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咔咔咔咔！
站在原地让摩黛丝提抱了一会儿，倪颂安又挣了挣：“放开我吧。”
把脑袋搁在她肩窝的人却没动静，倪颂安叹息道：“不要再装听不见了。”
她用力把摩黛丝提扒拉开，结果就见到摩黛丝提睡眼惺忪、迷迷瞪瞪的样子。
“……你这几天完全没休息吗？”倪颂安终于没忍住问她，怎么靠在自己身上都能原地睡着。
摩黛丝提缓了缓才回答：“还好，也就睡两三个小时。”
她说完又趴到倪颂安肩膀上：“拜托了，让我抱抱吧，好累……”
倪颂安没有再扯开她，劝说道：“下次要是忙不过来就跟我说，至少别一个人扛着。”
但摩黛丝提今后也不用一个人担起罗德尼吧？倪颂安想到了还在人世的奥尔瑟雅，虽说不清楚对方什么时候会露面，但现身之际应当要回罗德尼的。
“其实我想和你说，但也不想你累，而且你还在生我的气。”摩黛丝提下意识地揪住了倪颂安的衣摆，因为自知说了些容易引起争端的话题，她怕倪颂安又离开。
“你在暨桐镇明明没待多久，但我总觉得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你了。包括赶回南州的这几天，忙起来还好，偶尔得闲，就会想起你，想起你怎么还不回来。”
她紧紧揽着倪颂安：“你会再次走掉吗？”
倪颂安脖颈处的衣料被洇湿，她不自在地歪歪头，试探着伸手轻拍摩黛丝提的背：“我暂且还没有离开这里的想法，你不要多想。”
“我没法不去多想，我前天在想，昨天在想，今天会，明天也会，时时刻刻担心着你远离我，我不想要这样！”摩黛丝提的声音变得有些大了。
倪颂安微微皱眉，扫了眼四周，没有路过的人。她半哄半劝：“我们先去我办公室里的休息室里坐坐好吗？在这里可能会被人听见。”
“好。”摩黛丝提答应得爽快。
不过她还是没撒手，抓着倪颂安的衣服，跟在人身后进了休息室。
“说起来，我很少见你哭。”倪颂安从纸巾盒里抽了几张纸，替摩黛丝提揩去眼泪，“上一次也是关于我会离开的问题吧？”
摩黛丝提想起来了，之前她们在商场谈论时，倪颂安曾说自己未来不打算留在罗德尼，当时她没有想过这方面的问题，潜意识里一直认为倪颂安会永远在自己身边，忽略了对方自身的真实想法。
那一次的眼泪是真情实感的，而这次是摩黛丝提刻意的示弱。
她不免有些心虚，眼神飘忽：“正因为是姐姐，所以我才在意，换成别人，我怎么可能管她去哪？”
倪颂安低声笑笑：“你也就是逮准了我对你的眼泪没有办法，不会放着你在那哭。”
“我也不会希望姐姐伤心的。”摩黛丝提望着倪颂安，一字一句都无比认真。
“但我们间的问题远不止此，我不想又吵起来，所以还是换个话题，你不是说我答应了你，你就会告诉我这次的抄袭事件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样的吗？”倪颂安给她推过去一杯水，好补充水分。
“……这次不会吵起来了，我想和你说清楚，然后再讨论别的事情，可以吗？”摩黛丝提态度坚定异常。
倪颂安思索几秒：“行，你先说吧，我听着。”
“我想好了，即便你不愿意接受我也没关系，我依然想和你保持着联系，我不想要看到你疏远我，不想我们成为无话可说的陌生人。”摩黛丝提哽咽着说，泪水盈满眼眶，“我还能叫你姐姐吗？我会好好当你的妹妹的……”
313悄声在她脑海里问：“喂喂？你真哭啦？不是说演一下，再潜移默化地给倪颂安灌输‘姐妹最般配’的思想吗？”
摩黛丝提没搭理它，眼神寸步不移地盯着倪颂安，祈求着对方的一个答案。
“这……”倪颂安沉吟道，“我本来也把你当妹妹，前阵子只是生气你的行为而已，既然你想通了，我很高兴。”
她露出这段时间最轻松自在的笑容，欣喜于摩黛丝提的回心转意：“你对于伴侣的选择要慎重再慎重，在我身上，你只是倾注了很多对年长者的依赖，这些感情并非恋人间的‘爱’，能在酿成错误前及时认清楚就好。”
摩黛丝提破涕为笑：“太好了！我以为姐姐不会原谅我。”
“怎么可能？你难道没见我也只是纠正了几次你的称呼，之后由着你去了，如果我真狠下心，不会给你机会的。”倪颂安心存希望，认为摩黛丝提是有一定几率清醒的，就算对方冥顽不灵，她也不可能完全撒手不管，等人遇到了困难，仍旧会出手相助的。
现下摩黛丝提能够自己看清楚感情，与倪颂安最期盼的发展方向完全契合，倪颂安开心还来不及呢。
“姐姐！姐姐！”
摩黛丝提欢欢喜喜扑过来想拥抱她，被倪颂安用手指戳着额头顶回去了：“停，这事说开了，那赶快聊聊黛芙妮这次遇到的危机，我有点儿担心她的状况。”
“好吧……”摩黛丝提没抱到人，有点儿郁闷，但还是在倪颂安一本正经的表情中端正心态，“是这样的，姐姐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小姨来过西蒂的工作楼层，多的我就不用解释，你肯定能猜到，其她方面我查到的内容可能要比你多一些。”
“我之前猜希尔达和蒙莉萨有往来，所以是希尔达花钱让蒙莉萨跳出来指控西蒂的新品抄袭吗？至于她为何去西蒂的工作区，有一大半的概率是去偷拿黛芙妮的手稿？想借此贼喊捉贼吧。”倪颂安梳理着自己的想法。
摩黛丝提点头：“姐姐的推测基本符合真相，只是你缺少了一些线索，所以还漏掉了一个关键人物——大姨，柏莎。”
“她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你说要和我一起去见大姨，就是因为发现了什么吗？”倪颂安略感讶异。
“大姨每次对我们表现出的态度都挺好，可我也是查了她之后才发现，她没有像自己口中说的那般无心权势，而是借着希尔达的手达成目的。”摩黛丝提拧着眉，“或者说，希尔达只不过是她的刀，无意识地被她操控着。
上次把小姨赶出罗德尼，其实也有大姨的手笔，但当时根本看不出来，直到我昨天追踪信息，发现她手上也悄悄聚拢了一部分股权，剩下的你可能调查过了，小姨不久前被大姨重新推荐着回罗德尼来。”
“她们俩不止是简单的和好吧？”倪颂安想通了其中关窍，“柏莎实际并没有想拉希尔达回来吗？她肯定知道金百莉不会同意的，至少得等你这个家主做最终裁决。”
“是的，大姨完全拿捏住了小姨的性子，知道对方不服气、喜欢闹事，绝对会做些什么来给人添堵。大概就是想要趁此机会借股份占额上位，踹掉我这个无能的家主。”摩黛丝提撇撇嘴，她和倪颂安都能想到后续的处理。
金百莉作为西蒂的负责人会受到处罚，权力会被撤去一部分。而黛芙妮会被辞去，同时背上抄袭的黑锅，大众并不在意她是不是抄袭了，毕竟如果摩黛丝提、倪颂安她们不能及时帮助澄清，没人会在意后续，也不会无聊到主动去调查一个被锤抄袭的人是否无辜。如果真的洗不清，黛芙妮的名字在业内也会和‘抄袭’二字一直挂钩。
那本就心思细腻的黛芙妮该怎么办？倪颂安想到网络上的言论就有点儿着急，一部分人持观望态度，一部分人则完全相信了蒙莉萨那边的说辞。
“蒙莉萨的证据也不过是她自己的手稿，我记得现有的技术手段应该可以检测出笔迹形成的时间吧？只要我们可以找回黛芙妮的画本。”倪颂安抿着唇，她犹豫着明天还去不去见柏莎，“我明天要不推掉和大姨的见面？拿着监控录像去找找希尔达，问清楚黛芙妮的东西在哪里。”
“不用，姐姐你去见大姨吧，“”我派人去和希尔达谈就好。”摩黛丝提摇摇头，阻止了倪颂安的选择。
“也好，我去的话估计能制造出一种被蒙在鼓里的假象，如果柏莎真的别有用心，那她见我们松懈，私下便会有新的行动。”倪颂安不再纠结。
虽说这些都是摩黛丝提的一面之词，但是倪颂安比起相信柏莎，最相信的肯定还是主角。
她之前看书时，管摩黛丝提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倪颂安都是一扫而过，因为摩黛丝提是主角，那她说什么都对。
现在的倪颂安作为书中人了，会自己想一遍再作抉择，而大部分结论依旧与摩黛丝提的相同。
“那姐姐，我们都和好了，你这次总算愿意回衢溪橘郡住了吧？”摩黛丝提挂在倪颂安肩膀上，偷偷瞄着她。
倪颂安瞧见了，但就想逗逗她：“我在学校还有事，当然要回学校住。”
摩黛丝提瞪大双眼：“那我也要去！”
她的样子很没安全感，让倪颂安的心莫名被刺了下：“没什么，我只是要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其实最近老师都没有布置任务给我。”
“所以是不会在学校长住的意思？”摩黛丝提琢磨着。
“意思是，我就拿个东西，然后回衢溪橘郡。”倪颂安解释。
“太好了！”摩黛丝提激动地搂住倪颂安的脖子，在她耳边欢呼。
倪颂安欲言又止，反复纠结着要不要扯开她，总觉得两人这距离还是有点儿太亲密了。
不过摩黛丝提没抱太久，几秒就松开了，让倪颂安在心中悄悄舒了口气。
到底还是跟小孩子一样嘛……
倪颂安眉眼变得柔和，笑着问摩黛丝提晚上想吃什么，全由她请客。
“真的吗？！还是我来吧，过去是我不懂事，我该对姐姐好一些。”摩黛丝提念叨着，打电话给了倪颂安最爱去的一家餐厅，那里有专门为她们预留的包间，想什么时候去都行。
摩黛丝提推着倪颂安往出走，嘴里不停地说着倪颂安不在时，自己有多么多么无聊、时间是多么漫长……
她们经过其她员工的工作间。
倪颂安一边笑着听摩黛丝提说话，一边不经意地朝工作间看去，卷帘没有放下，她隔着玻璃与竺听然对视上了。
“……姐姐？”摩黛丝提敏锐地注意到她身体一僵。
“没什么，差点没踩稳。”倪颂安挪开视线，风轻云淡地揭过此事，“刚刚说到你总梦见我，然后呢？”
“唉，梦里的我也惹你生气了，在想办法哄……”摩黛丝提愁眉苦脸。
倪颂安笑意浅浅，心里一点儿也不轻松。
正是刚才和竺听然的对视，倪颂安想起了奥尔瑟雅她们。
她看向身旁兴高采烈的摩黛丝提，摸不准对方是否知道这事儿。
面对倪天娇和奥尔瑟雅的欺骗，摩黛丝提会产生什么想法呢？
倪颂安查到了，可她不能说，至少不能由她来说。
总不可能突然跟摩黛丝提开口讲——“你妈妈没有去世，她是和我妈妈一起撒谎诈死的”。
这太荒谬了。
这样想着，倪颂安忽然希望这两个母亲不要再出现。
她们的存在会给目前趋向于稳定的生活火上浇油，让一切烧得更旺。
但这只是倪颂安个人消极的念头，她明知倪天娇和奥尔瑟雅一定会回来的，等到那时，或许要和摩黛丝提好好解释一番了。
而另一种存在的可能性，倪颂安没有去想，或者说，她不敢去细想——
万一，摩黛丝提对此知情呢？
如果这个猜想成真，那说明周围人都合起伙来骗倪颂安一个人……
倪颂安垂眸望着自己的脚尖，掩住了那些纷杂的思绪。
第62章 叮叮叮叮！
久违地回到衢溪橘郡，倪颂安一觉睡到天明。
醒来时，房内多出了一个本不该存在的人，对方还抓着自己的手。
倪颂安叹着气，抽回手，推推趴在她床边眯眼养神的摩黛丝提：“你什么时候偷跑过来的？”
“念着姐姐这么长时间没回过家，我害怕是梦，所以闹钟响完就过来看看。”摩黛丝提穿戴整齐，衣物在床上压出了褶皱。
倪颂安知道她每天早上六点起床，现在已经是八点了：“那你不是看完就该去忙工作吗？”
“其实不多，昨天我又稍稍熬了点小夜，至少在陪你见完大姨之前，我都有很多空闲。”摩黛丝提鼓起脸颊，“我在学着正视自己的感情了，只是暂且无法撇掉以前的习惯，看到你才能安心，你给我点儿时间消化吧。”
她偷偷摸摸又把手挪到倪颂安的手边，牵住对方，这次倪颂安没撤开。
摩黛丝提得逞后露出甜甜的笑，心满意足道：“那姐姐快起床吧，我去叫人准备早餐。”
见她离开，倪颂安去洗漱，边刷牙边想着下午和柏莎的会面。
依照摩黛丝提所说，柏莎和倪颂安认识的一个人倒是有些相像——周叶嘉。
周叶嘉了解汲飞语的难处与贪欲，给后者介绍了很多工作项目，算是一根救命稻草，但是在一定程度上也当了推手。汲飞语自己有错，周叶嘉也没好到哪里去，反正倪颂安是没见过哪个老师会给自己的学生推荐各种网络贷款渠道。习惯超前消费的人遇到这些东西，只会闯出更大的祸。
而柏莎呢，熟知希尔达心性与愿望，所以一步步诱使希尔达往她想要的地方去走，其目的也不过是把希尔达当作一把好使的刀。
倪颂安难免怀疑起对方口口声声说愧对希尔达，这里面究竟有几分真心在。
当时她为过去的情谊落泪，是真的觉得愧疚、觉得遗憾吗？
还是说，年少淡泊名利的柏莎到了中年，一点点爱上了她曾经不在乎的东西，为此甘愿献祭亲情呢？
至于希尔达，她对这个姐姐的想法知情吗？是否一直在被柏莎的谎言欺骗？
种种问题堆积在倪颂安的心中，她仍然打算与柏莎碰面聊一聊，看看对方的态度，以此验证摩黛丝提的说法。
//
313在摩黛丝提出门后不解地问道：“所以为什么倪颂安从你这里了解了柏莎的事情，她还是要去见柏莎啊？”
摩黛丝提心情颇好，不介意给它解释：“难道你给我说什么，我都要直接相信吗？姐姐肯定是需要自己仔细斟酌一下的，另外的嘛……
大概是她更信我，所以还要提前预防一下，现在柏莎大姨在明，我们在暗，她可能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呢。”
313闻言恍然大悟：“是这样……等等！原来你也防着我呢！我以为我们合作这么长时间了，你好歹也勉强信任一下我呢？”
摩黛丝提对这话置之不理：“姐姐待会儿要下来了，让我想想准备些什么早餐好呢？她这段时间肯定吃饭都是糊弄着来的……”
神经粗犷的313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我记得她之前特别爱吃……”
一人一统就地讨论了起来，跟佣人说好后没多久，倪颂安下楼了。
她们简单用过早餐，黛芙妮那边的事情便有了新进展——调查希尔达的行踪后，摩黛丝提派出去的人找到了被希尔达偷走又丢弃的素描本。
经过咨询，倪颂安和摩黛丝提得知确实可以检测鉴定笔迹的形成时间。
而把此事告知蒙莉萨那方后，蒙莉萨的态度却很暧昧，没有明确同意这个方法，总是推三阻四找各种理由。
直到倪颂安拿出希尔达与蒙莉萨来往的证据，说要找相关部门介入协商，到时候可就不是好声好气请着蒙莉萨去了，而是强制检查，蒙莉萨听到这个可能性后才勉强答应。
双方约定好去南州最大的一家鉴定机构，而最后的检测报告会对外公布出来，其结果会是证明西蒂抄袭与否的关键性证据。
倪颂安在蒙莉萨犹豫之际其实就已经认定了对方并不无辜，既然蒙莉萨答应了，那倪颂安还要做好额外的措施，防止希尔达及蒙莉萨在机构这边另下功夫。
“走吧，去见大姨，抄袭这件事明天下午应该就有结论了。”倪颂安挂断电话，她让竺听然安排好了一切，据竺听然所说检测报告只需要几个小时就行，她们会在明天早上把两份稿件送过去。
“今天见完大姨，我们去看看黛芙妮跟弗罗拉吧，顺便分享一下这个好消息。”摩黛丝提建议道。
倪颂安稍加思索，点头同意：“也好，我这些天正忙，说实话都还没去见过对方，只打电话问了下情况。”
“她会很感谢你的，跑前跑后做了这么多。”摩黛丝提让倪颂安宽心，“而且你离开南州的那十几天，黛芙妮还念叨着说想你快点回，因为金百莉的要求很严苛，她们部门那阵子出了很多废案。”
“这恐怕不是想念我本人，是受不了新上司了吧。”倪颂安毫不留情地拆穿真相，“待会儿让人准备点礼品，顺道带过去。”
“好，我这就去让助理安排。”摩黛丝提趁机说着甜言蜜语，“她们也许是客套，但我不一样啦，我是真想要姐姐早些回来。”
倪颂安听得浑身不自在，用手把摩黛丝提戳到一边儿去：“好啦，不要再献殷勤了，我们该出发了。”
//
她们等了大概十分钟，才等到姗姗来迟的柏莎。
“路上堵车，让你们俩久等了。”柏莎撩撩头发，丝毫不见慌乱。
“没等多久，大姨，先坐吧，我们刚刚问过万助理，已经按您的口味点好了菜。”倪颂安朝柏莎颔首打了个招呼，然后示意立在门前的侍者准备上菜。
“约我是有什么事要聊吗？”柏莎打量了一圈环境，光线非常昏暗，灯下的人显得有些朦胧虚幻，也许在店长眼中是有情调的表现，但对柏莎来说这种地方很无趣。
“因为从暨桐镇回来得比较急，只买了点儿当地特产，想送给大家，特地给大姨带了一份。”倪颂安笑着指了指放在另一张小桌上的礼品袋，“等会儿走的时候，我让司机帮忙提到大姨您车上。”
“哦，对了，也给小姨带了一份，但是您知道的，我们关系并不亲近，能否麻烦您带给她呢？”
摩黛丝提在倪颂安说话时，悄悄撇嘴，她其实不赞成倪颂安给希尔达也准备，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幸好灯光暗，她的小表情不怎么能看出来。
倪颂安这番话的意思就当是主动向希尔达示好，给长辈递个台阶，毕竟给其她人都送了，就希尔达没有，场面会更尴尬。
提到送礼，柏莎的脸色稍稍缓和：“你费心了，我会代为转告希尔达的。”
三人说说笑笑，倪颂安看着氛围差不多了，便问起了希尔达的事：“我听说，大姨想重新推荐小姨进公司是吗？”
当初看着希尔达离开的也有柏莎一份，她们俩能重新和好，也不知是谁先软下态度来。
柏莎沉默几息，还是说出来了倪颂安她们不知道的后续发展。
原来希尔达没多久就找到了柏莎求情，说自己只是一时糊涂，柏莎哪经得住她的糖衣炮弹呢？再一想起往日的亲情，柏莎直接就心软了。
但她经常不在罗德尼这边，所以上次回到南州后才向高层们说出这事，让大家举手表决，而金百莉一派据理力争，坚决不同意，要求得等到家主回归。
“你们俩看，还愿意再相信一下你们的小姨吗？”柏莎问起倪颂安她们的意见来，其实主要是看摩黛丝提对此持何种态度。
倪颂安不作声，摩黛丝提很坚定：“不要，我不会相信已经暴雷过的人。”
柏莎尴尬一笑：“……也是，我会和她好好聊聊的，教她执念别太深。”
倪颂安岔开话题：“先吃吧，下一道是餐厅里的特色菜品，好评很多。”
饭后，倪颂安和摩黛丝提向柏莎道别，把一堆特产送给对方后就前往了黛芙妮的住处。
司机将挡板升起，倪颂安转头对摩黛丝提道：“大姨说最近都没有别的工作了，所以会留在南州，我想，估计是她打算在这段时间里行动吧？”
摩黛丝提也赞同：“如果不是我知道她在背后收购股份的事情，怕是真会被今天这副和蔼可亲的样子给骗了去。”
倪颂安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慰：“对了，我现在把从前的事情回想一遍，其实好多地方都有大姨参与，但她脱身极快，身份又特殊，多数时候就像一个管教不好妹妹的姐姐而已。”
也因为柏莎每次都表现出对希尔达的痛心，又是温柔稳重的长辈，倪颂安怎么可能会怀疑对方呢。
第一次派人查柏莎时，倪颂安的人就险些被发现，她也没查出什么结果来。
柏莎的资料干干净净，是那种淡泊名利的性格。
她对待妹妹希尔达有时候会比较严厉，但希尔达却一直没有改善对倪颂安的态度，反而敌意愈发明显。
那时候倪颂安就该多个心眼的，无奈工作太忙，她真就只以为是希尔达看不惯自己。
后来发现希尔达的野心与谋划，倪颂安跟摩黛丝提更是忙着对付希尔达，忽略了一直和希尔达关系密切的柏莎。后者存在感极低，或者说她有意抹去了自己的痕迹。
说来讽刺，柏莎之前还在倪颂安她们面前哭诉过希尔达为了权力与地位不顾姐妹情，她自己的真面目又有何不同呢？
“弗罗拉说她和黛芙妮已经在等着我们了，黛芙妮最近心情稍微好些了，我们别提网上的言论就行。”摩黛丝提转述着弗罗拉那边的话。
倪颂安点头，她记住了。
车在小区停车场里停下，倪颂安和摩黛丝提走到出口，看见了担心她们不认路、特意来接的黛芙妮与弗罗拉。
黛芙妮瞧上去瘦了不少，精力依旧旺盛，在发现倪颂安等人时，她飞快地跑来，分别给两人一个拥抱：“好久不见！”
因为倪颂安走得比摩黛丝提稍慢，是最后一个被抱的，黛芙妮好久没见她，显然也有不少话想跟她说。
“颂安姐姐，你在暨桐镇玩了好久，玩得开心吗？”
摩黛丝提瞅到她们还抱在一起，有些在意，她这几天为了装老实，都不敢太放肆，明明很想接触倪颂安，却不怎么敢越界，最多也就是快速地抱一下、或者拉拉手。
后脚走来的弗罗拉没有错过摩黛丝提眼中明显的忮忌之情，默默用手肘拐了一下她。
弗罗拉作为好友，对摩黛丝提这份心思多少有察觉，也能从摩黛丝提前阵子的不对劲以及倪颂安的突然离去中看出——倪颂安绝对发现了摩黛丝提的情感，前者完全不想接受，所以选择离开。
虽说对方现在回来了，但摩黛丝提的心情似乎并不见好转。那只能说明这两人间达成了一种新的平衡，一定是有人选择了退让。
至于是谁退了一步……弗罗拉安慰般地拍拍摩黛丝提，丢下她，走到倪颂安身边拉回黛芙妮，顺便打招呼。
第63章 呃呃呃呃！
黛芙妮和弗罗拉将倪颂安她们带到了家中做客。
放好登门拜访的礼物，再简单寒暄几句，倪颂安切入正题。
“摩黛丝提应该给你弗罗拉发过消息了，你的素描本已经找回，我们也跟蒙莉萨那边取得联系，要求在明日上午去做笔迹形成时间鉴定。”
倪颂安抿了口果汁，跟黛芙妮沟通着她们的计划。
“我明天上午要一起去吗？”黛芙妮听完后微微蹙眉，看起来好像对出门有点儿抵触。
弗罗拉按住她掐手心的手，向倪颂安说：“我和黛芙妮明天约好了要去公园散步，如果不是强制都要去的话，那我们还是不去了。”
倪颂安与摩黛丝提对视一眼，差不多都明白原因。
她们来之前，弗罗拉也说过黛芙妮自从事情发生后就开始不断怀疑自己，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在社交平台上看过蒙莉萨的作品，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对方的一些设计给融进了自己的作品中。
问过后，才能看出来黛芙妮的情况岂止弗罗拉说得那般简单。
不光是不愿意看其她设计师的创意，她现在甚至都有些抗拒看到自己的同行。
所以邀请黛芙妮明天去鉴定中心这事毫无可能，好在倪颂安她们也确实不需要当事人到场，会过来问一声，只不过是想着黛芙妮或许会想要快点儿洗清自己，让她见证整个过程可能有助于后续心理健康的恢复，至少不会一味地内耗下去。
玄关处传来狗叫，接着一个人大声叫喊：“等我给你擦完脚再进屋！”
倪颂安和摩黛丝提循着“哒哒哒”的声音望去，一只兴奋的小狗蹿上沙发，在黛芙妮身边转来转去。
然后一个中年妇女追在狗身后，手上还拿着牵引绳。
弗罗拉从厨房拿着果盘出来，看到倪颂安好奇的目光，给她介绍道：“这是我们请的保姆阿姨，姓李，负责照顾我和黛芙妮。偶尔也会帮忙遛狗，那只狗叫蛋挞。”
听到自己的名字，这只小白狗立刻跳下沙发，跑到另一个主人身边转圈，尾巴都快摇断了。
李姨则热情地跟她们打完招呼，就把狗带走去清洁了，因为它刚在公园里刨过土，脚有点儿脏。
倪颂安注意到黛芙妮身上确实有残留的泥土，后者像是已经习惯了，只随手拍掉，接着跑去洗完手才来吃果盘。
“姐姐也喜欢小动物吗？要不我们也养一个？”摩黛丝提目光时刻放在倪颂安身上，自然注意到了她一直在盯那条小狗。
“要养的话，可以去犬舍或者一些招募领养的基地看看。”弗罗拉建议道，“我们家蛋挞是在路边捡的，这种比较难遇。”
“没有，我只是看看。”倪颂安摇头，她对养育除自己外的另一个生命这种事并不感兴趣，刚才会盯着蛋挞看，是因为蛋挞的行为让她幻视某个人。
她将视线挪到摩黛丝提身上，后者疑惑地偏偏头。
“没什么。”倪颂安移开目光，正想说些什么，手机接连发出几声提醒。
她记得自己今日并没有其余待做事项，该交付人处理的都弄好了，所以是想查的东西有新进展了吗？
屏幕中显示的信息不是倪颂安最希望看到的东西，但也是个好消息——
“各位，蒙莉萨那边承认了她是受人指使，专门诬蔑黛芙妮的。”
//
蒙莉萨通过竺听然联系上了倪颂安，详细叙述了她与希尔达的合作经过。
“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会主动跑来告诉我们这些？既然已经做了，不应该瞒下去吗？”倪颂安拿着手机和蒙莉萨通话，摩黛丝提她们在旁边围成一圈，噤声听着两人对话。
“因为希尔达那家伙后面没给我打钱，我压根就联系不上她，我跟她一开始说好就演一下，哪怕被发现是造谣也没关系，只要能给西蒂泼泼脏水就行，她会给我一大笔钱，当作挨骂的精神损失费。”手机那头的人努力回想着她们的计划，“但是她从昨天早上到今天晚上一直没有回过我的消息，说好支付给我的费用也没给，这不合常理，我寻思着她大概是想毁约。”
“那你也没见到她人是吗？”倪颂安问。
一般来说，蒙莉萨得去找希尔达求证一下吧，如果见了面还没有拿到钱，那时候来找倪颂安这方也不迟。
反倒是蒙莉萨急吼吼地直接找来，让倪颂安不得不防着点，以免她和希尔达有更多的谋算。
“我去她常去的那些地方都找过了，至于她的住处，我只知道一个地方，那里安保措施很好，我没有预约进不去。”蒙莉萨的声音听起来快要急哭了，“她这不就是妥妥地跑路了吗？我想着反正都要挨骂，现在还没钱拿，不如先找你们这边坦白，看能不能私下协商一下，网络上的风声熬个几天也就过去了。”
“呵，原来是你是打着这种主意。”倪颂安算是懂了，蒙莉萨就是根智商不高的墙头草，见情势不对马上就能倒戈。
“可惜我们这边不接受你的提议，你事先做出这种事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后果吗？没有想过你的行为会给多少人带来麻烦？现在轻飘飘一句想要和解，就能抹除你行为的恶劣吗？”倪颂安冷笑着，“我已经将这通电话录音了，会一并交给警方的，罗德尼的法务部门会起诉你以及希尔达。”
倪颂安挂断通话后，转头第一个看向黛芙妮，后者脸上却没有任何喜悦的神色，看着反而更加伤心了。
弗罗拉见状，牵住黛芙妮的手，满含歉意道：“今天可能没法继续招待你们了，我让李姨送你们回去。”
“没事，我们还记得出去的路，司机很快就能赶到，不用送了。”倪颂安也不懂得如何安慰黛芙妮，只能和摩黛丝提一起抱抱她，然后离开了她们的住处。
“希望弗罗拉能帮黛芙妮调整好心态吧。”倪颂安边走边跟摩黛丝提说话，她有些懊悔，“明明刚才黛芙妮的状态还不错的，早知道我就不在她面前讲这些了，我以为她听到这种消息多少会感到开心的……”
“这不是你的错，可能她只是又记起来前些天被攻击抄袭的事情，当时她收到了很多语气不好的私信内容，西蒂的官方博客底下也全是恶评。”摩黛丝提安慰着倪颂安。
“或许吧。”倪颂安叹息道。
她多少了解过黛芙妮那会儿受到的攻击，虽然不是所有人都在指责她，绝大部分网友都在观望这事的发展以及官方判定，但是一时间还是有一定人数来黛芙妮的账号下肆意攻击她，发泄着各种怨气、不满，好像已经完全认定黛芙妮就是所谓反派。
倪颂安和摩黛丝提回来得勉强算及时，到达南州后就采取了行动。弗罗拉也在舆论发酵的初期就迅速带回了黛芙妮，否则很难说黛芙妮的状况会不会比现在还要差劲。
希尔达精心筹划的阴谋、蒙莉萨无厘头的动机都是黛芙妮一时半会儿无法立刻消化理解的，前者们仅仅是为了钱、为了私人恩怨就不惜牺牲她人，朝无辜的人身上泼脏水。
黛芙妮不像工作了好几年的倪颂安一样会迅速调整好心情，本就心思敏感的少年人接收到恶意后选择了先封闭自己、反思自己的所为，即便她没有做错。
心事重重的倪颂安没有察觉到身旁人鬼鬼祟祟的动作，直到她不小心踩中了摩黛丝提的脚，后者吃痛地叫了一声。
“对不起，你没事吧？”倪颂安迅速回神，拉着摩黛丝提的手臂，脸上满是焦急。
摩黛丝提没好意思说自己疼得龇牙咧嘴：“还好啦，只是踩了一下。”
“你刚才是在围着我打转吗？为什么？”倪颂安这才想起来问，虽然说她在想事情，但眼睛又不是摆设，回忆一下就能记起摩黛丝提是在围着她转圈。
摩黛丝提没说话，眼神躲闪。
倪颂安清楚地看见她耳廓变红，稍加思索，总觉得摩黛丝提这举动似曾相识：“你……难不成是在学黛芙妮家那只叫蛋挞的小狗？”
313在脑中“噫”一声惊叫，惊叹于倪颂安的聪明。
它这一嗓子给摩黛丝提喊得头皮发麻：“……姐姐怎么看出来的？”
“直觉。”倪颂安也就是随便一问，谁知道真给问出答案来了。
摩黛丝提围着她转来转去，那模样跟蛋挞回家时绕着黛芙妮和弗罗拉跑跑跳跳差不多，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摩黛丝提不好好走路，做出这副样子来。
“……我就是走着玩玩，因为傍晚时姐姐总是看它，我就好奇。”摩黛丝提在心里纳闷，到底是蛋挞的什么特质吸引了倪颂安的关注，所以她在倪颂安出神的时候默默试了试，本来是想让倪颂安注意到自己，结果对方完全沉浸在思考当中。
在摩黛丝提即将失望时，她被发现了，不过是以一种很尴尬的形式。
“学小狗玩别给自己学摔了。”倪颂安无语，但看到摩黛丝提瞥向自己的小眼神，还是摸了摸她的头，“脚疼吗？我看你的表情可不是说没事。”
“好吧，有一点儿。”毕竟倪颂安是个成年人，摩黛丝提被她踩一脚肯定会疼的。
“那要我背你吗？”倪颂安其实也知道自己那一脚踩得挺狠的，摩黛丝提面上装得若无其事，不知道回去后会不会出现淤青。
“不……嗯？要！”摩黛丝提条件反射般地否定，反应过来后立马改口，“需要的！”
倪颂安笑笑，蹲下身，留给摩黛丝提后背。
她们走到司机停车的地方，只需要大概四五分钟。多亏有培养出健身的习惯，背起一个跟自己体重相当的人，对倪颂安来说简直轻轻松松。
摩黛丝提的发丝挠着倪颂安的脖子，惹得后者偏了偏脑袋，忍不住出声提醒：“你不要梗着脖子，头发扫得我脖子好痒。”
“你要么趴在我肩上，要么把你头发自己抓手里。”倪颂安给了摩黛丝提两种选择。
摩黛丝提美滋滋地趴下了，手搭在前面，脸没有完全贴在倪颂安的脸边，而是保持着一点儿微妙的距离。
她怕自己太猖狂，会让倪颂安生气、觉得她越界，然后直接把她丢下来。
那样的话，摩黛丝提好不容易蹭到的接触机会就泡汤了。
总之，就是得大胆一点，又得小心一点。摩黛丝提悄悄数着倪颂安颤动的睫毛，散发着白光的路灯下，她连倪颂安脸边细小的绒毛都能瞧得见。
“既然蒙莉萨自爆了，明天或许也可以选择不去鉴定机构，不，还是去，得有实质性的证明才能还黛芙妮清白，只是录音的话，有的网友也会说是蒙莉萨被我们用钱收买了。”倪颂安继续和摩黛丝提讨论着明天的事情。
“反正蒙莉萨事先答应了，而且现在又有新的通话录音作为证据，那我们可以考虑申请援助，就算蒙莉萨不来，我们也可以通过相关部门要求她提供手稿做鉴定。”摩黛丝提知道她在担心蒙莉萨万一跑了怎么办，“我提前派人跟着蒙莉萨了，假如她想跑，我们可以很快拦截。”
“那就好。”倪颂安闻言，总算是安心了。
她又说了其她几项安排：“到时候鉴定结果一出，就可以召开新闻发布会了，算是对这件事做一个了解，再让公关部门联系几个工作室，宣传一下……”
摩黛丝提认真听着，一一记了下来：“好，那这些我找人负责，姐姐你先休息吧，学校里肯定会有其她事需要你去忙的。”
倪颂安一愣，她差点把阎铮羽那边给忘了，自己回南州了该给对方说一声才是。
“全部都由你来吧，辛苦了。”倪颂安笑道。
“为姐姐分忧是我应该做的。”摩黛丝提得意地哼着小曲。
倪颂安没听过，猜测应该是对方曾经喜欢的乐队曲目，因为她见过摩黛丝提房间里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海报，之前还问过对方为什么不张贴在墙上。
摩黛丝提的回答是不想要它们落灰变旧，卷好保存起来，调整收藏室的湿度，想起来就拿着看一眼，这样最好不过。
不过后来摩黛丝提还是让佣人丢掉了，因为她说自己不再喜欢这支乐队了。
目睹一切的倪颂安唯有叹息，感慨于她的喜新厌旧。
第64章 哐哐哐哐！
出乎倪颂安意料的是，蒙莉萨没有搞出别的幺蛾子，而是乖乖巧巧地把手稿送来了鉴定中心。
她的配合让鉴定工作顺利进行，省去了倪颂安她们原本预想的处理她的时间。
见没有其她事情横生枝节，倪颂安就把一切事务全权交给了摩黛丝提和竺听然她们，自己回学校找导师销假。
“你看起来心情似乎变好了些，是解决掉烦恼的事情了吗？”
阎铮羽接过倪颂安递来的茶水，轻轻抿一口：“这个假期看来放得挺对。”
倪颂安在她跟前的椅子上坐着，姿态放松舒展，跟假期前那忧心忡忡的样子相比，变了不少：“谢谢老师给我放假，现在还有什么任务是要我去做的吗？”
“暂且没有，你先跟着你师姐她们，在实验室里打打下手，她们要是没给你安排，你忙自己的就行。”阎铮羽态度相当温和。
倪颂安猜测其原因或许是因为阎铮羽刚评完职称，结果不错，现在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好，那我就先走了。”倪颂安没拿到新的任务安排，干脆不再打扰阎铮羽，主动道别离开。
教学楼的电梯到八楼后下行，在六楼又停下，倪颂安望向外面，微微睁大双眼：“凌老师，下午好。”
进入电梯的人是熟人，倪颂安之前的课程设计指导老师凌岫，她的恋人是周叶嘉。
“呀，颂安，好久不见。”凌岫笑眯眯地和她打了个招呼，“好像自从你休学后就没怎么见过了，现在是复学了吗？选导师没？还是你们周老师吗？”
倪颂安尴尬地牵牵嘴角，斟酌着措辞：“已经复学了，选了新导师，不过不是周老师，现在是阎铮羽老师在教我。”
凌岫似乎对此并不在意，只是随口问问：“哦，阎老师啊，她人蛮好的，祝你学业顺利哦！”
“好的，谢谢凌老师，我在一楼下，先走了，老师再见。”
电梯很快在沉默中到达了一楼，倪颂安快速和凌岫告别，走出电梯。
说实在话，她现在接触和周叶嘉相关的人都觉得很奇怪，总而言之，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坦然了。
她总会在背后纠结，思考凌岫以及周叶嘉的其她亲人朋友会不会知道周叶嘉做的那些事情。
不过按照学校校园墙上各类导师的匿名评价来看，大家貌似一致认为周叶嘉算是很不错的选择。
要不是汲飞语说的那些，加上倪颂安后来有求证过，她其实也很难去相信周叶嘉会是那种反差极大的人。
“唉。”她轻轻叹气，没有选择干涉别人的人际来往，毕竟人是多面的，周叶嘉先前待倪颂安也挺不错，倪颂安自己都难以去批判对方，只能默默选择远离。
//
罗德尼的法务部门在搜集好全部证明材料的第二天就召开了新闻发布会，由金百莉负责发言。
“尊敬的各位媒体朋友、合作伙伴及广大消费者，大家好！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出席本次新闻发布会。今天，我们希望通过公开、透明的沟通，就近期网络上关于我司产品涉嫌“抄袭”的不实传闻作出正式回应……”
摩黛丝提安排的工作室表示在今日发布会开始后的半小时就会投放各类文章与笔记，罗德尼也与各大社交平台背后的公司联系过，她们也会尽可能多的给用户推送这些消息。如此下来，不需要在扭转风评上耗费更多心力了。
而蒙莉萨那边，她已经关闭了自己账号的私信和评论区，接下来就算被骂，网友大概也只能出现在转发区了。自她说过希尔达断联，倪颂安派人去查过，希尔达这几天确实销声匿迹，无法把握到对方的确切动向。
诡计败露的希尔达会去哪儿？又为什么要用新的计谋来给所有人添麻烦？
倪颂安想不明白。
倘若说这是垂死前的反扑，但倪颂安和摩黛丝提又并未将她赶尽杀绝，有一定的原因是倪颂安认为按照原著剧情，希尔达下线后就不会再出现，另一方面就是考虑到希尔达做的那些事，虽然是很神经质，但没有到罪大恶极的程度，就算想要让她得到法律制裁，那也得拿到足够的证据。
很遗憾，倪颂安收集到的信息只能证明希尔达造的那些谣言对罗德尼的发展有害，但不存在严重违法行为。
发布会进行得非常顺利，倪颂安在楼上围观了一会儿，确定金百莉发挥正常，后续不需要自己或其她公司高层出面，决定回学校。
“不如我送你？”摩黛丝提正好有事要出去一趟，稍微拐一点儿就能经过南州大学。
“嗯，谢谢。”
倪颂安没有拒绝，等司机还要一会儿，她需要返校去交一份表，班委通知得太晚，辅导员又让快些收，倪颂安收到消息时什么都还没填。
她们步行到地下车库，倪颂安便站在路边等摩黛丝提走过去把对面车位上停的车开出来。
但一晃眼间，倪颂安似乎看见对面墙壁上的影子动了动，石柱后像是藏了个人。她立马上前几步，拉住摩黛丝提，没有让一无所觉的后者过去。
“姐姐？怎么了吗？”摩黛丝提看看她，又看看车，不知道倪颂安为什么会做出这一举动。
“……”车库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倪颂安对摩黛丝提摇头，示意不要出声，拽着她便想要回去。
直觉使然，倪颂安并不想靠近她们的车。
摩黛丝提自是照着姐姐的想法去做，两人转身之际，那墙面上的影子也跟着动了，行动极其迅速。
倪颂安抓着摩黛丝提手腕的手下意识捏紧，她看向那个躲躲闪闪的人。
“希尔达？”倪颂安惊道，她没想到自己会在发布会举办地点的附近见到对方。
“……我有话想找你聊聊。”
希尔达近日憔悴了不少，身上裹着的宽大的风衣衬得她像竹竿一样，眼中的偏执之色仍未散去，但也如同将熄的火焰。
她说完就环视四周，想找一个更僻静、私密的地方，仿佛认定了倪颂安会同意自己的邀请。
倪颂安把想跑到前面抓住希尔达的摩黛丝提拦下，皱眉警告着自己冲动的妹妹。她转头，面色冷酷，没有丝毫要跟希尔达详谈的意思：“等等，我不想跟你聊。基于蒙莉萨向我坦白的那些，我随时都可以让法务部门起诉你造谣，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在被告席上讲。”
“竟然连聊聊也不肯吗？”希尔达摊开手，向倪颂安展示自己的无害，“不用担心，我可没藏什么武器。”
倪颂安打量一番，确信了她的话，语气稍稍缓和：“但是我们现在还有什么好谈的呢？”
刚刚她还在担忧希尔达是不是憋了一肚子坏水，想要趁四下无人做点儿什么，现在倒是因为希尔达这副坦诚的模样，勉强相信了对方是真想和自己说一些事情。
希尔达没有言语，而是看向了摩黛丝提。
摩黛丝提拽了拽倪颂安，脸上的表情有些不服气。
“只有我们俩？”倪颂安拍拍摩黛丝提的手背，算是安抚。
“我不喜欢小孩子。”希尔达自从被迫露出真面目后，就没再尝试拉拢过摩黛丝提，连带着对她的态度也变得恶劣，“我保证你会对我接下来的话感兴趣，要不要听，全看你自己。”
很浅显的激将法，但倪颂安确实被勾起了几分好奇：“那我们去车库那头的楼道里，摩黛丝提，你先去车上，我很快回来。”
摩黛丝提一步三回头，眼睁睁看着倪颂安和希尔达去了楼道的转角处聊天。她心中难免生出郁闷，313撺掇道：“你想不想偷听，我这里有道具卖，只需要250积分。”
“你当我是傻子？”摩黛丝提鄙夷地说，“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想要那点儿积分的提成，说多少遍了，要买东西的时候会找你的，别出馊主意，真要听你的胡话，姐姐会生气的。”
313嘿嘿一笑，推销计划泡汤，便又溜走，自己玩自己的去了。
摩黛丝提则继续将目光投向远处墙壁上倪颂安的影子。
//
“合作？”这两个字被倪颂安反复咀嚼，她见过不少说要跟自己合作的人，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希尔达也会说出这种话来。
“是啊，我们合作，怎么样？”希尔达不知道想起什么，笑得有些瘆人，“你不想化敌为友吗？”
“我推崇与人为善的行事法则，但不代表我会无条件答应昔日敌人的邀请。”
笑话，希尔达之前离开罗德尼集团那模样几乎是恨倪颂安恨得咬牙切齿，甚至不久前，希尔达还企图给西蒂泼脏水、将其名声变臭。
这还是没把希尔达逼到穷途末路的境况，如果倪颂安和摩黛丝提当初决定赶尽杀绝的话，谁知道希尔达会不会有更过激的行为……
似乎是看出了倪颂安的心中所想，希尔达捋过耳边的发丝，气定神闲道：“是，我手段很脏，但是你也不要轻信我的姐姐柏莎哦，毕竟我和她是一同长大的，她清楚我所想，我也了解她所思。
依我个人的看法，我觉得奥尔瑟雅和柏莎才坏呢”
倪颂安眼皮跳了跳：“跟柏莎大姨又有什么关系？”
希尔达“哎呀呀”叫道：“她可真会装，你瞧，你还挺信任她的。”
“可惜啊可惜，柏莎心可黑了，你不如多花点儿功夫去查查她的底细？”希尔达不遗余力地劝着倪颂安。
“所以你提出合作，是因为看柏莎大姨不爽吗？”倪颂安忽然懂了为什么希尔达会拐着弯儿问自己愿不愿意化干戈为玉帛，说些奇怪的话，比如“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希尔达掩着唇轻笑：“我没有看她不爽，我只是不想让她得到她想要的，柏莎既然想撇下我，我凭什么要客气呢。”
倪颂安看见希尔达的表情，下意识后撤一步，毕竟后者此刻的样子实在诡异，与其说她在跟倪颂安商量，不如说像是在上演自己的独角戏，一个劲儿自言自语。
即使倪颂安不说话，希尔达依然乐在其中：“……柏莎总想着离开我，那可不行。”
她的疯笑在空空荡荡的楼道里回响，听得倪颂安头皮发麻：“谢谢你的提醒，我还有事，先走了。另外关于西蒂这次的声誉事件，法务部仍然会起诉你。”
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希尔达没有搭理她，倪颂安欲言又止，最后快步离开了楼道，打开车门坐到副驾驶上。
她心事重重，只和摩黛丝提打了个手势，便立刻拨打竺听然的电话，调查资料这种事还是委托给竺听然最靠谱，除了要查奥尔瑟雅和倪天娇时。
再挂断时，倪颂安才发现车辆并未启动，她们还停在车库中。
“不是叫你先出发了吗？”倪颂安转头去看摩黛丝提，却见她捂着脑袋，双眉紧皱，面色惨白如纸。
倪颂安立刻探身向前，想检查摩黛丝提的情况：“你怎么了？”
凑近了之后，倪颂安瞳孔骤缩——摩黛丝提不止是面上难受，还在流鼻血。
让倪颂安更无措的是，摩黛丝提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直接瘫倒在了她怀里。
//
“哎呀我的天，你可算醒了！”313咋咋呼呼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摩黛丝提还没睁开眼，便因为这噪音感到针刺般的疼痛。
“闭嘴！你好吵……”
313真闭嘴了，但摩黛丝提听到了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醒啦？对不起，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姐姐？摩黛丝提赶紧睁眼，果然看到了倪颂安坐在她床边，惊喜中带着些惭愧。
“不，不是说姐姐吵。”摩黛丝提这才算完全清醒，她立刻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疲惫，“我记得我之前是晕过去了？”
倪颂安点点头，给她递来一杯温水：“医生说你这段时间操劳过度，长期熬夜，身体状况很差，所以会忽然流鼻血，甚至晕倒。
我快被你吓死了，还好医生说你只是需要休息，结果你睡了整整一天半。”
她眼中还残留着当时的后怕，摩黛丝提便抓住倪颂安的手，向她展示道：“不用担心的，我现在感觉一切都好，只有一种休息太久的乏力，我保证，我下午就能活蹦乱跳的。”
倪颂安被她逗笑：“那还是不要了，你先悠着点儿。”
“对了，小姨……不，希尔达呢？她那边如何了？”摩黛丝提问，“我记得晕倒前，你和她说话去了，回来后我就突然很头疼想吐，没想到会晕过去，本来想问你跟她说了些什么的。”
“只是些无关紧要的事。”倪颂安想到竺听然给自己发来的那些资料，柏莎暗中蛰伏，想要趁西蒂爆发危机之时，带领部分股东要求更换家主。
而这一切，倪颂安未曾预料到。因为柏莎过去的表现太正常了，如果没希尔达的示好，估计倪颂安得以后才能知晓。
等到那时，说不定都来不及了……
倪颂安敛下心绪，暂且不打算将这些事告诉摩黛丝提，她来帮忙处理便好。
摩黛丝提当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休息，早点恢复健康。
不过瞧摩黛丝提那狐疑的小表情，倪颂安深知自己得说点儿别的转移对方的注意力：“不说这个了，诶对了，你刚刚是做梦说梦话了吗？梦里有谁吵到你啦？”
谁知这话好像戳中了摩黛丝提的小秘密，她支支吾吾半天，都没有和倪颂安详细解释：“一个梦而已，不重要。”
“好吧。”倪颂安熟悉她这遮遮掩掩的模样，心知对方都长这么大了，肯定有各种自己的想法，她作为姐姐，最好不要窥探她人隐私。
“那不说这些了，总而言之，你最近要别太劳累，我觉得公司的事务可以先放一放，你要是愿意让我帮忙也挺好……”倪颂安絮絮叨叨地说着她对摩黛丝提这段时间的期望，劝对方别像个工作狂一样。
“都听姐姐的。”摩黛丝提表示自己会极力配合。
第65章 睡睡睡睡！
摩黛丝提的身体情况确实较之前变差了些，主要还是休息不够，平日里高强度工作。
向家庭医生咨询后得到的建议是，倪颂安可以多陪陪摩黛丝提，或者带她做些其她事情放松心情。
倪颂安严谨地按照医嘱来做，在此后三天都陪伴着摩黛丝提，原先要交的材料花钱委托别人帮忙带了过去。实验室里的师姐们派给她的活儿很轻松，都是在电脑上整理数据一类的，不需要她时时刻刻留在实验室里。
至于该怎么对摩黛丝提……倪颂安回想着她们从前相处的时光，忽地眼前一亮。
过去的一些日子里，摩黛丝提总会给倪颂安制作各类甜点，所以倪颂安也想趁着自己有空，做点什么给摩黛丝提。
细想起来，倪颂安倒是不清楚摩黛丝提最爱吃的东西，只知道自己不管喂哪种东西给她，摩黛丝提都会说喜欢。
原书对此也没有做出详细解释，故事主要聚焦在摩黛丝提的事业线上，对她个人的塑造仍有一些欠缺。倪颂安看过论坛等平台中部分考据党逐字逐句地对小说进行解读，也都只是得到了一些模糊的、难以辨明的推测。
那究竟该做哪种东西呢？倪颂安索性不再难为自己，选了个比较简单的免烤蛋糕。
她醒来时摩黛丝提还在熟睡，倪颂安便蹑手蹑脚地拿着衣服和洗漱用品走到其她无人居住的卧室里更换、洗漱，以免自己的行动吵醒对方。
等倪颂安把慕斯蛋糕放进冰箱里冷藏时，摩黛丝提正好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
“姐姐，你起床了怎么不叫叫我啊？”
“因为想让你多休息一会儿。”
倪颂安给她递过去一杯温水，接着问道：“现在才七点半，你想吃什么早餐？”
摩黛丝提随口说了一道常见的餐点，倪颂安立即就叫佣人去准备。
转回头，倪颂安和撑着脑袋的摩黛丝提对视上了：“看着我干什么？”
“姐姐今天要出门吗？你衣服都换好了。”摩黛丝提努了努嘴，她在盯倪颂安的衣服，不像是家居服。
“去买一点儿东西，下午就回来了。”倪颂安估摸着按教程，自己做的慕斯蛋糕大概下午就能端出来给摩黛丝提尝尝。
但她想去其她甜品店买一个蛋糕，万一自己做得不好吃，那还能有好吃的作为备选。
想到这，倪颂安不免庆幸自己做的尺寸仅够两到三人分食，这样就算再加一点儿其她食物，也不会吃撑。
摩黛丝提只问了问，得到回答后便提起别的话题来，没像从前那样追着倪颂安问她去干嘛。
这让倪颂安略感遗憾，因为她本来还准备好了一套骗摩黛丝提的说辞，就等着对方问她要去干嘛呢。
精心准备的计划没了用武之地，倪颂安干脆坦白：“我早起做了慕斯蛋糕，大概我回来后就冷藏成型了，到时候你一定要尝尝啊。”
摩黛丝提惊喜地抬头，灯光落在她眼里，衬得那对眼睛仿佛流光溢彩的宝石：“是给我做的吗？是给我做的吧！”
虽然倪颂安没说，但摩黛丝提清楚倪颂安一向都不愿意进厨房，偶尔有馋嘴的时候都是克制着食欲，更别说费劲儿给自己做好吃的了。
这几天倪颂安对她的诸多关照，摩黛丝提都尽收眼中，今日倪颂安的反常之举，肯定也是为了她。
倪颂安笑着点头：“吃甜食会让心情变好，希望你更开心些，而且你也给我做过……”
她话还没说完，摩黛丝提就弯着嘴角朝这边贴了过来，倪颂安出于习惯没躲，但紧接着就想起来自己说两人最好保持点正常姐妹的距离。
“别激动！味道不一定好吃，我怕你不喜欢，所以打算出门去另买一个当作备选。”倪颂安连忙站起，把摩黛丝提推回到原座位上。
“姐姐做的又能难吃到哪里去。”摩黛丝提哼哼几声，虽心有不甘，但还是留在原位没继续去制造身体接触。
这种事是需要潜移默化的影响的，操之过急会带来反效果，像前不久她和姐姐的矛盾就是因此而生。
果然，见摩黛丝提未有后续动作，倪颂安那紧张的表情便稍稍舒展开来。
她正想说些什么，手机传来新的消息提示音。
随意看了下，是阎铮羽突然往在群里分享了一个案例，让她和几个师姐一起研究，下周的组会要汇报这些天的成果。
这通知让倪颂安有点儿烦躁，但不得不照做。
“你如果不怎么想出门的话，还是先呆在家里吧。”倪颂安稍加思索，打算今天先到工位看看情况，“我本来准备下午再出去，但现在临时有点儿事得去学校，到时候顺路就把蛋糕取回来，我们一起分着吃。”
“好。”摩黛丝提囫囵吃完早餐，把倪颂安送到门口。
倪颂安却盯着她忽然笑出声。
摩黛丝提不明所以：“怎么了吗？姐姐不是急着走吗？”
“你才着急呢，光想着跟在我身后，都忘记擦嘴了。”倪颂安好笑地拿出口袋里的手帕纸，没有递给摩黛丝提，而是干脆省下那点儿功夫，自己给她擦干净。
摩黛丝提难得腼腆起来，抿着嘴笑：“谢谢姐姐，我们下午见！”
她满心的信赖与羞涩被倪颂安看得一清二楚。
倪颂安匆匆撇开眼神，刚才还替摩黛丝提拿纸巾擦嘴的手指互相摩挲几下，朝后挥了挥手，就当作跟她道别了。
//
倪颂安与摩黛丝提商量过，让后者这段时间先歇歇，别去上班了。
她强硬的表现并未迎来摩黛丝提的反抗，反而是乖乖接受了。倪颂安诧异过后，还觉得有几分蹊跷，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竟觉得当时摩黛丝提的表情有几分受用。
难不成被她拘在家里，摩黛丝提还觉得开心？
倪颂安走到工位上坐下，对自己这个猜想感到好笑。
或许还得多关心一下摩黛丝提？倪颂安想到摩黛丝提刚醒来时说的什么“别吵了”“闭嘴”，总有些在意她的心理状况。
摩黛丝提明明没有起床气才是，何况她也说不是因为倪颂安叫醒她。那估计就是做了什么梦……
是梦里的人烦到摩黛丝提了？
倪颂安胡思乱想着，她其实觉得那句话更像是说给谁听的，因为摩黛丝提也没有说梦话的习惯。可是房里没有其她人啊？
思来想去都没答案，倪颂安索性放下这些事情。
且不说摩黛丝提有多奇怪，倪颂安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出神地盯着自己的指尖，总疑心出门时替摩黛丝提擦嘴的举动是不是过分亲密了……
搞得倪颂安手上和摩黛丝提的嘴相接触过的肌肤有些许的不自在，她盯着手指发了几分钟的呆，最终好笑地甩甩手，埋首专注于那堆积如山的文献去了。
手机被搁置在一旁，按照习惯顺手就开启免打扰模式，因此倪颂安并未发现屏幕亮了又亮，有的消息送达。
//
313看着摩黛丝提编辑邮件，百思不得其解：“你怎么说自己生病，半个月都不会去公司啊？我们不是说该处理柏莎了吗？”
“姐姐说的啊，让我先好好休息。”摩黛丝提耸耸肩，将邮件发给助理，再由助理通知其她人。
“不是，真就休息吗？”313急得声音都抖了，“大小姐，麻烦你关注一下我们的主线任务啊！我一直都没说呢，虽然当初达成交易，说可以不用太紧着主线来，但是也不是说可以完全不做啊！”
完了完了，313在心中大喊，这一切全乱套了！
根源就在不走剧情的倪颂安身上，对方像是有什么会传染的东西，弗罗拉现在安静得都不冒泡，希尔达倒是当了下反派，但是下线极快。后头又冒出来一个在原本的剧情中根本不怎么提及的反派柏莎……
“急什么，只是暂且不做，不是永远不做。我要按着你们的计划疯狂加班、开拓市场的话，人早累断气了，你看我这次就是累得狠了。”摩黛丝提随口道，“而且你怎么又知道，我说请假不会让有些人按捺不住她们的小心思呢？”
系统脑子跟着一转，晕乎乎的：“……真的吗？好吧，只要你愿意认真上班就行。”
摩黛丝提所言非虚，前些天经313的侦查，柏莎的行动自然无所遁形，依着小世界管理中心最后与摩黛丝提达成的协议，摩黛丝提需要和原来的剧情一样，成为商界的厉害人物，至于多厉害，全看世界意识的判定。
通过考验后，小世界管理中心就算达到目标，313也算完成了任务，自此不会再有工作人员来干涉这个世界的发展。
因着倪颂安的话，摩黛丝提才想了这一出——谎称生病远离罗德尼，柏莎蛰伏这么久，一直利用蝇头小利牵着希尔达的鼻子走，这次机会难得，那柏莎会忍心错过吗？
摩黛丝提觉得不会。
从希尔达在车库找上倪颂安交流时，摩黛丝提就隐约猜到了希尔达和柏莎的关系似乎濒临破碎。
希尔达想和倪颂安说些什么，作为拥有更多信息的摩黛丝提看得分明，无非就是想转头和柏莎撕破脸，又或者当个两面派，后者概率较小。
这个大姨和小姨的关系在摩黛丝提的印象中一直都比较古怪，多数时候都是希尔达追逐着柏莎，而宽厚温柔的柏莎不排斥希尔达的靠近，长大后希尔达粘柏莎就粘得更加紧，后来情绪接近疯魔时，柏莎就疏远了她。
当然，摩黛丝提不清楚内情。她先入为主，认为大姨和小姨的分道扬镳是因为希尔达性格发生了变化，但摩黛丝提心中其实还有一种猜测——会不会是她们先产生争执，两人各自分开，所以才会导致希尔达性格变得别扭呢？
虽不清楚缘由，但摩黛丝提不介意利用这个时机，希尔达和柏莎闹得越难看越好。
//
倪颂安踩着点来到甜品店，她今天在实验室伏案学习了一上午，都没顾得上看手机，还是实验室内的挂钟提醒了她，她该去取蛋糕了。
手机电量从出门前的92%变成了90%，倪颂安扫了眼自己开启的免打扰模式，随手关掉，接着想要告诉店员预留的手机号，却见到屏幕上一堆消息跳出来——
她脸色忽然煞白一片，脑子里“轰”地炸开。
“女士您好，请问您要什……？”
接待完上一位顾客的店员抬头，正想招呼排在下一个的倪颂安，但后者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焦急地绕过店里的其她人，朝着店外跑去。
“……诶好吧，那就请后面的顾客上前哦。”店员诧异地朝倪颂安跑走的方向看了看，专心服务其她客人去了。
倪颂安拨出她熟悉的那个号码，振动几声后，她艰难地开口，向对方确认：“竺姨，你在短信中说有一件事瞒了我很久，是什么？”
她其实知道答案，可真的听见竺听然承认倪天娇和奥尔瑟雅还活着时，依然不太能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电话那端，竺听然说奥尔瑟雅跟倪天娇已经搭上了返回南州的航班——因为摩黛丝提今天对外放出消息称病，奥尔瑟雅无比担心。
而一直配合她们撒谎的竺听然已知自己无法在谎言破灭后独善其身，她只是听命行事的。
相比倪颂安，奥尔瑟雅才是竺听然的真上司。
奥尔瑟雅也不想让竺听然在倪颂安面前难做，说到底是她们的做法对竺听然的事业造成了影响，便给出了两个选择，让竺听然赶紧坦白，或者由奥尔瑟雅支付她一大笔赔偿金，算作这些日子里的额外报答。
“考虑到您母亲的情况逐渐稳定下来，她也劝着奥尔瑟雅女士多多关心自己的孩子，所以立马启程回国……”竺听然一五一十地讲着她所知道的情况，“我想告诉您，也是害怕您在看到她们后无法接受。”
倪颂安冷笑着说：“现在告诉我，我就能接受了吗？这种先斩后奏的戏码，你们要在我面前上演多久？如果不是这次摩黛丝提生病，那她们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你们就从来没想过，这个时候让摩黛丝提见到她离世的母亲才更惊悚吗？”倪颂安不知该说什么好，对外称病是只有她和摩黛丝提知道的秘密，不明真相的竺听然会转告给奥尔瑟雅她们属实正常。
可这不代表身体状况还不错的摩黛丝提也能接受这样的现实啊……除非她与自己一样早已知情。
竺听然能从倪颂安的反应中看出，对方对倪天娇、奥尔瑟雅所做的全部事情早有了解，这段时日不过是配合着扮演被蒙在鼓里的那个人。
本就认为倪天娇和奥尔瑟雅异想天开的竺听然更难受了，那倪颂安会知道她的母亲在暗中调查她吗？
竺听然叹了口气，她无法以一个相当于间谍的身份掺和进倪颂安她们的家事中。
倪颂安是她看着一步一个脚印成长到现在的，而倪天娇是倪颂安的母亲，奥尔瑟雅又是竺听然多年的上司、同事。
两方都是竺听然熟悉的人，偏偏两方人的事情难以掰扯，竺听然没法让自己的立场绝对中立，她一开口就是有偏向的，到了现在，她也是无可奈何地劝说着：“也许，是您的母亲们有苦衷。”
倪颂安惊觉自己口中说出那些话时，她冷静异常，反倒没有原先预想的那般崩溃。就算听到竺听然站在奥尔瑟雅那方，替人找补，倪颂安竟不觉得有多生气。
她深呼吸一口气：“我不与竺姨您计较，毕竟都是拿钱帮人办事，你有你的立场，我只想问，到底有多少人参与到我妈妈她们假死的事情中来？”
“现在我妈妈她们又到了哪里，如果半路折返可以做到吗？”倪颂安扶着额头，头痛得很。
另一边的竺听然立即去查，结果不如人意：“……来不及了，算算时间，她们应该到衢溪橘郡了。”
第66章 盒盒盒盒！
“……总之我先回去看看情况，您也不用担心工作会受到影响。”
倪颂安加快脚步回到车上，让司机立刻送她回家。
值得庆幸的是，倪颂安回到衢溪橘郡时，虽然看见了奥尔瑟雅，但摩黛丝提并不在这。
问过罗莎琳后，她才知道摩黛丝提下午急匆匆出去办私事了，具体是什么没有跟任何人说，倪颂安这边都罕见地没收到摩黛丝提发来的消息。
罗莎琳偷摸着打量她的脸色，迟疑了会儿道：“您的母亲们正在书房里。”
听到这话的倪颂安没有急着赶过去，反而放慢脚步，注视着罗莎琳：“我想知道，罗莎琳事先知情吗？”
她忘了补充水分，嗓音听着有些沙哑。
罗莎琳给倪颂安倒了杯温水，盼着她润润嗓子：“虽然我知道仅凭三言两语，没什么可信力，但我真的以为倪天娇女士和奥尔瑟雅女士遇难了。”
倪颂安朝她颔首道谢，选择相信她，刚进门那会儿，罗莎琳眼中的震惊难以作假。
既然罗莎琳不属于骗她的那群人，所以倪颂安对这个管家的态度依然如常。
“难怪说是空难，给打捞不到尸体找了个合理的借口，竟然也没有一个人提出质疑。”倪颂安冷静下来后，开始逐一盘点自己的经历。
罗莎琳沉默不语，她夹在其中着实有点儿难办。
好在倪颂安不是在对着她说，没有强求同处一室的罗莎琳给出反应，倪颂安就只是对着空气喃喃自语，时不时露出讥笑。
罗莎琳也不知道她这是在笑些什么，只是在心中对奥尔瑟雅她们多了几分责怪，但也仅仅有那么一点儿。
罗莎琳在衢溪橘郡工作多年，看着奥尔瑟雅从青涩的家主长到后来那处事圆滑的模样，实在是不明白这样的人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来，单纯是为蒙骗一个年轻的孩子。
“也许接下来我讲的话会有些僭越，我很想宽慰您，像竺听然那样说，也许您的母亲们有难以言明的苦衷，她们所做的一切皆是迫于无奈。但很遗憾，我要是说出了这些话，对您来说是一种残忍。”罗莎琳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如果您觉得发泄出那些不满会好受些的话，可以尽情向我倾诉。”
“不用，我会跟当事人们解决。你盯着点儿衢溪橘郡的大门，如果摩黛丝提回来了，先不要让她见到妈妈们。”倪颂安在书房前嘱咐罗莎琳，随后进入房内。
//
她长达一年没见过倪天娇和奥尔瑟雅了，如今再见，对面两人的样貌竟显得有些陌生，就像倪颂安在街边、商场擦肩而过的那些路人。
不，也不能这样说。倪颂安在心中否定自己的说法，如果没有穿书这事的发生，她怎么也不会与倪天娇她们产生交际。
即将再次相见时，内心的那些波动，倪颂安统统将其归因于自己和这些书中的角色多少产生了牵绊，没办法做到无动于衷。
尤其是知道倪天娇跟奥尔瑟雅对自己撒谎时。
涌上心头的情绪不止是愤怒，还有无力，还有迷茫、失落、愧疚。
倘若撇去这些情感，倪颂安不禁好奇起来——倪天娇她们发现什么了吗？又会根据那些结论对她做出何种宣判？
余光中出现两个模糊的身影，倪颂安却不敢正眼去看，连走向那两人的步伐都变得无比沉重。
见面的第一句话，她该说什么呢？
倪颂安忽然疑心自己是否有正当的理由去质疑她们，如果猜测属实，那倪天娇她们的离去其实也有倪颂安的一份助力——毕竟倪颂安是原主的话，倪天娇就不会怀疑她的身份，或许也就不会和奥尔瑟雅制造出假死的表象。
那倪天娇她们又会对自己说什么？
走向沙发那边的每一步都是如此漫长，倪颂安心跳犹如擂鼓，嗵嗵地响，后背紧绷着，渗出一层薄汗。
“安安……”
熟悉的声音在几米外响起，仿佛回到了倪颂安刚穿越那会儿。
她对周围的一些都感到割裂，觉得见到的所有事物都不真实。原主的母亲倪天娇是其中最特别的存在，想要扮演一个好女儿，倪颂安就无法去拒绝倪天娇的任何要求。
幸好倪天娇大多数时候都无暇顾及自己的这个孩子，倪天娇更在意自己快乐与否，闲了下来才会想起女儿来，适时地给予女儿一些关爱。
这些对于原主而言，并不怎么稀奇的母爱，在倪颂安面前却极为罕见、珍贵。
她不知道如何处理这本不该属于自己的爱，清醒地用原主的身份接受了，背地里又生出愧疚。
倪天娇现在知道真相了吗？
这是倪颂安迫切想要了解清楚的事情。
要是对方已经知晓，那她们间便不会再存在什么祥和安宁的氛围了。
倪颂安既盼着她发现，又盼着她不知道。
倪天娇却在唤倪颂安后，一语不发，径直快步走来，抱住了倪颂安。
良久，她轻声说：“对不起。”
倪颂安的手指微微蜷了蜷，想要回抱她，但还是缩回了手，没有动作：“……妈妈，你永远都不必同我道歉的。”
看样子仍然以为她是亲生的孩子……倪颂安在心中叹息。
她原本的预想中，自己应该大声质问她们究竟有什么难言之隐，为什么要声称遇到空难、选择假死。
但真的到了倪天娇面前，倪颂安也只是轻飘飘地问了一句：“妈妈，这些日子里，你的身体还好吗？有天天开心吗？”
得到倪天娇一切都好的答复后，倪颂安转向坐在沙发上的奥尔瑟雅。
这时她变了态度，不像跟倪天娇说话时那样轻声细语，而是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从嘴里挤出字音：“那，奥尔瑟雅女士，我能问问你，做出这样的决定时，从来都没考虑过自己的孩子吗？”
代替奥尔瑟雅说话的是倪天娇：“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
“不需要道歉。”倪颂安打断她，细究的话，倪颂安也应该跟倪天娇道歉才是，毕竟她占了原主的身份，“我前段时间知道你们没死，但是我不明白，妈妈，你们为什么要说谎骗人？为什么要把我、把摩黛丝提丢在南州？”
“你们有了解过我和摩黛丝提共度的那些时间吗？”倪颂安目光犀利，这时候她丝毫顾不得礼节。
“摩黛丝提哭着说她只有我这个继姐的时候，你们在哪里？我在公司忙得连睡觉吃饭都忘记时，你们又在干什么？”
“不管是我，还是摩黛丝提的成长过程，你们全程当甩手掌柜也就罢了，为什么要欺骗我们呢……为什么要说你们遇到空难离世了呢？”
倪颂安质问着她们，迎来的只有两人眼中流露出的歉意。
“我不知道你们出于何种原因，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是，也许你们有你们的苦衷和考量，那摩黛丝提就应该被抛弃吗？”
话里只提到了摩黛丝提，在倪颂安看来，这孩子才是最容易受伤的那个。她自己因为与亲人牵绊程度不深，并不会从中受到太多的伤害。
倪颂安急促地呼吸着，嘴唇都在抖。
“当她回来后，我难道要向她说明，‘妈妈们并没有离世，先前只是因故选择诈死’。她当初花了好长好长的时间才接受这件事，是我努力学着其她姐姐的样子，一点点哄好她，告诉她，虽然没了母亲，但是还有姐姐陪着你。”
“现在，你们回来了，是，活着是件好事。我也就算了，好歹是个成年人了，但是你们没有考虑过摩黛丝提的心情吗？没有考虑你们的谎言对她的影响有多大吗？”
倪天娇伸出手揩掉倪颂安眼角的泪水，后者想躲开，最后还是停在原地没动，任倪天娇触碰她的面颊。
“颂安，不要怪你妈妈，她也是迫于无奈，而我才是真正做决定的那个人，全怪我。”奥尔瑟雅起身，试图缓和她们母女俩的矛盾，她的声音顿了顿，“我们会设计假死，是因为罗德尼内部有人在不断地捣乱，这人来去自如，难以查到身份，所以我们想……”
“我没有只怪她，我也在怪你。”倪颂安拧着眉纠正，“摩黛丝提是她的继女，你则是她的生母，严格来说，我最该怪的是你。”
“哦，忘了说，摩黛丝提已经申请解除了我和她的姐妹关系，虽然你和我妈妈在死后仍然保留着官方的伴侣关系，但我觉得我可以不用喊你妈妈了。至于你们说想查内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我可以选择相信，但你们认为摩黛丝提会信吗？”
倪颂安懒得去管什么礼节，正好摩黛丝提之前的举动也能帮她省略掉这些繁琐的细节。
倪天娇微微张唇，显然对摩黛丝提做的事感到惊讶。
“……”奥尔瑟雅望望倪天娇，自知理亏。
“我妈妈也就算了，你作为摩黛丝提的亲生母亲，就这样抛下她不管不顾，万一我这个继姐不安好心呢？假如我打算把孤立无援的摩黛丝提赶走怎么办？”倪颂安冷笑几声，“最不负责的人就是你，奥尔瑟雅女士。”
她越说越觉得畅快，虽然在看到奥尔瑟雅语塞时有些不忍，但只要一想到过去的日子，想到因孤单而哭泣的摩黛丝提，倪颂安就拼命地想说更多，把内心的怨言都吐露出来：“你应该想想怎么在见到自己的孩子时解释这件事，别让她伤心，而不是。”
几人僵持着，书房的门“吱呀”一响，室内涌入一股小小的凉风。
她们一齐看向门口，摩黛丝提的手搭在把手上，那双蓝眸先在奥尔瑟雅和倪天娇身上扫过，而后落在了倪颂安身上，怔怔地望着书房里的三人。
“摩黛丝提……”倪颂安绕过倪天娇，朝摩黛丝提走过去，“我待会儿跟你解释这些，你冷静些……”
倪颂安突然意识到了一丝违和感——摩黛丝提惊讶的神色看起来有些太不自然了。
她的声音放轻，刚才的一切重新倒带，思绪回到摩黛丝提推门而入的那刻。
摩黛丝提在见到两位母亲时，根本没有表现出任何特别的情绪，直到她与倪颂安对视时才露出惊异。现在回想起来，更像是摩黛丝提伪装出来的样子。
“你……”倪颂安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审视着摩黛丝提，她眯起眼，“早就发现了妈妈她们是假死。”
奥尔瑟雅和倪天娇明显没料到这些，闻言愕然，都去看摩黛丝提。
这肯定的语气，去骗倪颂安是最不可行的方案。摩黛丝提眼皮轻轻一跳，她只是眨了眨眼，眸子便覆上水意：“我不是故意想瞒着姐姐的！”
“那是为什么不告诉我？”倪颂安步步紧逼，“怕我难过、怕我去找妈妈？还是——怕我生气，然后找她们对峙？”
她几乎可以从摩黛丝提的反应看出来，这家伙早就知晓倪天娇与奥尔瑟雅在暗地里调查她。
以往怎么不觉得摩黛丝提的演技如此拙劣？倪颂安在心中想道，如今再看到摩黛丝提的泪水，她竟觉得有些心烦。
摩黛丝提的脸被倪颂安掐起来，后者细致地用纸巾拭去水痕：“你哭什么呢？是从什么时候知道妈妈她们的事的？”
她问出一个个时间节点，在说出“葬礼”时，捕捉到摩黛丝提眼神那一瞬的飘忽。
“竟然这么早……还有其她想要说的吗？”倪颂安面无表情，她发现自己现在能做到心平气和地与人对话了，“原来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你明明有机会告诉我真相的。”
“早在葬礼时告诉我，哪怕只是说一声她们没死呢？后来你哭着说你只有我了，不过是为了骗取怜悯吧。”
还有与此相关的更多的回忆，都是摩黛丝提借着奥尔瑟雅离世的由头来靠近她。
现在回首过去，摩黛丝提手上捏着真相，却不说出来，利用信息差把倪颂安耍得团团转。倪颂安真觉得自己太过低估这孩子了，是自己潜意识里的傲慢导致一切出了岔子。
她认为周围的所有人都是书中的角色，先入为主，用高维生物的角度去看待她们，预先知道的剧情是金手指，也是枷锁，框住了倪颂安的视野。
然而这个世界充满变化，任何一点儿微小的改变，都会影响后续发生的事情。
倪颂安知道蝴蝶效应，但却不会完全明白自己加入后可能对剧情造成的影响，就算她试图计算结果，也会产生不同程度的偏差。因此她偶尔会忽略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就像她会从杂乱无章的数据中挑选出好看的数据来画图一样。
只要自己不去在意那些怪异之处，只关注眼前就好了。
倪颂安放下手，懊恼于自己这总爱回避的臭毛病：“既然已经这样了，我觉得干脆把话说开了吧。”
她很感谢倪天娇对自己的照顾，也感谢奥尔瑟雅和摩黛丝提。
过去也有过很多温情的时刻，倪颂安从她们身上体验到了另一种亲情，这跟福利院的阿姨们给予她的关心与爱护稍有不同。
倪天娇不管怀没怀疑倪颂安的身份，对待倪颂安一直都温柔耐心，会叫出“宝贝”“崽崽”等亲昵的称呼。
倪颂安摸索着和这个母亲的相处方式，体验着原本不属于她的生活，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的幸福感都是从原主那里偷来的。
而她也难以抵抗本性中的那一缕恶，在担心原主的同时，竟庆幸起了原主的消失。因为假如原主要是没失踪，倪颂安也不可能假扮倪天娇的女儿。
可谎言终会破灭，倪颂安已经尝到了苦果，周围人也未能幸免。
她不禁想道：既然不能回到过去，那假设此刻做出改变还来得及吗？
“妈妈，或者说，倪天娇女士，我知道您怀疑的那些事情，其实最该对您感到抱歉的是我，因为我并非您的女儿。”
第67章 闹闹闹闹！
“等等，什么意思？你不是我的孩子，谁会是我孩子？”率先出声的是倪天娇，她满脸的不可置信。
倪颂安望着她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慢慢地拂下去：“你不是曾猜到过吗？现在，我给予你肯定的答复。我的确不是你的女儿，至于那个‘倪颂安’或者‘海洛伊丝’去了什么地方，抱歉，我对此一无所知。”
“也许需要向你们重新声明一下，我也叫倪颂安，不知为何一睁眼就成了倪阿姨你的孩子，为了不被当成神经病，我便继续伪装下去，一边想找回你的女儿，一边想了解周围的情况。”倪颂安的目光依次掠过三人。
奥尔瑟雅的态度是讶异，倪天娇情绪更激动，像是完全不信倪颂安的话：“安安，你要不要去看看医生？是平日太累了，以致于出现了幻觉吗？”
但细看，其实倪天娇只是在自欺欺人，她在不断地用言语安慰着自己，巩固现有的认知：“不会的，我明明都已经认为那是我判断错误了……奥尔瑟雅和医生们都说是我的问题……”
“姐姐……”摩黛丝提双目紧紧追随着倪颂安，她是三人中最先接受这番说法的人。
倪颂安垂眸，没有再看她们：“不管你们相信与否，我都不知道那个女孩儿的去向，我从一醒来就被告知自己要与母亲留在衢溪橘郡。
——可我分明没有家长，从小在福利院里长大，是院长阿姨她们照顾着我。”
现在之所以选择说出真相，是因为倪颂安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或许早在她偷听到倪天娇怀疑自己时就该站出来，也就不会让这两个母亲想出些糊涂招儿，留下了孤零零的摩黛丝提。
不，也不是孤零零。摩黛丝提从谎言诞生之初便已明了背后的内容，然而她在倪颂安面前瞒下了这件事。
更多的事情，倪颂安不敢去想，她无法辨明摩黛丝提的意图，从前看对方像小孩，如今看这人，像是有几百个心眼子。
光是看奥尔瑟雅她们的反应，倪颂安就知道这事是被摩黛丝提自己扒出来的，具体用了什么方法没人清楚。
而且除此之外，还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她不知道如何开口——直接告诉奥尔瑟雅她们吗？
说“不好意思，带坏了摩黛丝提，让她喜欢上我了”云云，这恐怕对倪天娇跟奥尔瑟雅都不是个好消息，她们听到后，怕是会两眼一黑。
重组家庭的姐妹间产生情愫就已经足够狗血了，继续深挖还发现其中一个孩子是冒牌货。她代替的原先那个孩子，去向又成谜。
单是这两点，拎出去拍影视剧都能讲个好几集的狗血故事。
何况事实远比倪颂安简略说明的内容离谱，她并未坦白自己来自异世界，而是模糊掉自己的过往经历，留下一个大致的轮廓，其余都说自己记不清楚了。
反复再强调几遍后，再从奥尔瑟雅与倪天娇凝重的脸色上看，她们两人应当是开始信了倪颂安说的话。
倪天娇表情落寞，估计是后悔当初没有坚定念头。奥尔瑟雅大概在懊恼于自己没能全心全意地相信倪天娇。
她们没有人去责怪倪颂安，本来最该生气、发怒的倪天娇只是呆呆地上前，摸了摸倪颂安的脸，低声道：“我就知道我的直觉没出错……我总觉得自己的孩子不长这样。”
奥尔瑟雅眉眼间全是忧虑，扶住了倪天娇，对倪颂安说道：“事情到现在这个地步，扯来扯来很难说是哪一方的问题了。你先留下，配合我们做调查吧，我们想从你这边入手找到…‘倪颂安’。”
“强行留下我吗？”倪颂安斜瞟她一眼，“我倒是不反对，会尽力配合，因为我也想找到这个女孩。”
“但我手上还参与了阎铮羽导师的一个项目，跟南州的一些部门相关，你知道的，这种事情可耽误不得，所以必要的时候我会离开衢溪橘郡。”倪颂安现在庆幸自己被阎铮羽分了一大堆工作，阎铮羽发现她失去联系，肯定会想方设法把她捞出来的，“罗德尼那边我也可以把事务移交给其她人。”
奥尔瑟雅美其名曰“配合调查”，实际就是想控制倪颂安的人身自由。
说到底，奥尔瑟雅只是爱倪天娇，对于倪天娇的孩子并不在意，何况现在都看到倪颂安自爆了，她的态度理应有所变化。
“你们大可以放心，我不会跑，真相还是我自己说出来的，因为我不想再和你们演下去了，这一切就不该发生，我早该向所有人说明才对。”倪颂安再惭愧也不至于让自己被监禁，奥尔瑟雅的想法未免太过分。
“那我再派些人保护你，在找到我伴侣的孩子前，你不能出事。”奥尔瑟雅没思考太久，同意了倪颂安的说法，倪颂安这么久都没跑，耐着性子给罗德尼打工，证明对方有跑不了的原因，多加几个人看着倪颂安的行踪便是。
倪颂安明白自己今后的生活会一直有人监视着，不过在她的预料中，没有强行拒绝。
“为了避免……嗯，让倪天娇阿姨太伤心，我觉得我最好别留在衢溪橘郡，有需要我的地方请去南州大学找我，手机通话和讯息通常在四小时内回复。”
倪颂安朝趴在奥尔瑟雅肩头啜泣的倪天娇看去一眼，点点头，准备立刻远离此地。
输出那么多心里话，倪颂安心里总算好受了些，虽然这让其她人痛苦了，但大家一起分担又挺好。
刚才奥尔瑟雅还向倪颂安具体解释了她们为何会假死，其中的一部分原因就是想要医治倪天娇。
倪天娇当初已经发现倪颂安的奇怪了，但是奥尔瑟雅都只是口头安慰着，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等到后面倪天娇突然情绪爆发，奥尔瑟雅才知道自己想的有多简单。
可是奥尔瑟雅依然认为是倪天娇的认知出错，担心是身体激素和环境影响，想着多带倪天娇走走逛逛，兴许就能恢复正常。
可惜倪天娇越来越疑神疑鬼，奥尔瑟雅太担心她了，竟然昏了头，答应要同倪天娇假死，在暗处观察倪颂安。
结论是倪颂安一切正常，因此倪天娇很后悔自己对倪颂安的怀疑。
心病没有那么好医治，倪天娇偶尔还是会将倪颂安看成陌生人，即便医生护士、奥尔瑟雅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倪颂安是你的女儿。
倪天娇自然是觉得迷茫，但久了也会相信一些，把医生和奥尔瑟雅告诉她的话记进心底。
奥尔瑟雅就这样，一面蹲守着公司里的内鬼出现，一面观察倪颂安，同时守着倪天娇接受治疗。
收到摩黛丝提生了重病、需要请假一段时间的消息后，是倪天娇催促着犹豫不决的奥尔瑟雅行动——“不要像我一样，给自己弄出了心病”。
所以心情急切的奥尔瑟雅带着倪天娇坐上返回南州的航班，但她们却没去预料此时回来会导致的后果。
几人瞒来瞒去，实际都知道这件事，纯粹白忙活。
尤其是倪颂安与摩黛丝提间，更是因此产生了罅隙。
摩黛丝提不明白，自己只是出门找人盯着柏莎的动作，怎么回来了就变天了。
倪颂安说出了让她们三人都震惊的事情，随后潇洒地拿着少得不能再少的行李离开衢溪橘郡。
据倪颂安所说，那些属于原主的东西，她都不会拿走，之前倪天娇她们给的钱也都还在那，中间有用过一些，后来靠打工填补上了。
倪颂安唯一的条件，就是带走了后来自己买的那些书和现有的学历。
倪天娇对此没有异议，她心知肚明，自己的亲生孩子会愿意交换的。从倪颂安承认自己不是原主后，倪天娇脑子里有关女儿的记忆忽然就清晰了一些，不过大多数还是模糊的。
她倒是能记起来，自己的女儿对学习并不感兴趣，如果有人愿意要走她的学历，怕不是会欢天喜地、急着敲锣打鼓。
不过想到这些东西仍然是属于自己女儿的，倪天娇便换了个方式，表示自己愿意同奥尔瑟雅帮倪颂安办理新的身份和入学材料，让倪颂安能安安心心地上学，不再忧心自己拿的是别人的身份。
//
“姐姐！”
倪颂安前脚走出书房，后脚就跟了一个尾巴。
“不要叫我姐姐，我说得很明白了，现在我们是真的没有什么关系。”倪颂安再次跟摩黛丝提声明。
摩黛丝提不说话，只是憋着眼泪看她，眼眶里的水满得快要溢出来。
“就算你装哭也没用。”倪颂安已经学会了怎么确定摩黛丝提的哭是否真诚。
倪天娇和奥尔瑟雅还在书房里，走廊上没有其她人。
倪颂安朝四周张望，最终下定决心：“刚才顾虑到你的两位母亲在，我没有明说你与我之间的问题，希望现在你能及时醒悟，我们的交集或许就到这里了。”
“这才不是什么醒悟不醒悟的问题。”摩黛丝提反驳道，“你明知道我是说喜欢你！我们好不容易才做回姐妹，你现在又要把我丢掉吗？”
“……摩黛丝提，”倪颂安正色道，“你弄错了一件事，我从来都没接受过你的感情，我只希望我们能是好朋友，但是很遗憾，你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我也没想着丢掉你，但你的说法实在无法让人忍受。”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想要避开你，可我没能做到，这或许是我的问题。”倪颂安身心俱疲，只想快些说清楚，好送走摩黛丝提，“我对你，只有亲人间的爱护，不过你看到了，我不是你姐姐，那点儿微薄的关系也被你亲手解除了。在今天之前，我还想着说怎么让你更快乐些，不要拘泥于情情爱爱。
在得知你母亲还活着时，我特别担心你知道这件事的反应，我害怕你会崩溃。可是呢，你早知道了，但是你没有跟我讲，过去的过去，有那么多的机会，你难道从未有过一刻，想告诉我这个消息吗？”
摩黛丝提执拗地抓着她的衣角：“我不是……”
该怎么说呢？摩黛丝提心中忽然有一瞬间的迷茫，说她身上也有秘密？
“这可不能说啊！”313跳出来阻止她，“倪颂安身份成谜，我们得先调查清楚！”
“不是什么？你是想说自己也有苦衷吗？”倪颂安轻笑几声，“是啊，每个人都有苦衷，就像我最初撒谎伪装成倪天娇女士的孩子时，我也觉得我有苦衷，我说出来就会被抓起来送去研究。但是刚刚坦白后，我只觉得心情舒畅无比，一直压在心中的石头落了地。”
摩黛丝提抿着唇，看着倪颂安将衣服从她手中扯走：“我……”
“我没想怪任何人的意思，我只是单纯地感到厌烦，恨不得一切回到刚开始的时候，或许现在就不会牵扯出这堆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倪颂安注视着她的眼眸：“即使我不出现，你也有会有好的生活。是我的出现，把你牵向了错误的方位，不要紧，这会儿改正仍然来得及。”
“我喜欢你不是错误！”摩黛丝提憋了半天，只憋出来这句话。
倪颂安的眼睫轻轻颤了颤：“不要再说这种话了，你太小了，根本没有分清楚过你自己的情感。”
“姐姐你又有多大？凭什么说我年纪小？”摩黛丝提打断她，“你说你一睁眼便成了另一个和你同名的倪颂安，但是没有人任何人看出来你与她的不同，那不就说明你们年纪差不多，我和倪阿姨的女儿顶多就差了几岁，跟你肯定也一样，难道这算有代沟了吗？”
摩黛丝提咄咄逼人，倪颂安竟不自觉地后退一步：“你声音小点儿，万一叫别人听见了怎么办？”
她本来就很愧疚占了倪天娇女儿的身份，还让倪天娇自己怀疑自己给弄生病了，这会儿要是不小心叫人知道摩黛丝提对她的情意了，那倪颂安简直是搅乱了这一家子的人的关系。
“我是有不能说的理由，但只要是你想知道，我完全能够告诉你。”摩黛丝提四下打量一圈，“去我的卧室。”
她却没拉动倪颂安，后者用力抽回手臂：“我没有很想知道你在藏什么秘密……我只是不能接受你明知真相，却看我被耍得团团转。你扮可怜的时候在想什么呢？是觉得我很好骗吗？”
“我真的没有，姐姐，你再最后听我一次解释好吗？只一句话就好了，我保证就说一句。”摩黛丝提依旧不放弃。
“……那就在这里说。”
倪颂安态度坚决，不想再由摩黛丝提牵着走。
摩黛丝提咬了咬牙，脸上闪过几丝犹豫。倪颂安见她这般忸怩，彻底失望，转身就要走。
“姐姐，不要走，我说！”
一边是行李箱的滚轮转动的咔咔声，一边是313的拼命劝阻。
“你清醒点啊喂！你不会是真想告诉她一切吧？怎么就让我绑了个恋爱脑？！
倪颂安身上的谜团还没解开呢，我们不能确定她究竟是什么来头……”
摩黛丝提终于是忍不住开口，大跨几步，在楼梯前拦下倪颂安和她的行李箱。
“你说你不是倪阿姨的女儿，我相信你。那你相信我能预知未来吗？”
第68章 吖吖吖吖！
“……去个安静点的地方说吧。”
倪颂安瞬间变脸，主动拖着行李箱朝楼上属于摩黛丝提的房间走去。
摩黛丝提乖巧地跟在她身后。
等到了卧室里，倪颂安拉开凳子坐下，示意摩黛丝提坐着继续说。
“我想无论我再怎么解释，姐姐或许都会认为我是在狡辩，最好的办法便是向你坦白一切。”摩黛丝提垂着脑袋，细碎的发丝挡住了她的脸，“我从小就知道我和别人不太一样，脑子里总有一个模糊的声音在告诉我，我会得到什么。”
倪颂安问：“不是那种预知梦之类的东西吗？”
摩黛丝提否认：“要说‘预知未来’，其实这个词用来形容我并不准确，是脑海里的那个声音告诉了我未来大概率会发生的事情，在我意识到它并非我自己前，我都是将它看作我的第二人格。
而在我发现这一点后，它的声音变得清晰，告诉我它叫313，是小世界管理中心派来绑定我做任务的系统。”
“系统？小世界管理中心？”倪颂安咀嚼着这两个词汇，期望从摩黛丝提那里得到回答。
然而是另一个陌生的声音代替了摩黛丝提作答——
“我是313！”
倪颂安面前的范围从无到有，逐渐凝出一只闪闪发光的蝴蝶来，它扑闪着翅膀落在了不远处花瓶里的鲜花上，发出类人的声音。
“……313？”倪颂安只惊讶了短短一瞬，便恢复常态，“原来是一只会说话的蝴蝶。”
作为常看小说的人，倪颂安身上已经发生过死而复生、穿书的事情，因此见到名为“313”的蝴蝶并不觉得颠覆了三观。
她好奇地伸手，想触碰蝴蝶，313很给面子地站在了她的指尖上：“这是我的拟态，平时我只是一串数据流，存在于摩黛丝提的脑海中，从她那观察一切。”
“现在，摩黛丝提决心将她身上的秘密告诉你，所以我得出来监视着你们……”313絮絮叨叨地说着。
倪颂安总结了一下这只蝴蝶的发言内容，主要是说倪颂安必须得跟它们那小世界管理中心签订一个保密协议，不允许和其她人提到“系统”以及“小世界管理中心”。
而摩黛丝提目前是与小世界管理中心合作的关系，至于她们的任务是什么，313说那是机密程度更高的内容，倪颂安暂且不能获取这方面的权限。
“如果你不同意的话，我们就只能对你采取强制措施，清除你进入到摩黛丝提卧室后的记忆，以防消息泄露出去。”
313说话语气倒是不硬，但透露出了一股天然的命令人的味道。
倪颂安下意识皱眉：“有摩黛丝提在，我姑且相信你们是真的，但你们哪来的权限去干涉别人的记忆呢？”
说罢，她感觉自己指尖一凉，有小风拂过，倪颂安朝另一人看去，是摩黛丝提在冲她指尖吹风，把313吹得东倒西歪。
见倪颂安注意到自己，摩黛丝提解释说：“你别听它胡说八道，它们权限不高，313就是想吓唬你，让你别把这些隐秘说出去。”
313一听可炸了：“你每次遇到你姐就掉链子！我就是吓一吓她，万一她说出去，咱们都要完蛋的！”
得知这系统并不能擅自清除人的记忆后，倪颂安才松开眉头：“我相信你，但恐怕你们不会让我白白受益吧？”
“那是自然。”系统扇了扇翅膀，“你在书房时说的话省去了不少细节，我作为小世界管理中心的员工，配备了实时记录仪，你的言行被管理中心的监控员注意到了，本来是要将你列进危险人员里的……”
“被划分到危险人员里会怎样？”倪颂安打断它。
“分情况，像你的话，需要多探知一些信息，如果对这个世界不利，那必要时会派专人监管，反之就放宽权限，撤销危险标识。”313仔细地讲解着，“不过就我的观察来看，你人挺稳重的，加上摩黛丝提向着你，管理中心分派给我的任务只是了解你的来历背景。”
它骄傲地“哼”了声：“我同事说你在奥尔瑟雅她们面前撒谎了，你肯定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
倪颂安沉思几息，暂时回避了这个话题：“不如先讲讲你和摩黛丝提间的关系吧，我很好奇，摩黛丝提发现你并非她的第二人格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又是怎么达成和解的。”
摩黛丝提接过话茬：“它跟我说，我是一本书的主角，原来的故事线里我会失去很多东西，也会得到更多。而小世界管理中心的高层决定对这类型故事的展开形式进行改革，让故事看着更激动人心些，不会像之前那样令人难过。”
“书中的主角？”倪颂安声音不禁变大，欲言又止地看着摩黛丝提。
摩黛丝提敏锐地从中察觉到什么：“姐姐你……”
倪颂安那模样看起来并不是初次知晓的疑惑，更像是对摩黛丝提会知道这种事的震惊。
似乎是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倪颂安用另一只没接触蝴蝶的手揉了把脸：“你继续说吧。”
“故事里，姐姐是反派角色，同样的反派还有小姨、弗罗拉。”摩黛丝提放慢语速，察言观色，见倪颂安没有露出更多奇怪的表情，才重新说得快了些。
在她的叙述中，倪颂安发现摩黛丝提掌握到的剧情与自己在书中看到的完全一致。
“停，我已经大致了解了，其她的内容我都知道，包括在这个剧情里你是如何一步步创建出自己的事业的。”倪颂安叫停还想往下讲的摩黛丝提，“诚然，我现在还在生你的气，不过我觉得我有必要跟你和313分享我的故事了。”
她招招手，让313摆出保密协议的条例，经过协商后重新加了一条上去，用于约束小世界管理中心和摩黛丝提。
“我本来想说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很不可思议，但看到313，忽然觉得我遇到的这些也没什么了。如同先前在书房里说的那样，我确实不是倪天娇女士的女儿，说得再详细些，我其实来自另一个世界。”
在原先那个世界的一生只有二十多年，倪颂安总觉得自己经历了许多，可真的说出口时，能够记起的也只有在福利院的那些时光。其余的时候她都在忙着学习、忙着工作，生活乏善可陈。
313听着就忘记了扇动翅膀，而摩黛丝提眼睛亮亮的，期盼着她继续往下讲。
“剩下的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总之，我看完那本书没多久后就死掉了，再一睁眼就来到了现在这个世界，稀里糊涂地伪装成了倪阿姨的女儿。”
后面的故事就不必再说了，倪颂安适时住口：“我都说了这么多了，你们也该有些表示吧？”
“好说好说，我全部都记录下来了，待会儿就上传到监管部去，总感觉这个世界怪怪的，先是我延迟报道，又是配角不按剧情走，你说了我才知道原来换了人……”313小声嘟囔着，“上面的调查出结果了我再转达给你，小世界管理中心对你这样的无辜生灵很重视的，我们十年八年也难遇到这种的例子，你肯定能上教材。”
“我不是说这种表示，我的意思是，你们是不是该重点关注一下另一个‘倪颂安’的去向呢？”倪颂安一天找不到原主，一天就无法安心。
“放心！已经给上司汇报了……诶，回我邮件了！”313话音刚落，又变得兴奋起来，“它说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你的身份问题了，是这个世界的漏洞相关，但是——我暂时回不到小世界管理中心了？！”
倪颂安听它声音不对，询问道：“发生了什么？”
313哀嚎道：“完了！我要一直留在你们这上班了！我领导说通往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的传输通道出了故障，非常严重！没修好之前，我都不能下班了！”
摩黛丝提制止了它的无意义嚎叫：“你继续看邮件，别光看一半，后面还有内容。”
313停止干嚎，照着摩黛丝提说的做，心情由阴转晴：“它们说修好之前都给我放带薪假，没有绩效要求，你也不用做任务了。”
“不是你的假期问题，它们应该有说后续的安排吧？”倪颂安看它老是说不到点上，便出言提醒。
“说了说了！嗯？怎么没我事儿？它们说让你和摩黛丝提查查这个世界的漏洞，作为报答，管理中心会加派员工寻找倪天娇的女儿。”313翻来覆去地读了一遍，确信是管理中心给它放了假。
它摸不着头脑：“真的只让你们俩去吗？你们俩能看出来什么？”
倪颂安却没回答它，而是与摩黛丝提相对视一眼，知道两人不可避免地要合作了。
其实她对所谓的“世界漏洞”有那么点儿灵感，因为在场的几位里，最奇怪的存在应当就是她自己了。
说得更清晰些，事情的关键应该就是她和那位消失已久的原主。
倪颂安就像是完全代替了那个女孩一样，根据倪天娇的一些话语，原本认为自己与原主外貌、性格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倪颂安开始动摇了。
在书房时，倪天娇曾说过“你们两人并不像，我却不知为何竟然搞混了，关于她的记忆忽然就变得非常模糊”。
这不正常。
倪颂安心道，从原主遗留的一些物品来看，原主确实没有给倪颂安留下更多信息，但是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只有这么些东西存在于世呢？
她心里瞬间浮现出了一个念头——有什么东西在刻意淡去原主相关的记忆，防止其她人记起她来。
同时应该也干扰了这个世界上与原主相识的人的认知，导致她们没有半点儿犹豫，就将倪颂安看成了原主。
这简直就是在帮助着身为外来者的倪颂安融入此间世界。
第69章 嗯嗯嗯嗯！
虽然和摩黛丝提的关系依旧尴尬，但倪颂安在寻找原主留下来的东西时，依旧叫上了她。
至于为什么，倪颂安想了想，只能是因为313之前强调过要她们俩一起完成调查任务，而且两个人的话效率更高。
她们俩的任务主要是去到倪天娇所说的原主常去的各种地方，想要看看这些地方有没有什么线索。
而另一边，趁摩黛丝提休病假时，柏莎在罗德尼大刀阔斧想要给内部大换血，谁知关键时刻杀出来了个“死人”。
倪颂安已经从金百莉那里得知，奥尔瑟雅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作乱的柏莎给解决了，用时一天不到。
而奥尔瑟雅给其她人的诈尸理由都是——她假死便是为了找出罗德尼里的害群之马，省略掉了倪颂安的存在。
大概是为了弥补倪颂安和摩黛丝提，刚宣布复活的奥尔瑟雅紧接着给两个孩子又分了不少财产，其中倪颂安收到的最多。
倪天娇不知道和奥尔瑟雅又聊了什么，被倪颂安原数还回去的那些股份、不动产，她们又重新送了过来，还往里添了些新的，让倪颂安这个有少许存款的普通大学生摇身一变，拥有了这辈子都挥霍不完的财富。
倪颂安拿着这些就像是拿着烫手山芋一样，还是负责递交协议的竺听然劝她安心，倪颂安才把这些东西收好，以备不时之需。
有了这些财富，倪颂安找到原主的决心更盛，因此这段时间一直在研究原主的活动轨迹与成长经历。
她从倪天娇那里拿到了一些关于对方女儿的资料，省去不少力气。
原主早年和倪天娇都居住在南州普通的住宅区，与现在寸土寸金的衢溪橘郡有着鲜明对比。
上的学校中有一所小学已经被写上了大大的“拆”字，初中与其她中学合并，升上高中部后，原主没再认真听课，而是得过且过，最后考到了南州大学。
大学的假期里，倪天娇没怎么经常见到她，因为两人都忙着玩自己的。据倪天娇对自己这个女儿的回忆，这孩子最爱跑到游泳馆和以前的学校那儿去。
但不是为了怀念青春，神神秘秘的，仿佛在进行什么不能让人知晓的、庄严肃穆的活动。
综合来看，这个女孩像是一个聪明伶俐、只不过并不爱学习的。
倪颂安上学时见过一些这样的人，也短暂地与她们产生过交集，偶尔还挺羡慕她们。因为这种情况的背后，要么是她们人特别洒脱，要么是家长们不愿过多苛求或管束。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让倪颂安向往。
她总是无法做到率性而为，做事会瞻前顾后，生怕走错一步。连院长阿姨她们都看出来了，再三告诉倪颂安不要焦虑、放轻松。
但是这种事并非说出来就能做到的。
“姐姐，储物柜里有很多东西。”摩黛丝提叫她。
倪颂安没再纠正摩黛丝提的称呼，在这些细节上反复磨蹭才是浪费时间。
她们来到的第一个地方就是倪天娇说的小学，这里被官方部门规定要拆除后，变得一片荒芜，杂七杂八的设施也没人来带走，全堆放在废弃的操场上。
原主好像经常和朋友约着一起来这里捣鼓东西，她告诉倪天娇，说这是在探险寻宝。
说到原主的那些朋友，数量少，但认识时间长。其实倪颂安穿越来之后，没有和她们联系过，而她们也像是察觉到什么，没有主动找过倪颂安。
现在想想，原主的朋友身上或许也有突破点。
倪颂安漫不经心地想着，走到摩黛丝提身边，去看她在这堆破旧的储物柜里找到的东西。
“只是一些作业本和画笔。”摩黛丝提快速地翻完，“纸页都有些泛黄了。”
“里面还有。”倪颂安见摩黛丝提没领会自己的意思，便将手搭在她的肩上，自己越过摩黛丝提去够她身后那个柜子里的物品。
拿到后，倪颂安没急着打开，她手上的这个作业本比其她的要崭新多了：“这本应该是最近一段时间被放进来的。”
摩黛丝提没吭声，倪颂安偏头，发现她走神了，伸手推了推，后者一个激灵站起来：“怎么了？”
“没什么，发现有人会经常性来这里而已。”倪颂安搞不懂她这反应，看摩黛丝提恢复镇静，索性没管。
她的手拂过扉页，在陌生字迹边停下：“你把前面那几本翻开，比对着看看。”
“主要是两种笔迹，应该是两个人共同写下的吧。”摩黛丝提半眯着眼睛瞧。
“有一个早早消失了，还有一个却坚持着继续写，不断地朝这里填新的笔记本。”倪颂安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其实我见过那个没再出现过的字迹，在倪阿姨女儿留下的笔记本里。”
摩黛丝提缓慢地眨眼：“那这串字迹消失的时间点会不会刚好与你到来的节点重合？”
倪颂安还没回答她，两人便同时听见了有一堆小朋友疯跑过来的欢呼声。
她们的叫喊惊走了树上的鸟雀，倪颂安看了眼操场上这棵年代久远的大树，将她们找到的这些作业本里写过字的页面拍下来，便对摩黛丝提说：“走吧，看样子不止倪阿姨的孩子，也有很多小朋友把这里当作游乐园。虽然很不厚道，但我觉得该去给这片区域的负责人打个电话，要不然小孩们受伤就不好了。”
“好，我记得进来时那个废弃的保安亭边张贴了信息，应该在那有。”摩黛丝提和倪颂安立即动身。
不出十分钟，她们就赶过去打完了电话。
这片区域的安保人员响应速度极快，没多久就把那群偷跑过来的小孩子哄劝着离开了这所废弃的学校。
而同样偷跑进入的倪颂安和摩黛丝提相视一笑，离开了这里。
她们没有选择回家或者学校，顺着街道开始散步。
“你有思路了吗？”摩黛丝提问。
“大致的有了，我想先找找那个常来这里的人，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她还愿意来更新笔记本，实在奇怪。”倪颂安双手抱臂，若有所思。
摩黛丝提赞同这一点：“我跟你想的一样，倪阿姨的女儿和这个人交情不浅。”
那些或新或旧的纸张上，大多数是两个女孩的对话，在她们的叙述下，一个瑰丽奇幻的冒险故事诞生了。
倪颂安看得出来，其中一个扮演勇者，另一个扮演医师，两人在搭伴玩冒险游戏。
只不过后来勇者不知所踪，而医师还在原地徘徊，等候着好友的回归。
那个陌生女孩的字迹逐渐褪去了昔日的锋锐，假如倪颂安相信“字如其人”这种说法，估计会说这人性格绝对大变样了，可惜她不信这种说法。
“说起来，你以前学南州语时，写的字也是差不多的风格，笔锋尖利。”倪颂安记得最初自己还被那字迹给丑到，但细看吧，其实一笔一画都写得挺不错的，就是组合起来不堪入眼。
好在摩黛丝提事后勤学苦练，字体端正利落了不少。
摩黛丝提不明白她怎么忽然提起这个，牵了下嘴角：“是吗？我觉得不太像。”
“只是说风格略像。”倪颂安食指和大拇指捏出了一丢丢的距离，解释着自己打的比方，“我没过多久后就在想，不愧是主角，学得很快嘛，没多久就写出一手漂亮字来。”
摩黛丝提笑意真诚了很多，还掺着些羞涩：“因为姐姐教得好。”
倪颂安瞥了她那仿佛抹了蜜的嘴一眼。
“其实我一直都很难描述出我的内心想法，从穿越后就成了这样，之前说的一些话是真心实意的。我总想着要远离你，不能重蹈剧情里原主的覆辙。”
“怎么说这些……”摩黛丝提被她这话打了个措手不及，前几次的聊天状况都不太愉快，如今又说到这些事，摩黛丝提的心里打起了鼓。
她瞄见脚边的石头，忽有一计，在脚踩上去的瞬间调整重心，身体一歪就要往旁边摔去。
倪颂安察觉到后，立刻拉住她，却还是看到摩黛丝提表情扭曲，似乎是感到疼痛。
“脚崴了？”倪颂安朝她的脚看去。
“嗯，不小心踩到石头了。”摩黛丝提吸着凉气，借倪颂安胳膊的力重新站好，“没事，我们继续走吧。”
倪颂安看对方这副强忍着的表情，就知道摩黛丝提肯定脚疼。她沉默几秒，忽的蹲下身：“上来。”
身后的摩黛丝提还是没动静，倪颂安又催了一遍：“脚疼的话，我背你。”
这下摩黛丝提回神了，听话地趴在了倪颂安背上。
“就像现在这样，我明知是麻烦，却还是停了下来，想要帮你。”倪颂安托着摩黛丝提的腿，稳稳当当地继续向前走，“头次见你，你对我不怎么在意，我其实很喜欢这种态度，说明能省不少麻烦。”
“再相遇呢，我隐隐有预感，最好让自己早些走开，远离一切纷扰。可是我没有听从自己的直觉，在分给你可乐的时候，我心中也有着忐忑与期待。”倪颂安想起当时便忍不住笑出声。
她可是控制得很辛苦呢，对小说主角的喜爱是真的，但见到本尊的不适应也是真的。
该怎么说，或许就是想喜欢摩黛丝提，但是又因为她的真实产生了恐慌吧。
“你那时候看着更像是想早点上楼的意思。”摩黛丝提小声说，两人的视角完全对不上。
“也有，反正就是多重感情交织，实在矛盾。”倪颂安把因惯性下滑的摩黛丝提往上推了点，继续说，“现在和过去一样，我始终没办法当一个单纯的过客。时间越久，我就越难辨明自己的想法。
我想做一个好姐姐，让你快乐地长大，不用经历小说里的那些坎坷与磨难。
我还想利用这多出来的生命去体验更丰富的生活，想法很多，能力却有限。”
“为什么一定要分辨清楚呢？”摩黛丝提帮倪颂安把碎发别在耳后，以免挡住她的视线。
“因为我喜欢寻根究底问个明白，不想稀里糊涂地把剩下的生命都混过去，即便不爽、痛苦，也要清醒。”
倪颂安踩着脚下砖与砖的细缝，从这棵树下的阴影下走到那棵树的阴影下。
她情绪有些起伏不定，便把摩黛丝提放下来，将她安顿在湖边的长椅上。
倪颂安自己却没坐下，双手撑在椅背上，注视着摩黛丝提，轻声问：“我不明白，我们不是在同一个环境里长大的吗？为什么我们对那段时光里生长出来的感情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
“我知道你刚才是故意崴脚，实际没有受伤，但这不重要，我只是想要跟你聊聊。”
摩黛丝提瞳孔微缩，搁在膝上的手不自觉抓住裤子：“姐姐想要聊什么呢？是说你穿越后来的心路历程吗？想要继续否认我的心意吗？”
倪颂安摇头：“不，你不在我身边时，我想了很多很多，翻来覆去也睡不着觉。我在意的是，我自己坚守的就正确吗？
我总在心里想你是个麻烦的家伙，可是我又清楚自己这种想法是不对的。你的处境、做法并未干扰到我，我还拿‘麻烦’这类负面的词汇来形容你。
这属实是我的不对。至于我那些回避你的行为，我自己也没太读懂，是因为害怕改变现状吗？害怕招惹到更多麻烦？”
她说着说着，耸耸肩，眼神没有聚焦在任何人或事物上，单纯在放空而已。
摩黛丝提本有些不安，现在却能耐下心去听倪颂安讲了。
这些话的意思，不像是要与摩黛丝提彻底切断联系。
“其实是因为我是胆小鬼，遇到问题只想着逃避，回避那些我不认同的、害怕的。兴许你对自己感情的剖析没有错误，是我太自我，认为自己对你只有亲情，所以你对我也只能有亲情。”
倪颂安顿了顿：“系统的出现让我觉得，世界上存在着许多我难以掌握的变化，我想把所有都牢牢握在手里，但这样反倒更容易失去。”
“我渐渐地，看不明白自己的心了。”
“你能告诉我，你究竟是怎样确定自己的心的吗？”
摩黛丝提抬眼，用视线细细描摹着倪颂安的脸，确信她不是在说笑，而是真的对这些事情感到迷茫：“有的时候，人没办法做到完全清醒，所有的路都是一步步摸索出来的。姐姐对自己太苛刻了，你可以试着停下来休息休息。
你说你想做一个好姐姐，我现在就能给你答案，你做得超级无敌非常好！我从系统那知道了剧情，但是我并不知道你在背后为我付出了这么多。
你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抛下我不管的，但是你没有这样做。”
过去的那些日子，摩黛丝提以为自己在陌生的方向上踽踽独行，却没想到迷雾中有人和自己并肩。
她不是因为倪颂安的那些付出才心动的，不如说，知道倪颂安在陪伴自己后，摩黛丝提的心跳动得更激烈了。
“你不是想知道自己的想法吗？我有个好方法，要不要试试？”
摩黛丝提莞尔一笑，蓝眸里映出了怔怔的倪颂安。
后者蹙起眉，仿佛下定了决心，缓缓点头。
摩黛丝提接到回答后，单手托住了倪颂安的脸颊，自己的脸往过凑近了些。
她时刻关注着倪颂安的状态，最后确认一遍：“可以吗？”
倪颂安没说话，神色间闪过几丝挣扎。
摩黛丝提见状没等她反悔，语速飞快地道：“不说话就当默认了哦！”
微凉的手指掐住了倪颂安的脸，让她无法逃开，湖边清风阵阵，拂过柳枝。
倪颂安感觉一片柔软贴在了脸颊上，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肌肤表面。
她恍恍惚惚地思考着这到底是什么，直到撞进摩黛丝提那蔚蓝的眼中，倪颂安才寻到答案——
是摩黛丝提一触即离的吻。
第70章 困困困困！
倪颂安睁大眼睛，后撤几步，手足无措地望着摩黛丝提：“你怎么？诶……”
她想说些什么，但又发现自己才是导致一切的源头，因而只能陷入沉默。
全身气血上涌，让倪颂安感觉自己脸烫得能煎鸡蛋。
摩黛丝提一脸无辜，举起双手佯装投降。
倪颂安扶着额头叹气，想揭过此事不谈：“算了，先送你回家吧。”
“好……”
“小安——！”另一道更响亮兴奋的声音盖过了摩黛丝提的回答。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那人急匆匆跑过来，拉着倪颂安的手，态度异常热情：“时隔好几年，总算又见面啦！”
倪颂安有一刹那的错愕，随后极快地掩饰掉这部分情绪，热络地回应她：“好久不见！”
摩黛丝提看了看两人，神情古怪：“姐姐，你认识她？”
“……”倪颂安一听就知道摩黛丝提误会她与这陌生人是好朋友，但来不及解释自己这么做的缘由。
任谁听了她说是直觉使然，都会觉得不靠谱吧。
但倪颂安冥冥之中，总认为这位主动叫住她的女孩和原主有联系，甚至极有可能知道那位与原主共同探索废弃学校的人。
“这是你妹妹？”陌生女人的视线在她俩间来回打转，“你不是说你去探索世界的秘密了吗？怎么探索出来一个妹妹？”
关键信息出现，倪颂安几乎可以确认了，这女人岂止是认识原主呢，很大概率就是与原主在纸上表演冒险故事的那人啊！
她正想解释摩黛丝提的身份，又听那女人话锋一转：“算啦，不重要，是你的话，弄出什么奇怪的事情来都能接受。对了，我有经常去我们的秘密基地哦，那里还是老样子。”
女人说完这话就停下来，像是期待着倪颂安说些什么。
可惜倪颂安并非她盼着见到的“小安”，经过审慎的思考后，倪颂安选择了更保守的回答：“这样吗？那挺好的。”
这个回答显然并不让原主的好友满意：“……你变了挺多的嘛。”
“有吗？”倪颂安装傻。
“对啊，这种时候，你应该会叫着说‘这个狗屎世界什么时候能完蛋啊’！”那人恨铁不成钢。
原主竟然是这种风格？倪颂安发现自己错得离谱，她们俩根本不像，虽然倪颂安也觉得烦，但不会直接大喊出自己的想法。
看来原主的性子比她要豪放许多。
“罢了罢了，毕竟离我们上次见面也过去好久了，你变了很正常，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以前的你。”那女人嘀嘀咕咕着，“你这样也挺好，不会再引来奇怪的人了，在外面看着也正常好多。起码不会随时随地在街上大叫说‘所有人都是NPC’，那样好丢脸的。”
“嗯？”倪颂安迅速看了眼摩黛丝提，两人点点头，倪颂安拉住了面前的这女人，“虽然这样说有些突然，其实我之前出了点儿事失忆了，很多往事都记不太清，我想和你聊聊，请问你有时间吗？”
“失忆？我说你咋有点儿奇怪呢……”原本打算离开的女人震惊地绕着倪颂安上看下看，“只是失忆还行，人没事就好。这样吧，我今天没什么空，你看换个时间约呢？明儿下午如何？我加你联系方式，回去商量见面的地方。”
两人交换联系方式，据对方的自我介绍，倪颂安知道了她叫阚风，是原主从小到大的同学，也是为数不多能和原主玩到一块儿去的好朋友。
阚风即使走远了，倪颂安也能瞧见她在鬼鬼祟祟地往这边看，嘴里不停念叨着。
摩黛丝提自告奋勇说会读口型，她翻译出来，阚风是在吐槽倪颂安如今大变样，不像以前的小伙伴儿了。
“真奇怪，似乎大家都逐渐能意识到我和原主的区别了。那是不是说明，我们很快就能找到倪阿姨的女儿了？”
倪颂安扯了扯摩黛丝提的衣服，两人往回走。
//
与阚风的见面地点约在了南州市中心的一处咖啡厅里，摩黛丝提也闹着要来，倪颂安拗不过，仔细思索后便答应下来。
阚风准时赶到，点了杯拿铁后切入正题：“你想了解什么？我要从刚认识讲起吗？”
“如果可以的话，谢谢，麻烦你了。”倪颂安坐直身体，对阚风即将说出口的话感到紧张。
“开玩笑，你知道的，我记性不好，逻辑很容易混乱，我想到哪讲哪吧。”阚风爽朗的笑声很快驱散了她们间的生疏氛围。
咖啡厅里人不多，她们又坐在角落，一时间没人注意到这里。
“你说你全部都不记得了，这还挺难办的。其实我想过，重逢时该说些什么。当初你跟我告别，说我们可能很难再见，也可能很快再见，我没放在心上，谁知道你来真的。”阚风面上浮现出遗憾的神色，“我脑子乱乱的，有很多想跟你说的，比如，你现在生活怎么样啊？每天开不开心？工作辛苦吗？
但是看看你的打扮，我觉得不用问也知道，你过得顺心顺意就好。”
阚风绞尽脑汁地跟倪颂安分享着她们从前的趣事，像是一起逃课、下乡采风种地之类的。
可是倪颂安并非当事人，给不了阚风任何反应。
阚风的情绪果然变得有些低落，垂着脑袋去盯已经见底的瓷杯：“失忆啊……唉。”
倪颂安不忍心看她难过，安慰道：“总会想起来的，别担心，你希望我高兴，我自然也希望你能快快乐乐的。”
阚风“扑哧”笑出来：“好，我调理调理心态。刚刚说到哪儿了？我们俩真正成为朋友的时候吗？”
“对。”
“这个怎么说呢，我很早就把你当朋友了，但你对我总是有种疏离感，这种感觉彻底散去应该是在……”
阚风组织着语言：“你和其她同学争吵完活着究竟有没有意义，恰好放学了，就一个人闷头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你，想让你把从我这借走一周的漫画书还回来。
但你发现我时，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让我一下子忘了自己的计划。迷迷糊糊跟着你去到公园里玩秋千，你站在秋千上越荡越高，像是要飞出天际。
我在旁边提心吊胆，害怕你不小心摔下来。你不在意这些，只是笑着朝天空大喊‘恨死了’、‘这配角谁爱当谁当吧’、‘我要把这狗屎世界踩在脚下’等等，总之就是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啦。
那时候，我觉得你身边的屏障向我敞开了一条小缝，正好够我钻进去，这大概就是我们真正成为朋友的时刻。”
阚风说完后，看见面前的倪颂安和摩黛丝提姐妹俩都在沉思，没急着打扰，等了一小会儿后，倪颂安思绪才回笼。
倪颂安问：“我以前经常在那喊什么‘NPC’和‘配角’这类话吗？”
“不多？好像也就一周喊个五六天吧，剩下的时间你在捣鼓你的研究，不过我不清楚具体的内容，你懂的，我理科成绩不好。只知道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时，你特别激动，说自己要成功了。”阚风挠头，有些不确定自己的答案。
“那你知道，我经常在哪做实验吗？”倪颂安能感觉到自己离真相更近了一步。
阚风摊手作无奈状：“这个我不清楚呢，只晓得你每天的出没地点就是南州大学、宿舍、南州的各个游泳馆。总不可能是去调研游泳馆吧？”
她又开了个玩笑，但瞧见倪颂安和摩黛丝提凝重的神色，阚风突然很不安：“等等，别给我真说中了吧……”
倪颂安拍拍她的肩让她宽心：“怎么会，我只是觉得自己以前的行为很跳脱而已，当时怎么会那么喜欢游戏呢。”
阚风闻言放松些许：“泡在水里确实舒服呀，反正出生时也差不多，只不过是泡在羊水里。”
//
和阚风的会面结束后，倪颂安坐在车里跟摩黛丝提复盘。
司机得了个小短假，可以去商场里逛吃逛喝，摩黛丝提说会给她报销所有支出，于是对方便兴冲冲地下车购物了。
“她说的话，应该不需要再研究了。”倪颂安喝了几口水，试图淡去嘴里的咖啡味儿，“倪阿姨的女儿不简单，我怀疑她也知道剧情，知晓自己这个身份的命运。”
“那她是在研究怎么摆脱剧情影响吗？”摩黛丝提也学着倪颂安，从冰箱里抽了瓶水喝。
“或许，只不过出了些意外。”倪颂安现在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断定自己的穿越与原主有关。
摩黛丝提还没说话，久不见踪影的313先蹦了出来：“我知道我知道！你们不用查啦，管理中心找到那一个‘倪颂安’了，抓到她后她向我们说明了来龙去脉！”
“你不是在休假吗？”摩黛丝提有些郁闷，313一来就吸引了倪颂安的全部心神。
“哎呀，这不是又太闲了吗，干脆找点儿事干，给你们转发一下进度。”313扭扭捏捏。
“好啦，所以我们不用管任务了。”倪颂安揉揉摩黛丝提的肩，让她别和313继续讨论了。
313满意点头：“对呀，现在我跟你们说管理中心的进度吧！它们在另一个修仙世界里找到了从本世界逃逸的‘倪颂安’，后者在那混得有滋有味、风生水起呢！管理中心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抓住她，双方成功交流后，那个‘倪颂安’坦白了她做的一切事。”
倪颂安追着问：“所以她做了什么，竟然能从这个世界跑到其她世界里去？”
“这个嘛……”313的声音听着有点儿心虚，“说来也巧，我们从中发现了你死而复生的原因。”
“请直说吧，不用顾虑太多。”倪颂安不懂它为什么要吞吞吐吐的。
“那个和你同名同姓的‘倪颂安’小时候溺水，发现了世界意识的漏洞，也窥见了自己未来的命运。她不接受自己的结局，决心要改变故事。”313向倪颂安汇报。
“所以真的让她成功了是吗？”倪颂安忍不住惊叹。
313心虚道：“对她来说是的，但对你来说可不是。”
“为什么这么说？”倪颂安不解。
“很明显，世界意识的漏洞被突破后，它得进行自我修补，所以就随机抓取了可以用来填补角色漏缺的你……”313语气深沉地说。
“原来如此。”倪颂安对此毫不惊讶，“那所有人都会把我误认成她，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世界意识在自动弥补漏缺……现在你跟倪天娇、奥尔瑟雅她们说出了你的真实身份，世界意识修改认知也不是唰一下就完事了，被发现了就会让修改效果慢慢消除，人们就能记起来原本的人或事物了。”313认真和倪颂安解释着。
穿越之谜竟如此简单，倪颂安非常庆幸，原主相当于她的救命恩人。
姑且不论倪颂安在这个世界里吃过的苦，在某种程度上，好奇心旺盛、热衷于探究奥秘的原主拯救了猝死的倪颂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