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米文学 > 穿越快穿 > 一篇人外主攻单元文 > 10、柳姨(10)
    反正电脑搬到哪打字都一样,唐砚青开始赖在客栈里写论文。


    磨蹭两天只写出个标题,《城市化进程中狐仙信仰的韧性研究》。


    拖一拖也不要紧,反正世界上所有的论文,都会在截止日期到来之前自动完成。


    更何况……实在不行,还能采访一下狐仙娘娘本人。


    从家里带来的几本医书,倒是翻来覆去地看。


    万一呢,万一书上真有治好柳烬的方法。


    好在日日天晴,柳烬没有再发病。


    午后,连阳光也慵懒。风扇吹出温和的白噪音。


    唐砚青从书房的窗户望出去,柳烬坐在二楼的走廊上,垂着头,在涂指甲油。


    风吹起她堇色旗袍的下摆,一两簇鲜活的紫藤刺绣,沿着大腿上的开衩垂下,也在风中招展,似有幽香。


    唐砚青扣上电脑,起身要走。


    “师姐,你要去哪里呀?”


    陆小葵正在整理她们四处采访带回来的录音,摘掉一边耳机,抬头问她。


    唐砚青伸个懒腰。


    “走动一下,腰疼。”


    她绕过树影上了楼,一屁股坐到柳烬对面的藤椅上,抽走柳烬指间的甲油刷。


    “我帮你涂。”


    “阿青……”


    柳烬蜷起指尖想躲,却被唐砚青捉住双手,按在自己膝盖上。


    “别动。”


    女人十指纤细,柔若无骨,像白玉雕成的兰草。


    唐砚青将刷子蘸满朱红的黏稠液体,沿着指甲的纹理缓缓移动,覆住透明的角化皮层。


    从五岁半发现自己很讨厌玩过家家开始,唐砚青就再也没有碰过包括指甲油在内的任何化妆品。


    但她尽最大努力,涂得一丝不苟,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出错。


    风吹来一绺碎发,挡住她的眼睛。


    她刚要皱眉,额上一软——


    柳烬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替她拨走了恼人的发丝。


    等她终于涂完,柳烬收回手指,检查起她一时兴起的胡闹成果。


    唐砚青竟然有些紧张,仔细观察着柳烬的表情,像在等老师公布考试分数。


    “涂得真好,”柳烬用世界上最温柔的声音说,唇角柔软上扬,“你总是什么事都做得很好。”


    从没有人这样夸奖过她。


    她书读得不够好,脾气不够好,考上的学校也不够好。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你什么事都做得好。


    她心脏最深最软弱的地方,忽然填满汹涌温暖的洋流。


    唐砚青拉着柳烬的手腕,匆匆走向一间空置的客房。


    球鞋和高跟鞋,脚步声错落交叠。


    “阿青,怎么……”


    柳烬话还没问完,唐砚青已经反手锁了门,将她压在门上,低头吻过去。


    唇峰的触感一闪而逝。


    柳烬推开唐砚青的肩膀,叫停这个突如其来的吻。


    “阿青,别闹了,一会儿……”


    唐砚青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吓唬柳烬:“指甲油还没干呢,你再乱动,会蹭花了。”


    柳烬一慌,就真的松开了手,任她处置。


    ……她固然是个不安好心的骗子,但法力无边万人敬仰的狐仙娘娘,总是这样轻易上她的当,难道就一点错也没有吗。


    唐砚青搂着女人的腰和背,开始慢慢吻个仔细。


    柳烬的嘴唇丰润而饱满,咬起来像两块拌了桂花蜜的糯米糕,又甜又软,酥麻入骨。


    唐砚青一寸寸抚摸着手边的绸缎,将紫藤花揉作一团,花茎都被折出皱褶。


    花朵染了她掌心的热,像和她一起坠入夏天。


    窗外,庭院正在晴日中暴雨。


    树木和土壤都湿透,雨水漫过石阶,将青砖也没入水影,像要画出一汪小小的湖。


    “阿烬,你的尾巴在哪里,我怎么没有摸到?”唐砚青咬着柳烬的耳垂问。


    柳烬根本说不了话,只是将脑袋埋在她肩窝里,一个劲地摇头。


    这里的家具实在太老太旧了。她们接吻的时候靠在那些古老的木头上,整个屋子都在吱吱呀呀地响。


    呼吸烫得像蒸腾的火山。


    而她们都在烈焰里沉沦。


    “小姐,小姐?”


    顾婆婆在走廊上找人,好几次从客房外经过,仅有一门之隔。她们甚至能感觉到地板在脚下震动。


    “阿青,快放手……”柳烬喘息着哀求。


    “嘘,小心被她听到。”


    唐砚青靠近柳烬耳边低语,却转头又堵上她的嘴,吻得更深。


    十指交扣,鲜红的指甲搭在唐砚青的手背上,娇艳欲滴。


    她的生命只是一片枯燥的空地,只有在柳烬身边,才会莺飞草长,枯树生春。


    等唐砚青总算想起下楼写论文,柳烬却又在楼梯的转角追上她,递给她一个小小的物件。


    唐砚青低头去看,是一只香囊,雪色的底子,绣满澄黄桂花。


    和柳烬身上的香气一样。


    “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一定随身带着。”柳烬说。


    柳烬上一次给她礼物,还是唐砚青考上大学时送的那只腕表。很老派的礼物,但唐砚青十分珍惜,从来都舍不得戴。


    她将香囊攥入手心,又贴过去,往柳烬唇上一啄。“好。”


    柳烬脸颊滚烫,轻轻掐一把她的胳膊,将方才被她揉落的发丝重新理到耳后。


    “……别闹了,赶紧下去。”


    日子本该这样甜腻又从容过下去。


    懒懒散散地写论文,等柳烬送来茶水,点心,绿豆汤,从清晨到日暮,如此重复。


    一有机会,唐砚青就溜到柳烬身边,在客栈的每一个角落吻她,肆意缠绵。


    她喜欢自己倒映在柳烬眼睛里的样子。


    像整个宇宙都被封存进温暖的琥珀。


    刚吃过午饭,唐砚青又说肚子饿,柳烬就真去厨房给她煮汤圆。她避开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客人,跟着钻进厨房。


    24岁的孩子,正是缠人的年纪。


    水在炉台上沸腾却无人照看,唐砚青忙着在旗袍衣领能遮住的皮肤上,留下一枚绯色的吻痕。


    若不是怕顾婆婆和陆小葵怀疑,唐砚青甚至连家都不想回。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她骑车时听的交响金属,全都换成了口水小甜歌。


    天气预报说未来七天的温度


    都很适合跟你散步


    我要陪你看每一场日落和日出


    请多多关照


    这是我的情书


    连满大街汽车排出的尾气,好像都隔着一层粉红色的滤镜。


    她欣然穿行。


    日子本该这样甜腻又从容过下去。


    直到那个上午。


    柳烬不在家,整座房子都变得沉闷。


    黑压压的云朵挤满天空,空气重得近乎凝固,在酝酿一场石破天惊的暴雨。


    “师姐,我发现了一件事情,必须要跟你说。”


    陆小葵阴着脸,把唐砚青领进她住的那间客房。


    “什么事情这么严肃,不会是录音笔烧了吧?”唐砚青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在信口打诨。


    “昨天你去上厕所的时候……我在书房里找到了这个。”


    陆小葵从桌上拿起一个信封,递给唐砚青,上面写着两个毛笔字——


    命契。


    这信封似乎有些年头了,字体古怪而尖锐,像把笔画硬凑在一起,有一种似字非字的奇异质感。


    “这是什么?”唐砚青问。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字。


    陆小葵眉头紧锁,一副无从开口的模样。“你自己拆开看吧。”


    信封没有封死,唐砚青掏出里头对折的厚纸。


    纸上写着几行小字,字体同样怪异,扭曲。


    读懂那些文字的一瞬间,唐砚青的头皮猛然发麻。


    触目惊心。


    自画押始,承契人可截取立契人余生阳寿,以换神通。


    立契人:唐济国言魏君


    承契人:柳烬


    立契日:公元2022年8月23日


    下方按着两个鲜红的指印,和一枚狐爪。


    唐砚青被震得说不出话。


    如果这张纸是真的,那么三年前,带走她父母性命的并非车祸……而是柳烬。


    “师姐,还有这个。”


    陆小葵捧出一只木盒,在她面前打开。


    盒子里井然有序,满满当当,收纳着上百个一模一样的信封。


    ——全都是柳烬签下的命契。


    她取人命无数,才换得通天神力,却被当做至善至仁的狐仙娘娘,世代称颂。


    唐砚青夺门而出。


    穿过院子的时候,暴雨的第一滴降水,正好砸在她的头顶。


    “阿青,你要去哪儿?”柳烬从门外进来,有些诧异地看她。“要下雨了。”


    唐砚青最后看了柳烬一眼,太复杂的情绪在心头翻涌。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和柳烬对质。


    也不知道如果柳烬向她解释……她到底会不会信。


    如果她吻过的手沾满了人血,那她算不算帮凶?


    唐砚青没有回答柳烬,快步逃出客栈。


    摩托车载着她扎进雨幕。


    大雨冲刷着她。


    她第一次意识到,夏天的雨原来这么冷,几乎要彻底带走她的体温,冻得她的胳膊都在打颤,却丝毫无法减轻胸口的疼。


    所有往事,在脑海中杂乱无章地回放。


    柳烬如何对她笑,如何叫她的名字,如何在她的亲吻中承欢。


    ……她如何捧着父母的骨灰罐,穿过一条好长好长的林荫路,走向静默的墓园。


    唐砚青跌跌撞撞地在小区停车场停好车,经过单元楼下的垃圾桶时,掏出了口袋里的香囊。


    香囊也湿透了,却还是执意在这被冷水淹没的天气里,散发出腻人的甜香。


    她在垃圾桶前站了五分钟,终于登上楼梯。


    有个人影站在楼道里,就在她家门口。


    她走得很近了才看清楚,是个鬓发斑白的老头,面孔有些眼熟——


    是那个住在烂尾楼小区的老人。


    “许大爷?你怎么在这儿?”唐砚青愕然问道。


    老人那双长着淡红胎记的手微微发抖,从口袋里一道掏出明晃晃的冷光。


    这又是怎么回事?


    唐砚青转身要逃,匕首已经刺入她的肩膀。


    她伸手去摸,温暖的血液,混进满身雨水,沿着她的肩胛向下淌落。


    她再迈开脚步,第二刀又捅了进来。


    “都怪那个妖怪,故意陷害我儿子!还骗了我这么多年……该死的妖怪,该死的狐狸……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刀刃一次次刺穿她的身体。


    唐砚青趴在地上,看着血红的液体在地板上蔓延,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疼。像有人打翻了很多瓶指甲油。


    她展开手掌,香囊躺在她的掌心里。


    桂花被血浸透,原来会变得这样浓艳,彻底失去素雅的清姿。


    ……早知道就扔掉了。


    唐砚青闭上眼睛,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