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米文学 > 古代言情 > 骗心为上 > 完结&番外
    第77章


    谢珩刚苏醒不久时,便煞有介事地问道:“我躺了多久,如今是几月?”


    沈昭观他神色急切,不解道:“已是八月末了,你当务之急是养好身子,还有何要紧之事不成?”


    当然要紧!因着老夫人回府前,相看的黄道吉日正定在九月,只是沈昭不知罢了。


    谢珩轻吁出一口气,幸好尚未错过,他前半生护长安安定,剿外族势力,曾一直将生死置之度外,却在见到沈昭掉下悬崖那刻突然慌了神。


    鬼门关走这一遭,当整个世界只余下一片漆黑,他眼前浮现的不是战场上的金戈铁马、不是打败孑于的畅快、不是帝王封赏和功名利禄。


    而是沈昭站在檐下,弯着笑眼每每等他回府时的场景。


    初见她时她狼狈得不成样子,衣裙被污泥沾染,青丝凌乱,却独独烙印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为了再见她一面,他硬是从鬼门关爬了回来。


    若他能活下去,第一件事便是迎娶她,护她一世安稳。


    四年前,他们草草办了仪式,可他心中始终有愧,虽然当日有媒有聘,可毕竟三书六礼不全,他不想沈昭一直无名无分,他要堂堂正正迎她过门。


    他笑得明媚,目含情意:“娶你过门,是我眼下唯一紧要的事。”


    沈昭的指尖被他握在掌中,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手背上的浅青色血管,淡淡的绯色蔓上她的脸颊,明明连最亲密的事都已做过,可当他赤诚热烈地说出“娶你过门”时,她仍觉得一股热流从脊背窜上来,烧得耳尖发热。


    谢珩凝眸望她的眼神太过灼热,让她不禁想起喜烛高烧的那夜,他也是用这样的目光,一寸寸将她融化。


    她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他拇指恰好按在她腕间的脉络处,那里正跳的厉害,怕是连他都察觉到了。


    “怎么不说话?”谢珩低笑,声音里全是沙哑的蛊惑,“莫非我的诚意还不够?”


    他故意用指腹在她掌心画圈,轻轻摩挲反复纠缠,酥麻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颤,令她不由得想起每每欢好后,他都会如此,偏要在她身上每一处勾画,夜夜不休。


    “那那你身子可要快好起来。”她声音细如蚊呐,连自己听着都羞,分明不是不经人事的少女,怎么还像个新嫁娘般臊得慌。


    偏偏谢珩故意使坏,他忽地凑近,薄唇贴上她的指尖,“好,全听夫人的。”他故意咬重“夫人”二字,舌尖擦过她的指尖边缘,惊得沈昭差点跳起来。


    毕竟还在晋国公府,门外还有一众随侍的家仆,他竟如此胡闹。


    “谁是你夫人,”沈昭急急抽回手,却被他顺势带入怀中,他身上熟悉的沉香混着药香扑面,沈昭的额头抵在他锁骨处,听到他胸腔传来闷闷的笑声。


    沈昭挣扎着起身,攥拳轻捶在他的肩膀处,又不敢太大幅度,怕牵扯到他背上的伤口。


    谢珩便更得寸进尺般对她又亲又吻,完全不放她


    在沈昭的精心照料下,谢珩恢复得很快,时光一晃便到了九月。


    谢珩背上的伤口亦在慢慢结痂,这日他刚服完药,扯着沈昭的衣袖任性地不放,两人正拉扯着。


    王管家清咳两声,入内禀告:“少爷,姑娘,夫人有请。”


    沈昭脸上的笑凝固了几息,虽然她伤重时,李立雯同意留严母在府中照抚她,对她和谢珩的事暂松了口,可到底拿不准李立雯的心思,心中没底。


    谢珩看出她的担忧,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笃定地望着她:“放心。”


    两人一齐去了前厅,李立雯和老夫人均在。


    谢珩和沈昭见礼后,分别坐于两侧,老夫人脸上的笑意不减。


    一旁的李立雯不喜不怒,她看向沈昭问她:“你既是严家的女儿,这沈昭之名又是从何而来?”


    初入府时的压迫感,又一次向她逼来,她大可以两头瞒下,可若真提及谈婚论嫁,此一事仍掩不住。


    若如实相告,严元清身死的消息不保,世上只会多一个可怜的母亲,何况又有何人会信她穿越而来一事,哪怕是谢珩都只是知晓她来自九州。


    谢珩眉头紧了紧,本以为母亲是商议她们的婚事,却不曾想又是一番质疑和追问,他起身,刚欲开口。


    沈昭先一步说道:“我确实是严元清不假,当初入府时,为了怕事情有朝一日败露,牵连到严家,所以才编造了沈昭一名。”


    沈昭抬眸对上李立雯打量的目光,唯有如此才能姑且做出最合理的解释。


    “母亲!”谢珩站在一旁开口阻拦。


    李立雯单手支着额头,浅叹一声,她着实是辨不明其中真真假假了。


    她眼角攒起的皱纹松了松:“罢了,既如此,那你先回严家吧,你昏迷的时候你母亲也耗费了不少心神,府上有几只上好的人参,一道带回去吧。”


    这是赶她出府?


    沈昭没有慌,镇定地先行谢过,在一旁站着的谢珩则径自走到她身旁,势要与她同进退:“母亲这是何意?”


    李立雯无奈地摇摇头,当真是儿大不中留:“怎的?就这么舍不得你这媳妇儿,你若想迎娶人家,不好好养好身子,准备礼单,媒人还未定,只把人栓在身边就行了?”


    真是愈发没有礼数了。


    老夫人在一旁打圆场道:“这都过了四年了,若是你早点应允这门亲事,我的孙女儿都会开口说话了,你不急*我可急。”


    谢珩沈昭相视而笑,一同谢过李立雯和老夫人。


    因着谢珩大病初愈,沈昭不忍他操劳,便没让他送自己回去。谢珩虽没有亲至,可心中仍然放心不下。


    哪怕惊云后来被捕归案,之前他谋害御风虽没有实证,但他此次险些害死沈昭证据确凿,难逃一死。


    他依旧命杨方带了私宅十二名家仆,送她回礼安坊,并在严家附近看守,哪怕一只鸟儿都不会携带石子入内。


    严母在沈昭脱离危险苏醒后,就先回了严家,毕竟高门大院,不缺侍奉的人,闺女无事她便安心了,而且她一个村妇总怕在人家面前给自家女儿丢了面子。


    沈昭踏进院子,将手中拎着的几盒人参递给严母:“母亲,我回来了,这是谢珩的母亲和祖母念着您,让我带给您的。”


    严母就着抹布擦把手:“哟,这么贵重的东西,咱们是不是得回些礼,一会儿让你哥同你去集市上看看。”


    她往沈昭身后探去,并未发现谢珩同她一道,心中疑虑,不会自家闺女让人如此赶回来了吧,用几盒人参就打发了?


    她的疑问还没问出口,沈昭刚坐下,门外便走来身前有八名红衣健仆,抬着朱漆礼箱开道,其中盛合欢、嘉禾、河膠、九子蒲、双石、石棉絮、长命缕、干漆等九物。其后跟着一个头梳高髻,满面春风的官媒徐氏,爽朗的笑声传遍四邻,腰间挂的鱼形铜牌随着她的步子晃出细碎金光。


    “吉日纳采——”


    徐氏拖长的调子惊飞了在树上栖息的鸟儿。


    这成婚日日皆须得良辰吉日,可谢珩的伤势一直未愈,若是继续耽搁下去,只怕又得拖上月余,便未同他们二人商议,赶着好日子让媒人登门了。


    徐氏将雁往怀中紧了紧,朝着屋门叉手一礼:“劳烦通传,晋国公府遣老身来献雁纳采。”


    严母一眼便瞧见了门外的热闹,哪还需得通传,可该有的体面徐氏给的足足的。


    周围的街邻将严家堵个严实,脚尖抵着脚尖地看热闹。


    徐氏将雁高举过眉,嗓音陡然清亮,念念有词,她手中的白头雁似通人性一般,引颈长鸣,声彻云霄,引得众人不由得啧啧称奇。


    持雁纳采虽是该有的礼仪,然用这罕见的白头雁,足见对方之重视,此鸟一生不换伴侣,见之都难得。


    严母笑得眼睛眯至一线,头昂的高高的,心中那点担忧霎时散了,赚足了面子,严军从未见过如此阵势,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徐氏将雁奉到案前,复又让身后的健仆奉上礼单:“还请尊前过目。”


    纳采多用中药材与实用之物,关键在取义吉祥万福、百年好合。


    严母没读过书,大字不识,把礼单交由沈昭,笑眯眯地请媒人进屋用茶,女方收纳,则是正式允婚。


    其后几天,每逢吉日,便会见到徐媒人或携雁或拿着庚帖和婚书,送到严家,直到第四次登门行纳征礼时,此是六礼之中最重要一环,男方派人纳送聘财以成婚礼。


    严家的院子堆满了谢珩府上送来的箱笼,甚至连她兄长严军的卧房都暂充为库房存放。


    婚期的日子老夫人早已定下,沈昭整日忙着帮严母整理,倒比她在茶铺时还忙些。


    亲迎的前日,景明帝的祝福随着一道圣旨齐下,掌事太监派人遣沈昭进宫接受皇帝封赏。


    一般官员的母妻封号取决于丈夫或其子的官职品阶,可景明帝为了给他们二人体面,赞她慧心通贾,在疫病肆虐时,倾囊赈济。


    此是长安城百姓有目共睹之事,但并不知其背后是沈昭的手笔。


    她被景明帝御赐封号昭国夫人。


    沈昭笑着领旨谢恩,虽她当初只是力所能及,本意不图回报,但能得到额外之喜,仍不由得脚步轻快。


    可谢珩的日子却没想象中那么轻松,他每每来严家时,总见严家门前街坊四邻,来往频繁,既有爱打听的街邻,又有李玥和高峻夫妇、夏目、柳宁等前来探望,接连送上祝福。


    夜深时,为了避人口舌,他又不便现身。


    一直等到亲迎那日,他终是得见自己的新娘子。


    暮色初合,长安城百坊燃灯。


    街角倏然笙箫沸天,十几名健仆抬着泥金檐子缓缓而来,花瓣沁着淡淡的香气抛洒漫天。


    檐子前,谢珩身骑白马,着絺冕服,戴六旒礼冠,佩水苍玉佩,风姿俊逸,身后百骑部曲皆着绛衣。


    及至府前,两人青庐交拜。


    沈昭一袭青色翟服,外衣绣翟纹样,以黑红两色修饰其边缘,风卷起广袖,衣袂翻飞间露出内里的缠枝牡丹,却不如她的笑靥动人。


    九树花钗压得她微微垂颈,却遮不住盖头下金缕坠子一晃,恰巧入了谢珩的眼,他指尖在袖中轻颤,眼瞳亮了一瞬,险些提前去掀喜帕。


    沈昭自上次目睹李玥婚礼时,本以为只是公主规制礼仪繁琐,等到了她自己身上,一步步走过,才知从穿戴、妆容到婚服,皆有不同,虽上次同谢珩已有过一次仪式,可到底省去了许多,又加之当时在场没有诸多亲友,尚还随意。


    待一一经过拜堂、撒帐、同牢与合卺、去花却扇、看花烛、拜舅姑等十多种仪式之后,沈昭浅浅呼出一口气,坐于婚床之上,用手轻扫着榻上的红枣、莲子等物。


    谢珩抬手托住她头上的花钗:“夫人,今日辛苦你了。”他的指尖拂过她鬓边的金钗,动作轻柔又仔细,生怕扯疼了她,为她一一卸下头上的珠钗。


    喜烛燃得正旺,映得她莹润如玉的脸庞透着淡淡的红,她浅笑:“我可不想嫁你第三次了。”


    他久未出声,沈昭抬眸对上他的目光。


    他就这么静静看着她,与出征前夜强忍着不同,仔仔细细看过她的眉眼,直到此刻,嘴角挂着压不下的笑意,眼眸中烛光轻曳,映着他的唯一。


    沈昭被他盯的脸红,抬起手在他眼前晃晃,玉臂上的金钏碰撞,发出细碎轻响:“怎么?几日不见,不认识我了?”


    谢珩握住她的手,先用脸轻轻贴上,又贴在唇边爱抚地亲呢:“尚还不能确定这是否只是我梦中一景。”


    沈昭倾身上前在他额上落下一吻,一触及分,笑意盈盈盛满了眼眸:“这样,可分的清?”


    这份温柔浅昧,还不及夜风拂面的力度,却深深烙在他心间。


    他眼眸低垂,细细扫过她眉眼,沿着她挺翘又小巧的鼻尖滑下,落到那抹诱人的红,喉结上下滚动。


    沈昭听到他的呼吸声渐重,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倾身而来,手臂发力,将她的手握于身后,吻上她芙蓉面上那抹最艳的红,轻轻地触碰、含吮,将她的口脂尽数碾乱。


    沈昭仰头,被他吻得乱了呼吸,攥着他衣襟的指节蜷起,攥出深深褶皱。


    他抬手扯下床帐,绣着百子图的纱帐层层垂落,将她们二人笼在这一方天地中。


    修长的指节饶有耐性地解开她繁复的嫁衣系带,动作温柔又坚定。


    鸳鸯锦被上金线闪烁起伏,映着两人交叠痴缠的身影,喜烛“噼啪”,不时爆出的灯花声,掩盖住红帐内偶尔溢出的呢喃。


    月光漫过床榻,恰如悬崖那夜,只是这一次,没有刺骨寒风与孤立求援的无奈,只有彼此浅浅的呼吸声交错,和再也不会松开的手。


    一旁的妆台上,并列着两枚印信,他的鱼符和她的假身份文牒,一时竟分不清哪个更旧些。


    只是时光任然,再无人记得,这桩被传颂的良缘,始于一场漏洞百出的骗局,终于他们的岁岁年年。


    正文完。


    第78章 【番外】


    “夫人说、她说今夜会在春风楼宴请铺子里的人,让您自己先用膳,不必等她。”杨方支支吾吾,掂量许久,才将沈昭意思委婉转达明白。


    谢珩轻抬眼皮,沉闷一声,算是应下,眼眸的深沉却令人不敢靠近。


    因着景明帝御赐封号又亲笔题了匾额,为沈昭本就兴旺的铺子又添了一把火,婚后她忙着开第三家茶铺和接洽南方商队,已经数日没早早回府了。


    新铺子的掌柜还未找到合适人选,夏目与柳宁分身乏术,只得由她亲力亲为,常常过了丑时还在书房中议事,每日连最后的梳洗都用尽全身气力。


    与谢珩相约的游湖,也一直被搁置,眼瞧着入了秋,再等又是一年。


    沈昭手里拨弄着算盘,春风楼伙计面露难色地归来:“掌柜的,春风楼今夜订不到位置了。”


    她头也未抬:“可问了其他酒楼,只需订三个雅间即可。”


    伙计回道:“都问过了,也不知今儿是什么好日子,都订的满满当当,再或者就是没有这么大的地方。”


    沈昭之前办过宴请,除了节庆佳日之外,少有如此情形。


    正纳闷着,杨方手拎着食盒,装着她爱吃的茶点,志得意满地领命而来:“夫人,这是将军让我特意给您送来的,让您忧心着身子,他今夜包下一个二层的画舫,邀您同游,”


    他挑挑眉,适时提醒道,“寻的厨子提前备下了三桌好酒好菜,宴请三十余人不在话下,不过将军今晚巡值,你们可先去,他大约亥时三刻会到。”


    他刻意加重“你们”二字,又轻拍一旁伙计的肩膀,再明显不过。


    沈昭放下手中的算盘,听到画舫,才恍然记得她同谢珩的约定,只因这段时日太忙了,全付诸于脑后。


    她心领神会,如此倒也可以两全:“好,那还得替我谢过他如此周全。”


    茶铺打烊后,夏目和柳宁各自领着茶铺的伙计来店内聚集,一同前往河边。


    画舫之上,美酒佳肴俱全,谢珩还特意请了乐坊的乐工,丝竹声声,将河面上轻晃的灯影吹皱,这画舫本就不隔音,大家吃得畅快,觥筹交错,喧闹之声,传至二层之上。


    谢珩正对月独饮,脸上愁云散去,在她们登船时,他虽然只匆匆一瞥沈昭的身影,但知她在自己身边,听到她的声音,仍心满意足。


    杨方站在一旁侍奉,自他们成婚以后,他愈发看不懂了,嘴里浅声低语:“怎的将军还怕见人不成,独自藏在此处喝闷酒。”


    谢珩自顾自地浅酌,虽听到他的话语,却未放在心上。


    这几家茶铺倾注了沈昭数年心血,她与铺子里的伙计们共同庆祝,既并未主动邀他而来,他自当不会前去搅扰,只默默在她需要时打点周全,替她善后便是。


    何况,他们其乐融融,他冒然前去反倒使他们拘谨。


    沈昭此次宴请一为感谢,谢她们为茶铺的付出;二为从之前铺子里的伙计中选一名胜任者为新茶铺的掌柜的;三为改变制度,准备按股分利,如此年末时大家可得到一笔不菲的红包,又能留住店内的老伙计,省去频繁换人的麻烦。


    不过她姑且一提,分利一事还需进一步合计商议,还需要多多请教同行。


    众人举杯共饮,惟愿茶铺生意蒸蒸日上,万事顺遂。


    沈昭遥望着河边巡值的金吾卫,不由得想起谢珩,她侧身问向一旁的春宁:“几时了?”


    “已过戌时了。”


    快要到同谢珩约定的时辰了,她心里暗自急了几分,心不在焉一般,无意中承着伙计们邀请,多饮了几杯。


    她本就酒量不好,今夜不仅喝了几杯葡萄酒,还浅饮了几杯白酒,头隐约昏昏沉沉的。


    酒意阑珊,众人几经推举依着品性和能力,选出两名女子,各试工一个月,最后择优者任,她们二人举杯感谢道:“我们先敬掌柜的一杯,同时也感谢大伙儿对我们的信任,定会尽心尽力,将铺子越办越好!”


    沈昭刚端起酒杯,被一旁的夏目拉扯着臂弯,念着沈昭本就酒量浅,在船上行动多有不便,她忙劝道:“少喝些,你莫不是忘了一会还有约?”


    一旁的伙计竖起耳朵,听到有约时,饶有默契,异口同声地“哦”了一句。


    几个识趣的人说道:“这天色太晚了,我家娘子还在家等着呢!咱们快回吧。”


    “咱们掌柜的这几日忙着铺子里的事,日夜操劳,可不能耽误人家夫妻团聚,要不我们小小掌柜从何而来呢。”


    沈昭饮酒后,本来脸上就泛了一丝红意,经她们如此调笑,脸颊登时又热了几许,任船上的风都吹不散,她抬手佯装去打:“惯爱胡闹,方才谁大言不惭的要不醉不归。”


    话语间已沾了醉意,众人见状收敛。


    一个伙计抱起酒坛,笑嘻嘻:“我带回家喝,保管不浪费。”


    画舫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慢悠悠靠了岸。


    沈昭提步时,脚步已有些不稳,用手扶着船杆,目送他们离去,夏目因着蓁蓁独自在家,见她又有春宁在一旁侍奉,并未多留,随众人一起离开。


    沈昭遥望着远处,眸中浮起一层朦胧水雾,眼前之景影影绰绰,已然有几分看不清明。


    夜色沉霭,舫上灯影昏黄,映得河面上碎金粼粼。


    忽而船身轻晃,漾起水波涟漪,她依在阑边的身子跟着晃了晃,她柔声喊道:“船家,我夫君还未赶到。”


    还没等船家回应,温热的掌心先贴上她微凉的手腕,身后贴来一道熟悉的气息,那人臂弯轻揽,将她拥入怀中,耳畔落下他暧昧的蛊惑:“等了你一整夜”


    沈昭转身,鬓边的一缕青丝随着她旋身,沾于脸侧,带着酒意的脸颊洇出淡淡的海棠色。


    她仰首,撞进他幽深的眼眸中,眼角弯弯,鬓边的青丝随风微扬。


    他喉结动了动,酒气氤氲中,她脸颊上的海棠色愈显,从眼尾一直漫到耳尖,好似剥了壳晶莹剔透的鲜荔枝从葡萄酒中滚过,沾着醉人的香。


    河风寒凉,她双手圈住谢珩的腰,仰着脸冲他笑,眸中水光潋滟,映着桅灯点点,好似整条星河都在酿在她眸底,拖着软绵的调子嘟囔:“原来你早就到了。”


    谢珩弓身,捞起她的腿弯,将她打横抱起,径自上了画舫二层:“我若再不来,万一你不慎跌入河中,该如何?”


    “怎么会”她的手环在他的颈后,仰着酡红的小脸争辩:“我没醉!”可尾音黏糯得仿佛能拉出丝来,舌尖打了卷儿咬不清字句。


    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谢珩紧紧抱于怀中,她忽地揪住他的衣襟凑近,呵着酒气问:“你、你放我下来。”


    见她蹙着眉头,强撑着说自己没醉的模样,他低笑一声,用指腹轻轻抹去她眼尾噙的潮意:“醉成这样,还说没醉?”话语间全是噙着笑意的宠溺。


    沈昭挣扎得厉害,谢珩只得将她稳稳当当抱于一旁的圈椅中,将她放下,双臂却撑在两旁,将她环于身下。


    他俯身靠近,似一张铺天盖地的网将她罩住,他单膝抵在椅垫上,贴着她不安分乱动的双腿,衣袂垂落,不留一丝可逃离的空隙。


    圈椅承载着他们两人重量,随着船身轻晃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他的指尖挑起她的下巴时,玉簪应声落在地毯之上,青丝泻了满肩:“没醉。”


    她脱出口的话消融在相贴的唇间,谢珩故意轻咬那瓣被酒液润红的胭脂,尝到琼浆混着口脂的甜腥。


    沈昭只觉唇上一烫,醉眼迷蒙间,天旋地转,只有谢珩身上的气息清冽,混着残存的酒香填满她每一个感官。


    乍触微微凉,可继而泛起层层汹涌的灼浪,烧得她只得大口喘息,可每一次唇瓣的开合又被他吻得更深,侵占她唇齿间的所有。


    不久,她稍得喘息,酥麻的舌尖却尝到他渡来的醒酒茶的苦味,她下意识蹙眉偏头要躲,却被他掐着下巴更深地吻进去。


    “唔”她无意识地呜咽一声,却被他更猛烈的趁机勾住软舌轻吮噬咬,比最烈的酒更让人昏沉。


    肺腑之间全是他的气息,恍惚间分不清是酒意更浓,还是迷醉在唇齿间的攻城略地。


    纠缠间溢出唇畔间的细碎喘息和他炽热的鼻息,沈昭醉眼微睁,只见他近在咫尺的长睫轻轻颤动,在烛影下投下一片暗色。


    忽而身前一股凉意袭来,她抬手握住他不安分的指节,声音带着颤:“还在船上,你莫要孟浪。”


    谢珩粗喘的气息喷在她耳侧,嗓音低哑:“打点好了,不会有人。”而后将她抱起,大步走进卧舱。


    静夜风止,可船身荡漾,水波泛起层层涟漪。


    唯有船上的琉璃灯,彻夜不息,船上的人儿便如那盏灯一样,被他捧在掌心,由内而外烧得透亮,却甘愿醉在这滔天又汹涌的热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