始逐渐显露。
大约也就是那时,等阶要稍微比雪莱低那么一点点二哥不再对雪莱说“以后二哥保护你”之类的话。
不知是他自己心里就是那么想的,还是别的什么虫告诉他的。
总之在有一次二哥和雪莱争执一个稀有宝石时,想也没想,脱口而出说他最讨厌雪莱了。
他说假如没有雪莱的话,他就是安塞尔家族里唯一的雄虫。
他认为雪莱拥有的一切本该都是属于他的,是雪莱抢走了他的关注、他的爱、他的资源、地位…
雪莱当时兜里还揣着从雌父那里讨来的糖果呢。
那是他最喜欢吃的,和普通的糖果不同,这种糖分更甜,且由于原产地偏远,产量低,导致很稀有。
雪莱还想着和二哥一起分呢,结果听到他说讨厌自己,抹了抹眼泪,也跟着大声喊:“你讨厌我,我也讨厌你!”
两个关系都很好的同胞小雄虫自此开始了谁也不理谁的冷战,而也是这场冷战过后不久,便发生了雪莱丢失事件。
尚且还是个幼虫的雪莱独自在编号为N77的荒星生存两月,直到被雌虫捡到,带回了他们的星盗团。
*
从那以后,以前那个爱笑的,有着雪白肌肤的雪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阴暗的小怪物。
刚被捡回来的小雄虫身上坑坑洼洼的,浑身上下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也不知道被养了多久,才终于把身上的伤一点点养好。
那时的雪莱性情大变,比以前在主星时的性格还要更喜怒无常,更加难以相处。
只要稍微一个不顺心就大喊大叫的砸东西,不是发出奇怪的怪叫,就是蜷缩成一团。
更多的时间里,他谁也不肯见,完全无法与之交流和沟通。
除了把他捡回来的阿瑞斯能够接近,其他虫都不行。且每次阿瑞斯回来,手臂和手上也都会多出不少新鲜的伤口。
而那些,都是雪莱弄伤的!
“那个小雄虫怎么样了?”有团里别的雌虫打量着阿瑞斯脸上有多出来的伤口,又连连摇头,“哎,也不知道他怎么活下来的,哎,你那件斗篷呢,还没拿出来呢?”
阿瑞斯摇头。
兴许是因为他当初就是用那件外套把小雄虫裹着带出来的关系,小雄虫一路上都闻着同一种气味,哪怕回到根据地后,也还是紧紧缩在斗篷里。
甚至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在阿瑞斯用各种法子把小东西哄出来以后。
小雄虫也依旧对那件破破烂烂的纯黑色斗篷情有独钟,无论做什么,去哪里,干什么,哪怕睡觉他都要抱着那件斗篷。
再不然就是阿瑞斯陪着。
*
从只肯蜷缩在阴暗角落里,不愿交流,再到慢慢试着走出去,试着和其他雌虫讲话,这个过程花了小半年。
也只有阿瑞斯有这些的耐心,耐心到在雪莱要第一次有主动出去看看的念头后,当晚就和其他雌虫开了一次紧急会议。
于是小雄虫第一次出来探索外面时,经过阿瑞斯的提前准备,外头一个虫影子都看不到,空空如也,任他探索。
第二次第三次…
阿瑞斯在角落里看着那个身上满是伤疤的小雄虫试探性的迈出犹犹豫豫的第一步,趴着闻闻,又仰起脖子闻闻那…
从一开始听到外头有一点点动静,就立刻跑回屋,到后来已经会分辨那些声音是什么…
等第五次第六次后,当时他们的所在地盘已经被雪莱完全摸熟,也就不害怕外面了。
*
第七次在阿瑞斯的引导下,开始对团里其他雌虫感兴趣。
虽然他感兴趣的方式并不怎么礼貌。
在看到对方手里有他感兴趣的东西,雪莱不知道怎么礼貌开口,只会学着以前的模样,颐指气使的让对方立刻给他。
“喂!站住,你手里的是什么?”他伸手,“给我,我要!”
那时团里的雌虫已经被阿瑞斯以及老团长提前嘱咐过,当然也不会和他争这个。
他把手里的刚下来的零件递给小雄虫。
假如那是一个有经验会察言观色的年长雌虫,那么应该就能看出小雄虫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有气势,也没有那么理直气壮,再认真观察一点,还会发现那双绿眼睛里满是试探。
只要他表情有一点不对,想来小雄虫应该会立刻跑掉。
很明显的细节,只可以那是一个还算年轻的雌虫,他没看懂那些。
再加上之前阿瑞斯抱着雪莱回来时,把他整个虫裹得严严实实的,他也没怎么看到。
哪怕提前被阿瑞斯嘱咐过,但对他的伤也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直到那时,才算看清。
小雄虫的脸上手上的皮肤凹凸不平,满是坑坑洼洼。
伤口有深有浅,有的已经长出来新肉,还有的还没完全好。
旧伤新伤叠加在一起,还有一些将蜕未蜕的褐色肉皮半翘着,这就是阿瑞斯口中伤口已经好很多的样子?!
如果这是已经好很多的样子,那之前严重时得多恐怖啊?
光是想想,那位雌虫没忍住,轻轻吸了一口气。
也就是这么小小的变动,被小雄虫听到之后,立刻像一个充足气的气球,砰的炸了。
他一把扑上去,撕咬雌虫的大腿,用在雌虫看来几乎挠痒痒的力道攻击他…
半天也就弄破了一点皮,还是因为他手里拿着边缘锋利且尖锐的零件,不然那点皮都弄不下来。
*
后续当然还是阿瑞斯去哄的,哄了好久好久可算是哄好。
把雪莱哄好后,他又立刻去找了当时的年轻雌虫。
“我不是跟你们说过吗?他现在脸上的伤还没好,让你们到时候看到他,脸上不要露出惊讶,或者别的表情……”
年轻雌虫还是愣愣的:“…我知道,但我没想到他伤这么严重啊。”
雄虫对雌虫有一定的吸引力,但也总会有那么几个特立独行的雌虫并不喜欢雄虫。
更何况,当时的雪莱并不漂亮,是个丑八怪,让几个本来对雄虫充满幻想、但又一辈子没见过雄虫的雌虫还有些失望。
“……搞不懂为什么要把他留着?阿瑞斯你也别摆出一副团长的样子,你以为你是谁?”
老团长那时还在,最后是他出来把吵吵嚷嚷的局面控制住,先教训了趁乱发泄不满的几个雌虫,又跟着阿瑞斯去哄生气的小雪莱。
“他真的没有那个意思,他就是想着零件太锋利了,担心您被弄伤了…”
老团长解释完看向那天那个雌虫,语气稍微加重,“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
后来又过了好久好久,一个小脑袋才从里面探出来。
他在看清楚阿瑞斯的位置后,立刻冲了过来,麻利钻进衣服里,手脚并用的讲整个身子挂在阿瑞斯身上。
那时的阿瑞斯也还没完全成年,但他的反应已经极为迅速了。
他俩配合非常默契,一个往身上挂,另一个则熟练的用衣服把小东西裹住,隔着衣服轻轻抚摸他的脊背:“没事了没事了。”
然后,雪莱一口咬在了阿瑞斯的肩膀…
*
小雄虫脾气是挺差的,因为他的关系,当时团里还流失了几个本就志不在此的雌虫…
留下来的基本上都是一些年长雌虫,他们经历过太多坎坷,大风大浪见得多了,也不觉得雪莱脾气怎么样,反而心疼他的在荒星上的经历,处处让着他,顺着他,只要在他表现出一点点安静时,便立刻夸赞他。
说来也奇怪,他们越是夸雪莱听话,越是夸他懂事。
慢慢的,原本暴躁又易怒的雪莱反而真的一点点安静下来,并表现得越来越乖巧了。
在老团长以及阿瑞斯的一再保证下,他渐渐也相信了自己不是被抛弃的,只是运气不好,一不小心走丢的。
他也开始乖乖配合养伤,并期待等伤好后回家的场景。
有时候在听到阿瑞斯连声夸他,说:“咱们家雪莱真乖啊,简直是整个星际里最最可爱,最最懂事的小雄虫了。”
小雄虫还会认真的摇头,认真的反驳:“不不不,我不是你家的,我是安塞尔家族的。等我身上的伤好了,我要回去的!”
从小听着家族的辉煌史,他自然非常自豪于自己的姓氏,连过家家时,胸口小名牌上都要写自己的全名:
雪莱·安塞尔
可惜,阿瑞斯好不容易把小雪莱身上的伤养好,舍不得吃舍不得吃,终于把他从丑陋的小怪物养成白白净净的小漂亮。
等一切都弄好了,他巴巴给安塞尔送回去后,没多久,居然又被折腾成了以前的样子…
记得刚离开飞影团的那天,雪莱像小时候那样叠在阿瑞斯身上睡觉,他不安的询问:
“听说安塞尔在我失踪以后,又多了一个小雄虫,我回去以后,他们还会爱我吗?”
“会的。”阿瑞斯亲亲他的额头,“雪莱现在这么漂亮,怎么会有虫不喜欢雪莱呢。”
样貌已经是少年模样的雪莱半信半疑的应了:“好吧。”
“睡不着吗?我给雪莱讲个故事吧,就讲你之前最喜欢听的那个怎么样吗?”
“好。”
*
一个故事,在第一次听时是新奇的,还会好奇后面发展如何,会精精有味的回顾,但第N次听时就没了当时的心境。
雪莱眯着眼睛听着那个他早就已听过数遍的睡前故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听的关系,还是因为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总觉得有些情节居然和他记忆中不太一样了。
故事很简单,讲的是一个不幸漂亮的小王子因为邪恶巫师而变成了一只丑陋的小泥鳅,不幸流落到了恐怖黑森林里。
故事的过程是小王子一路冒险,一路认识了不少好朋友,他们越过沼泽地,穿过黑漆漆的森林,踏过河流,历经千难万险,最后终于回到属于他的世界。
阿瑞斯缓缓的讲述着故事的结尾:“最后的最后,小王子解开了巫师的魔法,回到了小城堡,重新戴上了属于他的皇冠…”
故事结束了。
“然后呢。”眯着眼睛的雪莱追问。他以前每次听到这里时都会满足的睡去,这次他继续追问,“然后呢,后面还有吗?”
阿瑞斯愣住,低头看了看手里已经翻得破破烂烂的画册,这已经是最后一页了。
“没有了。”
“哦。”
雪莱还是躺着,但稍微换了一些姿势,他身上太多伤,稍微一碰到就很疼,他又不让阿瑞斯给他上药,就只能减少动作。
而他活动的整个过程里,阿瑞斯都小心翼翼的扶着雪莱,好像在扶着一张已经遍布裂纹,即将破碎的玻璃。
“慢点,慢点…”
雪莱本人反而没有阿瑞斯那样小心慎微,他就仿佛完全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一般。
他把脑袋搭在雌虫的肩膀上,也把脸颊上的血蹭但他肩伤,同时小声的自言自语道:
“小王子如果真像故事里说的那么受宠,他怎么会那么轻易的被巫师带走了?
“如果他真的那么重要,怎么会丢失那么久,还没谁出来找他?而且回去后就真的可以幸福的生活下去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无解。
雪莱上辈子在临死之前都一直想不明白一个问题,为什么以前那么喜欢他的父母在他回去以后会那样对他?
他问过那个奇怪的声音,那个声音说他不具备感情,也无法回答他如此深奥的问题。
这个问题得很久很久以后,雪莱才能从他的一个新好友那里得到一点大概的解答。
“他们对你肯定是有愧疚的,但也正因为愧疚,所以才不愿意见到你,因为一见到你就会回想起曾经犯下的错,没有谁会愿意一直被提醒,更何况你那时的脾气……”
现在的雪莱不知道,阿瑞斯也无法为他解答,他能做的也只是轻轻的哄着他。
一如小时候那样,他释放出独属于他的信息素轻轻的包裹着伤痕累累的小雄虫。
一般来说,都应该是雄虫为雌虫做精神疏导才对,但到了阿瑞斯和雪莱时,居然倒了过来。
但他们自己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阿瑞斯。”
“恩。”
“我还是睡不着…”
那时夜已经深了,按照正常的作息时间,他早就该休息了。
但或许是之前那种无法自己控制身体的阴影过于深厚,雪莱与其说是睡不着,倒不如说是舍不得睡去。
他尝试着自己动了动手,感觉到身体听自己使唤后,心里喜悦了几分,更加不愿睡去。
“你见过我那两个虫崽吧?”
雪莱开始没话找话。
阿瑞斯则恩了一声。
雪莱:“他俩长得像我吗?”
阿瑞斯:“有一点像。”
雪莱:“…喜欢吗?”
阿瑞斯喜欢也生不了,他虽然是雌虫,但因为早些年的一场事故损伤了身体,导致他无法生育,这是他一直无法释怀的事。
“嗯,很可爱,我看到他们了…”阿瑞斯说着又顿了顿,“他们的雌父没死之前,我也见过…”
*
众所周知,每位雄虫在成年后每月都能在雄虫保护协会凭借身份ID领取一笔不菲的补贴。
但也只有雄虫自己知道,这个补贴当然不是无偿的,领取的同时也有必须要完成的义务:
他们需要定期前往雄虫协会,为他们提供一些信息素,以及各种体,液。这个范围非常大,包括但不限于血液、汗液,唾液,尿.液,等等一切分泌液。
这些东西最后都会被制成价格高昂的抚慰剂,在有些地方也被称之为抑制剂,可以让那些陷入发热期的雌虫得到短暂的精神安抚。
雪莱作为高阶雄虫,他的补贴额度要比普通雄虫更高一些,相对应的,他定期所提供的指标也一样比他们高一些,甚至还比他们多一项义务捐献。
其中会有一些极为幸运的雌虫,能够通过雪莱每月的义务捐献,怀上虫蛋。
双胞胎的雌父就是这样的幸运虫,假如他没在现场上死掉的话,虫崽将会由他自己抚育长大。
但他死了,虫崽就面临两个去处,要么专门的机构,要么就由他们的雄父接手。
雪莱也就是这么接手的。
*
那两个崽子和他相处了一段时间,再怎么也还是记得一点,至于他们的雌父,他见都没见过,突然听到阿瑞斯说起他。
“你怎么见到他的,难不成还是你认识的?”
阿瑞斯含含糊糊的应付了过去,大概就是他的确认识,算是旧识。
“哦…那还挺巧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雪莱已经困得不行了,不止是精神,还有身体伤口的双重折磨。
他尽可能让自己保持清醒,像小时候那样手脚并用的挂在阿瑞斯身上:“抱我出去吧?我想去洞口看看…”
阿瑞斯刚想说什么,雪莱接话:“我已经不是小时候那样连信息素都不会控制的我了!”
阿瑞斯答应了:“好吧。”
*
那天他们俩在洞口待了一晚上,在天色渐明时,雪莱能感觉到身体渐渐不受他控制了。
最后他死死抓着阿瑞斯的肩膀:“你不能帮他!”
他硬是看着阿瑞斯点了点,这才放心的陷入昏迷。
再度醒来,外头的天又黑了,身上的伤也比之前还要重一些,至于阿瑞斯……
雪莱当时只顾着挨个挨个数着多出来的伤,完全都没在意他的脸色如何。
“嗯,比多少多了…”说话时,嗓子已经完全发不出声音了,但他的表情却是喜悦的。
在借着阿瑞斯的手一点点喝下水后,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怎么样,怎么样?今天他怎么样,有没有说什么?”
阿瑞斯沉默良久后,还是详细的告诉他昨天发生了什么。
雪莱听得格外满意,那双漂亮的绿眼睛里满是雀跃:“今天比昨天要早一点诶。”
以前都是午夜十二点,但这一次他可能坚持不下去了,才十点就已经…
雪莱盯着手臂上新多出来的被原始虫撕咬过的伤口,喃喃自语:“也不知道他能坚持多久…”
*
曾经的雪莱坚持了三个月,那个“寄生虫”比雪莱想想得还要弱一点,第一天和第二天的时候还有功夫嘴,第三天就开始求饶,到第六天就精神崩溃了。
第十天的时候已经没有办法正常沟通了,到十五天的时候,雪莱白天偶尔也能控制身体了。
阿瑞斯刚要提出要不要先停止,就被雪莱暼了一眼,他那时候嗓子都已经哑了,说话声音微乎其微:“继续。”
又过去了几天,雪莱能够控制身体的时间越来越多。
——居然连20天都没坚持过。
“也不过如此嘛…”
雪莱吩咐着阿瑞斯把自己抱进一个装满药浴的桶里。
这种药浴能够更快的促进皮肤生长,但同样的,它也有一个显著的副作用,伤口面积过大时会非常非常疼痛!
当时还是白天,雪莱想再刺激一下,看看那个“寄生虫”到底还在不在。
就在他身体刚刚没入药浴时,随着剧烈疼痛伴随而来的是那道脑海里的惨叫声。
那个声音翻来覆去的骂雪莱是个疯子,说他本来命就不长了,还要这样折腾,不是赶着找死吗?
“那就一起死。”
雪莱说这话时,表情和语气都很很平和,没有一丝丝起伏,就好像是在说着和他毫无关系的话。
“我无所谓了,无论活着还是死了对我来说,都无关紧要,只是你啊,你好像很想活下去呢?”
脑海里的声音比最开始虚弱了不少,他甚至已经无法再和雪莱争夺控制身体的权利:“这就是你的目的?你做这么多就想逼我离开?”
“不不不,不是逼。现在情况变了,你爱离开就离开,不离开就不离开。我会很高兴有谁能同我一起回忆我的往昔。”
雪莱笑得眉眼弯弯,配合他漂亮的容貌,显得无辜又可爱,只是说出来的话就没那么好听了。
“你拥有我之前的记忆,想来也能够看到我以前的经历的那些。既然你想霸占我的身体,那么也不能只拥有我的地位和财富吧?这些经历也要一起接纳吧?不然你怎么成为我?”
“我可没有故意针对你的意思,我以前都能挺过来,你怎么就不行呢?是不是?”
“你之前不是挺能说的吗?”
“不不不,你理解错了。我现在已经不希望你离开了,我希望你能多坚持一下,一定要再坚持下去啊,不然我多无趣啊…”
*
阿瑞斯当然听不到那个“寄生虫”对雪莱说了什么,他只能看到雪莱的表情,也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雪莱的心情很好。
他那样…高兴,一会儿哈哈大笑着,一会儿紧紧抿着唇,抓着桶沿的指关节用力到发白。
又过了一会儿,身体的控制权短暂变成了那个寄生虫,他眼巴巴看着阿瑞斯:“疼,我疼…”
又过去几秒,表情又恢复雪莱平时的样子。他控制着整个身体连带着脸一起沉进浴桶里。
他在桶里蜷缩着,紧紧的抱着自己,这个姿势刚好能够让周身都能泡到药浴。
但在阿瑞斯看起来,雪莱那时好像是回到了蛋壳时期,看起来…好可怜啊。
他身上的细小的伤口实在是太多,刚淹没进去,桶中绿色药水瞬间变成血红色。
但沉在里面的雪莱除了身体痛到抽动外,他自己没发出一丁点声音
又待了一会儿,等雪莱再次浮出水面时,他脸上的伤已经肉眼可见的愈合了不少,不过依旧还是可怖。
雪莱睁眼,笑眯眯道:
“他消失了。”
第115章 “恶毒暴戾”本土雄虫攻重生后
雪莱上辈子也想用这种法子逼迫那个“寄生虫”离开的。
不过那会儿一来他毕竟还在城堡里,想弄伤自己的范围比较有限,二来身边也没有可信任的帮手,等于是孤军奋战。
最后就算他想法子把自己弄伤了,那个东西也不知道怎么的,他好像会一种很奇特的术法,不管身上有什么伤,他自己一会儿就能治好。
他还会用很平静的语气让雪莱别折腾了,都是白费力气。
但N77那边可不一样…
他就算能治好一只虫的咬痕,跟着又会有更多的上来咬他的,那点精力支撑不了多久的。
没有了那个什么神奇的“术法”支撑,他和普通人也没什么两样。
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清醒的感觉到自己的皮肉被那些沙蚁啃食,同时还要被灼烧的烈日干烤着。
烫伤,咬伤,还有耳边沙蚁穿梭于沙粒里的沙沙声,身上被虫啃咬着,这是一种精神上和□□上的双重伤害。
对这样一个过往被捧着的“小师弟”来说,的确太陌生了,但对雪莱来说,确是再熟悉不过的记忆。
那些可都是他午夜梦回时经常梦到的画面啊,他比他可熟悉太多太多了。
那段时间系统也自己去拿了一些所谓的它需要的、据说能够补充它能量的物质。
反正两方合作很顺利。
那个冷冰冰的声音还曾对雪莱提到,说它可以在夜晚也帮他屏蔽掉疼痛方面的感知?
也就是说,白天的疼痛归白天的冒牌货,夜晚的雪莱可以不用感受那些疼。
【您考虑得如何?】
因为雪莱和那个系统间的交流一贯都是在脑海里,所以从外表看起来,他只是在发呆。
他没着急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把目光移到了阿瑞斯的身上,饶有趣味的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那时的雌虫正在给制作一种雪莱以前很喜欢吃的小吃。
将可食用腊和各种口味的甜浆果酱混合在一起,利用模具可以压成各种形状。
吃的时候,把蜡糖放进嘴里一直不停的咀嚼,等把里面的甜味吃完,没味道后再吐出来。
正确的吃法的确是这样,不过那时的雪莱一身的伤,一点咀嚼的力气都没有,连喝水都得阿瑞斯一点点喂着,糖也不例外。
阿瑞斯没有加可食用蜡,只拿出不同口味的果酱,只要雪莱的眼神瞟向哪一个,他就捏着小勺子很小心的喂到他嘴边。
雪莱张嘴尝下,味蕾的甜味也算是短暂的让他转移了对躯体疼痛的注意力。
吃完这个口味的,他微微又扬了扬下巴示意阿瑞斯再给他拿另一个口味的。
本来吃这种蜡糖是为了吃到那一点甜味,加可食用蜡也只是为了延长咀嚼时间,缩减成本而已。
“这个吗?”
“嗯。”
阿瑞斯一勺勺喂着,雪莱只需要张一张嘴就行。
身上的疼痛当然很疼,被鲨鱼啃咬了一整个,白天夜晚都还能隐隐感受到皮下的阵痛。
但是……
比起身上的疼痛,雪莱那时更加能感受到的事眼前雌虫看向他的目光里是满满的担忧。
他已经很久没有被谁用如此专注的眼神看着了,他正在被担心,正在被心疼。
“怎么样,甜吗?”
雪莱点点头,张开双臂示意阿瑞斯抱着自己,但却在心里对那个冰冷的声音说: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不用了,不用帮我屏蔽。】
*
身体里住着另外一个灵魂是一种什么的体验?
雪莱只觉得很恶心。
他的领地意识一向很强,自己的地盘被外来者强行占领不说,对方竟然还字。异想天开的想把自己赶出去?
这怎么可能,他就是把自己毁了也不会白白让给他的。
哪怕雪莱一直对于活下来并很深刻的执着,他很早就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会早死的结局。
不知过检查过多少次,得到的始终都只有同一个回答。
直到出现这次意外,他的身体被侵占了,他也同样看到了对方脑海里的记忆。
那个“外来者”会很多很多雪莱看不懂的东西,其中似乎就有能够治好他身体的办法。
都不知该说是幸还是不幸。
雪莱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阿瑞斯,想把先那个外来者逼走了再说。
而这一等就是二十三天,
那个东西终于,终于没了。
在感觉没有挤压感后,雪莱甚至和那个声音做了一次确认,确认他的确不在了。
【是的。】
*
雪莱从一个血淋淋浴桶中探出脑袋,满是伤痕的手扶着桶壁的边缘,哑着着嗓子在吩咐他换下一桶。
这种药浴效果好,不仅能有效杀死那些残留在他皮下的沙蚁,也能那些产下的卵也一起消灭,更能对他们含有毒素的唾液进行消毒…
好处很明显的同时,坏处更明显,药材的刺激性极大,非常痛苦,一般都是军雌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用来消毒用的。
身为雄虫的雪莱那时已经疼得面无血色,身体不受控制的颤动,桶里的绿色的药浴被染一桶血水,表面密密麻麻的漂浮着一层层沙蚁的尸体。
还有一些无比顽强的沙蚁正顺着手臂往上爬,被雪莱轻描淡写的捏住,扔进了药浴里。
在雪莱让他再去泡一桶新的时,阿瑞斯拦住他:“雪莱,我们可以用治疗舱的!”
*
自从他开始和那个“寄生虫”做抵抗开始,雪莱每天清醒的时间就少得可怜了。
晚上清醒的那一会儿,他也很很少和阿瑞斯聊别的天,更多的是叫他一遍一遍的复述白天时发生的事。
他恨不能自己亲自看,可惜那段时间的精神实在是太疲惫了,白天的他基本上都在沉睡。
好在这场拉锯战终究还是结束了,雪莱还是赢了。
“阿瑞斯?”
“你怎么了?”
雪莱好久没有认真看过阿瑞斯了,这下认真打量,才发现他竟然变得如此…憔悴。
下巴处胡子拉碴,眼睛里满是红血丝,看起来好像这二十天里痛的不只有雪莱,还有他。
他好像也能切身感受雪莱的疼痛一般。阿瑞斯继续和雪莱建议:“用治疗舱吧。”
*
看雪莱还是不说话,沉默着,阿瑞斯想了想又飞快的补充:“别担心,咱们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有很先进的治疗舱了,不会再让你像之前那样……”
“而且,那个小偷已经不在了,咱们就…就不泡那个了,好不好?”
阿瑞斯看起来真的很着急,生怕雪莱还要继续泡那桶效果很好但格外刺激到药浴。
他一副想要抱雪莱,但看着他满身的伤口又不知道从何下手,生怕哪个动作给他弄伤了。
总之那个表情格外…滑稽?让雪莱都忍不住笑出声了。
“你会很疼的…”阿瑞斯强调,眉头皱得紧紧的,又重复了一遍,“你会很疼的…”
其实雪莱不怎么在意这个,身体疼痛到极致,神经已经近乎麻木,疼痛反而成了一种习惯。
但……看了看雌虫几乎哀求的眼神,他最后点了点头,妥协道:“那…好吧。”
*
在被阿瑞斯抱着出去时,雪莱的余光处看到之前前一晚的战利品已经被收纳规整好了。
阿瑞斯也是熟练拐了一个弯进入到了另一个后期开凿的洞穴里,里头是阿瑞斯的房间。
虽然据点是在地底下,但这处的内部比雪莱小时候住的那处要好太多了。
起码空间够大,看着并不逼仄,呆在里面也不会觉得憋闷。
松软的床,浅色的家具,墙壁四周内嵌着温暖的灯具,顶上还有漂亮的星空顶。
“这个……”
雪莱之前都没仔细瞧过顶上,那时满脑子都是想着怎么把那个“寄生虫”从自己身上弄走,也实在是分不出别的心思去注意其他。
而现在也就稍微一扫眼,他还在房间里看到了好几样眼熟的东西。
除了之前就已经看到的他从垃圾场里捡回来的团子沙发外,还有地上拼凑起来的火车轨道、一只缺了眼睛布偶兔子、从不同颜色轮子的小车车。
轮子都是阿瑞斯从不同的玩具小车上拆下又重新组装的,都是些捡回来的垃圾罢了。
想想真是贫瘠啊,但那时的他居然还挺快乐的…
*
“嗯,想着你以前挺喜欢的,所有搬的时候也一并拿上了。”
阿瑞斯轻描淡写的补充:“这里是一个新开发出来的临时补给点,还有更多的东西被我另外一个更大的据点里了。”
把据点分散开,东西也分开,这样对于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的飞影团来说会更安全一点。
这一点都不用阿瑞斯特意解释,雪莱都知道的,他重新打量了一下内部房间。
比他以前住的那间大了不少,大致布局倒是挺像,还比之前多了很多东西。
其中最明显,也最吸引眼球的就是一款最新版的治疗舱。
舱体的颜色是银白色的,形状有一点像是巨大的胶囊,舱门的把手处显示着解锁图标。
记得他前一天晚上都没有看到吧?想来应该就是在他昏迷期间,阿瑞斯弄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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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莱之前也听说过这款,也观看过他们的模拟视频。
新版治疗舱为了更好的运作,在患者进入舱体后会自动释放一种气体让其陷入昏睡。
在确认伤患者的确睡着后,才会让富含修复因子的营养液充满舱体,侵泡患者全身,开始进行治疗。
修复的时间长短则和身上的伤情的严重程度有关,越严重的伤,也就需要更多的修复时间。
好处就是只需要睡一觉身上的各种伤都好了。
坏处是与之相匹配的营养液很贵,非常非常贵,都快比本身的治疗舱还要贵了。
是需要单独另外购买的。
并且…几乎市面上所有流通的治疗舱内部都配备自动识别身份ID功能。
这一点是为了让患者在治疗舱治疗期间也不会觉得无聊,能够连接上星网打发时间。
但对于雪莱来说,他需要考虑到更多,例如自己只要躺进去,被识别到ID,等于是在明晃晃发送位置。
他现在还不是很想回去,也不是很想暴露飞影团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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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莱只稍微犹豫了几秒,阿瑞斯似乎立刻看穿他的心思,告诉他不用担心,他对治疗舱进行了拆解,做了改装。
“你没发现,外观和你有什么不一样的了吗?”
经他这么一提醒,雪莱开始认真打量,果然发现舱门处有几块好像不太一样。
“我稍微做了一点点修改。”阿瑞指了指舱门,“这里,我改成了可视化。”
说着,他当着雪莱的面操作了几下,原本银灰色的舱门顿时变成半透明状,隐约还能看到上面一些基础的操作键。
“除了舱门,我还拆除了内部的一部分…”
“哦?”
阿瑞斯说经过他改装后的治疗舱不会自动识别ID,更不会泄露数据。
雪莱对这块不是很懂,但大概也明白这样的好处,哦了一声便开始观摩起阿瑞斯往舱体注入营养液。
想起这东西昂贵的价格,又想起阿瑞斯一直以来抠门又吝啬的性格,他笑道:“这东西在黑市上得花不少钱吧?心疼不?”
“还好…”阿瑞斯一本正经的解释,“我还有点庆幸之前多囤了一点,不然短时间内可能都找不到这么多。大量收也很容易被注意…”
雪莱还以为这些东西是阿瑞斯在他他昏迷期间弄的,还在心里感慨这效率太快了,原来是早就有的。
雪莱:“那之前……”
阿瑞斯:“之前是因为放在隔壁房间…那时你没看到,我拿东西盖着的。”
雪莱:“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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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阿瑞斯已经将很大一桶营养修复液倒完了,开始注入第二桶。
雪莱那时被阿瑞斯放在软乎乎的团子沙发上。
他身上披着阿瑞斯的衣服,里头的伤也在不久前被阿瑞斯做了简单处理,为他涂上了药。
药效发作还算快,反正涂上没一会儿,他已经感受不到一丁点疼痛了,还能饶有兴致的看着阿瑞斯的动作。
耳边听那咕咚咕咚的声响,恍惚间好像他注入的不是修复液,而是昂贵的通用星币。
一看一旁的箱子里似乎还没好几桶呢。
这种修复液不仅昂贵,购入时还限量,雪莱之前的确听说会有一部分二道贩子会私下囤积一部分再高价卖出,从中谋利。
雪莱:“这样也好,多囤点还能卖出去,给团里当经费。”
“我囤这些不是用来倒卖的…”阿瑞斯倒好修复液,把空瓶放好,一面低头操作着面板,一面回答着雪莱的问题。
“我之前一直想着,要是当年能有这个,你也就不用受那么多罪了,想到就囤一点,想到就囤一点,然后就这么多了…”
“好了。”阿瑞斯设置好了面板,调整好了治疗模式,又检查了最后一遍。
“一共分为三个教程,第一次治疗时间可能会长一点,需要两天,第二次是一天,第三次就只需要半天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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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瑞斯还是和以前一样,只要雪莱和他在一处,他总习惯把什么都替他做好。
调试好机器,阿瑞斯又小心翼翼的将脚腕受伤,无法行动的的雄虫打横抱进治疗舱。
“对了,雪莱,这一款要……”治疗不同,所以进入时是不能穿衣服的。
阿瑞斯的提醒还没说完呢,舱内的雪莱已经把身上的外套脱了递了出来。
同时半开的舱内还传来他的取笑声:“阿瑞斯,你转过来啊,不是,你转身干嘛,以前又不是没帮我洗过澡…”
以前的阿瑞斯的确给雪莱洗过澡,但那时的他只是幼龄雄虫,现在他已经是亚成年了。
雪莱语气揶揄的打趣道:“我还以为你把舱门改成半透明就是为了……”
“当然不是。”阿瑞斯急忙反驳,“只是这样好观察治疗进度而已…”
雪莱:“哦~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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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阿瑞斯还是听从雪莱的话转过身,手下操作着舱门关闭并启动深度治疗模式。
新版治疗舱的确比旧版更快捷,显示器上计时器还不到半分钟,舱内的雪莱就一点点闭上眼睛睡着了。
而外头的阿瑞斯缓缓吐出胸口的浊气,表情慎重又小心翼翼的低下头,轻轻吻在透明舱门上,隔空吻在雪莱的额头。
就雄虫对于雌虫的吸引力来说,一位雄虫正不着丝缕的躺在舱内的,他不该一点反应都没有的,但阿瑞斯的确就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欲.念。
只是看一眼现在的雪莱,阿瑞斯便喉头梗塞,心脏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雪莱白皙的皮肤上遍布伤口,都是那种非常小的,被啃咬留下的坑坑洼洼。
裸露在外的四肢是受伤最多的区域,不仅被沙蚁啃咬,还有被毒辣太阳灼烧的晒伤。
以及…之前被他自己亲手折断的脚腕由于没得到妥善医治,现在肿得高高的,整个脚踝部分扭曲着,几乎坏死…
雪莱就那么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配合上身上可怖的伤痕,不说他睡着了,说是被凌虐致死的,估计都不会有谁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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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二十多天里,阿瑞斯几乎没怎么合上过眼睛,雪莱睡不好,他也跟着陪着他一起。
大部分时间里,雪莱会让阿瑞斯复述白天的事,他喜欢听,尤其是听到那个冒牌货特别凄惨的样子他就会乐得笑出声。
还有剩下的时间,他就会让阿瑞斯一遍遍叫他的名字。
“雪莱…”
“嗯。”
“雪莱”
“嗯。”
雪莱也会主动开口问阿瑞斯:“你现在看着我,我是谁?”
阿瑞斯则会认真的凝视他的眼眸:“雪莱,你是雪莱。”
“你更喜欢我的,对吧。”他反复的确认,“对不对?”
“对的,我只要雪莱…”阿瑞斯强调,“我只要我的雪莱…”
以上的对话几乎每天晚上都会重复不下十遍。
兴许还是之前留下的阴影太过于深刻,雪莱才会固执的想从阿瑞斯口中一次次确认自己被坚定选择的答案。
记得在中间的第六天还是第七天时,雪莱像小时候那样靠着他,半眯着眼睛:“阿瑞斯,我跟你说个秘密。”
他神神秘秘的说:“其实我不是高阶雄虫,是安塞尔家族买通了做检查鉴定的部门…”
他们那时候太需要一个高阶雄虫了,前面一个并不是那么第二个必须是,就算他不是,他也必须得是。
雪莱:“你早就知道了?”
阿瑞斯:“没有。”
“那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的样子?”阿瑞斯过于平常的反应让彼时的雪莱不是很满意,他说:“你该露出一副很诧异的样子才对…”
阿瑞斯也很配合诧异了几秒,然后又被雪莱说太假了吧。
两人一阵沉默。
约莫几个呼吸间,雪莱再度开口,他重复了一遍:“阿瑞斯,我不是高阶雄虫…”
阿瑞斯注意到他有点干躁的嘴唇,自然的拿起饮品递到他唇边喂他喝一点水:“可你就是雪莱啊。”
雪莱闻言高兴得笑了,那双漂亮的绿眼睛里满是星光点点,他近乎撒娇的对阿瑞斯说:“你抱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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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去几天,估摸在那个冒牌货彻底离开的前三天夜里,雪莱依旧还是没睡多久就醒了。
醒来的他突然心血来潮,他想让阿瑞斯抱着他到洞口去看一看。
阿瑞斯也跟着照做。
抱起来的时候,怀里的雄虫瘦得不行,轻飘飘如一片纸片,一点重量都没有。
雪莱望着头顶墨色的天空,呆呆得看了很久很久很久。
在阿瑞斯还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他的身体因疼痛而不自觉的颤动:“阿瑞斯…”
阿瑞斯的嗓音同样沙哑:
“嗯,我在。”
“如果,如果这个办法都没办法把他逼走的话,那……你就像上一次那样…把我杀了吧。”
上一次?
什么上一次?
什么把他杀了?
阿瑞斯当时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但雪莱没有给他重复第二次,他当时太疲惫,说着说着便闭着眼睛睡着了。
因为怕他在外头吹太久风对身体不好,阿瑞斯特意用身体出风口为他挡着。
那时的雪莱全程睡得不是很安稳,也不知梦到什么,一直在说梦话,不到半个小时又醒了。
外头的天还没亮,离天亮还有一会儿,而雪莱醒后的第一反应是先动了动手指。
在发现自己的手还能被他自己自由控制后,雪莱肉眼可见的长长松了一口气。
“还有多久天亮?”
他哑着嗓子问。
看到他这个样子,阿瑞斯的胸口莫名一阵绞痛,尖锐的疼痛蔓延到手指尖都是麻麻的。
他从没有那么一刻,后悔当时把雪莱送回去了,如果不是这样,他估计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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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莱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想发脾气就发,现在的他变得格外…胆小。
刚躺进治疗舱时,他面露不安的询问阿瑞斯:“你会一直在旁边吗?”
阿瑞斯点头:“别担心,我会的,我会一直守在您旁边的。”
在听到他坚定的回答后,雪莱这才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而外头的阿瑞斯也的确像他答应好的那样,在整个治疗期间,都一直守在治疗舱旁。
中间时不时有飞影团别的成员过来和阿瑞斯汇报外头的情况。
他们手里拿着雪莱的悬赏,时不时担心的看看治疗舱里的雪莱。
“那边的据点已经在搜了,不过我们也转移得差不多了,要不暂停一段时间避避风头?”
阿瑞斯的半张脸在阴影里,哪怕面对的是和他朝夕与共的团员,但他依旧还是维持着保护的动作。
只要有谁有任何反常的动作,他立刻就能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