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番外)


    上次恋综的劲爆收尾,切切实实地在各处乱炸了好长时间,仿佛平地惊雷,带起一阵连锁反应。


    自打柏越转型走实力路线,独一无二的天赋让他口碑和人气直线上升,曾经的黑料也因综艺节目而不攻自破,比过往还火。如今在节目上高调官宣,先不提激动狂欢的粉丝,各处媒体闻风而来,稍微沾一点边,都是巨大的流量。


    不过柏越态度强硬,只要打扰到现实生活来都不会轻易饶过,尤其是牵涉到夏秩。


    在处理了几次之后,打鸡血的媒体也逐渐讪讪。而且柏越公司也高度配合,唐晓娟作为金牌经纪人,所有雷厉风行的手段几乎在这件事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请不要打听我司艺人的隐私。”无论问什么,那位事业型女性只有这一句话。


    眼见突破不了,忽然有花边记者想起了柏越的父亲柏耀庭。这大概是头一次因为儿子找上父亲的,柏耀庭初接到电话的时候着实没反应过来。


    应对经验丰富的他沉着地表示不发表意见,挂断了就直接拨给柏越。他传播血缘的路径众多,倒不指望哪一个传宗接代,也没什么切实的关心,还有因柏清崖那事儿落在柏越手里的把柄,只不咸不淡地让柏越安分点。


    但这话还没起到什么作用,他自己就被媒体顺道挖出一笔年轻的风流债,焦头烂额地忙去了。一起忙的,还有柏越的亲生母亲,随着年岁增长,她愈发觉得在这个男人身上竹篮打水一场空,隐约有讨好儿子的趋势,抓住这个机会开明了一番,还客套地表示有空会见见夏秩。


    “不用了。”


    柏越挂断。


    他接完两个电话,看着没开的电视出了会儿神,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无意识地敲击,不知在想什么。恰好忙忙碌碌的小船路过,被抓来玩了玩,船船被他逗得紧绷小脸生气,跑去找夏秩。


    “怎么了崽。”夏秩靠在书房的椅子上看书,发现这个脸蛋鼓鼓的小船,觉得好玩。


    于是把页数做了个标记,合起来放在桌子上,认真倾听,


    小船过来仰起脸,皱着眉头,急切地伸出小手指:“救救欺负船船了。”


    “是吗,怎么欺负你了?”夏秩准备断案。


    船船严肃地捏了捏自己的脸:“芥末多肉,小猪。”


    夏秩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小船在模仿柏越的动作和话,试图情景再现。他看着肉乎乎的小脸被不带感情地捏起来一团,忍不住抿了一下唇。


    小船的眼睛里逐渐写满了难以置信,仿佛心中的正义之神弃他而去,竟然也嘲笑了他。


    “刚刚不是在笑,崽。我去看看。”夏秩表情管理,表现得重视起来,拍拍原告的小肩膀,打算去考察一下被指控言语攻击的被告人。


    到了客厅,发现被告正吊儿郎当地看电视,夏秩刚在旁边坐下,柏越就娴熟地把人揽进怀里。


    “刚刚小船告状了,说你欺负他。”看到船没跟来,夏秩笑得露出一排牙齿,“我们崽这个年龄体型正好,就是脸蛋肉多了点,老这么说小心他不吃饭。”


    柏越低头看着他,这人的笑容总能让他心情瞬间明朗起来,像雨后初晴时第一缕阳光投射大地,一切阴霾都被驱散,花更红草更绿,残存的雨珠都变得圆润可爱。


    看着看着,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夏秩的脸颊:“好吧,尽量不说了。”


    夏秩倚在他肩上:“刚刚不大高兴?是不是公开之后压力太大了。”


    “还好吧,反正值得。”柏越把遥控器递过去,“想看什么,你换台吧。”


    两人挨在一块儿随意聊天,愉快轻松。


    等待讨回公道的小船崽藏在自己房间的门缝里,看到这副官民勾结的场景,眉头紧锁,默默抱起小胳膊。


    这热度迟迟没降下去。


    最近凡是涉及到柏越夏秩这几个字,浏览量和话题度就唰唰飙升,谁都想分一杯羹。《二加一》综艺的导演自然也不想放过,紧锣密鼓地筹划重聚活动。


    好容易排好档期,就赶紧发出预告。


    【@柿子视频:亲爱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久等的《二加一》嘉宾重聚将由后天开始直播,@柏越@夏秩@宋方致@周格@林铭远@祝今乐,还有我们的四个娃都会全部出席。敬请期待~】


    果然一经发出,所有数据直线式上升。底下涌入的评论以位数为单位增加。


    【没做梦吧???】


    【最近这两个名字看得太多,差点错过这条消息】


    【!!!终于能看到活的了,谢谢你导演】


    【啊啊啊啊啊小船崽小船崽,日思夜想的小船崽】


    【一家三口,真的会爱】


    节目组将地点定在了一家离北明不远的鲜花主题餐厅,正好符合现在的季节。导演提前告知了出发前就会进入家中拍摄,让各位嘉宾做好准备。


    接到消息的时候,夏秩和柏越正在酒店里。因为柏越忙工作,没什么课的夏秩在空闲的间隙出来玩玩,就当旅游了。还把小船也捎带来,现在崽也有个出行专用小行李箱,换个地方也能专注做自己的事。


    夏秩看着手机的消息,和柏越说:“综艺导演换人了吗?怎么忽然变得这么热情,用词有点像客服。”


    他有点对不上那个中年男人的形象,分明之前连日程改了都不给他发。


    柏越瞟了眼屏幕上一团团套近乎的废话,直接把夏秩手机拿过来,点了语音,没什么感情地说:“张导,我们在一起,给我发的通知已经全部转达了。”


    顶上“正在输入中”的字样瞬间消失,那边回了个好的。


    夏秩看着清静的屏幕,笑了笑:“还是柏越厉害。”


    柏越从小到大被夸过无数次,无论走心还是不走心,连篇累牍还是短小精悍,都没夏秩的一个词让他舒坦。


    他笑着把夏秩搂进怀里:“还好吧。”


    既然综艺直播后天开始,意味着他们明天一早就得回家。


    “崽,今晚睡觉之前记得收拾行李哦。”夏秩对专注的小背影说。


    船船摆摆小手,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把手里玩着的轮船模型塞进盒子里,跳下板凳,在行李箱放好。


    拉上拉链换上小睡衣,在酒店房间巡视一圈,过来和救救树树贴贴。柏越摸摸他:“有没有告诉你来着,船船,后天要去和之前旅游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一起吃饭,明天得赶最早的航班。”


    船船正懒懒地靠在夏秩腿边,听到这话,忽然神情严肃,连连摆手,认真纠正道:“不个个节节。”


    “那是什么,你就最小啊。”柏越随口道。


    船船鼓起小脸,颇为不服,但半天没找到话反驳,默默转身趴进树树怀里,不肯承认这个事实。


    夏秩笑了:“鸵鸟崽。真是和你舅舅一模一样。”


    柏越似笑非笑地挑挑眉:“怎么还扩大攻击范围?”


    “快去刷牙睡觉吧小小船,加油长,努力超过他们。”夏秩把崽抱起来朝卫生间走,暖心鼓励。


    船船小小的一个待在树树怀里,心里种下了希望的种子。


    洗漱完之后来到床上,发现舅舅躺了他的位置,伸手戳戳。柏越抱着夏秩,颇为不舍:“崽,为什么你每次都要睡中间。”


    小船听到了不可思议的话,不予回答。


    夏秩推开柏越,让船船上来。


    小船颇为满意地窝在中间,看了舅舅一眼,带点隐蔽的炫耀。柏越看着他的小表情,笑了:“看在你还小的份上让你一阵子。等上了幼儿园想都别想了。”


    “不上幼幼园。”船船把被子拉上去,抵住小下巴,示意大家快点睡觉。


    第二天一早,困兮兮的崽被抱着赶飞机,生物钟还没到就被强制唤醒,蔫巴地歪在舅舅肩膀上。


    柏越给他戴着口罩,用偏大的帽子盖住小脸。所以虽然一路上不断地被拍,崽也没有察觉到。颠簸了一路,终于在飞机上安稳下来,小船视线的遮挡物被拿开,懵懵地看着舅舅。


    “睡吧。”柏越说,“到了叫你。”


    船船很快就迷糊了,也没注意到自己被搁在边上,失去了中间的宝座。


    打破规律作息的后果很严重,小船下了飞机也一直赖在舅舅怀里,无论被怎么戳戳弄弄,都拒绝睁眼。


    “醒醒崽,要回家了。”


    小船一动不动。


    两人站在原地沉默一下,柏越把崽交接给夏秩:“你拿着他,我来拿行李。”


    终于来到温暖舒适的怀抱,船船偷偷攥住夏秩的衣服,贴贴脸蛋。


    夏秩拨弄一下肉乎乎的小脸:“装睡呢崽。”


    一路抱到家里,美美沉睡一会儿,船船才满血复活,重新紧绷起来,神情严肃。


    柏越看着离开的小背影,和夏秩说:“他像充电一样,少充的电量得补回来,不然自动关机了。”


    他若有所思地给《二加一》导演发消息,请明天尽量迟一些,船船得在七点起床。


    谁能想到第二天七点零一分,迫不及待的节目组就扛着摄像机来了。


    【啊啊啊啊怎么这么慢】


    【一夜没睡,只为此刻/比心】


    【让我来围观他们的幸福生活】


    【好家伙,这播放量,又破纪录了吧,上次才刚庆祝过】


    【那当然,这绝对是公开之后的独家!】


    这个点只有小柯基在客厅,它警惕地抖抖耳朵,从窝里站起来,冲门“汪汪”大叫几声。然后一路狂奔,前往柏越卧室。


    夏秩倒是起床了,刚刚洗漱完,出来就撞上着急忙慌的小狗,没来得及想些什么,就被咬上裤脚一路拽到门口。


    他看了一眼门锁的电子监视屏幕,对黑压压的人群愣了愣,直到认出导演,才把门打开。


    本来面无表情的导演立刻热情洋溢:“小夏,临时改了时间,开始得有点早,是不是打扰了。”


    夏秩还穿着睡衣,由于刚洗漱过,唇色显得红一些,眉毛和睫毛显得偏深。毫无准备地出现在镜头下,他的领口乱七八糟,头发也翘起来一小撮,但眼神挺明亮,有种自带朝气的蓬勃感。


    【!他好帅】


    【好嫉妒柏越,我要去暗鲨他】


    【起得好早啊,大学生中的异类了属于是】


    【其实如果柏越是我对象的话我能起得更早】


    【如果再加上小船是我外甥的话我可以通宵不睡,不愿浪费一秒美丽人生】


    【哈哈哈】


    “呃不打扰。但是柏越和船船可能还没起床,我去看看。”夏秩说。


    “我们能跟着吗?因为这个直播已经开了。”导演说。


    总不能让热情高涨的观众们看墙,于情于理都不合。


    “可以的,抱歉我们没想到会这么早。”夏秩声音温温和和,让赚热度心切的导演心生羞愧。


    直播画面仿佛第一视角,跟着夏秩打开门,来到卧室,镜头没有乱转,只礼貌地跟着夏秩一个人。


    来到床上,首先就捕捉到一个懵懵的小船崽。


    此时的崽还在对着天花板发呆醒神的阶段,被树树从被子里拔出来,懵懵地看了眼人群和镜头。


    穿着睡衣的船船还是一如既往的迷你,肉嘟嘟的小脖子上露出截儿红绳。刚醒时还呆呆的,清醒之后小眉头一点一点地皱起来。


    【哈哈哈好可爱,一个渐变小船】


    【逐渐凝重.jpg】


    【我们霸总船戴的是挂坠吧!上次没见耶,新买的吗?】


    【富贵崽】


    夏秩把外套给他套上,放在地上的小拖鞋里:“先去洗漱吧崽。”


    船船点头,默默离开,从人群的缝隙中严肃地溜走。


    镜头停顿一下,似乎在犹豫拍崽还是拍柏越,最后还是跟着崽走了。


    夏秩去关上门,看着床上剩下的那位,正用被子蒙住脑袋的人,比小船还难搞定。要是让他一睁眼看到刚刚一屋子人,指不定要发脾气。


    “起床了柏越。”他把被子拉下来,轻轻按了一下柏越无意识拧着的眉心。


    柏越带着不耐睁眼,看到是夏秩,本能的火气消散不少,摸过手机看了时间,抱怨道:“怎么这么早?”


    夏秩笑笑:“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和你一起上综艺节目了,快起来吧。”


    柏越听到前面几个字彻底清醒,坐起来反应了一下,愣愣地看着夏秩,打算问些什么。不过目光落下来之后,还是先伸手替他把乱着的衣服领子整理好,还有脑后的那撮头发抚平。


    虽然夏秩确实和他说过以后不进娱乐圈,以学术道路为主,但乍听什么“最后一次”还是有点吓人。但理解之后细细琢磨,似乎单方面听出了点撒娇的意味。


    柏越心情大畅,果断换衣服下床,也去洗漱。他推开门,对上了一堆工作人员,其实比昨天说好的预计时间早了近两个小时,导演有些忐忑,但柏越竟然没和他计较,还打了个招呼,走向卫生间。


    镜头正拍着小船刷牙,听到动静之后速速转过,对准柏越。


    【哦呦第三个人终于起床了】


    【我咋记得柏越有起床气来着,看起来心情好好啊】


    【夏秩是有点办法的】


    【哎嘿哎嘿】


    小船正站在小板凳上对着镜子认真刷牙,柏越过去拿下自己的杯子,站在正前面。


    被完全遮住的船船皱起小眉头:“干啥,舅舅。”


    “sorry,没看到你。”柏越连板凳带崽朝旁边端了端,和平地共享一个洗手台。


    过了一会儿,小船的表情实在太投入,柏越忍不住看了一眼:“就这么两排小牙刷得这么起劲,长齐了吗?”


    确实如此,崽的牙离完全长齐还差一些。但即使只有一颗也值得精心对待,这话语相当不友好,势单力薄的船船鼓起小脸,严肃道:“要告树树。”


    【哈哈哈哈哈】


    【上次节目不还亲密无间,一段时间不见,怎么忽然变了】


    【这一看就是相处久了,柏越本性暴露】


    【笑死了,镜子里一大一小明明一模一样,柏越为什么要挑衅Q版自己】


    小船牢记此事,等到了餐桌前,就告诉夏秩。


    夏秩摸摸他的脑袋;“舅舅又欺负你了?这次怎么欺负了?”


    “牙。”小船露出下排小牙,长得很好,白白的。


    句子太长复述不出来,原告无法提供有力证词,夏秩法官一时不能判罚。小船很着急,目光转悠一圈,忽然伸手指指摄像机:“看。”


    夏秩笑了:“崽现在怎么这么聪明。好,等今晚上我一定认真看。”


    得到了树树的承诺,小船才满意,去给狗狗喂狗粮。等柏越也收拾好,三人一块儿坐在餐桌前享用美味早餐。


    外面的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桌上还摆着一瓶新鲜的橙色玫瑰,周围松针状的深绿衬着,氛围温馨美好,小船严肃用餐。


    吃完之后,拎上收拾好的行李箱出发。


    餐厅离这里不大远,节目组用专车送他们去。船船正襟危坐在儿童座椅上,望向窗外,留下一个圆圆的后脑勺。不时把耳朵贴在电话手表上听一听,小脸绷紧,神情认真。


    【哎呦看到了崽的新手表,戴在小手腕上真好看】


    【是谁在给小船总发消息】


    【日理万机崽】


    一路到了主题餐厅,小船被从儿童座椅上抱下来,落了地,展展自己的小衣服。


    因为上节目,他还是选择了以前得体的酷酷衣服,灰黑的冷淡风掩盖了内心的奥特曼世界,变得波澜不惊。


    船船朝身旁的树树伸出小手,矜持地等待牵牵。


    但刚擡起来,柏越已经自然而然地揽住夏秩。小船扎开的小手在空中停着,倔强地动动手指,一会儿之后才被发现。


    夏秩笑着推开柏越,抓住小手。船船才满意地仰起小下巴,把舅舅也牵上,保持一左一右的队形进入餐厅。


    这是个精心布置的鲜花主题餐厅,气氛温馨。中间摆放着奶油色长条桌,背景点缀着许多色彩搭配协调的花,香味大多浅淡,氤氲在空气中令人很舒适。正好是春夏交际,朵朵簇簇开放得新鲜而茂盛。还放着一架表演型钢琴,安安静静地立在一边,氛围极好。


    几个娃已经在了,围成一小团看花,听到动静之后回过头:“船船!”


    小船酷酷挥手,走进迷你人群。


    【哈哈哈终于聚齐辽】


    【我小船总还是这么有气势】


    小的们在一起窃窃私语,另一边大的嘉宾也纷纷寒暄。所有人都看到过铺天盖地的新闻,对两人的关系心知肚明。


    宋方致和周格之前隐约也看出点儿,并没有太吃惊。而林铭远这次对夏秩有些讨好过了头,完全看不出之前的不愉快。


    因为他最近挺焦头烂额,网上有爆料说他和祝今乐早已离婚,还有耍大牌等诸多负面新闻,虽然热度不算太高,但怎么都压不下去,不由病急乱投医,想着通过夏秩拉近和柏越的关系。


    一位老演员这么殷勤着实有点尴尬,但本来就是为了带崽来玩,夏秩尽量回避,也没太介意。柏越不大爽,明里暗里拦了几次。


    “好了,大家都到齐了,请依次落座吧!”导演及时说道。


    四处游走的几个娃被抓到餐桌边,要求挨在一起坐。小家伙们就在角落叽叽咕咕,自己也玩得很开心。


    现在离午饭时间还有很长时间,导演举起喇叭,宣布别的环节。


    “既然来到了鲜花主题餐厅,我们也要举行一些和花有关的游戏。”他说,“还是熟悉的积分制,最后胜利的队伍会得到一份神秘大礼哦!”


    活动范围限于桌子,游戏设置应该也比较简易。


    首先是小朋友的热身游戏,只是暖一下场,不计入分数。赢的队伍可以为自己的大人获得一次抽道具卡的机会,包括“场外求助”“免死金牌”等。


    导演宣布规则:“四个小朋友两两一组,每组轮流说出花的名字。答不上来的即失败。”


    【啊呀完了,又欺负我们船崽不会说话】


    【船船:花花】


    【小船夫斯基:世界就是这样,一切规则总是于我不利。】


    【没事,两两一组,需要王者队友carry】


    林乐铭当即鼻孔看船,表示:“我不和船船一组。”


    船船冷酷地看了他一眼,下巴微微仰起。虽然确实不咋会说话,但气势上丝毫不输,让林乐铭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


    小橘子委婉善良:“不是我不想和船船一组,但是我水平也不咋行,带不动呀。”


    船船云淡风轻地看着别处,假装没有听见。


    “那我来吧。”


    糕糕打破沉默,仿佛带着光,“我会努力的,船船。”


    【自带光芒の糕】


    【天,糕糕是天使吧】


    【救小船于水火】


    “Q.”


    导演笑笑,举起喇叭:“既然分组结束,那我们的游戏要开始了!”


    两组玩了石头剪刀布,输的一组先开始。虽然娃们的词汇量不是很丰富,但花的种类本身就非常多,糕糕也比较轻松,直到把“桃花梨花杏花菊花荷花”这些简单的说完之后,速度就稍微减慢了些。


    另一边的两人优势逐渐突显,毕竟大脑可以轮流思考,说不准谁就冒出了个火花。糕糕只能依靠自己,还有来自小船的精神鼓励。不过他虽然速度慢些,幼儿园认真学习的成果也不赖,勉强以一敌二,场景你来我往,战况焦灼。


    随着时间流逝,游戏已经进入了绞尽脑汁才能蹦出一个的阶段,双方都很艰难。


    当小橘子又一次在倒计时结束前想出新的答案,林乐铭看着糕糕为难的表情很得意,感觉胜负已定:“哈哈,你一个人还想打过我们两个。”


    糕糕想了半天,感觉确实想不出了,低下脑袋,有点认输的趋势。


    小船看在眼里,觉得不能这样,于是握起小拳头,严肃思考一阵,忽然拉过糕糕,对着他的耳朵字正腔圆:“没,贵。”


    糕糕愣了一下,恍然大悟:“玫瑰花玫瑰花。”


    正好恰在倒计时前一秒,竟然奇迹般地扭转了局面,意外获胜。


    “哇,小船你好厉害。”糕糕欢呼,顺口问,“怎么想到的?”


    船船波澜不惊地伸出小手,指指身边的柏越和夏秩,告诉他:“救救送树树。”


    这是他们家餐桌上每天都会出现的新花种,放在漂亮的花瓶里。就和自己的小象象葵一样。如果这局没成功,他还会告诉糕糕这个答案。


    虽然船船只和糕糕一个人小声说话,但在安静又不大的方桌上还是较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耳朵中。


    夏秩:“”


    第102(番外)


    除了当事的主人公,其他成年嘉宾都欲盖弥彰。有的咳了几下,有的撕开餐具包装,有的假装喝水,还有低头研究桌面材质的。


    柏越不甚在意,还笑了一声,和夏秩说:“我崽这是知行合一,从生活中学习呢。”


    夏秩耳朵发烫,把转过来的柏越推回去,示意别说话了,现在桌上的注意力都在他俩身上。


    【啊啊啊啊啊舅舅送叔叔啊】


    【柏越你小子还偷偷搞浪漫,送玫瑰花呢!】


    【难怪你能追到夏秩】


    【小船:尽收眼底.jpg】


    【暗中观察崽】


    【夏秩这动作太自然了吧,一看柏越平常就没少逗老婆开心】


    由于热身赛的胜利,夏秩柏越组,宋方致周格组,成功获得抽取道具卡的机会,可以在一会儿游戏中使用。


    属于嘉宾们的游戏正式开始,因为场地受限于餐桌,所以设置的大都是坐着就能完成的。比如第一个环节是根据图片或者诗句猜花名。夏秩觉得很容易,但不想让自己在其中过于突出,也假装思考一番。


    第二个环节击鼓传花就全靠运气。节目组搞得挺像样,用了漂亮的红漆牛皮鼓和梨木鼓槌,大家传递一枝新鲜的花枝,比以往的简易版具备更多仪式感。


    “咚咚咚”几轮后不幸停在夏秩手里,按照规则夏秩得表演个节目再淘汰。柏越不想让夏秩给别人表演节目,打算用掉组里的道具卡。


    导演拿过来一沓卡片让夏秩抽,夏秩摸了一张,卡片上写着“转移”,也就是说可以指定别人表演节目。


    他擡头看了看,有点为难。目光转过一圈,最后落在角落的小船崽身上,崽正专注地玩着手里的假花,低着头,小脸肉乎。


    不过今天衣服材质挺括,把和柏越相似的小眉目衬得愈发冷酷,夏秩产生了想向别人炫耀的心态。


    【船崽:危!】


    【夏秩的眼神像极了过年时我妈让我表演节目】


    【泪目】


    【虽然但是,我想看!】


    【我也想!啊啊啊表演一次吧,以后可能我就看不到崽了】


    【附议】


    小船崽感受到有人在看他,皱皱眉擡起头,看到树树,又舒展开来,转成疑惑的表情。


    “船船,你愿不愿意替我表演节目?”夏秩随口问,对自家冷酷崽其实没抱太大希望。


    小船疑惑。


    旁边经验丰富的糕糕解释:“表演节目就是一开始你弹钢琴那样,给大家弹一首就好了。不然夏秩哥哥就得表演了。”


    原来表演节目等于弹钢琴。船船想到了在家的时候柏越教夏秩弹钢琴,断断续续的音符令人沉默。


    他选择起身,在众人的目光中一声不吭地坐到钢琴前,淡定又流畅地弹了一首,曲子对他这个年龄来说相当有水平,然后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整个过程短短,回去之后的小船重新低头玩小花。


    【好家伙,刚刚发生了什么】


    【闪现了一个崽和一段曲子】


    【哈哈哈哈哈但是好好听!】


    【拯救树树の船】


    夏秩看着闪现又闪离的崽,莫名感动,他问导演:“这样可以吗?”


    “可以可以。”导演说,迅速换了下一个游戏的流程本,想着要是再说不可以估计柏越就能现场弹一首。


    又进行了几个关于鲜花的简易小游戏,大家带着焦灼的比分来到了决胜环节。


    餐厅的服务员端来一碟鲜花饼干,对着镜头展示。长条形的饼干酥软松脆,摆放了几堆,每堆的颜色有细微差别,这是该主题餐厅的特色之一。


    每组的两位嘉宾里,一个人负责喂饼干,另一个人蒙眼品尝,根据口味猜测食材中加入了哪种花。各组同时进行,在规定时间内猜对数量最多者获胜。


    夏秩坐在猜的位置上,拿起盘子旁边的眼罩,把两边的细绳挂在耳朵上。眼罩是纯黑色,和白皙的皮肤对比明显,看上去很厚重,一点光都透不进。但材质似乎很柔软,露出的一点鼻梁仍旧笔挺。


    再有了点若有若无的水光。


    柏越伸手碰了一下他的脸颊,示意自己在这里。夏秩就安心下来,笑了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准备好了。”


    柏越有些心猿意马,直到导演叫了他两次,才反应过来。


    “柏老师。”导演叫了第三次,“不要挡镜头,站位有点偏。”


    【就是啊,挡着我们看夏秩了】


    【自私的柏老师】


    【tvt】


    调整好之后,各组开始。


    柏越拿着饼干一端,看夏秩咬了另一端,吧唧两下,唇边沾了点饼干屑。柏越顺手替他抹掉,指腹擦过温热的嘴唇。


    夏秩把他手拍开:“我觉得这个香有点浓,它有明显的颜色吗?”


    “没有。”柏越不情不愿地说,“都一样。”


    夏秩又认真砸吧:“换一块试试。”


    柏越换了一块,感觉像在喂小动物,故意使了坏,朝前拿拿,让夏秩第一口咬在他的手指头上。


    “柏越。”夏秩叫他的名字,才消停下来,老老实实地继续投喂。


    “这个明显,是桂花的。”夏秩愉快,“你记录一下。”


    【哈哈哈,事业心极强的小夏和他的废物柏越】


    【柏越的注意力都在小夏身上捏】


    【哈哈哈只有这组气氛这么怪怪,真的就是真的】


    其他两组,祝今乐小心翼翼地捏着饼干边缘,掩不住地露出嫌弃。宋方致和周格则是熟悉的队友,友好而又有分寸。但他们明显效率没有柏越这组高,最后的正确答案也是这组最多。小船成功获胜,获得了鲜花大礼包。


    一名工作人员拿着捧硕大的花束走到小船面前,递给他。


    船船微微睁大眼睛,丢下手里的小花,默默抱住这捧大的。不仅有花束,还有一个很大的礼品袋子,其他小朋友投来羡慕的目光。


    小橘子从游戏开始到现在一直有点悲伤,因为其他组都有大人参加,卖力地为各自组加油,只有她从始至终没有获胜资格。


    两个朝天的羊角辫耷拉下来,一如她的心情。


    小船想了一下,把自己手里的大花束递给她。小橘子惊讶地擡起头:“这是送给我的吗?为啥呀?”


    冷酷小船:“。”


    他绷着小下巴转头看了一圈,发现夏秩和柏越坐得离他太远,于是转向旁边的糕糕:“似。不桑心。”


    糕糕:“”


    他好像被选中作为新的发言人了。


    那个大礼品袋子很重,小船拿不起来,夏秩过来帮他打开,发现里面有鲜花饼还有鲜花挂坠,都是主题餐厅的纪念品,显然这地方的gg费是下了血本的。


    “崽,把这些分给其他小朋友可以吗?”夏秩摸摸他。


    小船点头。


    于是每位小朋友都获得了小船の礼物,气氛热闹而愉悦。


    在镜头看不到的角落,柏越和工作人员交谈几句,买走了道具组的眼罩,放在手里转了几圈,叠好放进口袋里。


    所有游戏进行结束,餐厅开始上菜。菜品丰富美味,嘉宾们边吃边聊了一阵,在和谐的气氛中结束了这顿饭局。


    “好了,那我们本次《二加一》综艺重聚就此结束。”导演举起喇叭宣布,“但是故事不会画上句号,永远期待下次的见面”


    他在对着镜头说台词,底下的小孩子们互相舍不得,好歹和网友见面,才一个半天就结束了,实在令人eo。


    于是夏秩对柏越提议:“我们家离这里不远,可以邀请他们去玩吗?”


    其实柏越更想玩今天收获的眼罩,但显然不适合说出口。他看着夏秩期待的目光,说:“当然。”


    几个娃对这个做客邀请跃跃欲试,但又有点犹豫,需要问问家里的大人。林乐铭犹犹豫豫地去问,被当场否决,他的父母并不想再在一块儿待。看到镜头已经转走,林铭远换了副面孔,低声说:“跟着你妈回去,别添乱。”


    小橘子的爸爸妈妈就在北明的酒店等她,接到她的电话之后同意了,等玩完可以去接她。


    听着亲亲热热的东北话叮嘱,糕糕有点落寞地看向别处。夏秩摸摸他手感很好的卷发脑袋:“小糕糕,你怎么不打电话?”


    “没人来接我。只有很忙的经纪人叔叔。”糕糕看地,露出一个发顶,“每次都要等好久,直接把我带走吧。”


    漂亮的小脸蛋配上这副可怜兮兮的神情,夏秩忍不住把他抱起来:“怎么会呢?那你先和经纪人说一下,到家再详聊。”


    “详聊是什么?”糕糕给经纪人留了言。


    “详细聊天。”夏秩说。


    糕糕比小船年纪大点儿,也高一些,但都是小小孩儿,体重没多区别。夏秩伸手捏了一下他豆腐似的脸蛋,后知后觉地看了一眼醋精崽。


    果然,船船仰起小脸,抱着胳膊,用审判的目光看他。


    夏秩心虚道:“哥哥不高兴了,我安慰他呢。”


    小船思索,勉强暂时同意共享一下自己的专属位置,朝糕糕摆小手:“不桑心,没没。”


    宋方致和周格需要赶回团里彩排,没法去柏越夏秩家做客了。等节目结束,彼此告了别,夏秩抱着糕糕牵着小橘子在前面走,小船崽埋在舅舅怀里生气。


    柏越戳戳他鼓起的脸,笑道:“你真好玩。叔叔是为了谁邀请的小伙伴?”


    “不理船船。”


    “怎么,跟着舅舅哪里亏待你了?”柏越开导,“都说了是你的舅妈,就借出去一小会儿,其他时间你都是他唯一的崽。”


    船船舒展眉头,贴贴小脸蛋:“救救。”


    柏越的司机来接他们,带着三个小娃回到家里,夏秩和小船说:“你要好好招待他们哦。”


    孤单的狗狗听到动静,摇着尾巴冲出来,看到多了两个和自己小主人一样高度的人类幼崽,非常吃惊,耸动鼻子挨个视察。


    小橘子和糕糕较为拘谨,排队立正等着被狗狗识别。


    夏秩和柏越见他们紧张,便打算留出空间,叮嘱船船几句之后两人就到卧室去待着了。


    关上卧室的门,柏越压着夏秩亲亲。


    夏秩纵容了一会儿,及时把他推开,安抚地摸摸头发,匀着气:“等晚上再说,外面还有小孩子呢。”


    “你下次去探班如果带船的话提前告诉我。”柏越有些抱怨,“我会定至少两个卧室的大套间。”


    夏秩敷衍一下,忽然想起来正事,让柏越打听打听糕糕的父母,刚刚红眼圈的小可怜让人很心疼。


    柏越搂着他,将事情交给助理。


    助理办事效率嘎嘎,很快把所有相关情况信息汇总压缩成一个文件包,解压之后即可明白来龙去脉。原来小网红糕糕的父母曾经还被电视台点名批评过,有关新闻还不少。


    糕糕父母本来只是发些视频,火了之后受不住金钱诱惑,曾经给两岁糕糕的一天安排了十二小时行程,还是多地转场。


    记者拍到了他们给小孩子喝咖啡的画面,也掀起过一阵激烈讨论。


    后来糕糕父母给他签了个公司,勉强平息舆论,但这两人自认为遭到了网暴,拿着钱出国疗伤去了。


    夏秩对着资料沉默一下,叹了口气:“网上的不一定真实,再了解了解吧。如果有我们能帮得上的地方就尽力帮,他好可爱的。”


    柏越点头,让助理继续跟进。


    外面小船像导游一样带领小伙伴参观了家,一趟走下来就花了不少时间。另外两人相当吃惊,张开的嘴就没有合上。


    走完之后又拿出很多没拆封的崭新玩具,一起玩到晚上。夏秩柏越请三个小朋友吃了儿童套餐外卖,柏越开车把他们送到和家长或者经纪人约定的地点。


    小船崽坐在专属儿童座椅上,挨个挥手告别。


    等把两位小伙伴送走,夏秩笑笑:“剩下的这个是哪家的?”


    船船鼓起小脸:“树树和救救,家的。”


    “原来是我们家崽啊。”等车回到地下车库,夏秩下了车,把他从儿童座椅里拔出来。


    小船重新夺回了温暖怀抱,满意贴贴。


    回家之后,他坐到自己房间的霸总座椅上,展平画册和画笔。今天看到了非常多的鲜花,是完美的创作素材,感到灵感充沛。


    正创作得起劲,柏越走进来:“崽,你困不困?”


    小船看了眼时钟,疑惑地皱起小眉头:“不。”


    “今天折腾一天,午睡也没怎么睡,还不困吗?”柏越诧异。


    “不。”


    “今晚早点睡吧,给你讲故事。”


    “不。Q。”


    柏越:“”


    他看着钟,简直如同倒计时一般,分针和秒针重合的一刻,立刻去把小船崽端到卧室,放上床。


    船船刚洗漱完换好睡衣,就瞬移到了床上,和舅舅大眼瞪小眼:“干啥,救救。”


    “睡觉。”


    小船看了眼钟,他本就有此意,但这么一催促,轻松感荡然无存。于是摆摆小手:“下翅寄几肘。”


    然后左右拍拍。


    等小崽终于睡熟,柏越起身下去,把床另一侧的夏秩抱起来,低声说:“走了。”


    夏秩看这人从傍晚到现在就一直坐立不安,不知道卖的什么药,他笑了一下,环住柏越的脖子。


    到了客卧,柏越把他扔到柔软的大床中心,迫不及待地摸摸口袋。黑色眼罩不知什么时候转移到睡衣口袋里来,近似绸缎的材质。


    “你偷节目组道具干什么?”


    “买的。”柏越理直气壮。


    等视线被完全剥夺,夏秩才意识到些什么,不由泛红到耳朵尖,小声问:“锁门没有。”


    “锁了。”


    “噢。”


    完全黑暗的世界里听觉就显得格外敏感,窸窸窣窣的声音被放大在耳边,夏秩有点不好意思。


    两人一直处于对视就噼里啪啦,亲一下就如烈火燎原的状态里,没有玩过什么花样。只是简简单单一个小眼罩,便足以作为里程碑。


    柏越拉开了灯,看着比白天更诱人的场景,眼罩之外的肤色微微泛粉,嘴唇很红。看了很久,直到夏秩不安地喊他,才轻轻吻了上去:“我从节目上一直想到现在。”


    整个过程如同甘醇美酒上头,从轻微眩晕,到逐渐迷醉,最后理智全抛到九霄外,那根弦彻底断了。


    “夏秩。”柏越低头看着他,对方因为比较紧张,手总是乱抓头发,力道还不小,“明天再和我生气吧。”


    夏秩觉得耳边很吵,没注意听他说了什么。紧接着忽然手腕上一紧,接着双手都被拉过头顶,固定在床头柜上。挣了几下没挣开,模糊中揣测应该是皮带或者领带。


    熟悉的松柏香压下来,猛烈得让夏秩觉得有点陌生,但正渐入佳境,突然停下来,柏越摸摸他的手腕:“原来是光照的,还以为破了。疼吗?”


    “能不能闭嘴。”


    第二天一早,柏越可谓是相当之殷勤。


    夏秩一睁眼就有营养丰盛的早餐献上,还有一杯果汁,透亮得没有一丝渣滓沉淀。


    他不想动,懒懒地擡了眼皮又盖回去。


    “喝一口。果蔬混合,制作很麻烦的。”


    “不咳。”夏秩嗓子哑得要命,柏越心虚地看向别处。


    试了几次都发不出声音,夏秩擡起手,腕上的红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极其显眼。


    两人都沉默一下。柏越诚恳道歉:“对不起,下次再也不这样了。”


    “出。”


    “好的。”


    柏越把美味早餐和果蔬营养汁留下,伸手拨开夏秩的头发,用唇试了一下温度。然后又给他拨回去,默默转身离开,笔挺宽阔的背影消失在夏秩的视线里。


    夏秩休息了一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也感觉美滋滋的。心情好了就开始宽容,觉得其实柏越也没那么过分,事情也不是一个人的责任。


    唯一不好的就是手腕的痕迹好几天才消,导致他去学校的图书馆时只能缩着袖子。和赵南森江以北去食堂的时候也一路揣着口袋。


    这两人已经从电视得知了消息,知道自己的偶像被好兄弟拿下了。他们没发表别的看法,对夏秩的友情超越了一切,无条件支持不是随便说说。


    不过其实仍是有点割裂,虽然吃过几次饭,但觉得柏越还是个遥远的虚拟符号,屡次婉拒夏秩让他们去家里玩的邀请。


    “好吧,反正我还是夏秩。既然不愿意去家里,那下午就出去玩好了。”夏秩说。


    赵南森笑嘻嘻的:“我们小夏真好,我们今天去哪里,叫上以桉一起吗?”


    三人出了食堂,像往常一样挨着走,江以北拿出手机查了查:“要不还去电玩城吧,今天大学生打折呢。”


    “可以,那之后去哪里。”赵南森忽然想起来,“我同学说后街新开了家很炫的酒吧,你们想试试吗?”


    “不去酒吧。”夏秩和江以北说,他俩都不适应那种环境。


    “去一次看个热闹呗,门口转转就回来。”他们走到了比较偏的地方,赵南森草率地看了下没什么人,便振臂高呼,“去酒吧!去酒吧!去酒吧!”


    “去哪里?”忽然,传来了一个凉飕飕的声音。


    “去酒”赵南森回头看了看,不是夏秩和江以北在说话,他顺着二人的目光看过去,愣了一下,放下了臂。


    前头停着一辆黑色豪车,款式不算夸张,但细节处的精致繁复让这辆车低调的奢华。而更令人吃惊的,还是车前的人。


    柏越微微靠在车上,优越的身材展现淋漓,打理了发型,完美到头发丝,明明没穿什么特别的,人看上去却比这辆车还贵。


    他抱着臂,不悦的目光只看三人组里中间那位:“夏秩同学,你要去哪?”


    赵南森和江以北都吓出一声冷汗,正当赵南森打算挺身而出解释原委的时候,夏秩走过去敲了敲车盖:“你那别墅里到底有多少辆我不知道的车?”


    说完擡头问:“去酒吧,可以吗?”


    “上次给你看了,你自己不看。”柏越说,“酒吧不可以。跟我回家,酒和人都比酒吧的好。”


    夏秩觉得很好笑:“没要去,我们打算去电玩城。”


    柏越没怎么去过这些地方,夏秩想下次单独带他去,不过赵南森和江以北先一步发出邀请,已经被同意了。


    自打确立了“夏秩只喜欢柏越一个人”这个观念之后,柏越不再乱吃没有证据的飞醋,对夏秩这些朋友也态度良好。


    他在电玩城故意放水,让大家有输有赢。这一举动立刻拉近了赵南森江以北和他的关系,刷了一点好感度。还让大获满足的赵江两人早早结束游玩,不再拉着夏秩继续去别的地方。


    独享夏秩的柏越牵着他回去,恰好赶上落日夕阳,偏紫偏黄又偏红的霞光落下来,美得浪漫而又绵长。


    第103章(秦恒乐)


    走在异国的大道上,秦恒乐觉得自己的人生是无比失败的。


    他家境优渥富裕,父亲的公司产业众多,将来需要一个儿子来继承接管。秦恒乐作为大儿子,当之无愧地被寄予厚望。


    由于秦家父母太忙,将小儿子秦恒桉送到外公家,把秦恒乐带在身边,从小便开启精英模式。不过如同大多数家长那样,逐渐发现事与愿违。


    这个大儿子在学费高昂的贵族校园里不仅不学习,还天天见义勇为助人为乐,零花钱被同学骗得一干二净,还在傻乐。哪里能是经商的料子。


    两人不高兴,被迫学习的秦恒乐也很痛苦。就这么僵持到小儿子上学的年龄,他们想起来还有个儿子,又燃起了希望。兴冲冲地跑去接,谁知道秦恒桉小小年纪就叛逆得很,抱在外公家门框上不撒手。


    “你们既然不要我了,就永远不要要我!”


    喊声引得四面八方的小朋友都过来看,秦家父母哪里丢得起这个人,最后把秦恒桉继续搁在外公家,秦恒乐继续痛苦学习。


    又过了一段时间,秦恒桉逐渐长大,与父母的关系缓和,虽然仍是在外公家逍遥自在,但不时回来看看。


    父母都忙得很,主要看到的也是天天做题的秦恒乐,他俩关系一直都不怎么样。


    这天初中的秦恒桉回到家里,又是一派冷冷清清,只有趴在比人还高的习题册里悲伤运算的秦恒乐。


    秦恒桉站在他身后悄悄看,一道简简单单的题目绕来绕去,明明早在n步前就已经可以推出答案了。他实在忍不住,看了秦恒乐一眼。


    当时的秦恒乐已经穿上了高中校服,看起来是刚补课回来,长得白白净净,客观来说挺帅,但额头前面的头发被揉成鸡窝,颓废又可怜。


    又看对方绕了几步,他实在忍不住,手指点了一下:“这里。”


    一出声把秦恒乐吓了一跳,转头看着他:“高中题你也会?”


    “当然。看看公式就行。”


    秦恒乐很受打击。


    “为什么学不会还要一直学?”


    “维持这个家的平衡,不然我跑了,你还能野吗?”


    如今走在异国的大道上,回想起这段对话,秦恒乐觉得自己太蠢了。不久之后秦恒桉考了本地的高中,成绩优异漂亮,已经能通过自学帮父亲管理公司的事情,承诺大学会考相关专业。


    于是秦恒乐获得了久违的自由。计划一番之后,决定去娱乐圈闯荡一番。


    结果更失败了,名也没出,得罪了一堆人,给家里带来很多麻烦,短短的暗恋也收获了悲催的结局,不如主动出国算了。他随便申请了一个国外的学校,莫名其妙就被录上了。


    这个国家现在也是冬季,树枝秃秃的。秦恒乐没心思像平日那样,捯饬好头发之后再加上昂贵的名牌发带。只随意绕了条围巾,慢慢走着。


    他拒绝了家里给他配翻译和导游的好意,一时冲动之下还只拿了一点点生活费。决定彻底地重新学习生活。但现在由于手机没电,他没法用地图找到学校的具体位置,又因为语言不是很通,只能在这里悲伤徘徊,伺机等待一个中国人,但不知走到什么偏僻的地方,连人都看不到几个。


    真是悲催的人生。


    正感受萧瑟氛围,忽然前面传来尖叫声,只见一个高大威猛的外国人正抢夺一个弱小女孩的包。这一幕正发生在离秦恒乐不远处,他赶紧跑过去,忽然想起了弟弟对相似情景的叮嘱,但只闪了一瞬,就又飞出去了。


    秦恒乐跑到近前,才发现对方的体积大概是自己的两倍大,但稍作犹豫,还是用自己小时候学的三脚猫功夫上了。


    这壮汉愣了一下,只能先腾出手制服秦恒乐,放开了女生的包,让女生跑走了。


    “Itsnoneofyourfuckgbess.(这他妈不管你的事)”


    壮汉看上去很生气,伸出拳头打算揍秦恒乐一顿,秦恒乐闭上眼睛。在拳头即将落下来的时候,一只手制止了这幕。


    这似乎也是个外国人,有双漂亮的蓝眼睛和欧美人的身高,但头发却是黑色的。


    制止壮汉之后,他转过头朝秦恒乐抱歉地用英文解释些什么。


    秦恒乐看着对方动着的嘴唇,发音好听的英文从漂亮的嘴唇里一串串地说出,但他一个字都听不懂。小时候倒是学过,但自从被获得自由之后已经忘光光,更别提这种没字幕的了。


    好在弟弟教过他一句万能的话:“Sorry,IotspeakEnglish.”


    青年愣了一下,换上流利的中文:“那中文呢?会吗?”


    秦恒乐点头。


    “我说不好意思。这是我朋友,另一个朋友想追这个女生,正打算制造出一起英雄救美的戏码呢,被你截胡了。”


    “可是你们吓到那个女生了。”秦恒乐说。


    青年似乎觉得他荒唐,耸耸肩。


    道不同不相为谋。秦恒乐不想和他废话,动作潇洒地理理自己的围巾,拍了两下刚刚被壮汉抓着的衣服,颇觉晦气地离开。


    等转身之后,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目的地。这不是一个现成的会中文的。


    思想挣扎再三,他转回头,问那人目标学校在哪里。


    那人倒是无所谓他的态度不一,说那里离这儿不远,大方地答应带他过去。路上随便聊了两句,这青年叫Derek,是个混血,母亲是中国人。


    看秦恒乐听不懂他这个名字,Derek无奈:“中文名林斯华。”


    “哦。我叫秦恒乐。”


    林斯华是个很成功的混血,高大英俊又帅气,话不太多,聊了几句之后就和那个壮汉外国人讲英文,全当秦恒乐不存在。


    到了校门口,打算就此分别,秦恒乐犹豫一下:“请问你能用英文帮我问问校长室在哪里吗?”


    一个短小的故事


    第104章(秦恒乐)


    秦恒乐不仅找到了他的学校和宿舍,还认识了在异国他乡的第一个朋友。


    一段时间后,打电话的时候,他这样告诉家人和弟弟。


    准确地说,画面里只有父母,但他知道秦恒桉应该在旁边听着。


    这段时间还没有正式上课,林斯华带着他熟悉了学校,校内学生宿舍和各处设施,满眼全是陌生的建筑和陌生的人,秦恒乐不由自主地跟紧了他。


    其实小时候父母出国谈生意的时候也曾经把他带上,那时候还是被命运选中的继承人,穿上小西装,头发也梳成大人模样,接受所有人“将来一定栋梁之材,后浪拍前浪”的夸赞。不过其实现在回忆起来,只记得相当勒脖子的西装和低声提醒他不要东张西望的父母。


    哪里能像现在这样,想看哪里看哪里,想听介绍只用问问前面友好的林斯华同学。


    与第一印象不同,林斯华竟然是个挺好的人。初见面事留下了比较无礼的印象,但进了一趟校长室之后,这个印象就被覆盖掉了。


    那天林斯华带着他进入学校,来到校长室,那位歪果仁校长说了一连串快速的英文句子,秦恒乐一个字都没听懂,尴尬地转向林斯华。


    对方也坐在能听清话的范围里,因为秦恒乐在门口时说自己被绕晕了,希望能再被带回去,于是林斯华不耐地跟进来,随意坐在沙发上。


    但秦恒乐再看他时这人似乎在想事情,松散的坐姿不知什么时候变得端正。发现他的求助之后稍加思考,便神态轻松地翻译:“校长说欢迎你来我们的学校。”


    “啊,这样。”秦恒乐想到英文确实有很多表达,一个“wee”能解决的事情,却凑了这么多字数,写进作文的话一定很棒。


    “三克油。”他点点头,对校长说。


    校长露出困惑的神情,秦恒乐料想是自己的三脚猫英语不能在国际通用,讪讪地戳戳林斯华:“翻译一下,三克油。”


    林斯华沉默一下,叽里呱啦地说了一个长句子,秦恒乐再次强化了之前的作文凑字数观点,感觉这位林同学英语写作肯定不错。


    从校长室出来,林斯华就变成了一个很好的人,仿佛瞬间改邪归正。秦恒乐询问林同学他的宿舍号,林斯华还一直将他带到宿舍门口,彬彬有礼地说再见。


    “我就住在隔壁,有事可以找我。”对方还加上这么一句好感倍增的话,尤其是配上高大俊朗的外表。


    秦恒乐很受感动,毕竟是异国他乡唯一可以顺利沟通的人,而且还这么面冷心热。这冲散了刚见面时的那点不愉快,他上网搜了“Derek”这个名字,认真点了单词旁边的小喇叭,努力学了发音。


    每次见面的时候,他立刻热情“Derek”。林斯华的宿舍的确在隔壁,所以总能遇到,他的舍友是一个体格健壮的歪果仁。


    秦恒乐比较幸运,竟然一个人住。


    林斯华听到他的打招呼,总是不大明显地皱皱眉头,又似乎只是错觉,很快也笑道:“M,Q.”


    两人一起去上课,秦恒乐因为英语太烂,所以除了学分课程之外还要另上语言班。


    林斯华听说他连语言成绩都没考出来,用种挺怪的表情说:“没事,我可以教你。”


    秦恒乐道了谢,他立志从头开始学,虽然觉得能接纳自己的学校,估计就是些野鸡学校,但从好的方面来看,大家的基础应该都和他一样。希望学起来容易一些。


    但当第一堂课地铃声打响,秦恒乐看着前排坐满的课堂,着实吃了一惊。很多人认真专注地记笔记,和professor互动,有种极其陌生的感觉,仿佛来到了电视剧里的世界。


    旁边的林斯华倒是连笔记本和书都没带,看上去像是和他一类人。于是秦恒乐小声和他说:“他们真的在学习吗?连我都能申上的学校,还以为没有人学习。”


    林斯华看着他,蓝眼睛很迷人,映着傻乎乎的秦恒乐。原本正在手里玩一块橡皮,听了这话之后微微用力,把橡皮捏得有点变形。但最终露出友好微笑,又转了回去。


    秦恒乐觉得或许是上课不该说话,于是打开他的同步翻译软件,实时对教授的话做了一番翻译,但是感觉连中文都不大看得懂。


    他隐约觉得有点不对,野鸡学校的授课为什么这么难,不过暂时没有朝别的地方多想。


    在接下来几周的生活里,他天天都和林斯华待在一起,闲聊时对方偶尔自然地问起秦恒乐在国内的生活。或许是实在无人可倾诉,秦恒乐一股脑地已经说了个干净。


    从他那富裕却悲惨的童年开始,一直到娱乐圈的失败经历,林斯华始终用一种礼貌的神情听着,秦恒乐觉得表情标准得有点像面具。但没想那么多,因为他很想和能够顺利交流的人说话。


    直到秦恒乐讲到暗恋一个男生,林斯华那副面具表情显现出一丝裂纹。


    “男生?aboy?”


    “耶耶,b-o-y。”


    林斯华打量他一下,这位东方人有着俊朗的外表,眼神很单纯,即使带着未谙世事的愚蠢,也不会令人厌烦。尤其是擡头看人的时候。他压下其他异样的情绪,蓝色的眼睛在想事情的时候看上去格外深邃。


    仿佛一团乱麻里找到了第一个结,他最近筹划的事情要迎刃而解了。


    秦恒乐皱皱眉:“为什么这么看我?不好意思,我以为这里没人恐同。”


    “当然不是,我也是gay。”林斯华忽然说。


    秦恒乐“哦”了一声,对这个“也”字稍有偏颇。他没觉得自己是gay,和所有情窦初开的人一样,秦恒乐认为他此生只喜欢夏秩一个人。既然还没开始恋就结束了,那么此生注定孑然一身,失意孤单。


    晚上,林斯华效率很高地邀请秦恒乐去酒吧。据说这是留学必备的酒文化,秦恒乐认真听,认真学,这可能是对他来说最简单的一门课,因为很轻易地就把自己弄醉了。


    歪靠在旁边人的肩膀上,朦朦胧胧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说话无意识拖长语气,像在耍赖。


    林斯华沉默地看着他,伸手在眼前晃了晃,确定对方真的醉了之后,似乎觉得挺无趣。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干掉,带着人出去。


    秦恒乐几乎醉得不省人事,重量都压在别人身上。


    林斯华有种认真准备去参加拳击比赛,对手上来直接一拳自己把自己打晕的感觉。黑夜里高大的身形很显眼,脸上也没了那副友善的神色,显得不耐又危险。


    他无聊地吹着口哨,先开了个房,把肩膀上的人撂进去。然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床开始思考。


    准确说来,从入学那天的校长室出来,他就在思考。


    当时在校长室他撒了谎,那一大串话也不止“wee”。


    校长说的其实是感谢秦家给学校捐了这么多钱,决定破格让秦恒乐获得入学的机会,虽然和正常考入的学生在学籍上有所差别,但是尽量做到相同体验云云。


    林斯华听了那个数额之后就没再听别的,尽力掩盖住自己的其他情绪。本来只是出于一种被人撞破事情之后的弥补心理,真的把人送到了校长室,没想到恰好听到一番这样的话。


    他以前对这种行为是唾弃的,但最近恰巧需要钱,连带着对有钱人亲切起来。


    但是有钱人不多,能让别人赚钱的有钱人更少。


    眼前这一个简直可遇不可求。


    又傻,又有钱。


    “他说欢迎你来我们学校。”当时的林斯华露出一个笑容,犬齿比别人稍尖一些。他西方人的特征并不是太明显,除了鼻梁和眉骨稍微立体外,主要就体现在眼睛和身材上。那双阳光下明显的眼睛颜色,室内偏深一些。


    秦恒乐感到新奇,盯着认真琢磨了一下。林斯华第一次见到这么rude的举动,笑容逐渐收了回去。


    此刻,林斯华看着床上毫无防备的人,从口袋里摸了摸,打火机在指尖熟练地转圈,点燃一支烟,静静地低着头。觉得是上天掉给他的一块大肉饼,一直在想怎么才能让利益最大化。


    绑架勒索他不愿意做,既有风险,而且一次性也搞不了太多钱。直到听说他喜欢男的,电光火石间冒出了一个可持续金钱来源,旋即又觉得荒唐,但很快又觉得为何不可。反正这种人从没遇到困难,应该替上天给他一点挫折。


    他需要速战速决。根据冷眼旁观,从肉体开始的感情最为迅速,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忽然在第二天黏糊在一起,问及原由,大多是一句扭扭捏捏的“当时我们醉了”。


    林斯华清楚其中流程,只是没有实操过。不仅如此,以前赚钱也大都是用一些正经手段,不知为什么,对上秦恒乐,第一反应就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想到这里,不耐烦地伸手碰了一下床上人的脸,并不是普通漂亮小男孩的圆圆脸,而是拥有清晰的轮廓和俊气的眉目,但皮肤还是细腻温热的触感,滑溜又白嫩,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少爷。


    他低下头,烟草的味道随之扩散,秦恒乐不由皱了一下眉头,看上去非常不满,把对烟味的厌恶写得满脸都是。


    林斯华觉得自己才应该厌恶这个人。单从上课时不屑的问话,就足够划入自己的黑名单了。轻轻松松一句,把其他人的努力踩在脚下,给以不屑和轻贱。很多人的挑灯苦读,比不上人民币的数字。当时的他花了很大力气,才压下辩驳的冲动。


    但怪就怪在他仔细观察秦恒乐的神情之后,发现对方睁大双眼,所有情绪都清晰地袒露在外面,除了发自内心的好奇之外什么都没有。


    那是一种很单纯的目光,容易让人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有什么平行的世界,在另一套世界法则里,这样做一点错都没有。


    呛人的烟味儿越来越浓,弥漫了整个房间。秦恒乐翻身,扯过被子蒙过头,迷糊间心想谁这么没礼貌,敢在公共场合吸烟。要不是自己现在睁不开眼,高低得理论几句。


    从前在娱乐圈混的时候,电视剧投资方在包间好几位女士面前公然吸烟,他都是友好地请对方熄灭的。虽然最后不知道为什么投资方撤了资,换成了他弟弟。


    一支烟燃完,林斯华仍在坐着,眼里暗沉的蓝色像蕴着一汪暴风雨。


    他起身把外套脱了,随手搭在椅背上,漂亮饱满的肌肉让里面单薄衬衫有些紧绷。


    之所以这么犹豫,是因为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做过太坏的事情。要给一块洁白的布甩墨点,在一片整洁的草坪上踩脚印,给一块无暇的玉石划两道,对良知尚存的人来说,是很大的考验。


    燃到头的烟蒂被按进烟灰缸,带着火星的余烬很快吞噬在绵绵的灰白里。


    林斯华扳过秦恒乐的下巴,摩挲了一下,距离在不经意间缩短,柔软的嘴唇近在咫尺。就在要下定决心的前一秒钟,床头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具有儿童风味的欢脱音乐一遍又一遍,幼稚得让人非常烦躁。


    等了很长时间,依然再不间歇地响着,有种不接不罢休的倔强,仿佛电话的主人不会在干别的事情。


    林斯华只得先用秦恒乐的指纹按开,点了接通。


    接触时手指触感温温热热。


    电话一接通,那边似乎松了口气,声音却是与之相反的低沉冷淡,虽然听起来挺年轻:“喂。今晚为什么不报平安?”


    熟稔又责备的语气让林斯华皱了一下眉头,幅度很小,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换上了一副有礼貌地语气:“你好,我是秦恒乐的同学。他把手机落在我这里了。”


    “丢三落四。”那边自言自语了一下,转而也同样礼貌道,“请问同学你联系上他了吗?到宿舍了吧?”


    “对。今天不方便,明天大概能取到。”


    “好的,谢谢。明天麻烦让他给我回电话吧。”


    “您是哪位?”林斯华不动声色地问。


    秦恒桉当然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这个蠢蛋的弟弟,含糊而淡定道:“不方便透露,他知道。”


    挂了电话之后,偷听的秦母叹了口气:“他要闹到什么时候,翻译保镖助理都不要了,我们还能不能见到他。”


    “以他那个性格,和人起冲突还不知道会被打成什么样。”秦父也叹口气,“不能这么惯下去了,赶紧想办法接回来吧。”


    秦恒桉安慰了他们,说自己花钱让秦恒乐进了好一点的学校,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否则真让他去上不知名的学校,估计一言不合就已经横尸街头了。


    学校只提供类似旁听生的名额,并没有真的学籍,秦恒桉又租了间空闲宿舍,把他哥哥安顿进去。反正他哥傻乎乎的,英文不会说也听不懂,估摸着闹够了就回来了。


    秦家三个人相对而坐,他们都知道秦恒乐过得不开心。小时候一昧揠苗助长,扼杀天性。后来从小儿子被接回来掌管公司的那刻起,彼此都心知肚明,是宣告着大儿子走到一半的路不用走了。简而言之,就是放弃了。


    秦恒乐给他弟腾了位置,但始终找不到自己以后的位置。他折腾或许也是正常的,不过是本该在儿童时期完成的事情,被挪到现在来做。


    另一边挂掉电话的林斯华把手机撂到一边,重新把外套穿上了,他是个有原则的人,不会牵扯无辜的受害者。


    看着那张无辜的睡颜,有点没来由的怒火。就知道有钱人不会多单纯。在自己面前装得干干净净,背地里却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


    第二天一早,秦恒乐睁开眼睛。觉得头疼得像有小人在里面开party,又蹦又跳。


    意识也不大清醒,混沌得一塌糊涂。


    在陌生的环境里看了一圈,苏醒的大脑告诉他这是一个酒店房间。四处都没有人,他先下了床,在房间里走动走动,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皱皱巴巴的衬衫和垂在额前的头发,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实在是难以忍受,他顾不上那么许多,打算把酒店之谜先搁着,回去把衣服换了。刚一开门,就撞上了一个人的肩膀,把他吓了一跳,防备道:“Who,who?”


    擡头发现是林斯华,整个人才放松了一些。


    “Derek!是你啊,你怎么会在这里?”秦恒乐扶着眩晕的脑袋。


    “你记性一向这么差吗?”林斯华依然是那副彬彬有礼的神态,语气带着和内容不符的友好,“昨晚去酒吧,你喝醉了。”


    原来是这样。


    解开真相的秦恒乐终于不用再回想,感到一身轻松,全然不知道昨晚差点发生了什么。


    林斯华把手机递给他:“昨晚有人给你打电话,让你回一个。”


    “谁啊。”


    “他说你知道。”林斯华忽然压低了声音,配上那双占优势的多情蓝眼睛,语气显得有点暧昧。


    秦恒乐愣了一下,脸上有点热,他莫名其妙地解锁,看了一眼通话记录,不明显地咧了下嘴。


    林斯华观察他的神情。


    毫无察觉的秦恒乐给弟弟回了电话,揶揄道:“你还知道关心我?”


    “你不要死了,我不想看到爸妈伤心。”


    一句话就让秦恒乐脸色大变,舒畅的心情也消失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已经被挂断。


    “是谁?”林斯华趁机友好地问,神色却没配合上,沉沉的。


    “我的傻蛋弟弟。”秦恒乐说。


    “biological?”


    “啊?”


    “生物学上的吗?”


    “什么生物学不生物学,说话不要总是拐弯抹角。同一个父母。”


    林斯华点头,说不上自己为什么感到轻快。假如不用意外之喜这种浮夸的词的话。


    那就继续他的计划了,看着情绪生动的秦恒乐,林斯华理了一下衣领,问:“你有男朋友吗?”


    “没。”秦恒乐还在翻着手机未读消息,随口回答道,也没觉得问题突兀。


    “我怎么样?”


    “你人挺好的。”


    两个问题没有被秦恒乐衔接起来,空气中一片沉默。


    林斯华就这么低头,冷静地看着秦恒乐,外面阳光很好,高大的身形处于背光位置,投落下的阴影把人整个笼进去。


    秦恒乐后知后觉地擡起头:“怎么了?”


    “做我男朋友,你。”林斯华不带感情地说。分明是达成目的手段,但看到那双瞪圆的眼睛,他的心率有些异常,或许是撒谎所致。


    这句话实在突兀,让秦恒乐怀疑林斯华的中文也不太好,但想了一下似乎没有别的解释,于是先按自己听到的回答。他拒绝道:“不用了。”


    “那以后你就没有翻译和向导了。”


    即便这样,秦恒乐也觉得不行。先不谈他之前准备孤独终老的纯爱思想,他压根没把林斯华纳进择偶范围。就像路边的小树桩突然向他表白,这可以接受吗?


    他打量了一下这个小这个有点高的树桩,此刻对方正低头看他,睫毛天生带弧度,让蓝眼睛更加迷人,这个角度看过去下颌棱角分明,自带的压迫感让人有点发怵,宽阔的肩膀时刻散发荷尔蒙。


    看了两下,不由自主地别开目光。虽然客观来说这人确实挺帅,但他是不会被这类人吸引的。因为自认为理想型有且仅有失去的夏秩,这俩没有一点儿相似。


    秦恒乐长得帅又有钱,从小到大经历过的表白不胜枚举。不过弟弟告诉过他这些人里面大半都是冲着钱来的,等有天家里破产就会把他扔到大街上,秦恒乐知道自己不聪明,狼人杀从来赢不了,所以统统拒绝。


    在拒绝人这方面他熟能生巧,已经成了一名优等生。


    林斯华没有想到,这个傻蛋在拒绝他。


    他目光愈发暗沉,像深不可测的海域。不是说同性恋吗,自己都豁出去做了牺牲,这人凭什么敢拒绝。


    “你人真的很好。”秦恒乐还在吭哧吭哧走流程,忽然感到有只手捏住了他的下巴,


    强势霸道的接触落在唇上,力度很大,能够尝出怒气。


    1v1坚守者秦恒乐的世界观崩塌了,他不干净了,没法再为心中的白月光奉献终身。脑袋里一片轰隆轰隆,可能就是信仰之桥坍塌的声音。


    不过呆了一会儿之后,便拗不过本能地转移了注意力,投入到眼前最棘手的事情上来,皮肤和唇上的感官刺激都很陌生,伸手推了两下之后没有推动。


    在异国他乡被钳制得动弹不得,饶是迟钝如秦恒乐也感到害怕。好在林斯华最终放开了他,指腹碾过他的嘴唇,大步转身出去。


    秦恒乐慌乱了好一阵,一会儿想那个吻和蓝眼睛,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心跳好快,如果英年早逝在异国,一定要把骨灰埋在祖国大地。好久之后平静下来,忽然发现自己被一个人丢在酒店。


    他走出去,有位服务人员拦住他说了一串英文,赶紧匆匆忙忙地去掏手机翻译,但手忙脚乱地操作不好,页面迟迟打不开。


    服务人员对着对讲机又说了什么,很快又来了几个人,都是外国面孔,嘴里说着听不懂的话。


    之前林斯华在身边,秦恒乐从来没有面临过这样的场景。一番尴尬的鸡同鸭讲后,他迫不得已地打电话给弟弟,秦恒桉帮他解了围。


    秦恒桉冷语劝他回去:“你想进娱乐圈就继续玩,之前的事情已经翻篇。夏秩和柏越已经见过家长,向所有人公开,上次见面还”


    “不要说了。”


    “你不会还对人家夏秩旧情难忘吧,秦恒乐你至于吗?”


    “谁说的,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秦恒桉嗤笑了一声。


    “真的,刚刚还在这里。等回去让你们通电话。”


    这句话显然起到了震慑作用,秦恒桉警告他不要乱来,秦恒乐很得意地挂掉电话。综合生活便利,气死弟弟,还有不明原因的心跳加速来看,或许可以和林斯华试试。


    之后来到宿舍找林斯华,有点忐忑地告诉他自己经过考虑,答应了。


    林斯华感到被戏耍,但为了长远行事,他咬了一下后槽牙,作出意外又喜悦的样子。


    于是秦恒乐在异国他乡交到了一个男朋友。


    本来林斯华还担心自己装得不好,特地看了几部腻得要死的恋爱电影,结果是白费功夫,秦恒乐没谈过恋爱,林斯华怎样,男朋友就是怎样的。


    两人就这么谈了一段时间,出乎意料磨合得挺好。


    “Derek,whatdoyouwant?”说话的是歪果仁壮汉John,对林斯华的行为非常不解。这位John是林斯华和秦恒乐初见那天,抢劫女生的那位。


    其实当时的事情和秦恒乐见到的有些出入,真相是他们收了那个女生的钱,等待女生的心动男生英雄救美,结果被秦恒乐截了胡。


    John不理解Derek为什么和那个中国人混到一起,他记得Derek的父亲就是个极其有钱的中国人,工作时爱上了西方美人,两人有了林斯华。结果工签到期选择了回国,解释说国内很重视孝道。


    林斯华的母亲身体一直不好,几乎不可能跟着走,林父傲慢地说每年会过来看看,气得林母的病情加重。


    这是他所了解的模糊大概,John知道林斯华排斥一切和父亲有关的东西,比如有钱人和中国男人。


    如今却和一位有钱的中国男人搞起了对象,他想不通。


    林斯华告诉他自己只是为了骗钱,因为林母疗养需要很多钱,林父的生活费越来越少,从今年开始便“忘了”打。


    “那倒是骗啊!”John摊手,用能够表达强烈语气的英文句式说。


    林斯华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到目前为止确实一分钱都没有要,而且也不觉得这样的扮演令他难以忍受。开始还勉强称自己是温水煮青蛙,现在水都已经开了,他还没有把青蛙放进去。


    “斯华!”恰在这时,下了课的秦恒乐跑过来,勾住林斯华的脖子,旁若无人地亲吻了一下。林斯华自然地揽住他的肩,替他把书包拿下来。


    Jhon看了一眼,这个东方人又傻又有钱,就像一个行走的流油大鸭蛋。


    秦恒乐也朝他hello了一下,毕竟是林斯华的朋友。


    他发现林斯华在朋友面前和在自己面前差别挺大,对着自己有种刻意表现出的完美,情绪波动不会太大。应该是在一起时间不久导致,他觉得可以慢慢克服。


    现在秦恒乐越来越喜欢林斯华,已经可以给当时不明原因的心跳过速写下结题报告。他为自己的飞速变心而寻找理由,林斯华高大英俊,风度翩翩,在这种人格魅力的感染下,少有人能不沦陷。


    他也改换了用终生怀念初次暗恋对象的原定计划,每天都过得很高兴。当高兴达到一定数值,会让人感到害怕,秦恒乐已经到了那个数值,却没有害怕。


    最近的日子像是一个很美妙的梦,之前人生的四处碰壁,只为沉沉睡去,然后才能遇到这个梦。


    直到醒了以后,他才觉得这个比喻的确贴切。


    那些梦幻的彩色泡泡勉强挨到了期中,教授进行了考试和成绩公布。考试前校长还专门问秦恒乐要不要参加,秦恒乐现在已经能勉强听懂一些简单句子,心想这学校真是人性化,参加考试都是自愿的。


    为了展现学习成果,他“yesyes”。


    到坐在单独教室考试,再到看到题目,最后公布分数,都是一场悲伤的回忆。很多年以后重新想起,像是被人为地快进过一样。


    多媒体屏幕上所有同学的成绩都很优异,模范试卷完美得像标准答案。饶是秦恒乐再傻,也能知道事情完全错了。


    而名单上没有列自己的名字,让之前隐隐约约的那些猜测迅速集合,增长,爆炸,在这一刻量变发生了质变,所有的一切叩击着秦恒乐的思维,轰然一片空白。


    秦恒乐扒拉出校名搜索了一下。之前刚被录取的时候他也搜过,但乱七八糟的各种英文介绍也看不懂,心想着能录他已经很感激了,再烂的学校也不会嫌弃。


    这次他搜索得很细致,逐行翻译成中文。


    发现这是一所很牛掰的大学。他又在官网上查了自己的学籍信息,一片空白让人觉得眼花。


    如同扮演了一场戏的丑角,直到戏幕落了才意识到。


    秦恒乐合上面前的书,心想真是悲伤的人生。


    关在宿舍想了一晚上,差不多厘清了思绪。他打电话问秦恒桉为什么这样做,秦恒桉分条告诉了他,委婉指出了很多客观事实。比如当年因为急着进娱乐圈而选择了休学,现在仍旧没拿到大学学位证书。


    比如他的自理能力为0。比如他的学习能力也很低。比如他平均每天就要得罪一个人。比如他惹不起也打不过别人。


    诸如此类。都是实话,其实秦恒乐本来应该一一经历,但是因为林斯华的存在,把一切都规避了。而本质上,他就是如此。


    最后秦恒桉说:“校长说第一天他已经告诉过你了,我一直以为你知道,对不起。”


    这可能是他弟弟第一次向他道歉,秦恒乐想象这个画面很多次,但这次没说什么,挂掉了电话。


    正在发呆的时候,林斯华撬开了他的门锁,生气地问他到底在干什么,还以为出事了。感情少见地外露。秦恒桉就把一切都告诉他。


    心想着要是林斯华能带他走就好了,反正他离了林斯华什么都不行,就是一个大废物。只要林斯华不嫌弃他,愿意把林斯华男朋友这个职位作为新的生涯目标,并尽量完成得优秀。


    但是随着他的话,林斯华的怒气一点一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讶异:“你不知道?”


    “你知道?”秦恒乐望着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在破碎,心里祈祷不要这样对他。


    林斯华低头看了他很长很长时间,最后说自己误会他了,要和分手,说之前只是为了他的钱,对不起。


    秦恒乐也擡头看了他很长时间,没看出希望看到的玩笑神情,反而读出如释重负。


    于是第二天秦恒乐就坐上了回家的飞机。


    爸爸妈妈和弟弟都来接他,三位成功人士立在接机口,举止和穿着都让别人投来歆羡的目光。


    看到他们齐上阵的目标竟然是给这个普通的年轻男孩接机,路人都意外地从上到下打量秦恒乐,除了外貌之外没找出什么过人之处。


    秦恒乐回了家,彻彻底底地老实了。面对秦恒桉的故意挑衅也不再回击,安安静静地接受,仿佛一只决定从良的肉食动物,磨掉牙齿和利爪,以后决定温顺地吃草,同时放弃了很多东西。


    他回到原来的大学继续修完课程,拿到大学毕业证之后给秦恒桉打下手,在公司认认真真地工作,边做边学,秦恒桉找水平高的人带他,秦恒乐努力得像被输入指令的机器人。


    几年下来,也能逐渐地独立完成一些项目,虽然小有差错但也在不断进步。从“老秦总的大儿子,秦总的哥哥”,逐渐也变成了“另一位秦总”。


    秦恒桉和父母没有再干涉过他的生活,倒是时常抱歉。面对他的巨大变化,认定他在国外经历了什么,知道与他们的自作主张脱不了干系,还送去看过心理医生,最后没什么改变。


    也疑心过那段没下文的恋爱,拐弯抹角问了很多问题,都没有取得答案。


    秦恒乐取得了很多成就,唯独在感情方面毫无建树。家里人给他介绍过一些,男的女的,从嘻哈rapper到古文字学教授,总之是在适龄人类范围内反复横跳。


    他也见过夏秩几次,对方仍是好看又耀眼,却没再掀起什么波澜。


    直到又过了一两年,他受邀去参加某个晚宴。


    自打秦恒桉和青梅竹马的女朋友结婚以后,把公司很多股份和抛头露面的事务都交给了秦恒乐,自己退到幕后帮衬。


    秦恒乐阴差阳错还是走上了当初最不愿意走的那条路,整个人生像一个滑稽的笑话。不过现在不用动太多脑子,比最初又好一些。


    各平台也零星出了些新闻,诸如“昔日不知名艺人,今日逆袭成为秦氏集团总裁”“虎落平阳莫小觑”之类励志新闻,把这个笑话搞得完善了一些。


    晚宴盛大而隆重,受到邀请的都是贵客,不过有人的地方总会分出三六九等,这个晚宴的标准就是各自公司与身价。


    秦氏集团蒸蒸日上,潜力和价值都属于佼佼。秦恒乐单身又帅,简直是个香饽饽。


    他拿着红酒坐在座位上,游刃有余的神态配上那副皮囊,显得年轻有为,即使内里其实草包,只要外面那层绣上了金线,别人就可以假装看不到。


    很快就有成群的人带着女儿前来结识。那些女孩都身材窈窕,身穿昂贵的晚礼服,带着训练过的社交礼仪之标准笑容,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直到某位林姓董事介绍她的女儿今年十六岁,秦恒乐才擡起头,升腾起一些久远的冲动,比如不管不顾地骂他一顿。


    但最终看到周遭黑压压的西装人群,都是一模一样的嘴脸,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虽然年纪小了点,但是她们学校早恋风气盛得很,现在年轻人都是这样的,她也一直仰慕秦总,以后可以约着见面。对了,还有一位儿子,最近刚刚回国,也想和秦总认识认识,来,斯华。”


    听到这个名字,秦恒乐不自觉地握紧了手里的高脚杯,平静的表情有了少许变化,装作不在意地擡头。


    这个不要脸的禽兽父亲姓林,儿子叫斯华,那么名字就是——


    “林斯华。”


    记忆深处的人出现在眼前,还是那么高大英俊,风度翩翩,一双很有特点的蓝眼睛魅力无穷。西装这种衣物仿佛是为他而存在,宽阔的肩膀和笔挺的腰板熨帖得流畅,身材比例看一眼就令人心跳加速。


    两人就这么遥遥对视,一坐一站。秦恒乐觉得衬衫领口有点紧。


    他果然还是讨厌穿衬衫。


    在这一瞬间,他像是被催眠了很久猛然清醒。自己为什么会穿着这身衣服,在这个场合。


    “老禽兽,你的女儿还未成年,良心不能和你们公司的帐一样黑。”秦恒乐听到自己说,“这个儿子不错,可以开个价。反正他也缺钱,到时候你俩一人一半。”


    第105章(秦恒乐)


    秦恒桉焦头烂额。


    他的傻蛋哥哥又在一个重大的晚宴上惹了祸,圈子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这个哥哥已经很久没惹祸,让他几乎放松了警惕,这次又突然攻击,仿佛蛰伏多年,就是为了这猛力一击。


    不仅公然骂了人,开口要买人家儿子,最后晚宴没开始便带着人家儿子扬长而去。


    刚听到时,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仿佛回到了几年前。每次像听故事那样听着秦恒乐是如何勇斗黑恶势力,自己一边觉得好笑,一边要去收拾烂摊子。


    这回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有些生疏地展开公关,善后,越做越熟练,找回了当年的感觉。


    秦恒桉在这里苦哈哈,傻蛋哥哥正带着人逍遥快活。


    秦恒乐当着很多人的面,畅快羞辱了林斯华一番,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一声不吭地跟着他出来了。上车之后,那种报复的快感逐渐消退,又生出一些无趣来。


    他又“幼稚而冲动”了,不该这样的。


    但林斯华已经坐在了他的旁边,高大的身形难以忽视,空气似乎都变得稀薄。两人几年未见,又经历了刚刚一遭,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走吧。”秦恒乐说。


    “对不起。”林斯华道歉。


    “有用吗?”秦恒乐没什么表情。


    在又安静了一阵之后,他忽然开口:“你当年不是说骗钱的吗,为什么没骗?”


    这是困扰很久的问题,一直压在嗓子眼,终于还是脱口而出。


    “没。做不到。”


    因为秦恒乐单纯得让人有种罪恶感,或是别的什么原因,一直在阻止林斯华。他犹犹豫豫煎熬了很久,在得知对方完全无辜之后,几乎像是卸下了重担,终于不用去伤害他。


    “太傻了是吧,骗傻子的钱让你蒙羞。”秦恒乐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外面一片黑暗,只有零星的灯火,间隔很久才隐隐地跳动一下,亮度变化并不是很大。


    林斯华没有为自己辩解:“你喝酒了,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这车很贵,你配吗?”秦恒乐的皮肤被酒精蒸得有点红,思绪也不是很清明,他的酒量和当初一样,几口红酒就开始晕。他只循着本能,想说一些不好的话。


    “人都亲过,车怎么不配。”


    秦恒乐一时语塞,紧接着就有些懊恼,为什么口舌之快都逞不过。


    “其实你当年如果直说想要钱,我可以包你。反正只是想找个翻译和保姆而已,你把路走窄了。”秦恒乐说。


    林斯华神色暗了暗。


    就在秦恒乐以为他要下车潇洒离去地时候,这人忽然说:“现在还来得及走宽吗,秦总?”


    秦恒乐一愣,就看到高大的身影向自己倾身而来,唇上落了温热的触感,醉酒的感觉密密麻麻地涌上来,铺天盖地,席卷走了理智。他不记得林斯华是什么时候放开他,又是什么时候和他换了位置,开车带他去了酒店,做了几年前没完成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秦恒乐看着狼藉的一片,呆了一下,套上衣服准备跑路。


    拉开门,外面站的又是林斯华。一瞬间仿佛来了个时空回溯,和当初的相似度实在过高,不知道这人为什么总是躲在门口。


    林斯华拿着一套崭新的衣服,目光落在秦恒乐皱皱巴巴的衬衫上:“现在不讲究了?”


    秦恒乐被看得恼怒,转了一笔很高的金额给他:“不关你事。昨晚还行,有待进步。”


    然后从容地披上同样皱巴的高定西装外套,故作淡定地走出房间。


    林斯华看着那个装模作样的背影,磨了磨牙。


    秦恒乐心情不错地回家换衣服,在家里的客厅遇到了坐在沙发上吃早餐的秦恒桉。


    秦恒桉看了他一眼,并没说什么,他已经转变了心态。夏秩告诉他,过度保护只会带来恶性循环,就像娇生惯养的宠物猫,一辈子这样还好,万一产生了出去看看的想法,对它来说将是毁灭性灾难的开始。


    他们一家本来不信的,直到秦恒乐越来越不快乐,无疑与初衷背道而驰。


    其实秦家会这样护着秦恒乐不难理解,就像双胞胎的父母往往疼爱弱小的那个。如果一个强大的家族产生了一个弱者,大概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秦家一直都很聪明,只有秦恒乐是傻蛋。


    假如他不是第一个孩子,或许一切都会很合适。


    换好衣服的秦恒乐坐在秦恒桉对面:“弟弟,我想减少一下工作量。”


    几年前秦恒乐知道秦恒桉擅自做主替他花钱进名校之后,虽然很沮丧,但是没有责怪他,不过从某天起称呼突然变成了这个,像是一种暗戳戳的报复。


    “可以。”秦恒桉批准。


    于是秦恒乐开始了认真的包养道路。


    他故作熟练地模仿其他大老板,暗中观察他们是如何对待包养的小情儿,回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地对待林斯华。


    开始还会插嘴讨论一句,但后来发现人家炫耀的都是如何听话懂事,漂亮乖巧,和他这个不是一个赛道。而且经过观察,其他老板好像没有和他一样在


    刚得知这个事实的时候很是慌乱了一阵,但也逐渐说服了自己,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些歧视,是很不对的。老板怎么高兴怎么来,他才是老板。


    他逐渐看出来,包养无非是吃吃饭,买买东西,给给钱,非正式活动时搂在怀里。


    除了最后一步,他都完成了,还有时时刻刻要作出不在乎的样子:“你表现不好的话我又要换人了,麻烦。”


    他皱着眉头,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仿佛林斯华这个岗位很紧俏,时刻面临下岗危机。


    林斯华心里觉得好笑,但还是表现得挺配合。


    看到林斯华伤心失落,秦恒乐先是满意,最后又不忍地补了一句:“都是这样的,只有时刻学习进步才能不被淘汰。”


    为了不淘汰,林斯华时刻进步。


    秦恒乐又委婉地暗示他:“可以不用进步得这么快。”


    真难伺候。


    林斯华摸了一下秦恒乐的额头,看着他睡着的样子,还是一点防备都没有,显得呆呆的。


    其实当初他从表白的那一刻就偏离了方向,在脱轨和不受控中感到烦躁,理智提醒着他最初的目的,这是自己最讨厌的那类人,但时时刻刻的满足感又让他麻痹。两方矛盾拉扯,在知道秦恒乐完全无辜之后,他感到了解脱。


    但理智的石头搬开后,剩下的却是被遏制的情感,不断滋长蔓生,满脑子都是秦恒乐最后看他的眼神,让他昼夜难安。


    在终于认清自己之后,对方已经人去楼空,联系方式也被拉黑,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回了国。


    但是母亲的身心状况不允许他回国生活,直到近期母亲去世,那个人渣父亲要他回国帮同父异母的妹妹站稳脚跟,他带着目的回来,没想到意外遇上了秦恒乐。


    有些以为已经彻底熄灭的东西,火星一燎,便又复燃了。


    又过了一阵子,林斯华顺利地让人渣父亲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愉悦地把人压在床上:“宝贝,气消了没有?”


    秦恒乐哼哼唧唧:“消了一大半。”


    最近林斯华尽心尽力当沙包,端茶送水,嘘寒问暖,就差每天念忏悔书,其中过程不必详述,反正让秦总很满意。而且拥有这么个聪明帅气的助理,整个公司的人都羡慕秦恒乐。看在他诚心悔过的份上,秦恒乐决定原谅他了。


    窗外的夜空翻出一点鱼肚白,但几颗星星还尚存,让昼与夜显得杂乱无章。只要拂晓到来,一切都可以暂且不论。


    第106章(夏秩柏越)


    空下来之后,夏秩兑现诺言,带父母和小船去能摸海豚的海洋馆玩玩。虽然第二天就有工作,但为了巩固形象,柏越也打算跟去。


    一大早,三个人挤在衣帽间换衣服,柏越西装革履,穿的是夏秩爸爸最欣赏的成功人士风,板正得要命。夏秩一边给他打领带一边嘀咕:“不用这样吧,被拍到了好丢人的。”


    “嫌我丢人吗?”柏越低头看着夏秩专注的眉眼,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底下的小船崽穿上了久违的奥特曼,对着属于自己高度的专属小镜子照了照,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噔噔瞪地跑出去,打包小狗路上需要的物品,还有他要送给爷爷奶奶的礼物,统统塞进行李箱。


    收拾妥当之后,又吭哧吭哧地把自己的小行李箱推到客厅,坐在沙发上冷酷等待。


    等他皱起小眉头,不悦地看了一下手表,柏越和夏秩才从衣帽间慢悠悠地出来,看到崽这个装扮之后愣了一下。


    夏秩说:“已经快夏天了小船,不能穿羽绒服。”


    船船摆手:“不热。”


    “会热的。”


    “不会。”


    夏秩看了一眼柏越。


    柏越给船船拿上套薄衣服;“走吧,等他热了就知道了。”


    于是二人带上鼓鼓囊囊的奥特曼崽出发。


    车里自带温度调节装置,小风吹得崽还挺舒适,一直等到临下车,都没感到太热。柏越忽然想到什么,开口道:“船船你不能这样过去,奶奶会误解我。”


    他费了半天劲儿才洗刷掉的不负责家长形象,不能就这么功亏一篑。


    但是小船今天就想当奥特曼,冷酷地抱着小胳膊。


    柏越看了夏秩一眼,夏秩移开目光,默默看向窗外。


    犹豫一下,柏越伸手把自动空调给关了,“咔嗒”一声,还打开了排风扇。


    清凉的空气与外面的热空气开始置换。


    三分钟后,小船小幅度扭了扭。


    五分钟后,小船隐蔽地擦了下额头。


    十分钟后,小船偷偷拉开羽绒服拉链。


    “树树。”终于,热气腾腾的小船崽拽了拽夏秩。


    夏秩抿了一下唇,友好地递了个台阶,给崽换上薄衣服。柏越从后视镜里看了一下,笑了声。等到了目的地,他挑眉道:“你是谁?我的奥特曼小船呢?”


    船船沉默一下,趴进夏秩怀里,假装没听见。脱掉厚外套的小船抱起来手感极佳,肉乎乎的,夏秩摸摸他的小脸蛋,抚平脑后那撮倔强的头发。


    在楼下等待的夏秩父母上了车,小船转移阵地,和爷爷奶奶贴贴。爷爷奶奶见到他就夸,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宝贝哪哪都好,感情迅速升温。


    他俩见到柏越也很热情,这么身穿搭果然俘获了夏焱山的心,追忆年轻事迹和往昔峥嵘岁月,就没停下来过。


    许清舒悄悄问夏秩:“这个小柏平常不应该有很多专业的人给他搭配衣服吗,怎么感觉和你爸的品味这么像?”


    夏秩哈哈笑了两声:“可能恰好我爸走在时尚潮流前沿吧。”


    许清舒刮目相看。


    一行人来到在海洋馆。


    本次出行地目的主要是带夏秩父母溜达溜达,分支小目标是让船船摸海豚。


    他们慢慢悠悠地走了一阵,把各个场馆都看了一遍,夏焱山和许清舒一左一右牵着小船,非常高兴。柏越能直接牵着夏秩,也非常高兴。


    这里工作日没什么人,环境静谧。


    唯一的遗憾是船船在海豚馆没有敢摸海豚,非让柏越替他碰一下,然后再碰一下自己的小手,友好传递。


    “真胆小。”柏越草率地完成了这一举动。


    船船鼓起小脸。


    左右的爷爷奶奶看到这场景,连忙哄哄他。


    “我们船船是数学小天才,都会等量代换了。”退休教师许清舒夸赞。


    “还会物理呢,能量的传递,什么守恒来着。”夏焱山又想起来。


    夏秩和柏越沉默一下,看着天才船舒展的小表情,全装没有听见。


    在这里转悠完之后,大家一起吃了饭,席间爷爷奶奶得知柏越明天要去工作,便提议把小船崽留在这里过几天。


    柏越和夏秩说全看船船自己,船船经过一番评估,严肃点头。


    于是小船和小狗留下来,回程的时候只剩下柏越和夏秩两个人。


    他俩对着空荡荡的车内沉思,柏越说:“明天跟我去工作吧?”


    “什么工作?”


    “给电影录个歌。”


    “噢。”


    于是夏秩第二天就被柏越带走了。


    两人在外面玩得乐不思蜀,小船崽正穿着小围裙在奶奶家干活。


    因为是临时起意,船船没带什么衣服和用品。现在接受儿子不结婚的夏家父母轻松自在,给宝贝孙子花钱毫不吝惜,当即买了全套新的。


    “以后这套就放奶奶家,方便我们小船来长住。”


    船船穿着自己选的薄款卡通卫衣,点头:“Q。”


    因为原本穿来的衣服一看就价值不菲,许清舒帮他叠起来收好。


    现在这件小卫衣可以让崽自由驰骋,船船摸摸和羽绒服同样手感的亮片人物,比较满意。秉持着小孩子长得快原则,衣服稍稍偏大,穿上身之后不仅有安全感,也把崽衬得更迷你了。


    采购结束,许清舒回来准备做饭。小船坐在沙发上看爷爷扒毛豆,看了一会儿伸出小手:“试。”


    夏焱山给他手心放了一个,小船低头认真抠抠。许清舒就给他找了小围裙小板凳,虽然干活进度为零,但是看上去也像模像样的。


    照片被“咔嚓”下来发到夏秩的手机上。


    过了好久,夏秩回了个大拇指。


    中午船船吃上了排骨烧毛豆,但是没找到自己耗费巨大时间精力扒出的那一颗,有点小失望,打算下次做个标记。


    正吃着呢,许清舒忽然接到了位远房亲戚打来的电话,提醒他们自家女儿后天结婚,不要忘记出席。


    许清舒还真忘了,她去查了日历,果然早就做了个小标号:“这怎么办,我们小船还在这里呢。”


    她看着用小门牙严肃啃排骨的船船,越看越爱。但随即陷入纠结,这位亲戚早早邀请他们,也一口答应了,现在不好不守信,但她知道崽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纠结到晚上,给夏秩打了个电话。


    夏秩还在别的城市乐不思蜀,电话响了好久才接。


    “喂,妈。”


    “夏夏,你在外面吗?”许清舒听到了人声鼎沸和汽车鸣笛声。


    “我们在逛夜市。”夏秩转头和旁边人说,“柏越,找个安静的地方吧。”


    于是电话那头嘈杂声越来越弱,夏秩转成了视频。


    “是不是小船想我们了?”夏秩含笑的眼睛里倒映着黄澄澄的灯火,身后有宽阔的肩膀入境,一看就是柏越的。


    许清舒没眼看:“他没有。你不开视频也行。”


    她速速把正事给说了,让夏秩问问他舅舅。


    夏秩说:“人家结婚是大事,难得联系一次,你们确实该去的。是在酒店举行吗?”


    “哎呀不是的,是他们年轻人挺时髦的什么田园婚礼,地点选在他们承包田的小村子里,你小时候去玩过的那个。”


    夏秩回想一下,问了柏越。


    柏越倒不在意:“他很好养,遇到不喜欢的环境顶多无视,不会闹的。多锻炼锻炼也行,应该学着在困难的大环境找到感兴趣的东西。”


    夏秩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不这样对你自己,他还没有上幼儿园。”


    “我就是这样,现在和最感兴趣的人在一起。”


    夏秩耳朵尖泛红。


    许清舒:“”


    “咳咳。”


    对面的两人回神,夏秩尴尬低头,最后还是柏越说话:“阿姨,您带他去吧。抱歉总是麻烦您。”


    “哦呦你说的哪里话,我可一直把小船当成亲孙子,你这样客气是把我们当外人了。”


    夏秩转移话题:“让我们看看崽吧,他在做什么?”


    手机视频画面移到了小船崽身上,他正专注玩着小番茄和小瓜,状态良好。


    “船船。”


    听到熟悉的声音,小船擡头:“树树!救救!”


    “你还好吗,崽。”夏秩挪了个光亮处看那个小脸蛋,“舅舅的工作差不多了,我们过几天就回去。”


    今天柏越的歌已经录好了,留在这里是怕后期审查之类的出现什么问题,不用再耗费时间飞来飞去。


    “好呀。”船船展示他的农产品,“后天去村呀,多多。”


    一看就是许清舒已经向崽介绍了村庄是什么,听起来还挺期待的。


    夏秩沉默一下:“妈,你要带他去村子里玩玩的话也行,一定要牵好哦,如果他不喜欢的话早点回来。”


    然后又说了常用的防晒霜牌子和防蚊虫的喷剂,担忧地挂断电话。


    夜里,旁边的人翻来覆去一夜,柏越感觉自己也被烙熟了。


    快到凌晨,他守株待兔地等夏秩翻身,又把人扒拉回来:“你在想什么?”


    夏秩钻到他怀里:“我回忆了一下,那个村子庄稼很高,还有好多小水塘。到时候我爸妈顾着和那么多亲戚说话,肯定不能一直看着船船,不要把他弄丢了。”


    他越想越凝重,最后坐起来:“今天我还是回去。”


    柏越拿他没办法,懒洋洋道:“那我也回去吧,有问题再飞回来。毕竟你这么一说我也担心,不要把夏秩也弄丢了。”


    于是等小船崽睡完午觉起来,发现救救和树树从天而降。


    反应了一下,立刻张开小手,矜持地贴贴。


    第二天,柏越开车送许清舒和夏焱山参加婚礼。


    或许是经过了现代化发展,这里并不是刻板印象中的农村,而是有点像图画书里的田野。高高的绿色谷物或是麦子整齐排列在一块块田里,放眼望去绿油油的,风景非常优美。


    小船脸蛋贴在车窗上,仔细寻找番茄和小瓜。


    柏越也是第一次来,看着路边平房,琢磨其中构造。


    等车开到地方,他们下了车。


    今天既然是别人的婚礼,自然不能吸引注意力,所以从车到人都主打的是低调朴素。不过出众的外貌和身材还是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本就三三俩俩聚集着,更方便讨论。


    “妈,你们去吧。我们各处玩玩,结束了再来接你们。”夏秩和父母说。


    正打算走,那位亲戚忽然现身。


    “诶呦,夏秩,是吧?好久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夏秩笑着答应,寒暄了一阵。


    亲戚年纪大了,不关心网上的事情,只以为柏越是一起来玩的朋友,只把话题放在夏秩身上:“夏秩长得真俊,一直听说你学习也好,脾气也好。有对象了没有?”


    夏秩:“”


    正犹豫着怎么说才不会吓到这位老太太,亲戚把他的沉默当成了否定回答,眼睛“唰”地亮起来:“正好正好,跟你说结婚一定要早,我这里有好多适合的小姑娘。还有你小时候来玩那次,定娃娃亲那个,现在可水灵了,给你看看照片”


    亲戚用老花眼费劲儿地扒拉照片,夏秩不明所以,忽然感到自己的手被碰了一下,回头发现嫌疑人柏越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


    “有对象了有对象了。”许清舒及时解围,“这不把我大孙子都带来了。”


    亲戚转过头朝下看,这才注意到地上还有一个小东西,非常吃惊。小船仰起脑袋,大太阳照在脸蛋上,眼睛都没睁开,就胡乱地挥了挥小手。


    看来舅舅对他的礼貌教学还是比较成功的。


    亲戚停顿了相当长的时间,彻底哑口无言,匆匆换了话题。在她们热聊的时候,夏秩带着柏越和崽离开,到别处溜达溜达。


    夏秩看出柏越有话要问,故意不开口。


    “什么娃娃亲?”走了一阵,对方果然还是没忍住。


    夏秩抿了一下唇:“小时候来玩过家家,当新娘的那位。”


    柏越皱起眉头。


    “就小时候见过那一面,名字都不知道。”夏秩把船船抱起来,“走吧,去找我们崽多多的农产品。”


    小船把晒得烫烫的脸蛋贴在夏秩脸上,夏秩摸摸:“柏越,他的帽子在哪里,要变成小黑船了。”


    柏越也两手空空,哪里有什么帽子。互相沉默地看了看,小船伸出小手:“奈奈拿。”


    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各位宾客应该已经陆续入场,人头攒动,哪里还有许清舒的影子。


    柏越把自己的鸭舌帽拿下来,给小船盖上:“下次自己的东西自己拿。”


    被挡住视野的小船伸出双手,扶住帽檐朝上面擡了擡,才重获光明。


    夏秩抱着他走了一会儿,带崽看玉米和大公鸡,倒是没找到番茄,不过发现了藤上小小的丝瓜,刚长了一个雏形。到平地的时候小船下来走了几步,因为对不牵绳的成群小土狗感到很害怕,又上升到柏越怀里。


    四处转了好几圈,忽然听到隐约的音乐声,他们走到稍高的小山丘上,能看到婚礼已经开始。


    驻足看了一会儿,现场布置的主题也符合田园风,给人轻松活泼的感觉。


    新娘穿着洁白的婚纱,笑得幸福又美丽。虽然场景和一般的酒店不同,但该有的流程一步不少,从交换戒指到婚礼誓词,新人父母发言到给父母敬茶,最后在所有人的祝福中喝了交杯酒,礼炮彩花飞了满天。


    围观他人幸福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夏秩微微垂着眼睛,从柏越的角度看过去,有种很专注的感觉。


    “你想有吗,这些。”柏越问。


    夏秩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不由觉得好笑:“不用。有你就行了。”


    幸福有很多种形式。可以是站在阳光下,在盛大的仪式里,接受所有人祝福的版本,也可以不这样。


    柏越点点头,反正已经在平台上公开了,大家都知道夏秩是他的。


    他们站在这里看着,也能隐约听到点音乐声,夏秩听了一阵,随口道:“这歌挺好听的。”


    柏越看了他一眼:“我也觉得。”


    然后又若无其事地问:“你平常不喜欢听歌吗?”


    “听啊。”


    “哦。”


    夏秩觉得有点不对,回过头,柏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仿佛等着他意识到自身错误。


    简单思索了一下,夏秩心虚地笑道:“这不会是你的歌吧?”


    柏越揣兜。


    夏秩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啊。sorry。”


    他确实好久没怎么专门听过柏越的歌。复合之前听了难过,复合之后由于太熟,也没专门去找。


    还没来得及解释,许清舒就给夏秩打电话,说这位新娘竟然是柏越粉丝,听说自家亲戚里有位叫夏秩的,而且隐蔽地和许清舒对了暗号,竟然就是那位和柏越在一起的夏秩,激动得不行,问能不能要一张签名照。


    还在生闷气的柏越听到,接过电话,殷勤道:“好的。我现在就去给她签。”


    等挂了电话,又继续轻飘飘地瞥了夏秩一眼,抱臂走了。


    “小船忘带了。”夏秩颠了颠怀里望呆的崽,刚刚接电话的时候被放到了自己手里。


    “你也一起来。”柏越淡淡地通知他。


    三人走下小丘,来到了婚宴上。


    新娘已经祝完了酒,高高兴兴地和新郎一起拍照片,远远地就听到有动静,宾客们围成了一个小圈。


    方才柏越来的时候戴着帽子,现在盖在小船脸上,所以柏越身高外貌都挺打眼,新娘一愣,拍了拍新郎的胳膊:“我的妈呀,我出现幻觉了,那两个好像我CP啊,甚至还带着他们的娃。”


    这位新娘一直挺喜欢柏越的歌,本来是柏越死忠粉,在《二加一》综艺磕上他和夏秩的CP,从此不可自拔。


    在场的很多年轻人也都认出柏越,上了年纪的虽然不明所以,但也口口相传这是个特别出名的大明星,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


    柏越来到许清舒旁边:“阿姨。”


    这副彬彬有礼的态度让大家的目光又转移到许清舒身上,这一桌桌的都是亲戚,灼灼目光让许清舒虽出风头,却不好意思:“哎呀,你问新娘子吧。”


    新娘很开心,邀请柏越上台。柏越台风稳健,沉着冷静地表达了对粉丝的感谢,然后给新郎新娘一起写了祝福的话,这举手投足间很有电视的感觉,田园婚礼变得像颁奖典礼的红毯。


    公事公办的一套流程下来,便提前告辞,大家继续吃吃喝喝。


    夏秩抱着崽在外面看柏越,躲在热闹的人群里,直到结束才过去。柏越看到他之后,那副疏离的表情才骤然缓和。


    “不用这么讨好我妈。”刚刚看似流畅的那一串儿柏越以前从来没做过,夏秩知道他不喜欢。


    “没事,毕竟也算是你的亲戚。”柏越搂着他,“你以后多听听我的歌就行了。”


    走到隐蔽的稻穗田,夏秩凑到柏越脸上亲了一下:“这么好。”


    怀里望呆的小船崽转过头,动了动,再次把自己肉嘟嘟的脸蛋递过去:“树树。”


    柏越伸手挡住试图靠近夏秩的小脸蛋:“想得美。”


    第107章(柏越夏秩)


    到了夏天,各种活动都多起来。柏越又忙活了一阵工作,终于重新回到家。


    开门就偶遇了带着狗溜达的外甥,小狗和小船都很吃惊,纷纷仰着脑袋看他,目光警惕。柏越摘了帽子口罩,把崽拎起来:“又认不出了?忙什么呢?”


    “救救。”小船贴贴。


    柯基看着升空的小主人,焦急转圈。


    “你舅妈呢?”


    “学习。”小船严肃摆手,“不打扰。”


    此刻夏秩确实在书房看书。


    他在专业里的排名相当优秀,按照以往的保研人数来看,还是很稳的。但学校的参考书目和需要准备的材料也很多,还得使劲儿啃。不过因为开始得早,每天的任务也不算太重。


    这个大书房简直是学习天堂。落地的窗户让阳光斜照进来,把乳白色的地毯烤得柔软又暖和,外面的风景也漂亮,蓝天白云的。


    地毯上还摆着小书桌,不时出现一个专注的小脑袋,学累了还可以逗娃。


    今天这个小脑袋迟迟没有出现,夏秩合上书,打算出去看下被什么绊住了。


    他推开门,来到客厅。


    看到门口的行李箱不由稍微愣了一下,然后转身去四处找人,在小船房间发现了柏越。柏越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侧身低头看小船的画,下巴上有点不明显的胡茬,夏秩一眼就能看出来。


    柏越正把小船逗得脸蛋鼓鼓,自己则露出得逞的笑。回头看到夏秩,笑意更深:“你舅妈来了。”


    夏秩过去,柏越就把他揽进怀里:“想我没有?”


    “怎么每次都提前回来?”夏秩惊喜之余带点抱怨,但还是环住柏越的腰,“不想让我们去接你吗?”


    “总想改签更早的航班。”


    夏秩还不知道,现在圈里和柏越合作过的都传开了,这人从来不参加什么庆功宴或者聚餐,自己那趴工作结束,立刻一秒都不耽搁地回家看老婆孩子。


    “你就整天不睡觉吧。”他伸手摸了摸柏越的下巴。


    即将自然而然地亲一下时,忽然感到底下有动静,两人齐刷刷低头,对上一个仰着脸的小船崽。


    小船正站在他俩之间,认真地左右牵牵裤腿儿,表示对重聚的满意。


    于是先欠着下次再亲,夏秩催柏越快点去睡觉。柏越把地上的小船崽抱起来,一起带进了卧室。


    船船坐在床上玩玩具,陪着舅舅睡觉。柏越换了衣服躺上床,双手交叉放在脑后,和小船说话:“你舅妈要过生日了,你有没有好的建议?”


    小船擡头看了他一眼,摇摇。


    “就不能想想吗?你那小脑袋得经常用用,不然生锈。”


    柏越其实也没指望他,只是自己想不出,看到船船鼓起小脸,顺手弹了一下,便又沉思起来。


    在一起的第一个生日在高三,他从柏耀庭那儿专程坐飞机回来,然后在某棵大树底下亲了夏秩,度过了美好的一天。


    后来就不幸分开了,直到今天才重新一起过这个重要日子,可谓意义非凡。而且他今年一月生日的时候夏秩还弄得很浪漫,白天晚上都是,让他身心都相当满意。


    想到这里,柏越开始走神,一夜没合眼的困意也渐渐袭来,很快就睡着了。


    小船看了看,跳下床,替他把被子盖上,然后带着玩具跑出去,来到书房陪树树学习。


    夏秩正帮柏越把带回来的行李箱收拾收拾,看到忙碌的小背影来回穿梭,不由觉得好笑。小船在书房没有发现人,搜寻到客厅,若无其事地靠靠。


    “忙什么呢,崽?”


    小船摇头,拒绝告诉他。


    夏秩笑着摸摸他,没放在心上,但过了几天,隐约发现了不对。


    往常寸步不离的小崽常常消失不见,去和舅舅贴在一起,两人不知道交流些什么,总是柏越叽里咕噜,船船表情严肃地听着。等他一过去,一大一小就不说了,小船演技很好地盯着窗外,紧绷小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我们每一个环节都要精确,你在的话也是重要一环。”柏越告诉他。


    认真培训了几天,小船感到头大。于是在家开始绕着柏越,防止碰到了就被抓走。


    柏越在房间门口守株待兔。


    小船装作不认识他,目不斜视地朝前行走。柏越把他拎起来:“怎么都变陌生人了?”


    船船贴贴,肉乎乎的小脸挨在舅舅肩膀上:“累呀。”


    这一小环不配合,柏越沉默一下,打算更改计划为二人世界,把崽送到奶奶家过一天。


    许清舒可太想小船了,天天和夏秩念叨着要见崽,最终敌不住思念,开始考虑搬到北明。


    柏越以前就提过家里房间多,可以让夏秩父母来住,但夏秩知道柏越性格不喜欢热闹,还是不要一起住了。


    夏秩父母大手一挥:“打扰你们干什么,反正小船以后应该是在北明上学,我们自己买一套小房子吧。”


    于是柏越悄摸补贴一些,小船崽的爷爷奶奶在北明风景优美,适合养老的地方入住。小船用电话手表一拨,就可以被接去小住,五个人的快乐指数都蹭蹭飙升。


    夏秩过生日前一天,柏越抱着崽上了门。


    许清舒开的门,看到他俩愣了一下,又想了下日期,便猜到目的。柏越还找了什么小船想奶奶之类的借口,她在沉默中把小船崽接过去,小船玩着手里的玩具,仰起小脸:“奈奈。”


    “哎,船船宝贝。”


    夏秩回家之后就发现小船不见了,剩下柏越和他二人世界。其实自打许清舒和夏焱山搬过来之后,这事儿时不时发生,已经快习惯了。


    “崽呢,被我妈接走了吗?”


    “嗯。”柏越隐瞒了自己主动送过去的事实。


    夏秩“哦”了一声,去洗了个澡,二人世界总是默认要发生点什么的,他也已经快习惯了。但是一直到晚上,柏越都没有看他,反而一直在手机上敲敲打打,不知忙些什么东西。


    “柏越。”夏秩靠过去,结果柏越立刻关掉了页面,动作刻意得让人难以忽视。


    “你在干什么呢?”夏秩问。


    “没什么。”柏越说,还是没看夏秩一眼。


    夏秩挨在他旁边,柔软的头发蹭着柏越的颈窝:“工作吗?”


    “没有。”柏越轻轻挡了一下乱动的发丝,准备起身。


    夏秩把他拽回来,顺势跨在他身上,脸蛋趴在颈侧,声音闷闷的:“什么事啊,我又没有详细打听。我和人聊天的时候你为什么能抽走手机。”


    柏越笑了一下,手搭在怀里人的后脑勺上:“没聊天,我写备忘录。你先下去好不好?”


    “为什么?”


    因为明天有重要计划,不能再睡一天了。他俩已经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原计划出游,最后因为不加控制而不得不让夏秩休息一天的情况。


    不过这个计划只有柏越知道,对夏秩还是一个惊喜。


    “不为什么,今晚我想早点睡觉。”


    夏秩听了闹脾气,侧头咬住了柏越的耳朵,在唇齿间磨了磨,热气都打在上面。他整个人还坐在柏越怀里,柏越觉得很不妙。


    但他写了一页备忘录的计划不能就这么搁浅,最后只能含含糊糊地透露:“明天有事情,宝贝。”


    现在说已经迟了,夏秩不相信努力这么半天对方还能丝毫不乱,变成了暗暗较量。他从柏越的耳朵一路咬到颈侧,顺手脱掉了上衣,钻进柏越怀里。


    柏越永远不是夏秩的对手,堪堪维持的理智本来就如游丝,这下算是彻底绷断了。


    夏秩虽然赢了,但还是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于是在24个节气中的第10个,也就是太阳几乎直射北回归线,北半球的白昼达到一年中最长的这天,被夏秩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柏越坐在旁边,投喂完粥和水,抱臂看着他:“把我的计划还我,我要难忘的纪念日。”


    夏秩嫌他吵,蒙进被子,就露出一撮头发:“我俩在一起就行,昨晚也挺难忘的。”


    而且有一说一,现在这个境况也不是他自己一个人造成的。


    但是柏越拒绝讲道理,坚持自己的逻辑,夏秩应该负主要责任。


    “好吧。”夏秩莫名还得哄他。


    最后终于哄好了,柏越勉强放下胳膊,切换了手机备忘录:“早就料到你会这样,重头戏安排在PnB,夜间版。”


    夏秩:“……”


    第108章(番外)


    (上.)


    林荫大道,徐徐微风。


    正是中午放学时间,随着锃亮的自动门徐徐开启,高中生三三俩俩地陆续走出校园,安静的路面也有了生机。


    “夏秩,你今天中午的小练写完发我借鉴下呗。”


    一阵步履匆匆,说话的是高三某班的赵元鑫,因懒惰而寻求班里最友好优等生的帮助。


    被他叫住的那位夏秩同学回过头,宽大的蓝白校服衬得皮肤挺白,阳光下偏棕的头发乱了一点,露出熠熠的眉目,看到跑过来的人便停了下来。


    赵元鑫看到有戏,喘匀气儿便继续套近乎:“今天没和秦恒桉一起走?我正好顺路,一块儿吧。”


    “嗯,他今天有事。你刚刚说的那个小练我”


    “哎呀,先不提那事。”赵元鑫匆匆打断,生怕对方直接拒了,态度更加热切地说,“就是顺道一起走而已,没别的目的哈哈。”


    得先打好关系基础,才好开口办事儿。


    赵元鑫叽里呱啦找话题,路过的狗都唠两句。夏秩礼貌地分出一只耳朵来听,遇到该回应的地方也会回应。


    “天,你看!”赵元鑫突然叫了一声,指着前面,把夏秩吓了一跳。


    他也停下来,顺着方向看过去,发现那里挤挤攘攘一群人,不知在做什么事情,气氛很热烈。


    赵元鑫终于找到话题:“哎我跟你说,天天放学这个点都这样,都快交通堵塞了。”


    “为什么?”夏秩递上问句。


    “肯定是柏越刚过去。”赵元鑫自信地说,“前几天我去问了。”


    “柏越是什么?”


    赵元鑫一愣,吃惊地转头看了一眼,仿佛听到了什么令人震撼的发言:“你竟然不认识?”


    他觉得能继续说上三天三夜:“不是吧?这都高三了,柏越这种出名程度你能不知道?”


    虽然柏越为人低调,似乎确实没在全校面前露过脸,但名字沸沸扬扬,走廊里树荫下,时时回响。


    “好像听说过,没见过。”


    这平平的一句话让赵元鑫觉得自己的反应被衬得有点过度。转头细细觑了一眼夏秩,本来是想观察神情,却意外发现对方在阳光里好看得有点过分。


    作为一个男生,闪过这样的想法有点怪异。赵元鑫却突然福至心灵,明白夏秩为什么这样平淡。


    一山不容二虎,同性相斥。像这类优秀的人,必然是竞争关系,要假装得不在意。


    于是他迅速改换说词:“害,柏越而已。就是长的高点帅点,要我说那群女生就是肤浅,盲目跟风,不如我们夏秩大学霸,早就摆脱低级趣味了!”


    夏秩皱了下眉头,听着这位不熟的同学叽叽喳喳,连一只耳朵都不分出去了。


    赵元鑫好容易把夏秩送到家,自以为夸得到位,开口道:“那个小练,哈哈,写完的话能拍给我看下吗?”


    夏秩沉默一下,告诉他:“我刚出教学楼的时候就是想说,小练我在学校写完放教室里了。”


    赵元鑫:“”


    好容易送走了脸色大变的这位陌生同学,夏秩开门回到家。


    他是在学校旁边租的房子,大部分时间自己一个人,许清舒和夏炎山因为要工作,只在周末过来陪他。


    刚刚赵元鑫说的话他都没记住,简单地午睡了一小会儿,对着镜子把翘起来的头发用清水压下去,套上外套,便又出发上学去了。


    但这个世界一向有点bug,比如自打中午赵元鑫提了柏越这个名字,忽然就开始高频出现了。


    比如课间听到前桌女生在一块儿讨论:“你看到他们拍的没有?柏越也太帅了,我也想去看看热闹。”


    “我也。可惜我明天中午没空,数学老师让我去她办公室。”


    “那我不要自己一个人去,好尴尬。谁能陪我去啊?”


    这位女生左右瞅瞅,目光落在了夏秩身上:“夏秩,你去吗?”


    “去哪里?”夏秩并没有一直听她们说话。


    “去看柏越!你知道柏越吗?他每天中午大概十二点零五这样会从教室出来”


    夏秩拧着眉头听她说完,笑了笑:“我去干什么?又不是gay。”


    “我一个人不好意思去嘛,反正都要放学,你就陪我站一会儿。”


    周围一圈和夏秩的关系都挺不错,因为时常小组讨论,和前面女生也很熟悉。


    “好吧。”


    夏秩觉得小事一桩,继续低头写题了。


    到了中午放学,本来都快把这件事忘了,把头发梳得亮亮的前桌来找他,还顺手把手里的小镜子给他,让他也照照。


    独属于学生时代的一种小幽默,夏秩配合地在镜子里看了两眼,把笔放下:“走吧。”


    两人靠着车库,目的比较隐蔽。


    半倚在柱子上的夏秩尽职尽责地充当工具人,正在暖洋洋的太阳里望呆的时候,旁边的女生戳戳他:“快看快看,那个就是柏越,真的很哇塞。”


    即使再哇塞,夏秩也对帅哥没兴趣,他出于礼貌掀了下眼皮,朝那个方向敷衍地瞅瞅。


    目光不由一滞。


    哇塞。


    今天早上飘了点若有若无的毛毛雨,现在已经完全晴朗了。阳光穿过几缕棉花丝般的白云,热烈地来到地面,被洗刷干净的世界显得更加明晰,每种颜色都昳丽得要命。


    然而一切景物和那个焦点人物相比还是逊色。


    传说中的柏越也穿着蓝白校服,拉链口松散地敞了一小半,但休闲的校服外套被穿得笔挺。乌黑的头发不拘小节但也算不上凌乱,恰到好处地透出少年意气。他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无视其他目光,独自朝外走。


    那一瞬间,夏秩听不到耳边的风声和兴奋的低语,仿佛其他背景都被虚化,眼前画面只有柏越这一个人。


    这是他当时说不上来的陌生感觉,可能就是觉得这人哪哪都好看,也可能还有点别的什么。总之目光就是挪不开。


    过了一段时间,等背影完全消失,才逐渐恢复了五感。


    “走啦!”前桌女生朝他晃晃手,看起来意犹未尽,“谢谢你陪我来,夏秩你人真的超好。”


    后来夏秩回忆起来,其实从这一刻开始,他也许就没那么好了。如同不知名的赵元鑫同学说的那样,肤浅又跟风,还摆脱不了低级趣味。


    他也想认识柏越。


    “我今天不去食堂吃了。你先回去吧,拜。”夏秩和前桌说。


    前桌点头,也和他说了再见,转身朝食堂走。


    其实现在的夏秩并不理解自己,一切都兵荒马乱,就像失去帆的小舟被水浪推着前行。只是被一股神秘力量推着,但不知道目的。


    他朝柏越刚才的方向走了走,没想到对方还在校门口,正和一位老师模样的人交谈。他们应该是恰好遇到,一问一答地聊着点课业上的事情,柏越不算热情,但说话举止很有礼貌。


    直到那个老师离开。柏越转身也打算走,不经意地和夏秩对上了目光。只是短短一瞬的巧合,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就像一直叮当摇晃的风铃恰好停了一拍。


    柏越稍作停留,没怎么在意地打算移开,夏秩忽然开口:“同学你好,请问可以认识一下吗?”


    柏越摘下左耳的蓝牙耳机,没听清这个陌生人有什么事。


    “认识一下。”夏秩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他想认识这个人,就问了。


    柏越拧了一下眉头。一个男生要联系方式的可能性有很多,比如看上了同款衣服鞋子要链接,比如看他不爽想单挑,又比如知道了他爸是柏耀庭,想要签名或者创业求投资。


    其实无论是哪种可能,其实柏越都没什么兴趣。但目光落在眼前人的身上,他看着对方那双漂亮又期待的眼睛,鬼使神差地从口袋掏出手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进入扫码这一步。


    阳光下偏浅的头发挡住视线,看上去很柔软,而且应该被烤得暖洋洋的。


    无论在什么场合,柏越被问过的次数不少,但这是他第一次给陌生人联系方式。


    没想到加了之后,一件料想的事情也没发生。既不要链接,也不要单挑,甚至不知道他的家庭背景。


    颇感莫名其妙,柏越偷看了夏秩的朋友圈。倒是发得挺勤,每次都是一堆朋友的合照,人缘很好。夏秩笑起来很耀眼,像光源一样,让整个照片亮堂起来。


    世界的bug同样存在于柏越,自从看了夏秩的朋友圈,平常在学校竟然也经常遥遥望见。其实用科学解释,一是夏秩显眼,二是柏越从前没留意过身边的人事物,当想看到的时候自然会看到。


    恰在加好友的第三天,学校拍招生宣传片,打算选几个好看同学去露面。选拔的摄影师挨个班走,像采花似的,遇到端正的男女同学便叫出来,跟在后面一块儿。


    先绕完文科班再去理科班,后面跟了小小的队伍。来到某个理科班时,摄影师一眼就看到了柏越。他并不知道柏越是谁,只觉得喜出望外,于是连连招手:“就你了同学,快出来。”


    班级里的其他人颇同情地看了惊喜的摄影师一眼,柏耀庭的帅气儿子在网络上人气极高。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柏越连人多的场合都默认不参加,怎么可能给学校拍什么宣传片。


    班主任也打算帮他拒绝,但柏越一擡头,就看到了跟在门口的夏秩。像一把小葱,蓬勃的少年感可遇不可求。


    夏秩原本也在看他,对上目光之后快速挪开。


    “没关系,我去吧。”


    在大家吃惊的目光里,柏越合上笔盖站起来。


    底下窃窃私语响成一片:“这就是集体荣誉感吗?”


    “原来柏越面冷心热,时刻牢记着学校。”


    摄影师把同学们带到学校标志性建筑前,开始拍摄。


    柏越和夏秩站在一块儿就是很赏心悦目的画面,摄影师咔咔咔地先来几张,根本停不下来。等拍完静态照片之后,又把需要发言的稿子给同学们,让提前准备一下,待会儿在镜头前做到脱稿自然发言。


    于是被选来的人们零零散散地围成几个小团,自己练习。


    夏秩恰好在柏越旁边,朝他笑笑:“你好,我叫夏秩。”


    “加好友的时候说过了。”


    “你还记得啊。”夏秩看着他。


    柏越怔了一下,移开目光:“有点印象。”


    夏秩是个相处起来很舒服的人,说话聊天也都恰到好处,就是显得有点小紧张,柏越猜测是一会儿要拍宣传片的缘故。


    不过等拍起来的时候反倒自然,其他同学还在磕磕巴巴,他俩最先完成,一同朝教学楼走。


    柏越揣着兜,姿态随意放松,没带他的耳机。夏秩落后半步,望着柏越的侧影,觉得自己心跳很奇怪,呼吸也很奇怪,哪哪都奇怪。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他发挥钻研精神,很是思索了一番。


    于是在几天之后,柏越莫名其妙收到了微信,这位夏同学问他是不是单身。


    得到肯定答复之后,夏同学说打算追他。


    柏越沉默。


    追过他的人不少,其实男女都有,冷处理是一贯的手段,效果也显着。就像攻城的人扔石头,好歹也要听到砸在墙上的响儿才能坚定屡败屡战,如果每每石沉大海,毫无回音,逐渐就不会尝试了。


    他经验挺丰富,但不知道为什么,想起夏秩的眼睛,破例回了一条。


    【我不是gay。】


    发这条是不想让夏秩白费功夫。他不仅不是gay,这辈子也不打算谈恋爱,不会对谁产生感情。


    但夏秩没有放弃。既然执意要这样,柏越就不再多管了。


    接下来每天他都能收到夏秩的【早上好】【中午好】【晚上好】,但是一次都没有回复过。


    在线下更是没什么实际行动,除了打打招呼,柏越出于礼貌,没什么感情地应一下。


    总之夏秩是追求者中最敷衍的那位。柏越心想。


    但是多年后夏秩告诉柏越,那三个字发出得并不是那么容易,因为柏越不回应。发出去之前会猜对方会不会厌烦,这回是否会有红色叹号,然后忐忑不安地按下发送键,看到发送成功又会有点如释重负和期待。


    总之每次都心想,世界上要是没有不回消息的人就好了。


    柏越说冤枉,当时他可从来没厌烦过。


    因为夏秩的点卡的很好,柏越睁眼可以收到“早上好”,午餐之后可以收到“中午好”,晚上一回到家就可以收到“晚上好”。


    他每次虽然没回复,但脑海里会闪过一个夏秩的笑容,朝他打招呼。


    柏越并不知道这对他的影响是什么。直到某个早上,高中的柏越把第n次响起的闹钟按掉,看了眼时间,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起床吃早餐。


    阿姨拎着包站在餐桌边:“起来了啊,小柏。”


    这挺反常,保姆阿姨只在三餐饭点之前,公事公办地做完就走,几乎碰不上面。家里甚至没有她的拖鞋,每次来的时候会穿鞋套。


    柏越应了一声,阿姨才犹犹豫豫地说:“那个,我上小学的儿子开亲子运动会,可以请假回家几天吗?”


    她没直接和雇主说,因为不想因请假而扣钱。之所以这样做是知道柏越和父母不怎么联系,更不会细碎到生活琐事,没人能发现缺少的几天。


    “嗯。”


    听到柏越的回应,保姆如释重负,多叮嘱了一句记得要按时出去吃,便匆匆离开了、


    柏越觉得或许是她忙着走,这顿早餐做得草率而难吃。吃几口便收拾了,去学校上课也觉得无精打采。


    总觉得缺点什么。


    想了半天,才终于知道了,今天夏秩没给他发早上好。


    (中.)


    柏越说不清此刻是什么想法。


    反正千头万绪,最后都可以归结为烦躁。


    整个人带着“别来沾边”的气场,让身边的同学敬而远之。


    一直烦到中午,到家看到冰锅冷灶才想起来保姆请假了,正好不想吃饭。随手脱了外套躺在床上,忍不住摸过手机,刷新了一下消息列表,顺手把网络关了又开,从无线网,到SIM卡1的移动网,再到SIM卡2的移动网,都连了个遍。


    直到跳出来条实时消息,夏秩对话框还停留在昨天晚上,才生气地把手机扔了。


    被子也没盖得睡了一中午,下午昏昏沉沉地上课,晚上还觉得昏沉,把窗户打开吹了一夜凉风。


    第二天醒来,头痛欲裂。捞过手机看了时间,忽然一顿,竟然收到了熟悉头像的消息。


    【夏秩:昨天早上手机摔坏了,晚上放学才有空重买。】


    【昨天早上好】


    【昨天中午好】


    【昨天晚上好】


    【早上好】


    柏越垂眼看着,思绪昏沉。


    迟了,已经不好了。


    他很久没生过病,药箱这些也不知道放在哪里,正好懒得再动弹。他觉得挺冷,裹紧被子又睡了过去。


    另一边,学校里,柏越班级的班主任李老师接到体育委员汇报,说柏越没来学校,体育课缺勤需要请假条。


    李老师既担任柏越班的班主任,也是夏秩班的语文老师。当时第二节课正好是夏秩他们班的,她在夏秩班门口和体育委员说话:“没来吗?他好像没和我请假。我打电话问问家长吧。”


    说着找出家长会统计的资料表,发现柏越父母电话空着,才想起来当时柏越家长没出席。于是又找到入学学籍表,扒拉出了监护人电话号码,打了几遍,一个没人接,一个是助理问有没有预约。


    上课铃已经打响,夏秩班一片安静,听到柏越的名字,各处小规模窃窃私语。


    李老师碰了壁,和体委说:“你先去上课。等他到学校来再说。”


    她不高兴地上完了夏秩班级的课。


    等中午放学的时候,夏秩跑去对面班看了一眼,柏越还没有来,李老师在门口找顺路的人去柏越家看看,顺便送去下午要讲的午休小练。


    她翻出来的地址是北明地段最贵的豪宅区,没人去过,互相讨论着保安会不会不给进。“路过”的夏秩说:“老师,我知道在哪,我去送给柏越吧。”


    于是李老师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便把小练和地址都交给他了。


    夏秩对着导航长途跋涉。


    这里的安保和构造都让他陌生,转了好久,才终于按响了柏越家的门铃。


    柏越也不知道是睡着还是昏着,模糊中听到门铃催命似地响,在床上翻来覆去一阵,只得起身去开门。


    在打开门之前,他根本想不出谁会来。


    打开门之后,他也没想到。


    “夏秩?”


    夏秩有些拘谨地站在门口,把小练给他。


    “谢谢。”柏越意识不清地接过来,忘记关门就转过身,把那张平展的纸折了两下丢在茶几上,直接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


    夏秩很吃惊,在门口叫了他两声没得到回应,恰好看到鞋柜上有鞋套,便拆了一个套上。他去观察柏越一番,摸摸额头,手心被热度灼了一下,烫得令人害怕。


    顾不得其他,匆匆叫了温度计和退烧药的外卖,还摸索着找到卫生间,把毛巾打湿盖在柏越脑门上。


    经过一番精心照顾,柏越勉强清醒了一些,睁眼就看到自己脑门上放着毛巾,夏秩坐在旁边看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柏越问。


    夏秩发现他醒了,又拘谨起来:“不好意思,老师让我顺道来看看,发现你烧晕了。”


    柏越对这句话的用词无语,但也没力气反驳。尤其是对方正低头看他,睫毛垂下来,漂亮的眼睛里都是他。柔软的头发落在额前,神色有些担忧。


    他发现夏秩脸颊弧度润润的,嘴唇颜色挺亮,看上去有点可爱。


    他觉得心跳一路飙升,可能是发烧引起的心脏方面并发症。


    夏秩知道自己未经允许就到别人家里很不妥,于是移开目光:“药放在桌子上了,我先走了。”


    柏越难以置信那么好看的嘴唇竟然说出这样冰冷的话。


    “哦。”他声音沙哑地说,“谢谢,你走吧,一会儿我自己做饭就好。”


    “你没有吃饭吗?”夏秩果然问。


    “没事,昨天中午刚吃过。”


    夏秩更吃惊,柏越竟然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吃饭。而且发烧成这样,还得自己做饭。


    他赶紧点开外卖软件,准备给一整天没吃饭的同学投喂。但现在已经过了饭点,一直开着的店铺只有些烧烤炸鸡什么的,柏越现在显然不适合吃油腻的东西。


    “能帮我煮个面吗?冰箱里有。”柏越看到夏秩在看手机,以为他还是要走。


    夏秩犹豫一下,答应了,按照柏越的指路去了厨房。百度搜索好煮面步骤之后,他呆立了一小会儿。


    他不是不会做饭,而是不能做饭。由于小时候朝大锅里扔饺子被烫伤过,所以看到锅里煮开沸腾的水就害怕,和那些被鸡鸭鹅啄过而留下心理阴影的小朋友类似。


    一番心理斗争之后,还是咬咬牙,放锅,倒水,忐忑等待。即使再不情不愿,水还是开了,犹豫间已经变成了咕嘟咕嘟的大气泡,夏秩举着面条,思考了一下选择用筷子一点一点夹着放。


    但因为发怵,人站得老远,离锅上空很高的地方就不受控制地松筷子。


    溅起的开水落在手上,他有些不知所措。


    “你在干什么?”柏越发现夏秩一去不返,来到厨房察看,一来就看到仿佛舍身炸碉堡的人。开始觉得好笑,但很快就看到开水直接烫在皮肤上,匆匆过去接过来。


    夏秩本能后退一步,就不小心靠在了柏越的怀里,对方体温还高着,仿佛透过劣质的校服布料,一直传递到皮肤上。


    柏越把火关了,去看夏秩被烫红的手。直到夏秩不自在地朝回抽,他才意识到什么,手里的触感也变得细腻炙热起来。


    于是先放开,让夏秩把手放在凉水下冲冲,然后翻箱倒柜地去找之前懒得找的医药箱。好在家里确实存在这个东西,他给夏秩涂药。


    夏秩一声都没吭,一直低着头,好像觉得很丢人。但是睫毛微微颤动,脸颊因为咬牙而微微明显起来,额前碎发因为方才的历险而乱着,露出光洁的额头。


    额头离柏越很近,仿佛擡一点下巴就能挨上。


    柏越觉得自己可能是因为发烧而出现呼吸困难,神志不清的现象,真的挨了一下,额头恰好碰在嘴唇上。


    夏秩莫名地摸了一下自己脑门,然后看着距离过近的柏越,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触感来源,有些慌乱地向后。


    “干什么?叶公好龙?”柏越本来为自己的行为后悔,但夏秩的反应让他更加不满。


    正当气氛奇怪的时候,夏秩的手机响了。


    夏秩用了几次才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接通电话。


    他们班班主任的声音穿透屏幕:“夏秩,你人呢?怎么没来上课?”


    夏秩才意识到自己忘了请假,赶紧把情况说了。老师为他的友好无私而感动,说下次班会一定要表扬一下。


    “你也没吃饭吗?”这人发烧成这样,还能从电话里捕捉到重点,原来夏秩一放学就来了。


    于是最后柏越在生病的情况下,励志地去煮了两碗面条,还给夏秩放了一个荷包蛋。


    两人相对而坐,在不是饭点的时候用餐。


    夏秩觉得自己的脑门也热热的,应该是柏越方才不小心磕了一下的缘故,只有那一小块发热。


    柏越则想不了其他,大脑思绪很混乱。


    等吃完饭之后,夏秩看着柏越躺在床上,换了个新的温热毛巾,又把杯子和下一次的药片放在床头,便离开了。


    柏越望着他的背影,迷糊间心想刚刚算不算亲了夏秩,虽然自己不打算谈恋爱,但如果夏秩要他负责的话,可能就只能负责了。


    但是等了几天,夏秩都没让他负责。每天还是只有伤心的九个字。


    柏越怀疑这人没多喜欢他,但当见面时,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又烫得不加掩饰,而且每次放学还会假装偶遇,在柏越的回家的路上挑选一个路标,比如超市或者书店,说恰好要去那里,然后一起走上一小段路。


    路上聊得简单纯粹,空气中夹杂着草叶的清香,风带起校服衣角,不时发生轻轻的摩擦。零星一点蝉鸣也悦耳起来,和树枝的沙沙声和在一起。


    等到了那个特定的目标位置,夏秩就准时地和柏越说再见,然后装作匆匆地走进那个超市或者书店。柏越通过在隐蔽处不经意的观察,发现如果去超市,夏秩会买一个小物件,比如糖果和饼干。如果是书店,就会买文具,大多情况下是一只笔。


    除了有次柏越故意说也要去书店买东西,在里面一起转了一圈,夏秩被迫买了两本参考书和一本科普类图书,看上去有模有样地挑选。


    总而言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柏越开始习惯有夏秩的生活,但是他不愿意承认。


    但谈恋爱对他来说依然是很荒谬的一件事,这两者割裂开来,不可以并行。


    但是在某一天,这两样却残忍地相交了。


    那天天气阴沉,非常差劲。放学的时候柏越又看到了在校门口磨蹭的夏秩,不自觉扬了扬嘴角,走过去,特地从身前经过,方便夏秩叫住他说“好巧”。


    这一次夏秩叫住他,却没这么说。


    “柏越,我想了一下。”夏秩今天的神情没有带笑,显得有些失落,“你要是不喜欢男生的话就算了吧,昨天我看到一篇科普文章,原来这件事是没办法强求的。打扰你了,很抱歉。”


    就是在书店买的科普书,里面有篇科普文说,性取向刻在DNA里,无法更改,劝各位青少年千万不要产生误区。还佐证了很多有说服力的数据,实验样本,说服力极强。


    青少年夏秩没被说服,上网搜索了一下。网上的措辞更加严厉,说试图改变性取向的行为只会给彼此带来困扰,绝对不要这样做。


    夏秩很伤感,觉得柏越肯定是被困扰到了,才不回应。


    听了他的话,柏越愣了愣,逐渐严肃起来,夏秩的意思是不追他了。


    半途而废,真不负责任。说追就追说不追就不追,最讨厌没诚信的人。


    “随你。”柏越漫不经心地说,揣着兜潇洒地离开。


    走出一段路,才慢慢意识到意味着什么。


    以后的早午晚安没了,夏秩也不会再跟他一起走,生活又要变得像从前一样。


    到底是谁没事写什么科普文章,闲的无聊可以多吃两碗米饭。


    (下)


    柏越回到家,面对空空荡荡的房子,没兴趣到其他区域,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依然是空空荡荡。


    他一直像在一座巨大的冰城里,生活只有冬天。比如这一整年来,除了柏清珊给他打过几个电话,就没什么让他感到温度的事情。


    本来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但夏秩的出现如同阳光开始直射极地附近的区域,可怜的寒冬居民发现世界上有一年四季,春天鸟语花香,夏天万木葱茏,秋天兰桂飘香。


    原来世界可以是彩色的。


    但是现在夏秩把阳光收掉,这种行为对柏越来说相当恶劣,原本平常的每一天都变得难挨起来。


    夏秩对这些一无所知,他也比较难过。十七八岁的初次喜欢,却被告知永永远远不可能,千百年来就没有成功的案例,这打击简直太剧烈。


    伤感了几天之后,他莫名看到了柏越在朋友圈转了一个测试结果,封面花里胡哨地像是被盗号或是中病毒。


    但即使有被电子病毒袭击的风险,夏秩犹豫一下,还是点开看了看。


    页面中央的小灰圈转了几圈,跳出一个令人震撼的大标题【恭喜您!测试结果为:同性恋!】


    夏秩:“?”


    明明还什么都没点。


    他沉默地放下手里的水杯,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恭喜的。但看了一会儿之后意识到什么,这不会是柏越的测试结果吧。


    很快这个猜测又被否决,柏越怎么会这么无聊,而且还是这种弱智测试,或许是不小心点了什么链接。


    柏越看着自己的朋友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种事情。好容易看gg得到的测试机会,花了九块九才拿到的结果。现在仅夏秩一人可见,仿佛满屏写着“快来继续追我”。


    犹豫一下,还是删掉了。他觉得自己的行为也比较恶劣,仿佛在吊着夏秩。


    但柏越打小的成长环境理,身边所谓感情,都以互相利用居多,加上柏耀庭的混乱生活,让柏越从记事以来都默认自己这辈子不会谈恋爱。


    直到不久之前为止,这个默认始终都好好的。偏偏出现了夏秩。


    如果不谈恋爱,他就要离开自己的生活。


    第二天,柏越路过操场,发现正好是夏秩的班级在上体育课,放慢脚步顺路看了看风景。


    于是“恰好”又看到了惹眼的夏秩。


    体育课处在自由活动阶段,夏秩被一群男生拥在中间的位置,一起交谈着什么。一个同学从远处跑过来,手里拿着一袋水,给大家挨个分,夏秩顺手拿了几瓶,给篮球场上正在打篮球的肌肉男生递过去。


    几个肌肉男生接过水之后说了些什么,夏秩笑了一下。


    柏越觉得夏秩很过分,竟然也可以对别人笑。于是扭过头,快步离开了操场。


    下了体育课之后,夏秩便回到教室,上课听讲下课刷题,这几天都是这样,尽量不让大脑有功夫去偷偷想其他的。


    一直到中午放学,发小秦恒桉来找他。


    他俩的家顺路,以前都是一块儿走,前段时间夏秩忙着追柏越,所以都找借口没有和他一起。


    “这么快就从食堂回来了吗,都开始做题了?”秦恒桉问。


    “啊?忘记吃了,算了吧。”


    “你怎么了?”秦恒桉觉出点不对。夏秩这人一向三餐规律,早睡早起,没什么能阻挡。而且以前他话也多,现在莫名深沉了起来。


    “没事。”夏秩掩饰。


    秦恒桉不是热络的性格,既然对方不愿意说,他便不再多问。两人从小长大,已经熟到一定程度,不需要虚情假意。安静地走了一会儿,秦恒桉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好像哪里有凉飕飕的目光盯着他。


    作为一名集团继承人,他不由警觉起来,转弯的时候留神观察了一下。发现嫌疑人是个同校学生,长得挺高挺帅,拽了吧唧地揣着兜,眼神充满敌意和挑衅。秦恒桉莫名其妙,自己压根不认识这人。


    但等转过头又仿佛是幻觉,人家好像根本没看他。


    “怎么了?”夏秩发现秦恒桉落后,停下脚步,也转过身。


    意外看到了对着柱子沉思的柏越,心跳停了一拍,匆匆移开目光。秦恒桉低头悄声说:“那个男的有点奇怪。”


    “那个男的”柏越认真看着面前的柱子,心里感到忍无可忍。


    今天放学他在门口被事情耽搁了一会儿,却看到夏秩和另一个男生出来,两人距离过近,非常令人不爽。而现在竟然还凑在一起说悄悄话,夏秩的头发丝都快挨到别人了。


    夏秩小声催促:“快点走吧恒桉。”


    “他到底为什么盯着柱子?”


    夏秩这几天努力压下去的难过,在一看到柏越后便又成了徒劳。他实在不想待下去,打算拉着秦恒桉赶紧走。


    谁知道手伸出去,在接近秦恒桉的袖子时,看柱子的柏越忽然朝他们走过来,把夏秩在空中的手抓住,然后打量着秦恒桉。


    柏越比秦恒桉高一点儿,在这种时刻即使是毫厘的身高都格外重要。比如目光这么一垂,便立刻显出点轻视的气场。


    秦恒桉也不是善茬,当即空气里噼里啪啦冒火星儿。夏秩匆匆拦下:“恒桉,我认识他的。你先回去吧,晚上再和你说。”


    夏秩抛下了十几年的发小,绝情地跟别人走了。


    “怎么了?”他一边问着柏越,一边试着抽回自己被紧紧抓住的手。


    柏越心情不佳,觉得夏秩真的很过分。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着,柏越没有松手的意思。刚刚他余光瞄到这只白皙漂亮的手接近秦恒桉,发现自己根本就无法接受。而现在这只手被他握着,果然如潜意识以为的那样柔软。


    “你追到我了。”柏越沉着脸通知他。


    夏秩:“?”


    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他俩就在一起了。


    柏越的生活被夏秩填上颜色。


    每天都能看到夏秩明亮热烈的眼睛,还能牵手,原来人生可以这么美好,他对当下的生活非常满意。


    读不到柏越心理活动的夏秩虽然觉得有点突兀和疑惑,但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很开心。


    两人上下学不同路,班级也在遥遥相对的教学楼,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相处时间。因为都是第一次谈恋爱,情绪像不同口味的汽水混在一起,碳酸气泡让思维都酥麻起来。


    柏越本来觉得自己有障碍,大概做不到正常谈恋爱。但其实一切顺理成章,比如晚自习后漆黑夜空的路灯下,他会自然地揽着夏秩。比如几节课不见的重逢,两人会在没人的地方抱一下。


    再比如阳光正好的斑驳树影里,看着夏秩弧度可爱的脸颊和颜色漂亮的唇,会不由自主地低下头。


    一切皆由本能指引。就像科普文章说DNA的事情没办法改变,柏越注定和夏秩在一起,也是无法改变的。


    这本彻底完结辽,剩下的故事留到小船那本写吧!


    感谢陪伴,祝大家天天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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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都不觉得这个空有姿色的小导演,会和盛总有什么实质关系。


    直到镜头随着简琛走进盛修平的家里——


    保姆阿姨亲热地称呼他小琛,拿出和招待其他客人不同的专用水杯,对盛修平都爱搭不理的高冷猫猫飞奔过来贴贴,凶巴巴的德牧伏低摇尾,呜呜地蹭他手心……


    仿佛简琛才是这里的主人。


    【我擦,这是什么情况?】


    【怎么感觉简琛对这个家里的情况比盛总还熟悉!】


    当年为了帮舍友盛修平度过家族斗争,热心的简琛和他协议结婚三年。


    等时约到期,简琛准备说走就走,盛修平装作无所谓地看着他。


    “呵呵,协议而已。还是好兄弟。”


    可当简琛收拾好所有物品,推着行李箱来到门口,最后想带走他捡回来的猫时,盛修平却不愿意了。


    对外威武霸气的盛总,身穿流泪小狗头表情包睡衣,不动声色地抱着猫不撒手。


    “猫走了,狗会抑郁的。”


    简琛觉得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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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修平第一次看见简琛,是在宿舍里。


    他来得晚,新室友趴在床上,已经抱着一本金融书睡在了金色的夕阳里。


    光点跃到对方莹白耳垂的红色小痣上,漂亮动人。


    协议结婚三年,简琛无时无刻都在吸引他。


    会在下雨天和他钻进一个被窝,会在工作繁忙时哄他高兴,明明是个生活白痴,却会因为他的生日下厨……


    直到协议到期,简琛离开了家门,盛修平终于醒悟,没法再骗自己。


    他不想和简琛只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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