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你最好永远都能骗好我,别再让我发现。
谢栀清忍不住皱眉。
就这么巧?
一个对短信已读不回,一个干脆直接关机?
偏偏还有人看不懂她的脸色,在这时选择火上浇油:
“呀,这么努力的布置欢迎仪式,不会也叫人抢了先吧?小谢总,又、要、输、啦?”
谢栀清深吸一口气,却听节目组在此时宣布“有嘉宾已经完成欢迎仪式,请其他所有失败小组统一在vip区域集合。”
望舒和季笙的身影很快出现在视线范围内——
集合的vip区域里,独独少了她最想看见的程时鸢。
某种不好的预感成了真。
谢栀清无法抑制地,自。虐般,不断设想程时鸢和陈楚星久别重逢的画面。
她忍无可忍地,头一次了摒弃理智与耐心,往后台大步流星走去,拨通了保镖的电话。
脑海中甚至已经出现,程时鸢知道她这样时时刻刻都要掌控自己行踪,一定会跳起来骂她是控制狂的声音。
直到自嘲的念头,让保镖的怒吼声给打断:
“谢总!程小姐……程小姐不见了!”
果然如此。
在其他人听见声音,朝这边看来的急切目光中。
唯有谢栀清眼睛,忽然嘲弄地笑了一下,带着些,仿佛尘埃落定后的平静。
——对于程时鸢来说,只要能找到一个摆脱控制的机会,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和别人合作。
何况还是那个,她曾经最爱的陈楚星?
谢栀清早就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保持着严苛的清醒,她淡淡的,打算让人中止这一场闹剧。
却在被人差点迎面撞到的下一秒,意识到不对:
演出早就结束了,场馆里怎么还有这么多人?这片区域,刚刚明明是空的?
早已关闭的音响设备,却在这时猛地炸响:
“通知!通知!因场馆部分出口临时关闭,请各位观众有序从其他通道撤离,紧急通道已开启,请勿拥挤推搡,避免发生踩踏事件……”
不知哪里发出被吓到的尖叫声。
余光里,是四体不勤的“夏天才”差点和别人撞到一起,又被侄女护了下的动作。
——不对。
身处吵嚷的、情绪燥烈的拥挤人群中,谢栀清的头脑却前所未有地清醒。
以程时鸢的性子,哪怕今天选择和陈楚星旧情复燃,当场私奔退出节目组,也绝不会将事情闹到这种程度。
“我这个人啊,虽然当初是因为追星才干的这行,但总归也从偶像身上学了点职业道德,我们最不喜欢那种,不顾粉丝死活的家伙……”
嘀嘀咕咕的可爱声音浮现在耳边,谢栀清眼底刚刚浮现的温和,很快就在眼前的失序场面里变得冰冷。
她冰冷地,嘲讽地想着:
拾元,你喜欢的这个偶像,好像也没有你想得那么有道德。
一旦意识到这次的观众暴。动计划与程时鸢无关,谢栀清霎时间恢复正常思考能力。
电话那头依然很吵,看来引到那边的观众,就是陈楚星为她那几个保镖特意安排的。
而现在涌来vip通道的这些人,则是为了尽量拖延自己的时间。
即便她能成功抵达后台休息室,专业保镖都找不到的线索,她去了也多半于事无补。
……拾元,你到底会被带到哪里?
理智越是冷静地分析,牵扯到这个名字时,她就越是难以克制焦虑。
过度牵挂之下,脑海中不断地同程时鸢有关的画面。
最终,定格在一道玩笑般的,更年轻且稚嫩的声音上:
“栀栀,你说咱两家都这么有钱,万一哪天遇到那种,专门针对富豪孩子的绑。架案,应该怎么办啊?”
倘若绑走她的人,真的是陈楚星——
谢栀清深深朝程时鸢失踪前的后台,看了最后一眼,随后,毫不犹豫地调转方向。
却忍不住在心中祈祷,程时鸢能记得说过的每一句话,哪怕是玩笑。
因为,自己此刻已经走投无路地,当了真。
但是,还有一个比此时的谢栀清,更加绝望的人。
【已触碰到续命值对象‘陈楚星’,人物解锁成功!温馨提示,宿主与对方距离超过一米,续命效果将消失!】
在系统通知里,强行恢复了理智的程时鸢,还没睁眼,就闻到了熟悉的、厌恶的消毒水味道。
而当她不可置信地掀开眼皮,看到冰冷的医院白墙,听见身边的仪器响声。
所有的侥幸都落了空。
盯着头顶那行醒目的,刺眼的生命值数字,她舔了舔自己被偷亲过,才解锁了系统通知的唇瓣,苦中作乐地想。
好消息,起码她还能睁眼看到这行字。
坏消息。
她好不容易攒到100小时以上的剩余时长,因为今天单独行动的欢迎仪式,以及陈楚星恶劣的“下。药”行为,再度跌下了三位数。
程时鸢觉得自己就像是乞丐,好不容易讨到一张珍贵的百元大钞,还没来得及高兴,钞票就让风给吹走了!
但系统似乎还嫌吹走她“钞票”的风不够大。
【恭喜宿主,当前已成功解锁四位‘可续命值人物’!】
【系统已扣除您99小时时长,进行强制升级!】
【升级成功后,生命值增加将不再受到距离限制!同时为您开启‘情感波动’转换功能,当‘可续命值人物’对您产生情感波动,系统将在捕捉后,为您转换成对应生命值。】
程时鸢:“?”
眼睁睁看着,头顶那行还算丰裕的从【99小时36分55秒】骤降成了【36分55秒】。
大喜大悲之下,她甚至失去了表情管理能力。
直到旁边传来关切的声音:
“醒了吗?别急着坐起来,可能会有点头晕——”
“我本来想等你血液里的药物代谢完,那样检测结果会准确些,但你肯定不会……”
温和话语还没说完。
衣领却被一只带着怒意的手给攥住。
陈楚星怔了下,便从善如流地低下头。
明明还不知道小猫生气了会如何发泄,却已经本能顺着她的力道,主动将那张明艳无比的面庞送到近前。
下一瞬。
唇瓣被气急败坏地咬住。
往日总会被她性感唇珠吸引,上。瘾般对着她双唇又吮又舔的人,却不再怜香惜玉。
温情都被尖锐的痛感撕破,陈楚星忍着疼痛,甚至尝到了自己溢出的腥锈味。
非但没有躲避,反而献祭般,将自己往前更主动地送了送。
可她的献祭,却没有得到神明的垂怜,仿佛嚼过之后、食之无味,这次连她甜软的唇,都被毫不犹豫地厌弃了。
“行了吧?满意了吗?”
程时鸢面无表情地松开了手。
一贯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里,是鲜见的冰冷和漠然,仿佛刚才做出亲密举动的不是她。
“不就是先前在休息室没亲你,至于搞出这种阵仗吗?”
如果不是陈楚星做出这种过激的事情,她根本就不会在昏睡的情况下,差点不知不觉地解锁四个人的强制升级。
倘若陈楚星亲她的时候,她剩余时长掉下了99小时怎么办?
系统这一扣,她直接归西?
程时鸢气得够呛,甚至还在这个时候,发现了自己始终被按住的另一只肘弯内侧,有有一团被陈楚星压着的棉签。
当她毫不犹豫地,厉声拍开对方动作,见到青色血管上刺目的针眼时——
程时鸢更是如坠冰窟。
控制不住地开始想象,刚被抽走的血,究竟会呈现什么结果?
她身上可是有个古怪的续命系统,血液会出现什么奇特的,让她看起来不像正常人的状态吗?她会因此被抓走做研究吗?
哪怕没有异常,如实地暴露她的重病状态,按照身边这些人的掌控欲,她一定没办法像今天一样自由自在地录节目,说不定从此只能在她们怜悯的眼神里,在医院度过余生。
她不要那样!
先前在综艺里,无论面对谁都还能游刃有余的程时鸢,此刻却终于忍不住,瞪向这个曾经最爱的人,声音里带着近乎崩溃的哭腔: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偏偏是你对我做这种事?!”
“陈楚星,我讨厌你!全世界我最讨厌你!”
又是对未知后果的恐惧,又是对计划被打乱的愤怒,或许还夹杂着一点对陈楚星的怨怼——
就像是习惯了被宠爱、将这视为理所当然的孩子,却受到了最不应该的背叛。
连演戏再想想办法挽救的理性都被压下,程时鸢近乎口不择言,将所有的、甚至连同压抑许久的全部负面情绪,都向面前这个人倾倒。
在眼泪掉下来的瞬间,她也不顾一切地往门边冲去!
她一定要把那几管血毁掉!绝对,绝对不能让它们送检!
然而在她话语中,痛心到无以复加的女人,却近似无情地,从后方抱住她的腰,连拖带拽地将她重新拉回床边。
含着歉意与爱意的,不知所措的吻,安抚地落在她的发间,面颊。
“是姐姐错了,是我的错,姐姐和小时道歉……”
“等出了结果,不管是什么,我都陪着你,好不好?对不起、对不起……”
【系统升级成功!】
【已捕捉陈楚星情感波动,转换为生命值:40小时。】
程时鸢忽然一愣。直直盯着在眼前浮动的巨额数字,她忽然失去了挣扎的力道。
如果换做以前,40小时至少需要她两天的努力迎合。
程时鸢闭上眼睛。不再去分辨陈楚星此时到底是愧疚还是爱意,她忽然放松身体,沉默地任由自己,坠入身后之人的怀中。
这幅犹如破碎玩偶的模样,一时让陈楚星更加心碎,只能不断地朝她许诺“不管查出什么问题,我都会倾尽所有陪你治疗的,求求你相信姐姐吧,小时……”
明明她们俩之间,更健康的那个是陈楚星。
可如今只听声音,她们俩之间,更易碎的那个,好像也是陈楚星。
【已捕捉陈楚星情感波动,转换为生命值:5小时。】
在陈楚星看不到的角度里,程时鸢盯着系统提示的数字,若有所思地挑了下眉。
系统升级之后,她能够转换生命值的效率好像更高了?
仿佛借着这短短的几分钟,整理好了心情,她抬起指尖,揩去眼尾水痕。
“所以,你今天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我走了,是吗?”
陈楚星始终紧紧抱着她,生怕她冲动下做出什么傻事。
如今才略微松了松力道,语气放软了几分,却依然没松口:“如果没事的话,我会陪你离开的。”
——那如果有事,她程时鸢就一步也离不开这间医院了,对吗?
读懂她的潜台词,意识到单凭自己暂时无法摆脱眼下处境。
程时鸢像是突然在刚才的爆发中演累了。
眉尾恹恹地压了下来,嘲讽道:“好哇,陈楚星,你现在是打算跟我真人上演囚。禁剧情是吗?”
说着,她干脆地朝病床上倒去,拿出了破罐子破摔的态度,把被子往身上一盖。
“行吧,小说里那些被囚。禁的主角,可是每天都在五百平的大房子里醒来。”
“这里的环境,我就不提了,总不能好吃好喝的也没有吧?”
“我现在就突然很想吃,我小学路上一家百年老店卤的鸡架,也想喝它旁边那家奶茶店里,老板最拿手的烧仙草奶茶,最好再去附近商场里给我买一份哈根达斯……”
她乜着陈楚星,挑着眉头。
像一只高贵的白天鹅,对着栖息处破旧的稻草堆挑挑拣拣。
“总不会连这些都没有吧,姐~姐?”
那声陈楚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听见的“姐姐”,却在这种时候突然出现。
故意扬起和从前一模一样的语调,可那张漂亮的脸上却完全没有往日的甜蜜与温情。
陈楚星自我欺骗地,转开了眼睛。
这样就看不见她们之间横亘现实的巨大裂缝。
明知道,刚才程时鸢的发泄,到现在的突然冷静之间,必定有猫腻。
可是,她却只能听见自己毫无原则的纵容:“好。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身体本能地,要像从前应答时那样,伸出手去,抚摸那张可爱脸蛋。
手伸到一半,才骤然反应过来什么,猛地停在半空——
陈楚星睫毛颤抖着,睁开眼睛。
面上已然挂着勉强笑意。
却在下一瞬,见到那个倚在床头的人,睨了自己一眼。
随后,程时鸢懒洋洋地动了动,将她那只手拉过来,贴上自己的脸。
拿出了吃软饭的敬业精神,她甚至眯起了眼睛,毫无大小姐的矜贵架子。
像只撒娇的猫,主动用面颊在她的手掌心里,蹭了蹭。
【已捕捉陈楚星情感波动,转换为生命值:5分钟】
听见声音之后,程时鸢面无表情地甩开了脸上那只手。
盯向陈楚星的眼神里,带着几分看抠门精的,恨铁不成钢。
被她反复无常的情绪所摄,陈楚星面上却只是无奈。
虽然不知道是哪里又惹到大小姐不开心,但都是自己有错在先,她任劳任怨地,将这些情绪照单全收。
甚至还主动,将自己已经被咬伤过的唇再往上送,试图让程时鸢再发泄一次。
“啪”
程时鸢随手将她的脸拍开,拒绝奖励她。
随后,盯着那张雪白面颊上浮现的旖旎粉色,舔了舔唇。
忽然觉得,虽然陈楚星给的生命值抠门,起码也能积少成多,反正现在的自己除了等待,也什么都做不了——
“我这里有个角色,有点拿捏不准,姐姐不如帮我走走戏?”
惦记着之前失败的整蛊游戏,她这次故意选了份已经被筛掉的,糟糕剧本。
里面有个身份悲惨的戏子,从小被卖入戏班,因为受不了班长过于严苛的打骂,在接待大人物的第一天,忍不住祈求对方,救救自己。
但她却找错了人,那人起初只是看她天真,想逗弄她,在她满怀希望的那天,击碎她的梦想,只不过在这过程中,又渐渐对她交付了真心。
程时鸢面无表情地选了前期逗弄的那段。
童星出道的陈楚星,身台形表基础功都格外扎实,试过的角色数不胜数。
明明一只手还拿着手机在对剧本,脚下却已轻盈地一点,弯起兰花指,缓缓探出时,流转而出的眼波,已含着脉脉情愫。
被眼波击中的刹那,程时鸢心跳很不争气地,怦然狠跳了下。
面上却只是无动于衷地,懒懒纤了下眼皮。
明明被关在这里的人是她,可此刻她们之间,却像是她屈尊降贵将囚笼关上,允许囚笼的主人费心来讨好她。
程时鸢照着剧本那般,居高临下地对她扬了扬下巴,如同在招狗:“来。”
“你这身段扭得倒是漂亮,只是离得远,看不大清,坐近些看看?”
花旦身姿婀娜,款步而来,面上端的是妩媚多姿。
眼睛里却藏着希冀,那希冀仿佛也出自陈楚星本人。
怯怯坐上她大腿时,陈楚星忍不住地,想要在她那双眼睛里,找到熟悉的情愫。
心动,或是心疼。
可那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对她的轻浮嘲弄。
甚至下一秒,她就被一股力道,无情地推开。
看着失落地跌坐在旁边,久久没说话的人,程时鸢语气里满是惊讶:“姐姐怎么不继续了?要不要我们再来一次?”
过了会儿。
“我觉得姐姐这里好像扭得不好,我们再来?”
“呀,不小心太用力了,你没撞到吧?”
程时鸢漫不经心地问,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一下。
她向来不是会让自己吃亏的人,借着这一出戏,已经在陈楚星身上折腾出了几小时的生命值。
歪头看着仿佛已经快要碎掉的陈楚星,程时鸢却仍有些意犹未尽。
她不欠陈楚星什么,可陈楚星欠她的可不少。
程时鸢舔了舔唇,考虑着要再怎么摆弄这一颗自愿送到她手边的心。
结果下一刻,系统声音又响了起来。
【已捕捉谢栀清情感波动,转换为生命值:7分钟】
是她玩过头了吗,姐姐看起来好像真的很伤心……不对,怎么是谢栀清?!
仿佛应和她的疑惑,下一瞬,房门陡然被敲响的动静,炸响在她们耳边。
“咚咚!”
那道高冷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找到了这里,出现在病房门口。
“老谢!你怎么才来啊?”
程时鸢立刻忘记了自己面前的游戏,惊喜般地出声。
嗔怨的话语,其实充满信赖的撒娇。
因为有第二个‘可续命值人物’的出现,锁血范围扩大到二十米,程时鸢立即如同重获自由的鸟儿,飞向她此刻最属意的那棵树。
但谢栀清黑沉沉的眼睛里,依然残留着先前刺眼无比的甜蜜画面。
被绑。走的“受害人”看起来和“劫。匪”依然情深,甚至都快复燃旧情了。
显得她方才的忧心忡忡,仿佛很多余。
但她并不打算轻易放过这个,胆敢用这种手段将人从自己眼皮子底下带走,现在还公然挑衅她的人。
一手将自己找回的人护在身后,另一手将手机贴近耳朵,谢栀清语气近乎冷酷:
“你好,我我已经找到了失踪人员,但是也找到了这次的劫。匪,我还是要报案——”
“等、等等等等!”
程时鸢听得呆了呆,毫不犹豫地跳起来,想抢走她的手机。
却被她单手按住了脑袋,语气仿佛温和地,安抚着这个被“劫匪”柔情迷惑的受害人:
“放心,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等下只需要配合做个笔录,剩下的都有律师去办。”
她理所当然地默认,自己的到来,就是为了配合程时鸢,将这出“绑架案”的罪魁祸首,送上法庭。
程时鸢恼怒不已,拽下她的衣领,近乎咬牙切齿地叫她:“谢、栀、清。”
她踮高了脚尖,放软声音,贴着她另一侧耳边哄道:“你想让我变成娱乐圈的笑话吗?上午被袭击,下午被绑。架,以后哪个剧组敢请我这个高危角色?”
“你先挂掉电话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好吗?”
她们各执己见,而她们话题中央的陈楚星,却只是怔怔地在旁边看着。
好像并不在意自己疯狂的结局,只顾去看那个不论戏里戏外,都被自己当作救赎的光,如今已经擅自离开了舞台,去照亮另一个人。
只留下自己永远待在戏中,痴痴惦记着那个不知会不会被解救的结局。
她自嘲地笑了声,抬手拍了下额头。
甚至没有去问,谢栀清怎么找到的这里——
只是自言自语般,像是已经有了答案,却还不死心地,要和心上人确认:
“你刚才要的那些吃喝,其实都是为了引她过来,对吗?”
理智告诉陈楚星。
这两人打从幼儿园就认识,在自己不曾参与的过去,有过什么样年少约定,都不足为奇。
但在此刻,她却真情实感地开始嫉。妒,谢栀清独占那段年少。
察觉到她幽恨的目光,谢栀清眉稍动了动。
哪怕顺着程时鸢的力道放下了手机,却依然将人往身后拉了拉,高挑的身影将人笼得严严实实,她这才看向房间里的人:
“我警告过你,离她远点。”
“看来大明星好像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甚至还变本加厉。”
“根据刑。法规定,非法剥夺他人人身自由,故意非法拘。禁他人的,可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你是已经准备好,从今天开始退出娱乐圈吗?”
陈楚星沉默着,好像不打算为自己辩解任何话。
虽然看不惯陈楚星总是这样自作主张,过分插手自己的事情,但程时鸢是最不想把事情闹大的那个。
打开娱乐软件,已经看见陈楚星演唱会的相关词条上了热搜,还有粉丝发布现场失序图片,在网上进行吐槽——
从谢栀清的过度保护范围里离开,她将刚才抢到的手机举到了陈楚星面前。
“现在,让你的团队马上开始公关,发布道歉声明,把这件事情压下去。”
发觉陈楚星还没有任何反应。
她便皱了皱眉头,“姐姐,你要让我失望吗?”
这话问得实在太重。
陈楚星连她那双眼睛里露出的一丝委屈,都不忍看见,又怎么舍得让她失望?
只好当着她的面,给经纪人尤姐发消息,随后毫无保留地,将屏幕翻给她看。
等到大小姐逐字检查完了她团队提出的弥补方案,还不忘抬眸盯着她:
“我的欢迎仪式成功了吧?”
陈楚星意识到什么,方才还低落着的,流露出败犬气息的眼眸,又重新闪烁了下。
她无意识地点了点头,又点了一下。
程时鸢便理直气壮地宣布:“那你今晚来综艺报道时,记得和节目组说,我是胜利者哦。”
陈楚星愣愣地看着她,好像接收到了什么独特信号,忍不住重新露出笑容。
原来她没有在小时这里失去资格!
她张口要说些什么,程时鸢却已经扭头,去追那个向她妥协了,却依然很不爽的谢栀清。
小跑过去,戳着对方后背,嘀嘀咕咕地讨好:
“感谢我们谢总的好记忆,连我小时候开过的玩笑都记得,百忙之中抽空来救我,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谢栀清步伐一顿。
鞋底和医院光滑地面,摩擦出刺耳声音。
她面无表情地回过身,看着面上带笑,没心没肺还在这里同自己玩闹的人。
“你觉得很好玩是不是?”
“程拾元,你再多招惹两条这种疯狗,以后我也不用费尽心思想着怎么救你了,买好棺材等着给你收尸就行。”
明知她是忧心自己安全,也看不惯陈楚星行事作风。
但从前会因为理亏,而老实低头挨训的程时鸢,仍然忍不住,抬手捏住她的嘴。
半真半假地叮嘱道:“我不喜欢听这种话,不许咒我,很不吉利诶。”
谢栀清没吭声。
程时鸢看着这么个高冷美人,上午才因为拍摄鹏里的事情,从工作里抽身,紧急帮她善后,晚上连听个演唱会,都被自己连累得不得安宁。
难得良心发现,松开手,放软声音哄她:“我知道错了,我下次肯定把你的保镖带在身边,再也不让你担心了,好不好?”
反正只要她想,有的是办法甩掉这些人形监。控。
但面上,程大影后拿出了十足的忏悔诚意。
贴心地扬起脑袋,替谢栀清将西装外套里,被自己拽开的衬衫纽扣,重新系上。
她知道谢栀清很在意这些细节。
谢栀清垂眼,看着被她亲自扯开的桎梏,如今又被她严丝合缝地束上。
一时间,只觉自己好像那种,因为主人松开了牵引绳,产生被抛弃的恐惧的狗。
非但不向往自由,甚至还自觉叼着绳子,直到重新看见牵引绳握在主人手里,才感到安心。
而这种错觉,在程时鸢顺手从她口袋里翻出领带时,变得更明显。
察觉到冷淡站着的人,无意间配合地弯了弯腰,程时鸢忍不住弯起唇角。
意识到大狼狗的心情有所好转,她连忙趁热打铁:
“其实她也是为了我好啦,之前听说我感冒了总去医院,怕我身体有什么异样,所以才想带我来检查一下。”
“她就是手段过激了点,其实出发点还是好的,当然了,我也不喜欢这样强迫性质的就医——要不你陪我去找医生说一下,取消那些检查,不用出结果了?”
谢栀清眯了眯眼睛。
起初以为她死性不改,还敢在自己面前火上浇油地提到别人。
听到后来,却意识到不对。
她蓦地,很轻地笑了下。
冰冷的面庞,一时因为这个笑,冰消雪融,春暖花开。
维持着这幅俯身平视的角度,她直直地看进这个全世界最了解的人眼中:
“拾元。”
她语气玩味地,如同年少时发现趣事,打算和对方分享: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
“你每次在我这里心虚的时候,话就会特别多?”
程时鸢:“?”
她忽然想起,最简单的血常规报告,基本五分钟就能出来。
事分轻重,程时鸢立刻收起了玩闹的心思。
她只能微笑着,将打好的领结,推到能让谢栀清窒息的地步,仿佛手握深色缰绳,无辜地眨眨眼睛:“有吗?”
仿佛失去耐心,干脆松开手,瞥向旁处:“总之我就是烦别人干涉我的意愿,你不陪我就算了,我自己去。”
谢栀清重新站直身体。
长指搭上领口,将那枚过紧的领结,左右松了松。
直到程时鸢转过身要走,才漫不经心地丢下一句:
“刚才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了拿着你血液送检的人,我已经让人拦下来了。”
谢栀清话音未落,就见那个刚才还走得头也不回的人,又脚下一转,笑吟吟地回到她面前。
扑闪着眼睛,仿佛对她十分崇拜、万分依恋:
“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今天要是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谢栀清?”
谢栀清被她变脸的速度逗笑了。
漆黑的眼睛,一寸寸打量过这张旖丽面孔,半晌,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心中却随之浮现,自从那次公园猝然重逢以来,程时鸢的诸多异常。
比如,明明格外忌讳生死有关的话题。
却不断做着一些危险事情,比如非要一个接一个地招惹这些前任。
甚至好像还嫌死得不够快,有意无意将她们都引到这个节目里来。
“普通的身体状况,怎么看也不像是值得别人这样大费周章,诱哄你来检查吧?”
“拾元,到底是你人格魅力比较特别,总能吸引这些手段极端的人,还是——”
“你有事瞒着我?”
意犹未尽的话语落下时,她看见了程时鸢倏然缩小的瞳孔。
眼见着对方在自己面前深吸一口气,又要拿出那巧舌如簧的本事。
谢栀清毫不留情地打断。
笑起来的冷美人,气势比冷脸时更盛,还自带一丝让人心惊肉跳的危险意味。
“想好了再回答。”
谢栀清盯着程时鸢的眼睛警告,随后视线下滑,落到了那张柔软又甜蜜、却也最擅长蛊惑人心的红唇上。
她弯下腰来,唇与唇之间几乎只隔了一张薄纸的距离,却始终没有贴上。
吐息交换间,是带着酥麻微痒的潮热。
可谢栀清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刚从极寒中取来的冰,浸透了寒意。
“我暂时不把这份血液报告送检,是我相信你,想听你亲自开口跟我解释。可要是你背叛这份信任,还敢继续对我撒谎的话……”
谢栀清笑了一下。
她的声音很轻,不像是强硬的威胁,更像是某种善意的提醒、最后一次的通牒:
“——拾元,你最好永远都能骗好我,别再让我发现。”
第18章 摊上了端不平水、喜欢厚此薄彼的大小姐怎么办?
然而这样“善意”的提醒,落在程时鸢耳中,却无异于赤。裸。裸的威胁。
她毫不怀疑,谢栀清一旦知晓她真实的身体状况,就会立刻强制她停下所有工作,并逼迫她老实休养、直到找到解决办法为止。
托陈楚星任性妄为的福,谢栀清现在显然已经对她的身体状况起了疑心。
甚至看起来还打算,将那些当继承人期间学到的手段,使到她身上。
程时鸢几乎要气笑了。
前一个陈楚星,后一个谢栀清,是不是她因为续命系统的缘故,真的太久没发脾气了?
一个两个的,竟然都真的,把她当成了任人捏圆搓扁的金丝雀!
“你又开始威胁我了。谢栀清,怎么,你也想学陈楚星吗?也想对我搞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是吧?哦,不对,你甚至比她胆子还要大。”
一只手勾在对方的领口上,程时鸢指尖只用了一点点力,便能让姿态强硬、仿佛高高在上的谢家继承人,为她弯下腰来。
即便谢栀清眉头紧蹙,显然不喜欢这种轻佻的举动,更讨厌她拿自己和陈楚星作比较。
可程时鸢依旧能如愿达成她的目的。
就和过去的每一次一样。
这次也不例外。
由于程时鸢先前进过医院太多次,她记得,刚从身体里抽出去的新鲜血液,倘若不经过试剂处理,数分钟之后就会开始凝固。
只要能把谢栀清拖住,让她尽量晚地下达指令,检查结果就做不了数。
低下眼睛,掩去眼中的清醒与锐利,程时鸢重新扬起脸,用那双柔软多情的眼睛,望着面前的这个人,以目光细细描绘她的眉眼。
既不是分手后的有意疏远,也不是近段时间过于乖巧、甚至让人下意识提高警觉的刻意讨好。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情态,竟仿佛回到了二人最热恋的那段时间。
谢栀清即便理智清清楚楚地知道,程时鸢大概又是想出了什么招数来对付她,可还是不由地沉沦其中。
她竟舍不得主动打破这一段难得的平静。
可下一秒,程时鸢便笑吟吟地,将这画面亲自撕毁。
“——你真是恨不得把我关在你的屋子里,只能生活在你的领地,每天都只能看着你,连吃什么饭、穿什么衣服,都按照你的心意来,对不对?”
“可谢栀清,你明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自以为是的,用‘为我好’的理由对我进行控制。你这样子,又和刚才的陈楚星有什么区别。”
“你又这样。你总是这样……看来你才是那个一点都没变的人。”
程时鸢扯了扯唇角,忽然松开了手。
骤然间失去了束缚的谢栀清,反而有种“被放弃”的感觉,成了无所适从的那一个。
她眉头紧锁,想要理清逻辑,一条条驳回程时鸢的控诉。
——她可以承认,她的确有在气急,或者深夜辗转反侧的某个短暂瞬间里,想象过那样的画面。
事实上,谢栀清也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但她从没有真的打算付出实践,即便是在听说了,程时鸢为了一个娱乐圈的戏子,义无反顾放弃继承权的那一夜。
因为她爱拾元。
因为她知道,拾元如若没有自由,就会像失去阳光的玫瑰、被关在笼子里的夜莺。
她怎么舍得?
她舍不得。
可倘若将这份真心剖白,在这场没有硝烟的角斗中,便彻底失去了唯一能威慑到拾元的武器,和弃权投降、主动认输又有什么区别?
谢栀清了解程时鸢,就像程时鸢了解她一样。
正因如此,她才更加清楚,这件事绝不能轻易让步。
但程时鸢并没有给谢栀清太多思考的余地。
“好啊。”
松开手之后,程时鸢便笑了笑,轻飘飘地答应下来。
“那你现在就去把血液送检吧。既然你们这一个两个,都不爱听别人说话,那就自己去看答案吧。”
程时鸢眼中一片漠然,仿佛一切都不在意了。
谢栀清却呼吸一滞。
明明看起来是程时鸢退无可退,可她在这一瞬间,清晰地意识到,站在悬崖边的人,其实是自己。
哪怕理智在不断地告诉她,程时鸢的身体状况,恐怕真埋着自己不知道的地。雷。
但陈楚星使用强制手段的下场,就发生在不久之前。
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在这件事上放手。
否则,只会将程时鸢,推向离自己更远的地方。
意识到这点之后,她重新弯下了腰,甚至还主动拉着那只柔软的手,重新搭上胸前那枚领带。
薄唇抚慰般,轻啄了下程时鸢的软唇。
“无论什么时候,我当然都是选择相信你的。”
“刚才只不过是我紧张过度,关心则乱了,我们拾元一向都很注重身体健康,每年都有好好体检,如果有应付不了的问题,也一定会主动来找我的,对吗?”
谢栀清柔和了神态,收起了自己所有的锋芒。
她一贯有着清醒且冷酷的自知之明,这些年来程时鸢之所以能放任自己,随时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就是因为谢栀清懂得“前任”和“发小”该有的分寸。
她不断告诫自己要有耐心,现在还不是打破分寸的时候。尤其此刻,程时鸢的周围,还守着好几条虎视眈眈的鬣狗。
有别于从前啃咬的力道,克制的、仿佛带着珍惜的轻柔之吻缓缓落下时。
程时鸢心中不由松了口气。
——赌对了。
看着这个一贯以强势姿态出现的家伙,如今主动向自己低头服软。
尤其是谢栀清短短时间内的情绪转变,还给她额外提供了十分钟的生命值。
程时鸢指尖缠绕着她的领带,收拢力道,也难得主动地,缱绻地,迎合这个难得甜蜜、不带任何粗。暴危险的吻。
甚至在结束时,奖励般,轻舔了下她的唇角。
“当然啊,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
她眸中写满了依赖,好像变回了年少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清澈的眼睛里只映着谢栀清,因为这就是她所能依靠的全世界。
“你都不知道,刚才看见你来救我的时候,我有多开心!你永远都不会让我失望的,对不对?”
谢栀清的理智在不断地提醒她。
这是程时鸢惯爱说的甜言蜜语,目的就是让自己昏头。
可谁让她图的不仅仅是人,还想将那颗心也拢在掌心里呢?
自知贪婪的谢栀清,只能顺着她的心意,给保镖下达毁掉血样的指令。
只是翻转手机给她看时,仿佛不经意地提及:
“既然我表现这么好,你打算怎么表扬我?我记得书上有句古话讲救命之恩,应该怎么报答来着?”
哪怕没有当场的以身相许。
补上之前欠她的那场,被讨厌的家伙横刀夺爱的约会,总可以吧?
这只大狼狗,似乎仍然不太适应装乖。
明明才刚刚温顺地趴下来任由抚摸,身体却依然遵循危险本能,露出了獠牙。
不过,秘密暂时得到保全的程时鸢,并不吝于在此刻,给她安抚和奖励。
只有面上,却故意装作听不懂,歪了歪脑袋:“什么表扬呀?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如来生给你结草衔环——”
后面的话,都被谢栀清重新堵住。
漆黑的眼眸带着警告,西装笔挺的清冷美人衔着她的唇,在齿间危险地磨了磨:
“拾元……”
在程时鸢笑出的声音里,谢栀清手机却又响了。
但她并没有在意,猜到多半是保镖对任务的正常回复,不愿打破此刻两人间少有的温馨和谐。
直到带着人回到别墅,才想起来这件事,随手按亮屏幕,不经意瞥了眼。
却在下一刻,目光完全被定格。
“谢总,程小姐的血样被抢走了。”
“是清洁工打扮的人,我们没追上,监控里也看不到正脸,从身手来看是同行。”
那份原本还洋溢着轻松笑意的黑眸,不由一凝。
谢栀清不禁沉思:除了看起来比她知道更多的陈楚星,竟然还有人,如此在意程时鸢的身体状况?
那些会是谁派来的人?而程时鸢的血里,又究竟对自己隐藏了什么秘密?
这时,凝神的思绪,忽而被大喇叭给打断:
“已有嘉宾抢先获得‘周间唯一一次约会’邀请券,恭喜程时鸢、谢栀清两位嘉宾,获得专属约会一日游。”
她看见了,从外面花园里,一蹦一跳朝自己而来的程时鸢。
像只活泼的小猫咪,哒哒哒地到了面前,还自己配了可爱的“当当”声音。
展开了一张,记忆中只有小学才在用的浮夸奖状。
上面写着秀丽可爱的几行字:
“亲爱的谢栀清同学:
由于你最近表现优异,特提出表扬,并奖励与我开启一场专属约会。
特发此证,以资鼓励。”
随着奖状而来的,还有她珍宝般,献出的手中那个,用来开启周间约会的小球。
谢栀清本能地按灭了手机,微笑着,若无其事地收下了,这份表扬自己听话的礼物。
自始至终,在远处开放厨房冲泡咖啡的夏知燃,都将她们的一举一动看在眼底。
先前因为演唱会场面的失序,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望舒护着、顺着人群一起走出了场馆,视线范围内早就没有死对头谢栀清的影子。
当她问起程时鸢的行踪,节目组却说“她和陈老师一起失联了,暂时没有任何消息。”
很快,就连谢栀清都跟着失联。
她本来都准备好让人去搜寻这些家伙的行踪了,现在,这三个人竟然又同时回来了?
而且看起来最先有进度的陈楚星,不知道在黯然神伤什么,反倒是做什么都总慢一步的谢栀清,这次瞧着倒是收获颇丰。
夏知燃若有所思地,放下了搅拌咖啡的勺子。
既然今晚不用熬夜等着收到人的消息,自然也用不上喝这浓缩的苦涩玩意儿。
看着那边客厅里状似亲密的二人,夏知燃忽然笑了一下。
指尖遥遥点了点,像是亲昵地在程时鸢的脸上抚摸过,她若有所思地,低头自言自语。
“笨蛋小鸟,又是有什么把柄落到谢栀清的手上了?”
世上可没有这样的道理,同样是被“公主”支使得团团转了一天,怎么却只有谢栀清一个人得了好处?
想到这里,夏知燃愉快地半眯起眼睛,单方面做了个决定:
明天的约会,她也要去给那两个人一点“惊喜”。
不小心摊上了端不平水、喜欢厚此薄彼的大小姐怎么办?
没关系,夏知燃最擅长又争又抢。
——不给她的奖励,她就自己去拿。
第19章 “先教一教我,好不好,拾元?”
明明约会的时间是上午十点以后。
可是刚过九点,夏知燃就远远瞧见,谢栀清已经站在了约会地点的大门口。
甚至还格外有心机地,特意换下了风格冷硬的西装外套,改而在衬衫外套了件灰色高领开衫毛衣,连背影看着都比从前温柔三分。
夏知燃撇嘴,装嫩。
她甚至还眼尖地发现,谢栀清把那枚早已失去作用的道具小球,还紧紧捏在手里,一副仿佛收到了求婚钻戒的宝贝模样,另一手还拿了束鲜花。
夏知燃冷哼,惺惺作态。
而当她想进一步观察,闷骚的谢栀清还有什么招数能使的时候,对方若有所觉地,掀眼朝这个方向看来。
然而映入谢栀清眼帘的,是那道比日光还明媚的身影,当对方笑着走到她面前时,谢栀清心中忽然有种初次约会的局促感。
她甚至觉得,自己好像还不够用心。
但程时鸢眉目里却流露出惊喜,接过那捧芬芳的桃花花束,抱到鼻尖深嗅时。
定睛一看,里面还有几朵憨态可掬,花型独特的桃花。
她盯着那粉色的毛线痕迹:“这是……你织的?”
有节目组镜头时刻跟着,谢栀清不太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眼睛看向旁处:“嗯。”
程时鸢打小就是爱凑热闹的性子,学校里流行什么,她都不愿错过。
偏偏还是个三分钟热度。
经常是上一秒信誓旦旦地跟她说,要让她收到人生第一条围巾,下一秒就把针线一丢,开始研究起了手账本。
谢栀清数不清自己吃了她画的多少饼,总之,围巾是她织完的,还给程时鸢也送了同样图案的一条,连那个只贴了几页的手账本,也让她放到书房,打发着时间慢慢做完了。
衣领忽然被人轻轻地勾了勾。
谢栀清习惯地俯身过去。
下一秒,温热的、湿润鼻息,在众目睽睽之下,旁若无人地蹭上她脖颈:
“你还用了我送你的香水?真好闻。”
程时鸢眼睁睁看见,一贯没什么表情的人,领口下的肌肤,浮起几分浅薄颜色。
——比怀里的桃花颜色更嫩。
她得逞地弯起眼眸,明知道谢栀清不适应在公共场合这种亲昵,她却偏偏爱看这种正经人的局促模样。
甚至还想得寸进尺地,逗得更过火。
直到身后传来一道惊喜般的声音:“程……时鸢?!”
她还没回头,就见刚刚还不知道把视线往哪里搁的人,眉目已经恢复成往日锐利,把她护到了身后。
对上谢栀清那双漆黑的、带着警告的冰冷眼眸时,来人条件反射地一凛。
如同不小心侵入了野外大型猛兽的领地,她本能地开始后退。
“我,我我,我也是这个学校毕业的,就比你们小一届……今天打算和我老公回来拍一下婚纱照,谢学姐你们也是吗?”
程时鸢听着她好似面对教导主任,一股脑就把自己的计划全倒干净,忍不住轻笑。
扯着谢栀清的手腕晃了晃,示意她别把人吓到。
随后,程时鸢笑着上前,对精心打扮过的新娘说道:“祝你们新婚快乐呀~”
学妹被她一笑摄去心神,连那些拍摄人员都不在意了,鼓起勇气同她攀谈。
于是,谢栀清眼睁睁看着,小学妹完全忘记今天的计划,眼睛始终黏在程时鸢身上。
缠着要了签名合影还不够,甚至在程时鸢主动提议帮她拍两张婚纱照时,都一时想不起来自己还有老公这回事。
直到谢栀清愈发明显、如有实质的眼神,令她忽然打了一个激灵。
下一秒却听她道:“哦!我知道要摆什么pose了!”
只见她铺开裙摆,面上笑意里带着羞怯,回眸看向草坪上半跪,替她收拢裙摆的人。
“咔嚓——”
画面定格之后,小学妹兴冲冲地过来,看向程时鸢手里的镜头:“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啊啊啊我圆梦了!这就是我当年看到的!”
“呜呜程学姐你知道你们有多甜吗?我可是因为这一幕决定要谈校园恋爱的!”
程时鸢神色茫然。
谢栀清却好似想起什么。
小学妹激情发言:“你不记得了吗?初一那场文艺演出晚会,你当主持人,当时就在后台,你们俩那张照片现在都留在校园论坛上……”
程时鸢恍然,好像看见了当年那个死要面子,光鲜亮丽的自己,其实偷偷在手机上啪嗒啪嗒,跟谢栀清抱怨。
“要饿死了,妆怎么还没化好?我等下肯定没空去食堂了,你不要等我了。”
“突然好想吃后门那家烧烤,要不你出校门帮我买点吧?”
“算了我不吃了,礼服裙好长,我腾不出手,也懒得补妆,忍忍得了。”
她永远也忘不了,人来人往的热闹后台,无数张和她搭话的笑脸里,突然出现谢栀清那张冷脸的画面。
尤其是这样冷着脸的人,手里却提了份塑料袋装的,油滋滋的烧烤。
仿佛并不在意这种与形象的格格不入,等东西被接过,才慢慢拿出湿巾擦干净手。
却在下一秒,又干脆地蹲下去,沉默无声地,替她拢好裙摆细纱,一蹲就是几小时。
后来不知谁拍下那一幕发到了学校论坛上,程时鸢还下载了那张照片。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因为这一幕对谢栀清反复心动。
“所以,程学姐你们以后要不要,也回来拍婚纱照?”
耳边,学妹激情安利的声音拉回了程时鸢的思绪。
看着从校服到婚纱的这对新人,她弯起眼眸笑,心中却冷静地按下过往。
【已捕捉谢栀清情感波动,转换为生命值:10小时】
脑海中突兀出现的提示,让她条件反射地,朝谢栀清所在看去。
对上那双什么也没有说,却好像饱含了所有期待的沉静眼眸。
程时鸢扬了扬眉头,倒也没有过分拂她的意:“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不过,我们俩今天是故地重游,回来约会的哦~”
在新娘子眼中写满“嗑到真的了”,不顾形象捂着脸,发出的小声尖叫里——
谢栀清自然地走回她旁边,将那片短暂被旁人占据的空隙,重新填补上。
周末的校园里没有学生,她们得以享受无人的操场,程时鸢随口吐槽,学校怎么变抠门了,怎么中央球场都改用假草了。
谢栀清睨着她:“你之前跟别人学踢球,在刚浇过的湿草坪上摔断了腿,不记得了?”
程时鸢眨了眨眼睛。
但想起来的并非足球,而是踢球的人,似乎是一个还蛮帅气的女生。
那时她欣赏对方踢球时,活力四射的模样,所以也跟着试了试。
“也没有断腿那么夸张吧……?”
程时鸢摸了下鼻子。
顶多就是骨折了,拄了两个月的拐,因为对谢栀清每天背她上下楼这件事感到社死,后来对踢足球产生心理阴影,再也没靠近那边半步。
自然不知道,草坪更换的事。
这时,系统又提示,谢栀清产生情感波动。
程时鸢对上她幽幽目光,心中叹了口气,知道又要听醋王时隔多年的翻旧帐。
总归肯定又要骂她见色起意。
然而下一秒,却见谢栀清走到她跟前,背对着她,重又屈膝,已经半蹲下去。
“现在也可以背你,上来吗?”
程时鸢看见了她侧过头时,眼底比嫉。妒更明显的怀念。
当谢栀清不再咄咄逼人,愿意压下那股尖锐,哪怕只是伪装,程时鸢就会不可避免地,被她的温柔伪装俘获。
反应过来时,已经跳上了她的后背,双腿夹紧了她宽松衣角下的,劲瘦腰肢。
有意想要翻篇那些路人甲,程时鸢故意咳了两声,面颊贴向她耳边的黑长发:
“咳咳,你知不知道,当年论坛里除了我们俩的照片,还有我们的同人文啊?”
谢栀清偏过脑袋。
只见程时鸢一手松松勾着她脖颈,另一手积极拿出手机,翻出当年下载的文包。
谢栀清还看见她指尖若无其事地划过,更为热门的‘清风有时’标题。
划拉很久,停在了一个看起来很可怜的,只包含四本的冷门文件夹里——
“时,栀,名,归?”
她一字一顿念出的语气里,有鲜明的困惑。
程时鸢理直气壮地看着她:“怎么了,难道我不是做1做0都精彩?”
谢栀清低笑了一声,被她“能当1”的自信逗笑了。
目光凝聚在她飞速滑过手机的修长指甲上,应该是今早新做的美甲,上面还镶嵌了一颗硕大的粉色心形水晶。
眼底映出她美甲的长度与这夸张造型,谢栀清语气意味深长地点评:
“那你很不守1德了。”
这么长的指甲,这么夸张的凸起纹路。
程时鸢:“……?”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用cp文里的颜色剧情逗一下谢栀清,竟然率先被她在大庭广众下打趣了。
——不是,谢栀清什么时候背着她悄悄补这种课了?听起来连怎么做1都研究过了?
“谁知道你会不会品味特殊啊?”无辜的、不甘落后的声音再度反击回来。
与此同时。
程时鸢终于一目十行,扫到了她要的剧情,将手机大咧咧地在身下人眼前展示。
谢栀清还在琢磨她指的“品味特殊”,眼睛一眯,猝不及防,扫过一段话。
[程时鸢幽幽吹出一口气,湿润的舌尖,描摹过谢栀清耳垂。
沿着耳廓,一寸寸勾过,犹嫌不够,又用贝齿含住,黏腻的呼吸重重地落进去。
谢栀清漆黑眸色深不见底,却翻腾起露骨的情动。
程时鸢掌下按住的肌肤愈发滚烫,却故意当作不知,伏下脖颈,粉嫩舌尖一路顺着她坚硬颌骨,舔舐着,尝过她脖颈滋味。
甚至衔住那锁骨,磨牙般,咬了咬。
再想往下时,谢栀清已经忍无可忍,抬手将身上肆无忌惮的戏弄者扯下来。
滚烫的掌心握住她娇嫩脚踝,往旁边扯去。
直到听见她娇声痛呼。
掌心一顿,却仍未挪开。
只喑哑着哄道:“乖,自己分开点。”
……]
这时,程时鸢猛地将手机屏幕按灭。
在娱乐圈她倒见过,有些明星出了爆火作品之后,嗑剧情cp的粉丝有时会因为某些恩怨,仗着人多数量大,跑去另一对cp的超话和广场里屠版,在别人的地盘做自己的饭。
但她万万没想到!
这种卑鄙手段竟然在她们学校当年论坛里,就有人使过了!
居然悄悄把‘清风有时’的饭,夹带进‘时栀名归’里面!
不过,有人似乎反应比她更为激动。
手臂紧贴的、勾住的脖颈,似乎比先前烫上许多。
仗着节目组镜头拍不到自己手机,程时鸢舔了舔唇,做完坏事,还要语气无辜地采访受害人:
“咦,你怎么这么热呀?是不是要中暑啦?”
节目组的人起先还把脑袋从镜头前移开,关切地打量起嘉宾神色。
节目开拍至今出的意外实在太多,他们有些心有余悸。
结果下一秒。
就见到那个停在原地,原本背着人闲庭散步的身影,忽然爆发冲刺,朝远处跑去。
摄影师在刮起的风里,愣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哀嚎声,扛着器材开始追:
“两位老师!别跑——”
他气喘吁吁地冲向那片教学楼,却有些晕头转向地迷了路。
就在他身旁的那栋楼里,昏暗的楼梯间,疑似中暑的谢栀清神清气爽。
反倒是刚刚还有余裕关心别人的程时鸢。
如今像是失去力气,只能攀着人,紧贴冰冷墙角,面若桃花般艳丽。
腿根处还泛着被报复般,用力掐过的酸软。
是先前谢栀清甩掉跟拍镜头,却迟迟不肯把她放下,甚至还转过头,鼻息略重地,忽然反驳道:
“我不会说那句话。”
那时程时鸢还以为她是被调戏过度,害羞了,挣扎着从她背上跳下去。
绕到正面,兴致勃勃地想欣赏,她此刻的羞赧或局促。
“什么呀?哪一句?”
谢栀清伸出手,抚平她翘起的衣角。
随后却掌心向下,陡然握住她大腿根。
将她逼到冰冷墙角。
隔着布料,掌心温度,似乎也将人烫得一抖。
她甚至能想象到,倘若此刻没有这些阻碍,直接握上这脂白肌肤,程时鸢肯定又要像上次贪图她按摩手艺时一样,最后又痒又疼,挣扎着胡乱蹬腿。
炙热的气息,学着对方先前说话模样,故意贴近雪白耳廓。
“我力气大,下手容易没轻重,会弄疼你。”
“正好你看起来经验丰富。”
谢栀清眼底幽深许多,似乎已经根据刚才的文字,看到了那暧昧升温的画面。
喉咙因为莫名的干渴,声音也哑了几分。
“应该把那句让你分开点的台词,改成——”
哪怕压得再低,寂静楼道里,却好像自带回响:“坐上来,自己动。”
与此同时,本来还摩挲在腿根附近的有力手指,漫不经心地逡巡着,朝更禁忌的地方而去。
似乎随时能突破薄薄布料的阻碍,让面前娇弱无力的人如她所愿地,在指尖绽放。
她就这样勾着笑,站在楼上有人经过时,一眼就能望到的楼道里。
耳边已经捕捉到摄影师朝这栋楼走近的脚步声。
谢栀清却依旧旁若无人地勾着唇。
指尖不仅没退,还又按着布料,往柔软凹陷处缓缓压了下。
满意地听见程时鸢呼吸一滞。
才好脾气地出声确认道:
“你应该很清楚,怎么样才能让自己舒服吧?”
做着这样离经叛道的事情,她却还要像从前被老师表扬的好学生一样。
气息极尽侵略,语气却是诱哄的:“先教一教我,好不好,拾元?”
第20章 飞落进她的掌心里吧。
摄影师的声音响彻楼道。
“程老师?谢老师?你们在吗?”
但程时鸢面前这个,摆出虚心求学态度的家伙,却一步也没退。
循规蹈矩的好学生做起坏事时,有种别样的吸引力。
就像白纸上滴了一滴墨。
程时鸢的下腹因这危险的刺激而微微发热。
甚至感觉,对方指尖上,应该已经染上了氤氲潮意。
她弯了弯眼眸,忽然抬起手,环上谢栀清的脖颈,将这头时刻准备咬人的狼狗,扯得离自己更近。
享受在危险獠牙边,逡巡试探的心跳感。
“其实,你就是很喜欢公开的场合对不对?”
鼻尖若有似无地,蹭着女人颈侧。
她笑吟吟地,呵气般问着,仿佛对谢栀清的提议心动:“客厅?阳台?露天泳池?”
这次呼吸停滞的人,变成了谢栀清。
漆黑眼珠一动不动,像是已经进入这美妙的梦境中。
她甚至想到,名下有套顶楼大平层,是270度环幕海景,日光从外面照进客厅时,耀眼的金色落在程时鸢光滑赤。裸的脊背……
纤细修长的后颈,振翅欲飞的蝴蝶骨,紧窄的、巴掌宽的腰身。
倘若还穿着雪白色泳衣,在后腰下系上待拆礼物般的蝴蝶结——
谢栀清喉咙不自觉地发紧,指尖都跟着弯起,想要挑开自己的礼物。
耳畔却猛地响起一道声音,惊得她心脏猝然一跳。
“嗡!”
是手机的消息提示声。
楼道太过静谧,这突兀的消息,也成了给摄影师的指明针。
他的声音贴着楼梯响起:“两位老师在吗在吗?”
程时鸢眼睁睁看着谢栀清的恍惚神色,在看向手机屏幕的刹那冷却下来。
旖旎升温的气息消散,沉淀成冰冷的湿窒。
她轻笑了一声,忽然想起以前第一次分手的原因。
自己满腔热情地扑上去。
却发现,谢栀清的人生里,除了爱情,也有很多其他重要的人和事。
年少还幼稚的她,闷闷地觉得,这和自己看过的,爱情胜过一切的小说,不一样。
但现在,程时鸢已经不会再抱有这种天真念头。
随意敲了敲墙,提示摄影师她们就在这里,她站直身体,甚至能平静地调笑一声:
“谢总,出来约会也这么忙?”
谢栀清攥着手机,从程时鸢骤然冷淡的态度里,敏锐地意识到,自己又做错了。
掌心不自觉收拢,脑海中浮现起,刚才收到的消息:
“谢总。我托人问了,雇佣那几个同行抢血样的,是港城那边的人。”
——怎么又是港城?难道是陈楚星留的后手吗?
不对,陈楚星要是能雇得动这些人,根本不用在演唱会上大费周章地折腾观众。
那会是谁,程时鸢还和港城的谁有这样深的交集?
一个个谜团不断出现在脑海,偏偏谢栀清说不出与之有关的任何一句话。
在医院里时,程时鸢对那几支血样的紧张程度超乎一切,倘如让她知晓,当时血样并未被毁,那么这场奖励般的约会……
谢栀清拒绝打破这份美好。
她难得的,艰难地开口解释:“不忙……只是公司里的……”
话还没说完。
程时鸢已经笑吟吟地替她打了圆场:“工作消息对吧?我懂。”
“不许给我看哦,我才不要知道你们公司的商业机密。”
从前谢栀清接受的教育,几乎对她耳提面命要公私分明。
谢、程两家这种体量的商业集团,继承人如果拎不清,对企业发展是毁灭性打击。
可到今天谢栀清才意识到,程时鸢这种自觉和避嫌,其实是一种疏远。
程时鸢明知她很看重这场约会,却对能打扰到这场约会的重要消息并不好奇,既没有生气,也不为之露出吃醋模样——
她忽然难以忍受,自己从前推崇的理性与冷静。
因为倘若真的深爱,又怎么忍得住,维持那些无关紧要的理智和克制?
“拾元……”她闭了闭眼睛,追上那个用“楼道乘凉”的理由同摄影师解释的人。
“对不起。”在镜头前鲜少表露情绪的谢栀清,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她眼中涌现出深刻的愧疚与自责。
从来威风凛凛、昂首挺胸的狼狗,头一次没有主人的勒令,主动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她想祈求程时鸢恢复从前的模样,不要这样“善解人意”,也不要这样轻易地就接受她的借口,发脾气也好,找事情故意折腾她也好……
她想要看到程时鸢对她的“在意”与“爱意”。
程时鸢看懂了她难得卑微的请求。
但是,却并不想就此满足她。
当善解人意成为一种特别的折磨手段时,她突然蛮乐意进行这种角色扮演。
【已捕捉谢栀清情感波动,转换为生命值:5小时。】
嚯。
这愧疚情绪,看起来比之前在楼道里直接进行隐秘情事都要夸张。
程时鸢啧啧惊奇,面上却云淡风轻地表示了谅解。
然而她越是轻拿轻放,谢栀清神色里的不甘与自责,就越是明显。
就这样玩弄了谢栀清好几分钟,程时鸢忽然意识到:
不对!
哪怕谢栀清手机里的那条消息,是谢氏集团准备收购程氏,让程家破产。
按照谢栀清对她的了解,知道她这些年跟家里关系降至冰点,做出这种事倒也不至于这样内疚吧?
“不过,栀栀啊。”她笑意盈盈地出声,像是心血来潮的打听。
“你刚才收到的,真的是工作消息吗?”
“我记得你特助做事还蛮靠谱的,能在这个时候发消息来,该不会是有什么要紧事吧?没关系的,有急事你现在回公司就好啦。”她语气里充满体贴。
谢栀清却条件反射地否认:“没有。没有什么急事。”
那就更可疑了。
程时鸢面上笑意更深,却远不及眼底。
“真的吗?”她歪着脑袋,盯着女人看了会儿,耸了耸肩:“好吧,你说没有就没有。”
随后,话锋一转:“只要别像从前你爷爷去世时一样,瞒着不跟我说。就好像我根本不配,分享你的喜怒哀乐。”
谢栀清呼吸一窒。
她知道,程时鸢在点她总是过分要强,自以为是。
她以为那些悲伤的糟糕情绪只需要自己承担,默默消化,对方只需要永远快乐阳光。
但程时鸢,似乎并不需要她的这种“遮风挡雨”。
“我……”
谢栀清明明很清楚这一点,却始终无法说服自己将手机松开——
能从她手里这样肆无忌惮抢东西的人,并不多。
她愿意向程时鸢低头,是她对伴侣的信赖与依恋。
但倘若强势者是另一头虎视眈眈、觊觎她所有物的竞争对手,她怎么甘愿认输?
她恨不能将所有的竞争者,都咬死在地盘上,再将它们败退的尸体,悬挂高墙,警告所有不自量力的觊觎者。
“拾元,你相信我吗?”可最终,谢栀清只是闭了闭眼睛。
重新睁开时,深深看进她的眼中,带着近乎毫无保留的恳切:
“等这件事出了结果,我就把整个过程都原样告诉你,好不好?”
她要把东西重新抢回来,让一切发展,走向她应承程时鸢的结局。
哪怕这其中。
一度有她办事无能的证明。
程时鸢看着她仿佛下定极大决心,要对自己坦诚以待的模样,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将人逼入绝境的坏蛋。
可是怎么办?
她还想更坏一点。
她对谢栀清笑眯眯地摊开了掌心:
“可是,比起被动地等待结果,其实我更喜欢掌握事情的主动权诶。”
“听起来这件事好像和我有关系,真的不打算让我看看吗?”
谢栀清紧抿着唇。
对未知竞争者的敌意,和对程时鸢的爱意,在她脑海中不断纠缠较量。
她抓着手机缓缓抬起,思想挣扎却更为剧烈,就在理智被拉扯到摇摇欲坠之时——
横里忽然伸出一双手,紧紧握住她掌心晃了晃。
“谢总今天有空回母校来看看,怎么也不让人提前通知我一声?”
校长堆满了笑容,带着几个校领导匆匆迎了过来。
谢家不光是本地的龙头企业,纳税大户,还在谢栀清上学的时候给学校建过体育馆,她自己接过家业之后,也都雷打不动地每年给母校校庆捐款。
校长看着她如同看着一尊行走的金饽饽。
虽然视线不可避免地被程时鸢吸引,身体却十分诚实地,走在谢栀清旁边。
看着将自己团团围住,转眼间不知把程时鸢隔到哪儿的校领导,谢栀清眉头不经意地皱了下,停下来,淡淡回答:
“是参加节目的私人行程,所以没有打算叨扰各位。”
校长:“什么节目?诶要不要拍一下校友荣誉栏,我记得谢总初中那会儿当选学会会会长的照片,恰好留着!”
谢栀清拿出湿巾擦了擦手,穿过人群,将程时鸢重新拉回身边,牢牢牵住她的手心。
她并不在意这些阿谀奉承,甚至对他们看不清真正该奉承谁这件事,感到可笑。
“要去看看吗?”于是,只对身边人露出柔软微笑:
“我记得第一年当选会长的人,是你。”
谢栀清固然品学兼优,学校里所有见过她的人,都觉得学生代表就该长成这幅模样。
可是当程时鸢上台时,谢栀清不得不承认,世上就是有这样一种人,为舞台而生。
她的目光无法从这个人身上挪开,当程时鸢发表完竞选宣言之后,她忍不住地大声鼓掌,心甘情愿地输给这个闪闪发光的人。
而当再次看见那张照片的时候,谢栀清心中那柄不相上下的天平,终于开始倾斜——
做继承人时能力和她不相上下的程时鸢,真的会因为她最终的坦诚高兴吗?
抑或者。
现在,就是她唯一坦白的机会。
谢栀清睫毛颤了颤。
指尖轻触着,再度摁亮了手机屏幕,向来谋定而后动,喜欢靠冷静的头脑解决所有问题的谢栀清,如今却怀揣上孤注一掷的赌意。
她想用这一场,为自己赌一场程时鸢回心转意的爱。
然而站在她身边的程时鸢,却不知身旁这份决绝的勇气诞生,目光不由自主,看向另一处。
【已捕捉夏知燃情感波动,转化为生命值:5分钟】
俗话说得好,蚊子腿也是肉。
但谁能受得了蚊子一直在耳边嗡来嗡去?
自从和谢栀清这场约会开始,如果说来自其他人的情绪波动只偶尔响起,那关于夏知燃的播报频率,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骚。扰了。
程时鸢近乎无奈地,终于看向荣誉栏后面的围栏。
围栏外的步行街,在周末这个时间本该有陆陆续续出摊的摊贩,现在整条街却都清理一空,甚至不需要节目组特意拉横幅挡人。
她眯了眯眼睛,看谢栀清被领导热情围住,一时脱不开身,便独自朝那边走去。
打量着那条在暗处盘桓半天,终于忍不住跑到明面上晃悠存在感的冷血动物。
“你又在捣什么乱呢?”
隔着围栏缝隙,她抱着手臂挑了下眉头。
夏知燃冲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看自己面前刚租的小推车:“怎么了,只许程同学怀念母校,故地重游,不许我突然想念母校外面的小吃,复习过往?”
程时鸢看了眼朴素的小推车。
又看了看夏知燃身上这条花枝招展的斑斓长裙。
她表情微妙:“你打算怎么复习?”
“卖馄饨,手工的。”夏知燃重点强调:“我做的,吃不吃?”
程时鸢扑哧一声笑出来。
似乎想起某天晚上,她被自己要吃现煮小馄饨的要求为难到的样子。
然后她故作诚恳地摇了摇头:“不吃。你这摊位周围没人排队,一看就不好吃。”
夏知燃:“?”
在好不容易花钱包场之后,还要再花钱把人请回来排队这个愚蠢的选项面前。
“程,时,鸢。”她危险地眯起眼睛,语气也沉了下来,选择威胁现场唯一的顾客。
早就对她这套免疫的人摆出了思考的模样,故意回头望去:
“要不我问问我的约会对象吃不吃吧?”
夏知燃好悬一口气没上来。
当即冷笑着宣布:“你,免费。她,十万一碗。”
听见程时鸢假模假样地抱怨好贵,好像真的打算把谢栀清那一份也给出了的样子。
夏知燃明知她是故意的,但还是控制不住地,因为她在意别人而扭曲了神色。
——尤其是那个别人,叫做谢栀清。
但转念想到,自己给她们这场专属约会献上的“大礼”,只能不断告诫自己平心静气。
片刻后,拿起挂在旁边的汤勺,揭开锅盖,捞了碗热气腾腾的,胖乎乎的小馄饨。
甚至还看着程时鸢的神色,犹豫着,放了一点葱花。
程时鸢倒没想到她今天这么沉得住气,本来还想着现在身边的狗太多了,气死一条正好省心,现在只能面带遗憾地,接过了那碗小馄饨。
夏知燃眼尖地瞧见,小馄饨似乎因为煮太久,搅和两下就开始皮和馅各过各的。
她阴侧侧地盯着程时鸢,已经准备好应对她的嘲弄。
结果等了半晌,却只见到对方慢条斯理,认真品尝的模样。
让她忽然想起来,其实第一次给程时鸢下厨煮的小馄饨,好像没煮熟。
但当时那个应该很挑剔的“公主殿下”,却很给面子地吃完了。
这只小鸟总是屡教不改……
成天假装心硬多情,流连花丛,仿佛谁都不在乎,其实就连跟她这个坏家伙对着呛声,都凶不到哪里去。
正因如此,夏知燃看着她装坏的模样,才总是忍不住想要身体力行地教导她,真正的坏事应该怎么做——
反正这样喜欢自由的小鸟,谢栀清那个只会笨拙示弱的蠢货根本留不住。
还是系上有自己标志的腿环,染上属于自己的颜色,才更有意思啊。
顶着远处那道极具存在感的警告目光,夏知燃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对程时鸢说道:
“作为今天光顾本摊位的第一位顾客。”
“额外送你一份,本人精心制作的艺术品,当作纪念吧?”
她故意用上了不怀好意的语气。
成功地,看见了程小鸟那双漂亮眼睛露出警惕和防备。
但是,知晓她本性的夏知燃,早就知道该怎么一步一步地,引诱猎物踏入陷阱中。
“不想看吗?好像和你那位约会对象有关哦,她好像惹了什么不得了的仇家呢。”
夏知燃从不用显而易见的挑拨计。
虽然一点也不想看见程时鸢对谢栀清表现出在乎,但这是唯一能让程时鸢主动靠近的办法,哪怕这个钩上的饵是她最讨厌的情敌。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程时鸢讶异地看着她。
即便很怀疑她在故意放烟雾弹迷惑自己,但对这个理由,不禁笑出声来:
“她要是真惹上仇家,我当然是选择离这种危险越远越好。”
以谢栀清现在的身份地位,要是惹了不能惹的人,程时鸢根本想不出要怎么捞她。
“我也是这么想呢。”
夏知燃欣然点头,发自内心地赞成她不立危墙下的聪明选择。
程时鸢不上当,任由谢栀清倒霉,她心里舒坦。
而倘若笨蛋小鸟非要选择替谢栀清操心,陪着她吃苦,那也正好长个记性。
无论如何都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夏知燃自顾自地转头,推车离开:
“既然如此,那我就把这份没人能欣赏的艺术品销毁吧。”
三。
二。
“等等。”
在夏知燃数到一之前,程时鸢的声音,再度慢吞吞地响了起来。
“我想了想,虽然没办法和老谢共患难,但是我还蛮喜欢看别人热闹的。”
“——那份艺术品,我帮你鉴赏一下?”
又撒谎。
背对着她的方向,夏知燃面上轮廓被强烈日光,投下浓郁阴影。
但转过身时,已经从容不迫地露出笑容,像是为公主服务的忠诚骑士,拿出手机,点开了一段视频,给她播放。
那是夏知燃的人,从某间医院的监控中剪出来的画面。
不过十余秒。
两拨人短兵相接,抢了半天就为了抢几支血,看得她眉头紧皱。
但是,她笃定谢栀清应该不想让这种东西传出去。
正好,谢栀清越不想看见的事情,夏知燃越想让它发生,毕竟,那天医院里还有程时鸢和陈楚星这两位主角。
观察到程时鸢看似面无表情,实际上每根头发都紧绷起来的模样。
夏知燃若有所思地想,这次争抢的核心,果然又和程时鸢有关。
倘若血液是程时鸢的,那么,小鸟会隐瞒她什么样的秘密呢?
跟之前在美术馆前那个缠着她索取的亲吻,有关系吗?
数个念头转过,面上,她却微笑着,俯身将面颊凑近栏杆,看似放低了姿态,眼眸却牢牢盯住,上方程时鸢的面容。
“喜欢这份艺术品的话,记得给我一个五星好评哦?”
夏知燃语气格外甜蜜,如同诱哄。
眼睛也愉悦地眯了起来。
心中却执着把美工刀,利落地,交错着,划掉了一张属于谢栀清的画像。
谢栀清,out。
至于那个陈楚星,哪怕会使些小手段,总归也没有能竞争的资本。
也不足为虑,out。
“刷拉”、“刷拉”
再度划去一张,看似潋滟温柔的面庞。
望舒么,只是到了叛逆期,喜欢和家长对着干,out。
美工刀在画布上点了点,仍旧无情地将整张布划落。
她一张一张,将这些人的画像全部划掉。
巨大的人像画布,如她所想一般,轰然倾塌,在舞台上完美谢幕。
只留下站在舞台中央的夏知燃,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唇。
这只小鸟看起来,能依靠的人,好像只剩下我了哦?
来吧。
飞落进她的掌心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