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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第121章“很幸福。”(小修)……


    第121章


    袒露脆弱也是一种亲密。


    顾蜻游感受到他的眼泪时,震惊的情绪超过了其他,但随之而来的,是哭的冲动。


    她咬了咬后


    槽牙,说话的声音有些打颤:“温胜寒。”


    “嗯。”他应了一声,声带沙沙的。


    “你是真的很爱我,对吗?”


    “对。”他答得毫不犹豫。


    “无论我是什么样的,你都能接受?”


    “是,”温胜寒看着她,虔诚地说道:“我爱你。”


    顾蜻游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脸,触手一片濡湿,她像被烫了一下,想要收回,他却抬手摁住了她的手。


    他侧头,一点一点地吻着她掌心的纹路,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眼泪。


    顾蜻游的情绪像流动的砂塔,逐渐溃散。


    她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放任自己埋首进他的胸膛,放声大哭。


    她一个人在冰冷的河水中走太久了,即使被人拉上了岸,还是会害怕有一天会重新跌进湍急的水流中。


    可现在有人告诉她,不会的,没事的。


    他会永远都在你身边,接纳你身上的一切。


    她哭得很凶,断断续续地说道:“温胜寒,你会不会觉得,我老是哭,很烦的?”


    “不会,”他一点一点吻去她的眼泪:“在我面前,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我爱你。”


    他不是一个习惯于袒露自己情绪的人,可今天却对她说了很多句“我爱你”。


    说不心动是骗人的,顾蜻游觉得自己的心脏要化成一滩水。


    她吸了吸鼻子:“那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陪我长命百岁。”


    温胜寒眸光微动,低头吻了上去:“好。”


    *


    日子一天天过去,春节快到了。


    在放假前一天,顾蜻游回了一趟南大的旧校区,去参加一个学术讲座,遇到了招书彤。


    彼此都很惊喜,散会之后,两人干脆一起吃晚饭。


    聊了一会工作上的事情之后,顾蜻游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开口问:“彤彤,你是因为想避开前男友,才打算出国的吗?”


    招书彤拿水杯的手一僵,沉默了几秒后,她苦笑:“被你看穿了。”


    顾蜻游目光复杂:“那天一起吃饭的时候,我不好意思直接问你,其实……你觉得很痛苦吧?”


    “是的,”招书彤盯着水杯,语气有些低迷:“与其说是恨他,不如说是恨自己。恨自己明知道他渣,还是放不下。”


    她自嘲地笑笑:“当时提分手的时候,我是抱着一种试探的想法去提的,我就是在赌,他会不会挽留我。结果就是赌输了,有没有我,其实对他的生活都造不成影响,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小丑,提出分手的是我,放不下这段感情的也是我,我真的……好糟糕啊。”


    顾蜻游微微叹了一口气,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彤彤,我能理解你。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也是这样恨自己的。”


    “可是彤彤,他不爱你并不代表你不值得被爱。我想或许,你可以学着先去接纳自己的情绪,不要这样去责怪自己。你会伤心,是因为你在这段感情里付出了很多,他没有珍惜是他的问题,这并不代表你的付出是毫无意义的,你坦诚,你懂得爱人,所以你才会愿意为别人付出,你是一个很好的人,即使一时之间放不下这段感情,也只是代表你重情义,你不糟糕,真的。”


    “每个人在爱别人的同时,其实也是在逐渐认识自我的一个过程。你总有一天真的会找到一个懂得珍惜你付出的人。”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真的难受,那就好好哭上一场,总会慢慢走出来的,好吗?”


    招书彤吸了吸鼻子,眼泪在眼眶打转,她下意识地转过了头。


    过了好一会儿,她红着眼看向她,却是笑了:“蜻游,没想到,你也会说这么肉麻的话。”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由衷地说道:“但是谢谢你,愿意和我说这些。”


    顾蜻游笑笑:“无论怎么说都好,暂时换一个环境也是好的,祝你一切顺利。”


    *


    转眼除夕到了。


    早上起床后,温胜寒问顾蜻游想在哪过年。


    顾蜻游正在刷牙,闻言她慢吞吞地吐掉泡沫,思考了好一会后,道:“要不……我们回温宅吧?”


    她从国外回来后到现在,还没有回过温宅。


    有些想念陈伯和韶姨了。


    温胜寒颔首:“行,那我和韶姨说一声。”


    两人在温澜听雪一直待到傍晚才开车回温宅,看着小车开进熟悉的别墅群时,顾蜻游的内心无端产生了几分忐忑。


    当年出国的时候,她几乎是不辞而别,只拿了重要的证件和一些衣服,其他东西都没有带走,自然也……没有韶姨和陈伯打招呼。


    刚开始的时候,韶姨偶尔还会给她打电话,但是她都没有接,久而久之,她便不再打了。


    车子开进院子,顾蜻游往车窗外瞟了一眼,现在是冬天,花园里没有什么花,但当年她走之前种的那棵桃树还在,只是枝头光秃秃的。


    车子停好后,顾蜻游也顺势解开了安全带,但是迟迟没了下一步动作。


    这么久不见面,说不会近乡情怯,那肯定是骗人的。


    当然,她更害怕的,是韶姨和陈伯会怪罪她。


    温胜寒侧头看向她,轻笑了一声,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道:“不用怕。”


    顾蜻游看看他握住自己的手,又看了看他浅棕色的眸子,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进门后,一股暖意围拢过来,暖色调的光从水晶灯中透出,厨房里飘出煎牛排的香味,伴着韶姨温柔的声音:“老陈,你快去看看,是不是温生回来了?”


    不一会,陈伯从厨房里走出来,和顾蜻游对上目光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顾蜻游扬起一个和煦的笑:“陈伯,好久不见。”


    “回、回来了啊?”陈伯有些迟钝地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地转头朝厨房里喊道:“韶姨,你看看谁来了。”


    里面应了一声,韶姨擦着手也走了出来。几年未见,韶姨容貌上没有太大的变化,依然和蔼可亲。


    所有的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和几年前一样。


    只是韶姨姨一看到她,就立刻红了眼眶,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才上前一步,试探着去拉她的手:“阿妹……”


    顾蜻游顿时鼻子一酸。


    她上前主动抱住了韶姨,轻声道:“韶姨,我很想您。”


    “很抱歉,我之前……”


    话没说完,韶姨就打断了她:“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


    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然后放开了她,认真上下端详了一番,叹息道:“瘦了啊。”


    顾蜻游笑了,眼眶还微微泛红:“对呀,外面的菜都没有韶姨做的好吃。”


    韶姨也笑了,眼尾泛起了皱纹,道:“先去休息一会,晚饭很快就做好了,今晚有你喜欢吃的糖醋排骨!”


    “还是韶姨疼我,”顾蜻游熟练地挽起她的胳膊,撒娇道:“我来给您打下手。”


    “去去去,小孩子别添乱。”韶姨推了推她的胳膊,笑道:“去玩吧。”


    说着,她招呼着陈伯回厨房。


    客厅只剩下两人,温胜寒伸手揽了揽她的肩膀,低头问她:“这下放心了吗?”


    顾蜻游点点头,下意识看了一眼厨房,道:“我以为,他们会怪我当时一声不吭地走掉。”


    温胜寒摇了摇头,牵着她的手到沙发旁坐下:“他们更担心的,是你在外面适应不了。”


    顾蜻游不说话了,心里又酸又暖。


    距离晚饭还有一点时间,顾蜻游上楼归置行李。


    房间很干净,陈设和记忆中别无二致,床单是新换的,看得出来韶姨平日里都有精心打扫。


    收拾好之后,顾蜻游重新走下楼,却没看到温胜寒的身影。


    顾蜻游有些疑惑,在一楼找了一圈,不见人,又回到三楼找了一圈,发现他的卧室里也没有人。


    于是她转头走向书房。


    果不其然,门一打开,就看到他坐在书桌前,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台灯  ,手里捧了本书一样的东西在看。


    听见声音,温胜寒抬头,朝她笑笑:“收拾好东西了?”


    顾蜻游点点头,刚走到他身边,就被扯下来坐到他腿上。


    雪松的味道围拢过来,温胜寒把下巴搁在她头顶上,将她整个人拢在怀里。


    顾蜻游看到桌面上摊开的“书”,微微一怔。


    是一本相册。


    她问:“我也可以……看看吗?”


    温胜寒点点头,把相册翻到第一页。


    首页是一张三人合照,容貌清俊的年轻男人站在一个貌美的女人身后,手搭着椅背,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婴儿,脸上荡漾着笑,两人的眉眼都和温胜寒有相似之处。


    “这是你父母吗?”她问。


    “嗯。”温胜寒应了一声,表情有些淡,主动伸手翻过了这一页。


    后面好几页都是日常,婴儿逐渐长成小男孩,大多数照片都是抓拍的,有些是在练字,有些是在运动,甚至还有骑马和练习击剑的照片……能看得出来,他那时候的生活真的很幸福很快乐。


    她的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照片上小男孩的笑脸,心里有些恍然:原来他也会露出这样的笑。


    再往后翻,就几乎没有三人的合照了,小男孩的身形不断拔高,脸上褪去婴儿肥,眉眼轮廓越发接近现在的模样,脸上的表情也越发冷淡。


    顾蜻游想起了他之前说的那个一家三口的故事,心里一阵心疼。


    其实当时她就知道,他说的是他自己的故事。


    一本相册在不知不觉中翻完了,温胜寒静静地抱着她,没有说话。


    沉默了好一会儿,顾蜻游清了清嗓子,道:“温胜寒,你……现在还会为那些事感到难过吗?”


    温胜寒微微一怔,随后哑声道:“偶尔会吧,但是这两年,已经不怎么去想过去的那些事了。”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目光变得柔和:“因为我觉得,人的一生实在是太过短暂了,与其沉湎于过去,不如珍惜眼下的生活。”


    顾蜻游抬头对上他的眼睛,问道:“那你觉得,现在的生活幸福吗?”


    “幸福,”他回答得没有任何犹豫,浅棕色的眸子有些深沉,他低头亲了亲她的嘴角,补充道:“因为你在我身边。”


    顾蜻游脸上一烫,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了眼。


    他轻笑了一声,抬手合上了那本相册,露出了下面被压着的另一本相册。


    复古绿的封皮,她见过的。


    心跳漏了一拍,她忍不住抬头看他。


    温胜寒目光坦然,触及她的目光,主动问道:“你要看吗?”


    顾蜻游抿了一下唇:“其实……我看过。在四年前。”


    温胜寒微微一怔。


    顾蜻游小声道:“很抱歉,那天遇到苏蔓茜,她和我说了很多诱导性的话,我没忍住,回来翻了相册。”


    温胜寒想起来了,两人刚和好的时候,顾蜻游说过,苏蔓茜告诉她自己只是把她当做替代品。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轻叹道:“蜻游,你真的觉得,自己和小禾长得很像吗?”


    顾蜻游沉默了。


    她伸手抽出那本相册,缓缓打开。


    一张清纯的脸映入眼帘。


    平心而论,其实她和她在容貌上长得并不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照片的第一个瞬间,她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这也是她当时瞬间就崩溃的原因。


    温胜寒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张照片,轻声道:“如果真的要说相似之处,那大概就是,你们身上的气质很像。”


    看向人时,眼神都是怯懦而倔强的,与人相处时总是小心翼翼,看起来随时都会被生活打倒,实际上又意外地十分坚强。


    顾蜻游一怔。


    温胜寒低头,深深看入她的眼睛,认真道:“或许,你愿意听我说说小禾的事情吗?”


    第122章 第122章“我可不想酒后乱性。……


    第122章


    顾蜻游有些惊讶他会主动提起这件事。


    那天在安宁寺,和方主持交谈过后,她自己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


    刚认识温胜寒的那几年,他的不快乐肉眼可见,特别是在一些合家团聚的特殊节日。


    她好奇,但到底还是尊重他的隐私,没有过多地去窥探。


    谁都有不愿意提及的过去。


    她的睫毛颤了颤,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问:“你……愿意和我说?”


    温胜寒没有回答,伸手与她十指紧扣,只道:“我和你再说一个故事吧。”


    还是艺术家和负心汉的故事。


    艺术家其实早就已经知道,丈夫在婚姻中的游移,但是她不愿意承认。


    这是一段通过反抗父母得来的婚姻,她没有回头路,也不愿意承认是自己选错了人。


    直到儿子戳破了美满婚姻的假象,告诉她丈夫出轨了她的好朋友。


    她将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在儿子身上,责怪他乱说话,还要将他赶出门。可另一边,面对丈夫时,她浑身解数,企图挽回丈夫的心,可当她发现无论怎么做,丈夫的注意力都不再放在她身上时,她崩溃了,两人开始频繁地争吵,丈夫也对她越发冷淡,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


    她变得神经质,生活中很细微的变化都会引起她强烈的情绪波动,然后作用在儿子身上。可当时并没有人觉得她是生病了,只觉得她对自己的孩子,有些过于苛责了。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小女孩上门,说要给女孩认亲。


    看着那张和自己儿子有几分相似的脸,艺术家彻底崩溃了,她差点当场就掐死了自己的儿子。


    温胜寒就是在这种场景下第一次见到钟禾的。


    她怯生生地躲在那个妖艳的年轻女人身后,一脸惊恐地看着他的母亲拼命地掐着他的脖子。


    他满脸憋得通红,窒息催生了幻觉,他觉得那对母女是来勾魂的无常。


    所以,一开始,他对钟禾是抱着恨意的,恨她的出现,激化了母亲的病态,也恨她看到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


    钟禾的母亲大概率是想利用她捞上一笔钱,但没想到温父根本不认账,于是离开温宅后,转头就把她一个人丢下,走了。


    六岁的小姑娘,什么都不懂,被独自留在陌生的环境,害怕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温胜寒的祖母心善,将温母送去别的地方养病后,就把钟禾留在了温宅。


    不冷不热地养着。


    温胜寒是觉得恶心的,他恶心她的存在。明明同在一个屋檐下,他却对她视而不见。


    无视她叫他哥哥,无视她讨好的举动,无视她整个人的存在。


    可即便如此,每次温胜寒看完温母,带着一身伤回到家的时候,会主动关心他的,也只有小小的钟禾。


    祖母常年在国外居住,安顿好家里的一切后,就回到了国外。温父偶尔回来,对他也动则打骂。


    诺大的温宅,除了陈伯,就只剩下他和钟禾。


    钟禾是个敏感的小孩,每次都能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即使一次次地被冷眼相待,还是会主动地去靠近他。


    少年时期的温胜寒,


    失去父母的关怀,他唯一感受到的、微薄的亲情,是钟禾给予的。


    同样的,被抛弃的钟禾,温胜寒也是她唯一的依靠。


    共同生活了三年,两人的关系逐渐缓和,虽然比不上寻常兄妹那般亲密无间,也比从前好上许多。


    一切在温胜寒十五岁那年戛然而止。


    温母纵火自杀,同年钟禾的生母再次找上门,把钟禾带走了,从此杳无音信。


    两年后,温胜寒抛下国内的一切,出国读大学,直到温父去世,不得不回来继承家业。


    于此同时,他收到了钟禾的死讯。


    顾蜻游的心脏猛地收缩,她抓紧了温胜寒的手,又些不确定地重复:“死讯?”


    温胜寒垂着眼帘,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


    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轻轻地应了一声。


    “她是自杀的……警察通过她的遗物找到了我。”他顿了顿,补充道:“那本相册。”


    顾蜻游一怔。


    温胜寒抬手盖住眼睛:“她妈妈是个夜场招待,身边的人鱼龙混杂。把小禾接走后不久,她就生了重病。小禾急着救她,被她身边的狐朋狗友蒙骗,沾上了毒。品……那时候,她才十六岁。”


    “那些畜生,把她当做货物一样送给一个毒贩,被关了六个月,逃一次抓一次,警察和我说,她身上全是各种伤……”


    顾蜻游的喉咙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阵窒息,她只想伸手抱他:“温胜寒……”


    “她求救过,向我。五百多条短信,全部都是,哥哥救救我。”他用力闭了闭眼,回忆起那些字句,连呼吸都带着痛意:“可是,那个手机号,我早就不用了。”


    他没有收到。


    她该有多绝望啊。


    光是听着,顾蜻游就觉得窒息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她靠上去亲他:“温胜寒,别说了……”


    她听见他说道:“蜻游,我没办法原谅自己。”


    心脏像是被细线缠绕,每跳动一次,都会带来清晰的痛感。顾蜻游突然就想起了许多以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譬如刚认识的时候,他习惯于用短信联系,譬如他明明不喜欢甜食,但每年都会让韶姨准备很多甜粽子……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她突然就明白过来,他为什么后来会突然愿意资助她。


    大概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让他想起了像货物一样被人送出去的钟禾。


    他害怕她也会走上绝路,会重蹈钟禾的覆辙。


    “温胜寒……”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叫他的名字。


    温胜寒突然伸手盖住了她的双眼,掐着她的腰,半压在书桌的边缘,低头咬住了她的嘴唇。


    视野受限,她感受到有温热的液体落在自己脸上,辗转没入两人交缠的唇齿,一片咸涩。


    心脏是酸胀的,她终于得到了完整的、毫无保留的温胜寒,但是心里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大概心意是相通的,她因他的痛苦而痛苦。


    也是此时此刻,她才终于明白了,他没有把她当做钟禾的替身的真正含义。


    因为他从前和她相处的每一刻,想起来的都不是和钟禾相处时的美好,而是他没能救她的愧疚和遗憾。


    他是带着赎罪的心态的。


    所以同样的,他才会那么害怕自己会伤害她。


    因为他真的没有更多的东西可以失去了。


    纠缠到最后,温胜寒把头埋进她的颈窝处,静静的抱着她,以此平复过快的心跳。


    “温胜寒,”顾蜻游用脸蹭了蹭他肩膀,小声说道:“清明节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看看小禾吧?”


    环在腰上的手臂收紧,良久,温胜寒应了一声,语气带着潮意:“好。”


    *


    两人洗了一把脸后才敢下楼。


    晚饭已经做好了,客厅里弥漫着一阵饭菜的香气,韶姨将最后一碟青菜放在桌面上,招呼两人赶紧去洗手。


    顾蜻游坐下后,夸张地“哇”了一声:“韶姨,您好厉害啊!怎么做了那么多菜!”


    说完后,她夹了一块糖醋排骨送入口中,还没咽下去,就立刻口齿不清地捧场:“太好吃了!”


    韶姨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连忙又给她夹了几块排骨:“喜欢就好,多吃点。”


    气氛其乐融融,久违的笑声充斥着饭厅,顾蜻游一边吃饭一边和两位老人说自己留学时的经历,逗得韶姨笑得眼泪都冒出来了。


    讲到兴上时,陈伯兴致勃勃地开了一瓶樱桃酒,正要给顾蜻游倒上,被温胜寒严厉制止了。


    顾蜻游眼巴巴地看着陈伯把酒收好,无声用眼神谴责温胜寒。


    温胜寒无奈,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靠过去和她咬耳朵:“不记得之前的事了吗?怎么还敢喝酒?”


    顾蜻游知道他说的是自己上次喝酒喝断片后,抱着他又啃又咬又哭的事,但还是小声抗议:“在家里,不怕啊。”


    温胜寒叹了口气:“我可不想酒后乱性。”


    顾蜻游的脸瞬间红了,在桌底下狠狠踢了他一脚。


    温胜寒闷哼了一声,在韶姨看过来之前,若无其事地坐直了身子。


    饭后,顾蜻游本想帮忙收拾碗筷,被韶姨和陈伯联手赶出了厨房,怀里还被塞了一盘洗好的葡萄。


    顾蜻游只好抱着果盘回客厅里找温胜寒。


    电视开着,正播放着春晚,温胜寒长腿交叠坐在黑色真皮沙发上,手里拿着平板查阅邮件。


    屋里开着暖气的缘故,他只穿了一件米白色的居家服,领口有些宽,平直的锁骨若隐若现,从上往下看,还能看到肌肉模糊的轮廓。


    顾蜻游若无其事地在他旁边坐下,瞄了一眼厨房那边的动静后,摘了一颗葡萄送到温胜寒嘴边。


    温胜寒从善如流地吃了进去,只是在她退出之前,轻轻咬住了她的一节手指。


    顾蜻游瞪他,无声问他:你干嘛?


    温胜寒笑了,松了口,抓着她的手亲了亲手指,然后凑到她耳边道:“你怕什么?”


    “韶姨和陈伯不知道我们的关系。”顾蜻游抿了抿唇:“应该会接受不了吧?”


    虽然她刚到温家的时候,两位老人误会过他们的关系,但是后面她否认之后,他们便真的把她当做温胜寒的妹妹对待。


    温胜寒微微眯了一下眸子:“为什么会接受不了?”


    他凑近她,逼问:“你不打算和他们说?”


    顾蜻游脸色为难:“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总觉得……怪怪的,很怕他们会有别的想法。”


    温胜寒不说话,身子往后靠,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我不管,”顾蜻游压低声音:“在这里,我们要保持距离。”


    第123章 第123章“你不想吗?”……


    第123章


    温胜寒闻言闷闷地笑了一声。


    他看着她,眸光意味不明,但嘴上还是应了:“嗯,好的。”


    顾蜻游从中听出了些别的意味。


    这时,温胜寒把平板往沙发上一丢,侧头问她:“想出去走走吗?”


    顾蜻游又飞快地朝厨房那边看了一眼,反问:“去哪?”


    “随意。”他回答:“只是简单出去走走。”


    既然在家里那么拘谨,那就换个地方好了。


    “好啊,”顾蜻游把果盘放在茶几上:“我去拿外套。”


    五分钟后,两个人在玄关处碰面,温胜寒穿了他的羊绒大衣,裹着月白色的围巾,看着就十分暖和。


    他看到她身上的线粒绒外套,目光微顿:“要不再穿点?晚上外面冷。”


    顾蜻游摇头:“我感觉还好。”


    “别感冒了。”


    “你好啰嗦哦。”


    好的,这句话成功让温胜寒闭上了嘴。


    门在背后关上。


    前脚刚跨出大门,两人的手就自动牵了起来,顾蜻游忍不住发笑,小声说道:“温胜寒,你觉不觉得,这样好像偷情哦。”


    温胜寒被这两个字激得额角一抽,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把她的手也揣进口袋,不轻不重地说道:“乱说什么。”


    顾蜻游轻笑了几声。


    两人漫无目的地往外走,不知不觉中,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招牌。


    顾蜻游纳罕:“没想到这店还开着。”


    温胜寒看到那个花花绿绿的招牌,立刻就想起来了,她刚到温家那一年,除夕那天夜里,他们两人也是这样走出来买烟花的。


    相似的场景,叫人一阵恍惚,只是心境较之从前,已经大不相同。


    巴掌大的店面里挤满了小孩子,像一群小鸟,叽叽喳喳围着老板买烟花,热闹得很。


    于是温胜寒垂眸问顾蜻游:“你想买吗?”


    顾蜻游点点头,眼眸微弯。


    他们走进铺子时,那群小孩已经选好了,每个人怀里都抱了一大束五颜六色的烟花,还不等他们的父母付钱,就像一阵风一样往外跑。


    一旁的父母只能抻着脖子喊:“小心点,别跑!”


    店里一下子清净了不少,顾蜻游转头再看向烟花时,愣住了。


    “温胜寒,怎么办,我们好像又来晚了呢。”


    温胜寒的眸子荡漾出几分笑意,他伸手拿起一小束仙女棒看了看,问她:“那你还想放吗?要不要去别的地方看看。”


    “就这些吧。”顾蜻游道。


    左右只是图个消遣。


    于是温胜寒掏手机把剩下的仙女棒都买了,两人移步去了江边。


    江边的温度似乎更低,寒风迎面袭来,吹得顾蜻游直抽气。


    她缩着脖子,十分后悔没有


    带围巾,念头刚起,一条还带着余温的围巾就落在了她颈间。


    温胜寒的围巾有点长,在她脖子绕三圈才不至于掉落,帮她系好围巾后,他把她拉到下风口,用身体帮她挡去袭来的冷风,低头问:“还冷吗?”


    顾蜻游摇摇头,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她几乎半张脸都隐没在围巾里,只剩下一双亮晶晶的眼,像一只埋在雪球里的兔子。


    温胜寒也忍不住笑了笑。


    江边的人比想象中要多,但大多数都是大人带着小孩来放烟花。两人找了一处空白的沙地,围在一起点燃仙女棒。


    风有些大,尝试了好几次才成功。


    顾蜻游已经很久没有玩过这种“少女心”的东西了,金砂般的火星骤然溅开时,她小小地惊呼了一声,手一抖,正要掉落,温胜寒稳稳地握住了她的手。


    头顶上传来他的轻笑:“怕什么?”


    “怕溅到你的衣服,”顾蜻游飞快地说道:“可贵了,我赔不起。”


    温胜寒又笑了一声,懒声道:“不用赔,亲一下就行。”


    他温厚的手掌就这样握着她的手,顾蜻游原本被冻得发僵的手指重新暖和起来。


    顾蜻游看了一眼他脸上的笑容,像极了冰山融化,她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一根仙女棒很快就燃尽,温胜寒抽了一支新的点燃,递给她。


    顾蜻游道了声谢,接过的间隙,飞快地踮起脚在他脸侧印下一吻。


    温胜寒抬了抬眉毛,看她。


    顾蜻游将仙女棒递到跟前,笑,眼睛被烟花点亮:“先预支一下,以防万一。”


    温胜寒眸光沉了沉,没有说什么。


    只是再一次把新的烟花递给她时,等不及她收回手,反手抓住她的手腕,猛地把她拉近。


    另一只手扶在她脑后,就隔着烟花,他低头吻了下去。


    顾蜻游的呼吸一滞,随后理智就淹没在他温柔的唇齿中。


    这个吻强势又温柔,很快她就被亲得头脑发昏,手上的烟花掉落在地上,静悄悄地湮灭了。


    身后,一束巨大的烟花腾升而起,“砰”的一声在半空炸裂开来。


    可此时此刻,她听到的,却只有彼此的心跳声。


    *


    返程时已经九点。


    烟花买得太多了,两人在寒风中烧了半个多小时都没烧完,最后干脆把剩下的烟花送给周围的小孩,顾蜻游收获了一大片“谢谢美女姐姐”。


    回去的路上,顾蜻游恨不得把自己挂在温胜寒身上,夜色越晚,温度越低,她迫切地需要热源。


    温胜寒几乎是把她半抱在怀里走路,边帮她暖和冻僵的手边叹气,语气带了点责怪:“早知道出门前把你拎上楼换衣服。明天感冒了怎么办。”


    顾蜻游哼哼唧唧。


    一走进院子,顾蜻游立刻就撒开他的手,往大门跑去。


    两个老人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韶姨见她回来,立刻笑着招呼道:“阿妹,快来吃汤圆。刚出锅的,热乎着呢!”


    “来了来了。”顾蜻游三两下蹬掉鞋子,快步走过去。


    温胜寒跟在她后面,不紧不慢的进门,换鞋。


    两只小皮靴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温胜寒看了眼已经坐下吃得一脸满足的某人,垂下眸子,弯腰把靴子拎起来放进鞋柜。


    一碗汤圆下肚,全身都变得暖意洋洋,顾蜻游打了个哈欠,婉拒了韶姨一起看春晚的邀请,头也不回地上楼洗漱去了。


    温胜寒胃口不佳,才吃了两个便放了碗,他看了一眼顾蜻游的背影,走到沙发那边拿起平板,慢悠悠地上楼。


    小气鬼已经躲回房间了。


    洗过澡吹干头发,温胜寒开了床头的阅读灯,半靠在床头,拿起平板点开邮件。


    几分钟过去,视线还停留在最开始那两行,他丢开平板,拿起旁边的手机点开微信,给置顶的账号发了一条信息。


    【Wen:睡了?】


    十分钟分钟过去,没有回复。


    温胜寒有些头疼了,又觉得有些好笑。


    真的经不住说啊。


    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找她,房门被轻叩了两下。


    他掀开被子下床,去开门。


    门一开,就被满怀馨香撞了满怀。


    女孩儿穿了一件毛茸茸的珊瑚绒睡衣,身上带着刚沐浴完的热气,像只暗夜来访的小精灵。


    小精灵手脚并用地跳到了他的身上,像藤蔓一样缠上他的腰和脖子。


    温胜寒下意识地用手托住她,轻笑出声:“不生气了?”


    小气鬼哼哼两声,催促道:“快关上门。”


    温胜寒空出一只手关了门,抱着她走向床,把她放下。


    双手撑在她身侧,他俯身看她,笑道:“不是说在这里要保持距离?怎么还跑过来。”


    这会倒是不怕被看到了。


    顾蜻游的手还搭在他脖子上,撇了撇嘴,反问:“怎么,你不欢迎?”


    温胜寒低头咬住她的嘴唇,给了她一个将近窒息的吻。


    顾蜻游觉得后背窜起一阵电流,腰瞬间就酥软了,仿佛血液里也带着游动的电子。


    她收紧胳膊,往后仰倒,温胜寒猝不及防地被她带到床上,只来得及用手肘一撑。


    他离开她的唇,正想说些什么,手往下滑,想拢一拢她松开的睡衣外套,却冷不丁地触到满手温软滑腻的肌肤。


    他低头一看,呼吸一滞。


    这才发现毛茸茸的睡衣外套下,是一件熟悉的吊带睡衣。


    视觉的冲击有点大,足以瞬间引起反应。


    温胜寒微微眯了一下眼:“你……”


    顾蜻游没有说话,有些笨拙地仰头亲了亲他的唇角,脸颊红扑扑的,小声地叫了他一声:“温胜寒。”


    他懂她的意思。


    温胜寒没有说话,伸手拢上了她的衣服,一手撑在床上,想把她拉起身。


    女孩儿的眼神从疑惑逐渐变幻成委屈,她手抱着他的脖子不放,细长的双腿缠上他的腰,手脚并用地扒在他身上。


    温胜寒腰胯往后退了退,眸色染上无奈:“蜻游……”


    “为什么不可以?”她反问,带着委屈和埋怨。


    温胜寒叹了一口气,伸手拽了拽她的手臂,语气轻软,带着哄的意味:“我们谈一谈。”


    他的表情太过认真,女孩儿唇角微撇,不情不愿地松了手。


    温胜寒把她从床上拉起来,扶着她的腰坐直,伸手拢好她的衣服,然后在她旁边坐下。


    他看着她眸子道:“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会这么着急?”


    这个问题问得让人难为情,说得好像她是什么随便的人一样,如果十八岁的时候听到这句话,她估计会羞愤而去。


    可二十三岁的顾蜻游明白,他会这么问,是真的想了解她的想法。


    的确,满打满算,他们在一起才不过两个月。


    顾蜻游承认,她的确有些着急。他们两个错过了很久,好不容易才在一起,因为这种失而复得的心态,她总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更多,就像个饿了很久的乞丐,突然得到满盘佳肴时,不会去仔细品尝好不好吃,只会想着囫囵地吞下去,快点填饱肚子。


    生怕慢了一步,又会什么都抓不住。


    顾蜻游垂眸,鸦羽般的眼睫颤了颤,不回答,只是反问:“你不想吗?”


    委屈,掩不住的委屈。


    “我想,”温胜寒缓缓地说道:“从你重新回到我身边的那一刻起,我就想了。”


    顾蜻游讶然抬眸。


    他棕色的眸子一错不错地看着她,伸手抓住她的手往下。


    她感受到了他的赤热。掌心之下的形状和温度,都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其实他也很想。


    温胜寒眸色认真,轻声道:“可是蜻游,我不想你以后回头想起时,觉得我们两个之间只有这件事。”


    他想带给她更多回忆。


    顾蜻游眸光流转,心口发热:“温胜寒…


    …”


    她没往下说,只是靠过去,重新贴上他的唇。


    温胜寒接住她,手沿着脊背弧线上滑,扶在她脖子后,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仰倒在床上,嘴上咬着对方的力度都很大,唇瓣都隐隐发麻,温胜寒用力地抱着她,力度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顾蜻游的手往下游走,不太熟练地去拉他裤头上的绳子,偏偏这种生疏才最勾人,很快耳边就传来他难耐的闷哼,温胜寒离开她的唇,侧头含住了她的耳垂,舔舐。


    有些痒,但意外地有感觉,很快她就软成了一滩水。


    温胜寒没放过她,一路逡巡着往下。


    他摘了眼镜,目光牢牢地锁在她脸上,眸中袒露欲望,满眼都是她,那眼神直白得令她有些害羞。


    他的触碰像是带了魔力,只是简单地抚过,就能轻易地引起她强烈的反应。


    那件毛茸茸的外套已经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幸亏开了暖气,房间里的温度不至于太冷。


    温热的吻还在往下,温胜寒低头,臣服于她膝下。


    顾蜻游忍不住惊呼了一声,想要阻止,没有成功,徒劳地伸手去抓他的头发。


    “温胜寒……”


    他没有回答,服务得很细致。


    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和那天在浴室里的感受完全不一样。


    顾蜻游觉得自己的理智在失控的边缘游走。


    脑中一阵空白,她的脚跟蹭着床单,拼命地咬着下唇。


    溺水一样的感觉,又像是在乘坐漂流,被浪头颠簸着送上顶峰。


    顾蜻游像是重新获得氧气的鱼,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温胜寒在她身边重新躺下,她立刻蜷缩成一团,埋进他怀里。


    头顶上传来一声闷笑。


    主动的是她,害羞的还是她。


    等待呼吸平稳,温胜寒的声音在上面传来:“困不困?”


    顾蜻游的鼻腔里发出闷闷的一声:“有点。”


    他刚想开口劝她睡觉,顾蜻游突然间又道:“温胜寒,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幼稚?”


    温胜寒神色稍顿,他没回答“是”或“不是”,只是反问:“是什么让你觉得,一定要在我面前变得成熟?”


    “因为我不想让你觉得是在向下兼容。”


    “可是爱人之间,本来就是需要相互包容的。”他看着她道:“你同样也在包容我。”


    顾蜻游抬起头看他:“哪有?”


    温胜寒的眸光很轻柔,他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我比你年长,很多时候,总会下意识地从自己的经验出发去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自以为是对你好,却往往会在不经意间忽略你的感受,导致你难过。”


    他永远忘不了看到那份病历时产生的感受。


    他真的错得离谱。


    顾蜻游一怔。


    温胜寒叹了一口气,他低头抵上她的额头,呼吸打在她脸上:“蜻游,我以后会学着对你坦诚一点,多听听你的想法。”


    他们经历了太多才走到现在,已经经受不起再多的波折。


    顾蜻游心头情绪涌动:“好。”


    十二点,楼下的英式吊钟响起,窗外烟花接连砰砰炸裂,时间正式踏入新一年。


    温胜寒低下头去吻她,埋首在她耳边轻声道:“新年快乐,蜻游。”


    “新年快乐,”顾蜻游用力地抱着他的脖子:“还有,我爱你,温胜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