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把钱要回来了


    “支书媳妇,出来散步啊?”


    “支书媳妇坐这儿,唠会儿磕。”


    女人们做完了家务,出来三五成群的坐一起闲聊。今晚月色特别好,有些人手里还拿着针线活儿。比如纳鞋底这种,不需要特别明亮的光线。


    她走了一圈过来在人群中坐下,跟大家唠起了做鞋。大家跟她打招呼都是看李成林的面子,她以往多高傲啊。可没想到她居然真的坐下了,还说大家都懂的话题。


    顿时,大姑娘小媳妇,老的小的那可是说到了心坎上。一个个都在教她做鞋的诀窍。


    “她婶子,你做的时候来找我,我教你。”


    “谢谢。”


    跟大家唠家常,说着大家都懂的话题,一时间关系拉进的非常快。等李成林干完活出来找她,她已经跟大家打成了一片。


    “呵、你人缘不错嘛。”


    她傲娇的回:“那当然。”


    看着他们一家三口远去的背影,大家也起身准备回家。“之前都说支书结婚后两口子感情不好,我看纯属放屁。”


    “就是,明明就是蜜里调油。”


    那些熟悉的人没敢吭声,心道:原先真的很不好,他媳妇跟他吵架的时候,那话能气死人。看他跟看土卡拉一样。


    意晚不知道背后说什么,总之通过那两次,谁有不好听的也肯定不敢轻易出口。


    “我爸妈的信都寄出去好长时间了,怎么都没回信啊?”


    儿子玩累了他抱在怀里,“担心的话,我明儿给拍张电报?”


    “再等一天。”


    她在这边担忧,不知道父亲那坑有没有避开。父亲那边,说是等个下雨天去摔水坑,结果还没等下雨呢,他被安排了任务——晚上去看鱼塘。


    如果没有闺女那封信,他肯定什么都不想的就去了。可因为意晚那封信,他忽然也玄学了一把。


    “儿子,要不你跟我去一趟,我在边边上伸脚沾沾水。”


    “我陪你吧。”


    他们这接受再教育的身份,拒绝是肯定拒绝不了的。晚上林意琛陪着父亲去了鱼塘,父子俩准备的非常充分。鱼塘旁的小窝棚里,林父早早躺下休息。


    所以等人大喊救命的时候,是林意琛第一个冲了出去。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掉进鱼塘的人伸着手扑腾,他迅速的跑到距离近的位置,将手里的绳子想甩给对方。


    男人已经扑腾的距离岸边有些远,他试了几次都没成功。眼看男人要没力气淹死了,他爸从窝棚里跑到了他身边。


    “我来。”


    林父会游泳,不像他看着年纪轻轻实则北方长大根本不会这技能。眼看父亲带着绳子下了水,他在岸上紧紧的抓着另一头。


    因为准备充分,林父很快将人救了上来。他赶快去找了柴火生火,及时让父亲坐下烤干。


    原文里,林父孤身一人下水救人。对方却因为害怕将他死死搂住,距离岸上有些远,在水里折腾时间太长。当时觉得就是有些胸闷,为了不让家人担心就没说,后续发展成了胸膜炎。


    这回却是因为意晚的提醒,父子俩准备充足。一个下水一个岸上拉,拢共不到两分钟结束战斗。林父及时的烤了火暖了身,啥事没有。


    回家说起来,老父亲还感慨呢。“闺女说的还挺准,这也算是有水劫了吧。”


    老伴给他一碗热乎乎的姜汤。“还笑呢。要不是晚晚写信说这个,你俩也不会带那么充分。你一个人,后果不堪设想。”


    “嗯。”大大的喝口姜汤,救人的时候他就发现了,那人极端害怕,搂他搂的死紧。要不是儿子在岸上帮忙,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上来。


    “闺女是我的福星啊。”


    水劫过了,没几天又收到闺女寄来的枕套。用碎布缝制的枕套,十分富有美感。针脚细密还缝了荷叶边,非常的漂亮。


    “我天,真是晚晚做的啊?”老母亲爱不释手,喜欢的不得了。不舍得用,叠好放进了箱子里。


    意晚接到的信是大哥写的,告诉她父亲度过了水劫,下水救人了但没出任何事儿。她做的枕头收到了,妈妈不舍得用给收了起来。最后问她最近有没有跟二哥联系。


    虽然没再多说,可她一下子就想到了,枕套只有父母和二哥的,她忽略大哥了。不好意思的笑笑,没想到一贯沉稳的大哥,居然也会暗暗争风吃醋。


    将快要纳好的鞋底暂时放下,找出之前的


    碎布头,她再次开始做枕套。李成林晚上回来看到鞋底被放在了一旁,眉头微微皱起来。


    “怎么不做了?”


    她抬头笑到:“大哥、七拐八拐的说我偏心呢。给爸妈和二哥做了枕套,我把他给忘了。”


    他轻轻扯了扯嘴角,“所以做好枕套就该给我做了是吧?”


    意晚不可置信的抬头:“这话,怎么酸溜溜的?哎,你们多大了,居然还争这个。”


    李成林不看她,眼光四下乱瞟。“这怎么能是争呢。这它就是……”


    半天没下文,然后转身撤退。“我去做饭。”


    身后传来媳妇银铃一般的笑声,他脸颊有些红抬手揉了一把。还不是因为她以前从来没做过,不然他也不会丢脸了。


    “你想吃什么?”最近胃口不是太好,她倒是没怎么吐,可吃的明显少很多。


    “韭菜鸡蛋饺子。”


    有些人家院里或者花盆里种的韭菜,一出门没一阵他拿了一把回来。鸡蛋炒碎盛出,韭菜洗净切碎放了些食用油封住不出水。和晾凉的鸡蛋搅拌均匀,之前和好的面也饧好了。


    下剂子,擀片,放馅儿料,包到一起。当初在部队过年时聚餐,许多战士都说饺子好难,可他却是一上手就会,这有啥难的。


    晚饭他吃的很慢,等着他们娘儿俩不吃了剩下的他打扫。儿子吃了两个,磨磨唧唧的好像有话要说。


    “有话利索说,吞吞吐吐像什么男子汉。”


    卫卫咽下嘴里的饺子,“爸爸、我给爷爷奶奶送一碗好不好?”


    两口子被他的话语齐齐吸引了目光,李成林开口问:“谁教你的还是你自己想起来的?”


    他觉得不应该是后者,他爹他清楚,都说隔辈亲,可他爹对儿子们抱都没抱过,对孙子也只是口头夸赞炫耀,从来没含饴弄孙哄过孩子。他都不亲近孩子,孩子怎么可能知道要亲近他。


    “是、是我自己想的。”


    意晚望着儿子:“卫卫,说谎话的小孩鼻子要变长的哦。”


    小家伙下意识的摸摸自己鼻子,惊慌的神情很快松懈下来。还好,还好,鼻子没变长。可是,爸爸妈妈还在看着他。


    “要孝顺、”


    李成林忽然觉得,跟儿子谈论怎么对待长辈,不是特别合适。儿子还小,是非观念并不成熟。也许是听了什么关于孝顺的故事,所以生出了这样的心思。


    而他,是孩子的父亲。上行下效以身作则,这个道理他自然明白。跟父亲的关系无论如何,那是血脉相连养育他的爹,他也不可能跟自己亲爹怎么着,毕竟不是什么生死原则性的大事。


    可是,他回头看看媳妇。她自从进门就跟公婆关系交恶,不止一次发生过口角。如今搬出来是他坚持的,他说会护着她。如今又要孝顺父母,她该怎么想?


    “看我干什么?”意晚好笑。“那是你爹,不管好不好都是生养你的父母。我跟他们起口角生气,可我又没有让你跟他们断绝关系。”


    “那、我去送了。”


    “送呗。”


    他给老婆孩子留了足够吃的,然后端着碗出了屋。出门的时候很镇定,回来时也挺平静。


    “娘说以前的事儿过去就过去了,一家人不记仇。”


    她默默点点头,人家是亲儿子,孝顺父母是应该的。他的事儿他自己承担,她也没那么小肚鸡肠非得拦着不让。至亲至疏夫妻,未来还不知如何呢,她不会将这些事放心上。


    饺子不算多,给他父母送了后就没他的份儿了。他乐呵的给自己倒了碗白开水,就着冷硬的窝头吃了俩。


    自己愿意孝顺父母,但并未克扣妻儿,这做法意晚可以接受。和儿子吃了饭后收拾碗筷,依旧是他洗的。


    手里的枕套接连赶工很快做好,给父母写了信同时寄去了枕套。大哥说母亲舍不得用,她告诉妈妈自己如今会做的可多了,手艺很好也很麻利,让她放心用。


    东西是李成林到公社邮局给她寄出去的,这一趟走的时间有点儿长,等回来后看着好像有心事。他这人不至于一点点事儿都漏在外面,那就是想让她知道,打算跟她商量。


    果然,吃完饭他殷勤的给她烧了特别多的热水,放在一个大盆里让她洗澡用。等她洗完了又麻利的给儿子洗,将臭小子洗净塞被窝,出去倒了水收拾干净,回来这才开口。


    “老三要结婚了。对方要一百二十块的彩礼,爹说让咱们出一部分。爹娘年纪大了,我作为哥哥……”


    “出多少?”


    “三十。我到大队预支,我想办法找补。”


    他知道她手里有钱,但却没动那个脑筋。将自己的钱当作夫妻共同财产,哪怕他明明可以暗地里偷偷做这事儿,但他没有。而是跟她商量,哪怕其实很担心她发火跟他吵闹,却依旧没有隐瞒。


    “行。那你自己想办法,我手里的钱……”


    “你的你留着自己用。我跟你商量不是算计你的钱,老婆的钱都算计我成什么人了。”


    “嗯。”


    老婆同意了,他暗暗松口气。之前跟他父母闹那么凶,他其实心里是打鼓的。可不跟老婆商量,他觉得不对。夫妻一体,不能背着媳妇给父母钱。


    “那我预支到手后你去一趟给行不行?”


    意晚回头有些不解:“为什么?”


    “让他们知道,这钱是经过你同意的。这是我们夫妻共同财产,得你同意我才能这么做。”


    哦,这下她明白了,想让他父母承她的情,以后更好相处。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如今他俩还是两口子,她去也没什么不可的。


    “要是你爹发火给我脸色看,我可扭头就走。”


    “行,我陪着你一起走。”


    有他这句话就行,他这人一贯说到做到不骗她的。他去大队预支钱,她陪着他一起。之前卫卫住院他就预支了,这回再预支,年底估计得倒欠不少。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日子过成这样是他无能。默默叹口气,想着做什么弄点儿钱回来。倒买倒卖一旦被发现别说他工作不保,可能党籍都得被撤。


    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首先得把日子过好。娶妻生子他这个男人得担负起一家人的生计。


    签字按手印,会计核对后将钱递到他手上。会计默默的瞅了他身旁的意晚一眼,心道支书实在是太惯着媳妇。让她上工去,一天咋也有三四分,年底不就平一些嘛。


    “那我先走了,有事到我父母那儿找我。”


    “行,路上慢点。”


    一家三口往李家去,路上意晚牵着儿子的手。那些话指定是有人教他的,或者是什么方法引导。根据书中所写,李家老太婆特别擅长这些手段,等晚上好好问问儿子。


    她不在意这三十块钱,原本就答应给老三娶媳妇他们出一些的。那是李成林父母,深浅他自己把握。同样的,该怎么跟他们相处,她心里也有一杆秤。夫妻之间在于磨合,她也不会一下子将事情做绝。凡事有个过程。


    他父母是偏心,但并不是虐待。最调皮的孩子挨打最多,这时期的常事。生养长大的父母,一起长大的兄弟,他想帮忙。她如果想阻拦会想办法,但只是三十块钱而已,她不在意。


    但她得防着老婆子精神控制卫卫,原文中的卫卫就是被奶奶各种精神打压,最后变成了那个模样。等李成林发现为时已晚,他停掉一切工作陪儿子,却没多少成效。


    见他们来了,婆婆和善的笑着迎上来。“哎呀,几天不见卫卫都长高了。”


    男孩乖乖的任由她摸自己发顶,轻轻的喊了声:“奶奶。”


    “哎呀,乖。奶奶的乖宝。走,奶奶给你拿好吃的。”


    这老婆子


    真的是能屈能伸,之前吵架还历历在目,却能很快就调整好,变成这副温柔又善良的样子。好像真的只是单纯的,一个爱护后辈的祖母。


    奥斯卡欠你一个小金人,意晚默默在心里吐槽。职场中也见过这种人,原来这是天赋,不是后天能学会的。比如她,一辈子可能都做不到。


    饼干,卫卫拿着乖巧道谢。意晚跟着婆婆进了屋子,将手中的钱递给公公。以为这就是来走个过场,谁知老头子居然撇开了脸没接。


    “爹,这是给三弟结婚的钱。”


    “我儿子的钱,为啥是你给我?”


    李成林暗道不好,果然他媳妇冷笑一声。“我知道您是文盲,但才知道您也是法盲。我和李成林是夫妻,他和我的所有收入都算夫妻共同财产,这钱是我们俩借来孝顺您的,让您给您儿子娶媳妇。您要是不要,我拿走就是。”


    说完她不顾老头子已经铁青的脸色,将三张大团结揣回了兜里。老头子手拿烟锅直哆嗦,自从这个儿媳妇进门,他这是第几次被顶撞了?


    “李成林,瞧瞧你娶的好媳妇。”


    一个老公公,他也不敢冒大不韪动手打儿媳,他这人还是要脸的。可是这儿媳是不是为什么不按常理出牌,她都不怕大队的人说她闲话,说她不孝顺老人?


    哦,她还真不怕。从进这个家门开始,她就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哪怕她是那样的家庭,一家子都被下放,她也随着知青下乡。可她就是敢这样,他将目光移到李成林脸上。


    他的好儿子,会给她收拾所有烂摊子。不管两口子吵成啥样,都依旧会护着她。就比如现在,看起了冲突,他已经上前一步隐隐挡在媳妇身前。


    “爹、您这是干什么啊?”


    瞧瞧、张嘴先数落他。就这样了,大队社员还说支书孝顺,他要是孝顺就该反手给那女人一个大逼斗。让她知道知道啥叫一家之主。


    “都说好的事儿,晚晚都拿来给您了,您收下不就行了嘛。干啥又生事端?”


    “李成林,你就这么护着你媳妇是不是?”


    “爹,咱们讲道理,这事儿我媳妇没错。夫妻共同财产,她一丝犹豫都没有就点头答应,拿钱给小叔子娶媳妇。您还要她怎么样?”


    “我、”李老汉没读过书,勉强认识几个字而已。他脾气暴躁,经常是以巴掌服人的。对媳妇对孩子都是不听话就动手。可现在,面对比他高大半个头的儿子,他是打不动,说更说不赢。


    “我不要了,你们都给我滚。”


    意晚拿着钱牵起孩子就走,卫卫好像被吓坏了,一路上都不敢说话。母子俩也不管身后李成林有没有出来,反正她是很快回了自己家。


    院里种的菜一颗颗的都漏了头,绿意盎然的一片让人心情疏朗。她深呼吸一口,庆幸搬出来自己住。结婚后跟婆家的摩擦不可避免,她有心理准备。享受家庭的美好温馨,她也做好了应对家庭琐事的准备。


    前世她工作十多年,那经验相当的丰富。可她没结过婚,大学毕业没多久父母双双车祸离世,对于家庭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还真是第一次经历。


    李老头什么时候都摆出一副家长的模样,跟她家民主的情况不同。李老太表明一套背后一套,那脸变的比川剧艺术都快。前一秒跟你吵的不可开交,后一秒就能跟你亲的好似生命相连。


    说句实在话,她有些不适应。之前在网上看过有人吐槽,说婆婆很会做戏,如今她体会到了。


    “妈妈、”卫卫拽着她衣角,小声开口喊。


    “怎么了儿子?”她蹲下跟儿子齐平,他似乎很纠结,也有些被吓到。


    “爷爷为什么这么凶?”妈妈没说话,他接着磕磕巴巴的开口。“奶奶跟徐奶奶说,以前有、两口子不孝顺、老人、后来他们被狼给咬死了。还、还被夜猫子给叼的骨头都不剩。爸爸不孝顺,娶了媳妇忘了娘。”


    孩子没哭出声,但是晶莹的泪珠滴滴滚落。她伸手将孩子搂住,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


    婆婆故意在他玩的地方出现,跟旁人说什么故事。让卫卫这个聪明又敏感的小孩听个一清二楚。


    “所以、你是因为担心爸爸妈妈被狼咬死?”


    孩子点头。“我问过雪姐姐,她说孝顺就是给长辈送吃的。”


    意晚恨的咬牙切齿,她就说,那个老婆子绝对比老头危害大。老头就是表面逞凶,但他已经老了。不用他养活也不怕他动手。可老婆子不一样,都分家了,她居然还能有办法对卫卫实行这种方法。


    她给孩子擦干眼泪,牵着他的手回家。母子俩洗了脸,对坐在炕上。给他脸蛋抹上雪花膏,迎着孩子懵懂疑问的眼眸,她开口解释。


    “你奶奶就是打着孝顺的旗号道德绑架。你听妈妈的,事情不是你奶说的那样。你爷奶今年才五十多,不到丧失生活能力的时候。所以分家的时候说好了,每年给一定的粮食孝顺。


    等以后他们老了不能动了,那么几个孩子轮流照顾。你爸爸是护着妻儿,可他没有不管父母。今天你看到了,就连你叔叔结婚,他也给拿了钱。对你爷奶他当儿子的孝敬,对你叔叔,他当哥哥的帮扶。他没有对不起李家任何人。”


    如果只是单纯的告诫孩子以后离奶奶远点儿,他毕竟还小不知道为什么,可能不会照做。所以她拿他当大人一样,能听懂多少看他自己。


    “我知道了。妈妈、”孩子不再哭了,大眼睛转转。“奶奶是不是想要你的所有钱?”


    呵,小傻瓜这会儿怎么聪明了,她歪头一笑点一下他的小鼻子。“听谁说的?”


    “秀花姐姐说咱家有好吃的,还能买东西,是二舅来了妈妈手里有钱。”


    “想要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为这钱你爷爷接受不了是妈妈给。儿媳妇给他钱他就得承儿媳妇的情义,他觉得咱家的钱都该是你爸的,咱们娘儿俩不花都省着给他们才好。”


    “不可以。”小家伙急眼了。“妈妈还怀着妹妹呢,要吃好的。”


    卫卫还小,但他心思敏感又聪明,大人说的话他老是竖着耳朵听,看现在这情况,这是都进了心里。这样的孩子最容易受人影响。


    “你啊、”她点点儿子的额头。“以后给妈妈记住,听到什么如果自己不太理解,就回来问爸爸妈妈。别自己瞎琢磨。你奶那心眼一百八十个,你以后离她远点儿。她说的话都是有目的的,想要算计咱们。”


    “好、我知道了。”


    卫卫拍拍自己的胸脯一脸后怕,自己老是喜欢听大人讲话,看来有些人的话还是不要听的好。


    幸好妈妈把钱拿回来了,没有被爷爷奶奶绑架。真是好险啊。


    儿子的话意晚原封不动的告诉了李成林,他听后良久的沉默,最后也没说什么。默默叹口气,不知道怎么想。


    她将从大队预支的三十块给他,要怎么做看他自己。只要他不强制要求她非得跟李家人如何,这事儿到此结束她不会再过问。


    如果他还想让她跟李家人处好关系,那么她得跟他好好谈谈。也许一场争吵无可避免,此时她深刻感受到了儿媳跟婆家关系的难办。婆家老想算计儿媳,而男人想要让媳妇跟他家人和睦,这事儿搞不好争吵都解决不了。


    实在不行,要不学原身的方法。多出几个钱的事儿,等过去这两年她带孩子走。


    她能理解他想要家庭和睦的想法,所以带着钱上了门。但接受不了在


    这种和睦中得她受委屈。如果他的和睦得她委屈来换,这关系绝要不得。


    “我得去市里参加一个会,三弟结婚我就不去了。你也别去,随便他们要说什么。”


    之前在李家跟父亲再次爆发争吵,出来后在隔壁家跟王大哥喝了两杯。他之前总是觉得家丑不可外扬,在外他自己不说不提,旁人也不敢说。但接连几次都被人看到了,他今儿就没刻意岔开。


    这一听不要紧,一听吓一跳。他这才知道他大嫂和他娘,在他不在的时候软硬兼施的挤兑他媳妇。有钱就来软的,暗示她花钱解决麻烦。没钱就挑刺,让她极端烦躁。在他家人那里受了委屈,所以一见他就发火。


    而且站在媳妇的角度,他们结婚除了他给她的钱票,他父母可是一分没出,婚礼也十分简陋。如今弟弟结婚,媳妇能不挑理已经十分大度给他面子,他傻乎乎的让媳妇来给钱,简直就是猪头三。媳妇没跟他闹,他这心虚的不行。刚才在外已经自己给了自己一巴掌。


    “对不起。都是我没处理好关系,让你受这么多委屈。”说着将兜里的钱掏出来给她。“大嫂的钱我要出来了,你留着自己用。娘那里……就当我孝顺他们了,以后我一定挣钱给你。行吗?”


    意晚回头:“你居然要出来了?”


    “为什么不要?你的钱凭什么给她,你又不欠她的。”


    她点点头默默的笑,接过钱后开心不已。老大媳妇这回该哭了吧。偷鸡不成蚀把米,帮着她干了活,最后钱也没落着。原本准备了一肚子争辩的话,没想到根本没用上。心里憋着的那股气一下子就卸了,人也轻松起来。


    “她带孩子的时候我娘和小麦都没少帮她,都是一家人互相帮忙的应该的,怎么可以要钱。要是跟我算这账,她得倒欠我。”


    老大没出息,这么些年还爱偷懒不勤快。家里要不是有他支撑,他们两口子怎么可能养活几个孩子,还不欠大队钱。


    她把钱塞他兜里:“那明天还回去吧,不然年底真的要倒欠大队钱了,你当支书的不嫌丢人。”


    他笑笑又推给她。“倒欠才好呢。谁不知道咱们出来一无所有。一年倒欠大队钱,那多正常。遇到这样冷漠的父母,也是咱俩倒霉。”


    她瞪大了眼睛,她不是不知道这些弯弯绕,下意识这么做是因为他之前其实还是挺爱面子的。没想到也能如此放下脸面,不为他父母粉饰太平。


    原本以为的争吵,就这么悄无声息泯灭与无形。他对家庭有责任感,这时期讲究长兄为父,帮助弟弟娶媳妇他觉得该出一份力。


    但却没有愚孝,被他父亲破坏他想修复关系的心后,彻底绝了再让媳妇主动上门的心思。她不知道他刚才在外已经自己给了自己一巴掌,此时面对她又愧疚又心疼。


    她将钱放进炕柜抽屉:“那作为咱们家生活费,你买什么就从这里拿。”


    “好,知道了。”


    钱不用给了,事情也摆平了、且不会落人口实。还从大嫂那里要回来二十多,够她们吃许多好吃的。她躺在炕上心情不错,温柔的在给儿子讲故事。


    今天选的是《狐狸和乌鸦》这个故事寓教于乐性及强,李卫国听的那是聚精会神。等妈妈讲完了他自己低头不吭声,一手抚摸着阿黄,小脑袋有时候还一点一点的。


    “妈妈,乌鸦在意外貌,在意旁人的夸奖,所以它上了狐狸的当对吗?”


    “嗯。花言巧语最惑人心,有时候看似没有关系的话语,其实暗藏着隐秘的联系。”


    她摸摸儿子的小脑瓜:“你还小,不太能分辨别人说的话是不是特意有心之言,但你要分清阵营。这个很好分辨,就是知道自己是哪一伙的。不利于自己这一伙的,那肯定就是不好的。”


    “哦。我知道了。大伯母欺负我们,奶奶之前暗地里还欺负我,她只喜欢大堂哥不喜欢我。跟我们不是一伙的。”


    当着李成林的面,她丝毫没隐藏。她就是防着李家人,防着他娘。小孩子虽说小,但他其实懂很多。尤其是她家这个,心思太敏感,这么小的孩子居然会注意大人说了什么。而且还会联系到自家身上。


    李老太更不简单,居然能利用这一点,让她们的孩子主动出手,促成李成林对他们先服软。难怪这么多年,说是李老头是一家之主,实际都是按照她的意愿在发展。


    分家那天,如果不是李成林果断,李老汉被一下子激怒短时间她安抚不住。只要拖延一些日子,她一定有办法将李成林继续困在李家。


    李成林转身看向儿子:“你奶之前怎么欺负你的?”


    孩子想了下,“打我胳膊。”


    毕竟还小,什么情况他肯定说不清楚。但儿子不喜欢奶奶,就光是这一点,他也知道母亲肯定不如表面那样一视同仁。不然为什么大哥家儿子就那么喜欢奶奶,而他儿子看到奶奶总是下意识往后躲。


    他胳膊长,越过媳妇摸了摸儿子的发顶。“睡吧,以后遇到不懂的先询问爸爸妈妈。”


    “好。”


    小孩子不藏事儿,闭上眼睛很快睡觉。暗夜里他翻来覆去有些难眠,想起小时候的很多事儿。


    父母偏心他不是不知道,可自从他当兵回来后,当了大队支书。谁见了他们不说一句这是李支书爹娘。


    三十年前看父敬子,三十年后看子敬父。他以为自己出息了,父母对他早就改了看法,至少表面上再没了小时候那么大差距。可现在看来他很好笑,父母的偏心也许从未变过。


    “对不起。以后李家那边都我来应付,你不想接触就不用接触。老三结婚我们不管,一分钱没有。我给你找个地方你也躲出去,让他们自己应付亲家去。”


    “嗯。”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不该让你陪我去的。”


    “没关系,不用一再道歉。”


    能在冲突发生后护着我,能从蛛丝马迹中了解后对我抱歉,能明目张胆的给我把钱要回来,摆明了告诉他们你是向着我的,能知道事情后决定放手不管。不止不要求我去,自己甚至也不去,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你已经超过太多男人。别说这个保守的时代,就是后世也是及格线以上的。


    她以后离开上大学是肯定的,不在一起摩擦自然就没了,就这两年她不介意忍。但有他护着不用忍让,可以随心所欲的生活,还是让她心情愉快。她也是刚开始面对家庭矛盾,以前也听过不少。都已经做了好几种假设和准备,没想到最后什么都不用。


    伸手轻轻摸摸肚子,忽然间感觉什么动了一下。暗夜里她激动的呼吸都暂时屏住了,然后才缓缓放松。


    “是胎动。”她自言自语,第一次感受这种闺蜜口中,特别神奇,会让人生出感动来的那种感觉。


    “嗯?肚子里的孩子会动了吗?”李成林经历过儿子,对于这个还是有点儿经验。他从小不被偏爱,其实对于养孩子十分忐忑。


    “是啊。刚刚动了一下,不知道是小手还是小脚。”


    “你希望他是男孩女孩?”


    “都可以。”


    男人深呼吸一口:“我们小时候我爹张口就骂,抬手就打。我之前以为尽量不打骂孩子就是个好父亲了。可现在看,好像不够。”


    “你挨打很多吗?”


    “多。”他说着有些不好意思:“我小时候挺调皮的,不听话。最厉害一次,顶门棍都打折了。大姑拉着让我跑,我犯倔就是不走。屁股被打开了花,在炕上躺了好些日子。”


    “现在的话,还会犯倔吗?”


    男人噗呲一笑,枕着胳膊平躺到炕上。“才不会犯傻呢。犯了法自然有法律惩治,何苦白挨顿打。”


    她也噗呲笑了,跟他一样平躺到炕上。说起小时候的事儿,两人的


    关系好像也拉进了些。


    “我也是第一次当妈妈,也是在摸索。”


    “你现在做的挺好的。”


    这就是认同她的教育方式了,没有古板的说以前他小时候那样也长的挺好。好吧,给他加分。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今晚先给你烙饼,


    将原文中他们夫妻的矛盾转移到他跟原身家庭的矛盾,让他知道他娘背后多少小动作。在养育孩子的选择上,没有人比孩子妈妈更合适。你爱孩子,就别做其他想法。


    “你对养育孩子没信心是不是?”


    “是。我挨打多,我就以为只要不特别打孩子就行。可现在看,好像没这么简单。”


    “卫卫心思敏感,要多注意他的思维活动。肚子里这个不知道什么秉性,如果是女孩的话,需要操心的就更多。”


    她在隐晦的给他打预防针,希望他能明白一个母亲在孩子成长中的重要位置。听到她这么说,他默默点头十分赞同。


    “媳妇、我们俩一起努力养孩子,我不懂的你教我。父母健全家庭和睦,孩子在外不会被欺负。心里不扭曲,不憋气,有什么问题可以回家求助。”


    意晚愣住了,没想到他会懂这些。他明白成长过程中要帮助孩子。也许在成长中他经历过无助,无处求援吧,明白一个健全的家庭对孩子的重要性。但原文中他儿子压根就不懂求助。


    可是,她原本是打算离婚自己养孩子的。他对孩子这么看重,以后不答应给她抚养权可怎么办?他这么爱自己的孩子,他是孩子的父亲,她想带孩子离开他,是不是太自私了?


    张嘴打了个哈欠,困意袭来眼皮子好重。算了,不想了,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不要为过去发生的悔恨,因为无法改变。不要提前预支烦恼,因为未来谁也说不准。


    默念她前世对抗焦虑时的金科玉律,很快沉沉睡去。翌日有大队的媳妇来她家串门聊闲篇,其中一个是李成林表姐,在一起说起了李家老三的婚事。


    “你公爹,真的都没法说他,偏心偏到胳肢窝了。你们结婚一分钱彩礼没出,如今给老三娶媳妇,居然还要支书帮忙出钱。支书摊上这么个偏心眼的爹,也是倒霉。”


    “可不。老大媳妇进门比你早,那也收了彩礼和粮食的。”


    她淡淡一笑,看来这一点李成林也意识到了,所以才会撂挑子什么都不管,也不再提帮助弟弟的茬。一再的开口跟她道歉,是觉得对不起她吧。是不是下定决心以后多多挣钱给她花。


    “我说呢嘛,原来是这样。”


    原身不在乎彩礼,压根连李成林这个人都瞧不上。一心想借着他回城。她更不在意,这点儿钱根本看不在眼里。她是拿李成林当合作者,且还没决定要不要以后一直一起生活。


    那俩附和她。“可不,我就说女人结婚一定得要彩礼,不然婆家不会感恩,只会说你不值钱。”


    “说的太对了。”女人看看窗外,没人再来她才小声继续说:“你那新妯娌可不是省油的灯,跟我是一个大队一个小队的姑娘,厉害着呢。这回结婚,咬死了一百二的彩礼,少一分都不行,你公公还不是掏钱了。”


    表姐也主动跟她说情况。“听说家里家外干活一把好手,人长的也周正。你公公在外提起来就夸,说出身好又俊。这呀,就是点你呢,你可心里有个数。”


    另一名大姐到:“倒是也不用担心,反正你如今分家了。我们来跟你说这啊是让你有个准备,后天结婚的正日子,你在李家留个心眼别吃亏。不过我觉得应该没事,你家那口子可是难得的护媳妇。这么多事儿哪次都是护着你的。”


    大姐姓郝,就住表姐家对面,跟表姐关系好。因为观点一致,俩人特意来提醒她。她知道人家是为她好,当即笑着承情。东拉西扯说了半天的话,快天黑了留人吃饭。


    “不了,不了,还得回家侍候家里那一窝呢。”


    “是,我要不回家,那爷几个得饿死。”


    客气着将人送出家门,她并未对人说自己的打算。后天正日子,李成林要去开会。别看李家把他俩分了出来,其实门面还是靠李成林在撑,如果他不在,会不会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所以李成林才让她干脆躲出去,让他们想找都找不到。不管对方什么打算,这浑水她不淌。翌日李成林去市里前,先骑车将她送去了外村。


    “放心住,我这哥们是忘年交,跟我关系铁的很。他媳妇人很仗义,听说这事儿主动说让你去的,不用见外。”


    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给人提了礼。一斤供销社常见的水果糖,一斤普通的饼干,她家有五个孩子,口粮肯定紧张,所以她来的时候带了五斤玉米。


    “你看你这也太客气了。我这虽然日子紧巴,也不至于连你俩的口粮都没有。”


    “就是家里的东西随便拿了些,嫂子你别介意。”


    “介意啥。”女人笑着掀开门帘:“快进屋,快进屋,炕上坐。”


    孩子们吃到婶婶给带的糖和饼干,一个个眼眸亮晶晶的。她家大闺女十五了,小学念完后辍学在家。家里的家务基本都是这个女孩子在做。


    手里抱着最小的妹妹,笑的特别温柔。她一见这女孩子就十分喜欢,给人一种柔和如水的舒服感。带着弟弟妹妹午饭还做的特别好吃。


    “这是红豆和玉米糁蒸的?”纯正的粮食香气,带着丝丝的甜,好像还有红枣的香味儿。


    “嗯,还放了几个红枣。姨你喜欢吃,晚上我给你再蒸。”


    “谢谢,谢谢。”


    女人笑着给她盛汤:“跟她个小孩子不用这么客气。我家这大丫头从小就懂事,学习一般般没考上初中,可做家务那真是一绝。自从她开始做饭,我就被家人撵出了厨房。”


    “哈哈、”老三是个儿子,闻言笑的最大声。“大姐做饭比你好吃多了。”


    “臭小子。”女人抬手戏谑的敲了儿子一下。“一个个都跟你大姐亲,倒是我是娘她是娘?”


    “哈哈、”老四笑道:“娘你也很厉害,一天八个工分,有时候十个。娘您是铁娘子。”


    被闺女夸高兴了,女人哈哈笑。对着意晚大咧咧的:“我这性子就这样,干外头的活计比干家务做的好。我家这大闺女啊不像我,像她姑姑。家务活一把好手,带弟弟妹妹也耐心,就是性子太软。被人欺负都不带吭声的。我真是愁啊,以后嫁了人还不得被婆家欺负。”


    “娘、”


    大闺女不好意思的嗔她娘一声,冲意晚默默的笑着。相由心生,这女孩长的就一副软乎乎的模样,让人一下子就想到一个词——柔情似水。


    “那就好好挑,找个善良的好人家。”


    “我也是这么想,所以现在就开始琢磨呢。”说着她看看意晚的肚子:“妹子,你这有几个月了,是不是冬天生?”


    “五个多月。预产期大概在农历十月底,或者十一月。”


    “你们现在分家自己过,你这生了谁帮你做月子?”看意晚沉默没回答,她一拍大腿决定了。


    “放心,到时候正好秋收结束了。让我家大丫头给你侍候月子,这孩子做其他的不行,照顾人没说的。”


    意晚下意识的看向身旁的女孩,女孩立马冲她点头。“姨、我会带孩子,也会照顾月子。你放心,肯定给你照顾好。”


    老三附和道:“嗯,我妈去年生妹妹,就是我大姐照顾的,小妹一直是大姐带。”


    意晚被这初见面的一家人给弄的,眼眶湿湿的。忍着才没让感动的泪水流出来。人间自有真情在,不合适的就是气场不对,没缘分,不必在意。这不换了地方,她这


    人缘多好。


    “那、那就这么说好了。我这也实在是没人帮忙,到时候照顾我一个月,我给钱。”


    女人一摆手:“啥钱不钱的,妹子可别跟我外道。”


    意晚带着儿子在赵家住的挺舒服,赵环做的饭菜特别好吃。虽然都是些普通的食材,可她不嫌麻烦,做出来的食物花样多又美味。卫卫被哥哥姐姐带着玩,一天下来也是玩疯了。


    他们娘儿俩在这安顿着住下,家里那边可是炸了。李老头等不到二儿子来,一打听才知道老二上市里开会了。


    他默默叹息一声,觉得这时机太不凑巧。心里生气老二不给他脸,可老二是公事他还不敢说啥,有气也只能憋着。


    眼瞅着上午新郎官接了祖宗供奉,下一步就该去女方家迎娶。女方那边上午会先来一波近亲,给新娘子锁箱柜,男方家这边得有人陪客。


    李老婆子看意晚没来,低低的说:“要不,就让大儿媳和他大姑家俩儿媳陪客?”


    李老头瞪她一眼,“就老大媳妇那张破嘴,让她陪客她还不旋风铲子一样的抢。她那是陪客啊,她那是……饿三天的老母猪都没她能造。不嫌磕碜。”


    李老太叹口气:“那咋办?那也不能家里亲近的一个不去,光是来俩表亲吧。老三那岳家可不是好说话的,正日子挑理咋办?”


    “让人……”老汉咬牙跺脚。“让人去请老二家的。”


    要说陪客有面子,那肯定还是老二两口子。老二两口子外型优秀,气质出尘。而且那是俩讲究人,可不会看到好吃的眼睛挪不开。


    要是让老大媳妇陪客,她肯定会把她家那些小崽子都带着,一帮子饿死鬼进去,哪儿还有客人吃的份儿。


    “行吧。”


    老太对家里人也是十分了解,这才刚处亲戚,她也不想让亲家笑话李家。出去人群里寻找大姑姐家闺女,让她去叫林意晚。自从分家后她跟林意晚走的挺近,能说上话。


    “菊兰、菊兰、”


    没看到人,她试着喊一喊。也许对方听到就出来了。结果杨菊兰没出来,倒是老大家的出来了。


    手里的东西飞快的塞嘴里,嘴角的油都没来得及擦干净。李老太一看她这样就是无语的很,这个儿媳其他都好,听话从来不敢跟老人顶撞。让她这个当婆婆的很有威严。可就是这一系列的做派,实在是丢人。


    “没叫你。”


    “娘、你喊表姐干啥?我刚看见她陪大姑出去了,说是到处转转。”


    “没事。”说着她狠狠瞪了儿媳一眼,吓的老大媳妇赶快咽下嘴里的油炸豆腐。“让你看着大灶上的事,你这是干啥?家里办事儿还能少了你吃的,你这么着不嫌丢人啊。”


    “知道了娘。”


    她把老大媳妇给训了一顿指使开,默默的找了一圈终于找到大姑姐母女俩。跟外甥女说明情况,外甥女很顺利的答应帮忙去喊人。


    “妗子你放心,我去叫。这离的也不远,一会儿就回来。”


    杨菊兰安顿好老母亲,自己作势去了表弟那边。回来的是很快,但依旧只她一个人。


    “都不在家,大门上挂着锁头呢。”


    李老太皱眉不解:“应该不会啊。她娘家都在南方下放着呢,这里她一个亲人都没有。她能去哪儿。”


    “不知道啊。我问了下周围邻居,说是她带着孩子出了门,不知道去哪儿。”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你知道她孤身一人在这里,你知道她娘家遭难。你知道她嫁进了李家,给你生了孙子。就算不看她,看孙子你也不能仗着她没后台欺负她吧。


    可是你们不,就是知道她没娘家撑腰,所以婚礼简陋连大锅饭都没准备。彩礼没有,当地规矩该给的离母钱没有,进门钱没有,改口钱没有。


    李成林那个傻小子,看着精明可到底直男一个。压根不懂这些代表什么,是那三块两块的钱嘛,那是代表夫家的态度。哪怕你当丈夫的补给她,那还是那回事嘛。


    所幸那傻小子一点就通,并不像有些男人犯倔不懂。这不,人家自己走了,把媳妇也安排离开家。你们想叫人啊,你们找不着。


    “找过了吗,不是去了邻居家串门,或者知青点找找?”


    “行,我去知青点找找。”


    李老太急的让人到处找林意晚,眼看女方家亲戚进了村儿。按规矩家里有俩嫂子,那就是嫂子接待陪客人。可想想老大媳妇,她脑子就发晕。


    等女方家亲戚进了屋子,林意晚也没到。李家老两口的脸色是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最后跟院子里的大锅底似得。


    “赶紧的,让老大媳妇去,别让亲家以为咱们不重视。”


    “知道了。”老太也无奈,转身抓着老大媳妇过去。因为之前不乐意让她去,所以安排她看大锅。所以她头发没洗,衣裳也只是自认为最好的。其实就是好几年前做的一件,补丁是没有,可那紧的赶上捆猪绳儿了。


    “你这、”老太发现了,拽着她站在院子里那是进退维谷。现在找人借衣裳好像也不赶趟,可就这么进去,李家的脸面那算扔地上了。


    “娘,真让我去陪客啊。我就说,我是大嫂就得我去。”


    “亲家,是他大嫂从毛楼回来了吧。”


    屋里亲戚在问了,李老太已经没别的办法,只能就这么让她上。娶媳妇是大事,家里远亲近邻的全都在。不是没有比她体面的,可不能作假。这都是日后要来往的亲戚,今儿作假哄过去,以后还要露馅儿。也许,今儿谁说句啥立马就得漏。


    “你有点儿深沉啊,别跟饿死鬼投胎一样。让你去陪客的,不是……”


    “知道了知道了。”老大媳妇摆手打断她。“放心,放心,我知道。娘您都说过多少遍了,我都知道。”


    从古自今一直都是抬头嫁女低头娶媳,结婚前男方家姿态摆的低。求娶,就是这么个意思。


    李老太再能耐,也得等媳妇进了门再使她的婆婆威风。眼看大儿媳进了屋,一边招呼客人一边伸手飞快的抓了把葵花子,她只能默默叹口气。


    午饭先上臊子面,一碗一碗的给亲戚端进屋。老大媳妇都多长时间没吃过细粮了,当即就搂过一碗放自己跟前。拿起筷子扒拉了一口,顿时就香迷糊了。细粮的口感加上臊子的油香,让她一时间脑子里除了面条再没别的。


    看她端着碗呼噜呼噜的吃,另外俩陪客赶快招呼客人。又是给拿筷子又是给拿醋,俩人一人推了大嫂一下。结果啥作用不起,大嫂三下五除二干光了一碗,接着从端饭进来的人手里又抢走一碗。


    自己吃还不算,吃了三碗觉得差不多了,端着另一碗跑外头招呼自己儿子吃。至于屋里啥样儿,她压根都没看。


    来锁箱柜的亲戚一般都是双数,八个或者十个。今儿女方家来的是十个,到如今了还剩一个没吃上。


    “那个啥、”杨菊兰羞的额头都见了汗,想说什么不知道该咋开口。万分期盼赶快再端进来两碗,可左等右等没等到。


    “我去瞧瞧,是不是火不赶趟。”


    表姐急慌慌的跑出来查看情况,小灶上却早已经喝开了面汤。“面呢?”


    “没了啊。一人一碗正好,你妗子说每人一碗,等下还有酒席呢。”


    “我、别说那些了,赶快再下一碗。”


    “没挂面了啊,你妗子就给了这么些。”


    表嫂啥话都不说了,转身跑去找妗子要挂面。一边走一边嘴里嘟囔。“真是不知道该说啥好。老话说过日子不得不仔细,请客不得不大方。你这是娶媳妇,你可丁可卯的啊。儿媳妇只管自己抢,老婆婆生怕多吃了。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今儿这脸可算是丢地上了。”


    李老太预估着有十五碗,哪成想会这样。赶快又给了外


    甥女一把挂面,外甥女还想再要一把,她不给。


    “这是晚上留着给洞房那边煮的,都吃了晚上咋整?”


    “我、行,行吧。”


    加急再煮一碗,可这边锅里的面汤都被人给喝光了。没了热水只能先烧水。就这么着耽误,当那位吃上面,旁人都已经吃完了。


    看有人好像没吃饱,表嫂赶快解释。“咱们先去安顿嫁妆,锁箱柜。等下酒席就上,可别占了肚到时候吃不下,那可糟蹋了酒席。”


    “行吧。”


    吃了个半饱去干活,嫁妆都摆出来了大嫂回来了。看着妯娌陪嫁的衣服鞋袜鞋垫子床单枕巾啥的、而且还有两铺两盖的被褥,那被面好好看,她一时间羡慕的上手去摸。


    忘了自己刚才着急抢饭吃,手上沾了许多菜汤。今儿这汤里有油,一下子就摸了一个手印。偏她这人迟钝没感觉,接着又摸了好几下才发现。


    怕人家骂她弄脏了妯娌的嫁妆,赶快将手印藏起来。也不说出去洗手,就那么等着开席。


    席上压根不管客人,自己拿着勺子筷子,旋风一样的往嘴里塞。抓到俩红薯做的丸子跑出去给儿子,屋里新媳妇嫂子冷哼一声。


    “亲家嫂子,李家这儿媳也太上不来台面了吧。咱们初结亲,就让这种人招待我们?”


    新娘子妗子也附和“是。这是亲家瞧不起我们是不是?听说亲家二儿媳可是高中生,知识分子长的特别好。那么细致的人我们面都没见着,是觉得我们粗鲁不配?”


    “不是,不是,”表嫂急慌慌开口解释。“老二媳妇怀着孩子身体不好,怕冲撞了各位。他这大嫂吧,人不坏,就是馋了些。”


    不管咋说吧,这席面吃的人不愉快。娘家人不高兴,新娘子进门的时候就拖着怎么都不往里走。


    进门钱并不是规定必须多少,可男方家加了三回了新娘子还是不满意。站在门口就是不进来。


    这眼看新娘子到门口了不进来,吃瓜群众是越来越多。都在说李家没招待好,娶媳妇不地道。


    “还没进门呢就耍婆家威风啊,这以后谁敢嫁给他家老四?”


    “就是。”


    “就别进去,刹杀婆家威风,不然以后可有得气受。”


    李家老两口最是爱面子,这些年自从老二当了支书,谁不高看他们一眼。如今呢,都在说他俩欺负最孝顺的孩子。当父母的不仁义。如今眼看新媳妇到门口了不进来,如果再不能进门,又得落一个亏待没进门媳妇的罪名。


    “加,再加一块。”


    李老头豁出去了,今儿这老脸不能丢地上。家里还有个小儿子,不能坏了名声。


    “老二两口子、你们够狠。”


    三儿媳娘家大队跟他们一个公社,大队支书是她二舅,她二妗今儿个也在。这要是老二媳妇来陪客,光是俩支书这面子情关系,今儿这事儿也该是脸上贴金的。


    哪能像如今似得,新媳妇觉得这是低看人家,站门口那架势简直豁出去了一拍两散。而且这名声是李家欺负未进门的儿媳,若真黄了这婚事,老三老四以后咋办?


    瞧老三那窝囊样儿,面对事情一点儿办法都没。来硬的他不敢、来软的他不会,连句好听的哄媳妇都不会。木头桩子似得站在那儿,让她一肚子火气还没法发作。


    “老二、”老太苦笑一声,她也没想到老二会如此。之前的林意晚骄纵任性又傻气,随她心意摆弄。可如今的林意晚,居然能让李家操办这样大事的时候,李成林居然不参加。


    新媳妇进门了,院子里欢声笑语在闹新人,本该是喜气洋洋的日子老两口却是强颜欢笑。都不用出去暗地里听,也知道外人都在说啥。


    “真偏心啊。支书结婚的时候就简单拜了天地,什么仪式都没有。”


    “如今给老三娶媳妇,进门钱加了四回。”


    “难怪支书没来,要我爹娘这样,我也气的不登门。”


    “可别那么说啊,支书没来是因为有工作,去市里开会了。听说他可能会被评选为最佳……最佳啥来着,我记不清了。反正就是得奖了。”


    李成林没来给李家撑场子,李老头晚上难受的辗转反侧没睡好。翌日一大早,又被新儿媳的嚷嚷给吵醒。


    老三媳妇一早收拾自己的嫁妆,发现了那俩手印,当即抱着被子从屋里出来。不依不饶的站在院里,李家人必须给个说法。


    “一大早就吵成了一锅粥。”意晚回家了,表姐接的她。路上背着卫卫,开口跟她唠嗑。


    “听说在院里又哭又闹,说婆家欺负人给她下马威。大声嚷嚷李家欺负儿媳妇。你没看见你公婆的脸,跟开了个染坊似得。”


    “那查出来了吗?”


    “查出来了。昨儿我也在,就五个属相相合的给她放的这些,这几个都是事先用肥皂洗了手的。一下子就把后头咋咋呼呼跑进去的老大媳妇给露了出来,她先开始还不承认,后来也不得不认。


    刚开始相处,她当大嫂的不仅没能摆大嫂的谱,反倒又点头又哈腰的给人道歉。哎呀,这老三媳妇是个人物。不知道咋相中老三那么个木头疙瘩?”


    “这就叫互补吧。”


    “也是。一阴配一阳,两口子才能过好。”


    意晚和李成林基本前后脚到的家,他一进门就先烧水,一家人都洗漱了一下。他从包里掏出东西放炕上,是枕巾和床单。


    “发的奖品,是我给洗了用还是你要收起来?”家里有的用,不知道她怎么处置。


    “收起来吧。等哪个关系好的结婚,送人当结婚礼物。”


    “行。”他将东西收进柜子,一回头看到了她纳好的鞋底。旁边还放着快要完工的鞋帮,看这进度要不了两天就能穿。


    “媳妇,你太能耐了,这才几天啊做这么快。”


    “那是,不看我是谁。”


    他哈哈笑起来,媳妇这傲娇的小模样惹的他心热热的。晚上给她烙烙饼,她喜欢用小米粥泡着吃。


    他回来的消息很快传到李家,一顿饭刚做好,他妹妹李冬麦就上门了。他爹找,让他回家一趟。


    “等我吃了饭。”


    意晚让小姑子一起吃,女孩摆摆手推辞。却是一眼就看到二嫂的针线活儿,顺手拿起来就给做。鞋帮子眼看就好了,剩下的就是将鞋帮鞋底上到一起。这可是技术活,许多人一辈子都不会。


    “二嫂,我拿回家给你上吧?”


    意晚也知道,这上鞋的活不好干,上不好一双鞋很快就歪掉,废了。她第一次做鞋原本也是打算找人帮忙,没想到小姑子居然开口主动。


    “你会啊?”


    “会。二嫂你第一次做的真不错,你尽管做,完了都给我我给你上。”


    “谢谢。”


    意晚本来就已经拿了碗给小姑子盛了粥,这回顺手给她泡了两块烙饼。强硬塞她手里。


    “吃,吃了好帮我干活。”


    小姑子笑笑:“我不吃也帮你干。”


    小姑子在家里没地位,跟个透明人似得。意晚来到这里后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此时想想原文中小姑子如何,却怎么也搜寻不到。


    难道提都没提过?


    “冬麦,我记得你说好婆家了是吧?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给你完婚。”


    小姑子咽下嘴里香喷喷的烙饼。“徐庄大队,说是冬天完婚。”


    女孩声音低低的,默默的叹息让李成林两口子听的一清二楚。意晚看向李成林,他吃完了又给自己盛了一碗稀饭。他低头吃饭,意晚也没吭声。一直到饭吃完了她收拾碗筷,李成林才开口问。


    “看你这表情,是不乐意?”


    李冬麦咬着唇,然后一狠心点了头。“他长的贼眉鼠眼的。我们去公社修水渠,听他们大队的人说他懒的很。家里就他一个儿子,从小就不干活的。就是现在,也是其他人上工,他一年也挣不了几个工分。”


    光是长的丑,李成林还会劝劝妹妹。男人嘛,又不是墙上的画,要那么好看干啥。只要他品行端正踏实肯干,才是过日子的人。可一听说居然一年不挣几个工分,顿时就黑了脸。


    “我去调查,如果真如那些人所言,我会跟爹娘说。”


    妹妹一辈子的人生大事,如果对方真是个懒汉,那绝对不能嫁。在农村,男人得承担重体力劳动。如果他承担不起,那么重的担子


    放妹妹一个人肩膀上,她该怎么生活。


    听到二哥说管,李冬麦抬头眼眸中晶莹的水珠滚落。赶快抬手擦擦,小声道了声谢。


    姊妹几个,她和二哥都是不被父母重视的那个。二哥不是长子,出生时母亲难产差点死掉。迷信的说法就是他不好,不说灾星吧也是不孝顺。他还调皮捣蛋,更不得喜欢。


    而她就更简单了,女孩子没用。在奶奶和父母眼里,女孩子不是自家人,长大要嫁人的。对她,从来没用过一分心。就连她的终身大事,也只是站在他们的角度给她选的。


    那男人相亲时她见过,长的让她吃不下饭。可父母说他家条件好,独生子住房宽敞。却压根不说他那么懒,现在条件好能一辈子靠父母吗,以后怎么办?


    她之前没想过找二哥帮忙,因为二哥在父母那里其实也没多少分量,她觉得基本没用。可如今形势变化,二哥分出来单过,只要二哥支持她退婚,她自己坚持,就一定能行。


    代价可能就是被父母赶出家门。以前她会担心自己无处可去,名声坏了没人收留。可如今二哥帮她,她相信作为大队支书的他,肯定有其他办法。


    “走吧。”他收拾了碗筷,临出门跟媳妇交代:“我去趟看看情况。你不用等我,自己困了就先睡。”


    “好,知道了。”


    兄妹俩出了门,李家屋里老头子已经把三儿子给骂了个狗血淋头。家里因为他的婚事发生这么多麻烦,可他跟个木头一样。


    “昨儿你媳妇不进门,你哑巴了站一边啥都不做。老子一辈子多刚强的,咋生出你这么蔫儿蛋泡。他娘的,你连你……”


    他本来想说你连你二哥一根脚指头都不如,可一想到老二对他那样,顿时这话说不出口。老二是能耐,可压根不是他能指使得了的。从小到大,一点儿话都不听。


    李成林进来的时候,看到三弟额头肿了一个大包,估计是被老爹用烟锅给敲的。这弟弟也是,针扎都不吭一声。这么大的人了,也实在木的厉害。


    “爹你找我?”


    “老二、你翅膀硬了爹管不了你。你可真行啊,自己亲弟弟结婚,你连面都不露。咋,因为你媳妇要跟我们断绝关系?我们是你的父母,没有我们哪儿来的你。”


    又是这番说词,每次他没按照他们要求,他们都会这么说。李成林默默叹口气,他爹这是依旧将他当以前一样呢。


    “市里开大会,我是获奖人员,得上台领奖发言。爹,家事再大,我也不能把它排公家前头吧。您老这话我要是在大会上说,一顿批可少不了。”


    老汉在听到把家事排公家前头时,已经吓出了一头的汗。他哪敢那么说,他又不是想找死。在这个一心为公的时代,当然是公家事最大。


    “我、我没那么说。”


    “哦,那爹是啥意思?”


    “我、”


    他好像面对的不是儿子李成林,而是大队支书李成林。再不是忍让孝顺,而是侃侃而谈,开口就是一套一套的道理。这样的李成林他应付不了,开口这些大帽子他戴不动。


    “我就是说、”


    说什么呢?他就是想用孝道压他,可老二开口回的是公家。老二是公家人,自然公家事放第一。这道理,他不敢反驳。


    “你弟弟,他太没出息。”


    压不住老二他一肚子的火,这火不撒出去他能气死。抬手又要打老三,结果落了空,老三被老二一把给拽开了。


    “爹、您叫我回来是什么事儿?”


    老二不接他的茬,已经分开过咱们就各自安好。等你们什么时候不能动了,我们兄弟几个轮流赡养。别拿我当撒气桶,杀鸡儆猴我不乐意看。我没兴趣,我也不怕。


    “明天会亲家,两家亲戚见面吃个饭,你到时候来。”


    “行。”


    李成林很利索的答应了,弟弟的婚礼他没来,如果会亲家再不来,老爹老娘估计又要找茬。他自己在看开后能做到无所谓不在乎,可他媳妇怀着孩子呢,可别让她跟着生气。


    “那我到时候过来,爹你们早点休息吧。”


    李成林话都没多说,正事说完转身就走。可腿还没迈出屋子呢,身后老爹的话语再次响起。


    “一家三口一起来。”


    已经让亲家看了好大一场笑话,旁人家儿媳妇敢这么给婆家没脸,保管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上去。可他家倒好,一个个说的多的还是公婆偏心欺负人,儿媳妇娘家不在,所以帮着大儿媳一起欺辱二儿媳。


    虽然说的大部分属实,可这名声他们老两口也担不起啊。如今已发生什么冲突,舆论保管说他们偏心。之前招待儿媳娘家人,老大媳妇就丢了脸。这回正式见面,得给人一种李家一团和睦的感觉。


    只要林意晚带着孩子出现在这里,那么之前的印象就能被打破。以后再发生什么才好转圜,才好说过去的都过去了,之前不是都一起吃饭了嘛,怎么能一直抓在过去不放。


    “晚晚身体不好,卫国太调皮,这种场合还是别来的好。”


    “老二、一家人哪有隔夜仇。”李老太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老头子眼看又要发火,到时候除了让人说他们不待见老二,还能有什么作用。


    “娘,不是仇不仇的。是晚晚她、”


    “林意晚不愿意来?”


    “她下身见红,医生让卧床静养。”


    李成林这话出口,李老太是进退维谷。明明就是想着办法拒绝,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可这拒绝的让你说不出别的话,敢强压又得一顶欺负儿媳的帽子落脑袋上。


    她憋的脸色都青了,可却没任何办法。以往都是她把林意晚操纵在股掌之间,如今林意晚占尽了名声,她反倒处处被动。


    翌日会亲家,果然她被亲家母给挤兑了。“小辈毕竟还小,咱们做长辈的哪能跟孩子一般见识。要关心爱护晚辈,亲家母你说是不是?”


    她只能点头说是,除了这个她还能说什么。老二媳妇就是不来给她作这个脸,亲家母就差指着她鼻子说别欺负儿媳了。看来她这顶欺负儿媳的帽子,暂时是去不掉了。


    如今家家粮食紧张,都是定量。像这种场合新媳妇家一般都会来十几个人,但不是空手,而是带着礼。也不是什么贵重稀罕的,基本约等于这些人的口粮。


    吃了午饭亲家告辞,老三媳妇娘家几个哥哥嫂子还有她父母,一个个故意当着李家人的面跟她道别。


    “嫁人了,但啥时候都是我们文家的闺女。有啥事记得回娘家。”


    “你有这么多兄弟呢,挺起胸膛做人,别怕。”


    李老汉提溜着烟锅,背着身走了,他实在受不了这些暗讽。要不是当地的习俗谁反悔谁付出的钱物不退,他早忍不了了。可如今为了那些钱,也得憋着。


    李老太作为长辈不能失礼,怎么也得送亲家离开。站在这里听着那些如针一样的话语,转头看向老二,希望他能说点儿什么。


    李成林对着弟媳娘家人笑容温和,他压根没听到这些话,他被弟媳二舅拉着,在一起说着最近的时局。


    “不好说啊……”对着陌生的亲戚,他讲话十分保留。


    “我也是忐忑,我们大队下放的有两家,我这……”


    “难啊。”


    送走了亲家,李老太好像脱了一层皮。对娶这个三儿媳后悔的要死。咋就相中这么一家人家呢。原来抱着她家亲闺女才定的亲,想着以后彩礼能给带回来。


    如今彩礼是带回来了,不过是三儿媳自己拿着。这姑娘家里家外一把


    好手,拿捏公婆也一把好手。还有这么强硬的娘家撑腰,以后有的磨。想想就头疼,肚子疼,浑身到处都疼。


    老二送走客人连家都没进转身走了,说大队还有事儿。实际上是山里凉,一棵槐树开的正好。步履矫健的进了山,脱下外衣一抖摘了一大堆。


    “媳妇,晚上吃槐花鸡蛋饼,还是槐花鸡蛋饺子?”


    意晚从屋里出来,“我想吃包子。”


    “行。不过包子得发面,得等明天。今晚先给你烙饼,槐花鸡蛋饼也很香的。”


    “好。”


    肚子里的小家伙又踹她几下,仿佛开心着即将到来的美食。她伸手摸摸肚子,这种孕育新生命的幸福感,让她嘴角时刻都上翘着。


    不用管婆家的事儿,自由自在的过日子,他回家就是做饭洗衣裳,再也没有人说三道四。身体很舒服,心情也很放松。


    院子里郁郁葱葱的绿色,她最喜欢的西红柿他已经用桑树枝条搭了架子,西葫芦已经结了果,嫩嫩的看着特别喜人。


    “李成林,再做个西葫芦吧。”


    “行。你想吃啥就说,家家菜园都快挂果了,咱家没有的话我出去给你寻。”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给妹妹退婚


    洋槐花鸡蛋饼,又给她冲了个鸡蛋汤。“听大娘大嫂们说,怀孕容易贫血。冲鸡蛋最能补血,你别嫌它腥气,我给你放了糖。”


    “怎么会跟大娘大嫂们说这个?”


    “这不是、就是随便说起来了,不知道咋就说到了这个。”


    “是不是有人问你、我为啥没去给你弟弟娶媳妇?”


    他眼眸一亮,他媳妇就是聪明,什么都骗不了。“我说你有些不舒服,在家养胎。大娘大嫂们就说可能是贫血,怀孕的女人有些会这样。”


    看她眉头微微皱着,他将锅里的饼子盛出。“不想去就不用去,我家的事儿我来解决。”


    她终于舒展了眉头,摇摇头什么都没说。一旁的卫卫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他俩刚才好像有哪里不对劲,现在又没事了。


    翌日小姑子将上好的鞋子给她送来,手艺没的说。“我娘看见了,我吓了一跳。她居然知道这是我二哥的,还夸你手巧。”


    “你二哥已经托人打听你的事儿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


    “谢谢你和二哥。”


    “都是他该做的。”


    小姑子待了一阵告辞离开,临走小声感叹一句:“二嫂,感觉你跟变了个人似得。”


    “哪儿变了?”


    “性子。沉静、不慌不忙、我也不知道咋说,我读书少。就是感觉做啥都特安稳。以前我劝你一句……”


    小姑子没说完,意晚自嘲的笑了一下。原身任性又骄傲,那可能听得进去一个小学都没念完的人。吵架的时候经常会把她捎带上,李冬麦后来就学会了彻底闭嘴。


    “以前是二嫂不对。”


    “不,不,二嫂你没啥不对,不舒服了就该反抗的。是我自己,我太懦弱。”


    “有些事儿可以让,有些事儿不能让。”


    “嗯。”


    原文中,李冬麦像是个透明人。只是在提起来的时候一笔带过,李成林有个妹妹,嫁人后一年坐月子的时候跳了河。


    当这段信息被想起来的时候,同为女性的她对小姑子就多了分怜惜。这时期的女人太不容易了,多少年的打压,让她仿佛一个影子一样存在,消失的时候也没个水花。


    “你要没事晚上就多来走走,你二哥打听到了再商量咋办。”


    “好。”


    李冬麦走了,背影单薄又坚韧。原文中这时候林意晚早已离开,二哥遭受离婚的打击不爱说话。父母成天怨天怨地,她跟母亲提过不乐意那家婚事,可母亲不支持她。


    “女人结婚过日子,其他都是虚的,家境才是实打实的。对方多好的家庭,你可别犯傻。男人长的好看也不能当饭吃,他家可是砖瓦房,你进门就能住。不用担心夏天漏雨冬天漏风,多好的人家,父母还能害你嘛。”


    “可他不上工……”


    “你可别听人胡说,那是想撬你墙角,你可别傻。”


    没用,没用,不管她说什么都没用。从小到大就是这样,她得听父母的,一旦提出自己的意见就会被这样说服。不许有自己的主意,我们都是为你好。


    李冬麦扛着锄头上工了,在玉米地里锄草。周围俩大嫂在说她家的事儿,她家如今在大队成笑话了,谁见了都得说两句。


    她娘欺负儿媳妇,这顶帽子戴在了她娘脑袋上。她娘这些日子气的躺在炕上不起,说是头疼胸口疼,病了。


    赶快干活,等下回家了还得做饭。如今三嫂进了门,做饭轮流着女人们一人一天。她娘病了,啥都不干。一天三顿一次不少,吃完了就躺着。


    二哥做的太对了,分家另过远离。一家三口做饭精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给孕妇开小灶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二哥太有远见了,爹娘那么逼他都不妥协。


    李家的晚饭是老大媳妇做的,她那人一贯粗糙,做饭简单。野菜洋槐花和粗面拌在一起,做出来的远看就是一锅猪食,近了甚至能闻到猪食的味道。


    “老大家的、”


    公爹端着碗火气飙升,真想一碗扣她脑袋上。可是粮食不能浪费,这一条刻在骨子里的信条让他将饭咽进了肚子。


    “你还要躺到啥时候?”饭是吃了火气却没消,进屋一把将躺着的老伴儿给薅了起来。


    “我、”死老头子下一步可能动手,她一辈子早已经形成了记忆,捂着脑袋哼哼。“我头疼,我难受。”


    “要么起来做饭,要么给老子去死。少他娘的半死不活。”


    看着眼前这个凶狠了一辈子的伴侣,李老太那颗早就凉透的心好像结了冰。就是这样啊,她这一辈子的伴侣就这样。可为啥她的儿子就能那么好,可那好却是给了儿媳妇。


    她怎么能心平,她怎么能不难受。可现在老二搬出去了,说不定现在就在家给他媳妇洗锅做饭呢。


    “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低低的话语,两行清泪滑下。起来吧,起来,再不起来让死老头打一顿,她在大队更丢脸。


    谷子种下很快发芽长出了苗,各小队队长到处视察看哪里苗不够的话得及时补种。或者采取其他办法补救。


    天空下着小雨,稀稀拉拉的将地面淋湿。温度已经挺高,社员们换上了单衣。孩子们光着脚在外头玩水,一个个琳的跟落汤鸡似得,却是开怀大笑。


    这样的天气不用上工,男人们在外抽着烟侃大山,一个个吹牛的本事就是这时候练出来的。女人们在家做针线做家务,啥时候都没个闲。


    李成林进了李家大门,冲迎上来的大哥摆摆手。“没你的事儿,我找爹娘有话说。”


    李冬麦在他的眼色下也跟着进了屋,二哥坐下单刀直入,说的果然是她的事儿。


    “我托人打听了一下小妹的未来婆家,得到的消息不太好,我不放心自己亲自去了一趟。爹娘,这婚事不能成。得退。”


    李老汉敲了敲烟锅,“为啥?”


    “那小子二十二了,家里条件是不错。原先家里人口多分了地主家五间砖瓦房,现在人口少了住的宽敞。爹娘也勤俭。可他长的那样就不提了,他一年挣的都没小妹三分之一的工分你们知道吗?就这样的懒汉,他以后咋养家糊口。”


    老头子依旧不紧不慢,“不是还有冬麦嘛,俩人一起挣,日子咋不能过?”


    “爹、”李成林跟他爹的意见冲突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倒不至于惊讶。


    “犁地、场面上、收秋、挑粪、所有高工分的活儿他从来没做过,压根不会。一天天就在地里跟着一帮女孩甚至孩子混,有时候这样都不去。就这么懒的人,你是指望小妹以后养活他吗?”


    “结了婚就好了。男人懂事晚,结了婚自然就知道了。”


    李成林将视线转移到他娘身上,老太也点头附和老头子的话。“男人结婚就好了,结婚就知道疼媳妇的。”


    “结婚是投胎啊,结婚了就能换个人?”他叹口气:“而且,他还打人。这消息旁人都不知道,但他家邻居却是清楚。他有动手的习惯,之前在家里


    对他姐打过很多次。”


    “男人嘛,女人不听话打两下,这有啥的。”


    老头子的话让李成林无语,一贯口齿伶俐的这回都无语了。一旁的李冬麦一颗心一直坠,终于被这句话给打落谷底。


    “爹、我要是被打死呢?”


    老汉抬头对着闺女心如死灰的脸,不仅不不觉得内疚,反而觉得碍眼。“打死你是你没出息。瞧瞧旁人家的,一个个多能耐,你连男人都掌握不住,活该被打死。”


    李成林蹭一下站起来。“爹你太过分了。”


    “我咋拉?一个个小兔崽子,想翻天了不成?”老二当了支书翅膀硬了他压不住,死丫头难道也想翻天。


    “我不再说别的,反正这婚事不可以。我已经跟对方说了,退婚。他们说您收了订婚钱,还有一丈二的布料。拿出来我去退给他们。”


    “反了天了。”老汉也站起来拍桌子。“这是老子的家,还轮不到你当家做主。”


    “婚姻自由,冬麦已经十九,她成年了。这事儿她自己说了就算,谁也不能强迫她。怎么,您比国法还大?”


    李成林最后一句压下来,老汉终于傻眼了。声儿也不那么大了,话也不那么凶了。


    “老子嫁自己闺女也犯法?”


    “违背当事人意愿,您就是犯法了。”


    “滚、一个个的都给老子滚。”


    “把钱和东西给人退回去。”


    他娘从兜里去掏钥匙,到箱子前了还回头不死心的问:“我们是爹娘,我们给闺女找婆家,哪里不对?为啥还犯法。”


    李成林有一种浓浓的无力感,这种法盲不是一个两个,大队里搜罗一下,百分之八十都是。


    “娘、我不愿意嫁给那个人。您就当是帮帮女儿,退了行吗?”李冬麦不忍心二哥一个人扛父母的火力,哭着开口跟还算温柔的母亲求情。


    “人家好好的,你为啥就不愿意?爹娘都是为了你好,你以后就明白的。”


    “为我好?”李冬麦哭的满脸泪。“二年级你就不让我上,说让我捡麦穗捡石头,说每天给我一颗苹果。可是苹果就只有那一个,你当时也是说为我好。我现在大字不识。如今要把我嫁给一个动手打人,懒惰不上工的,我能相信是为我好吗?”


    老太瞪大了眼眸,说着就哭了起来。“你这么怨恨我呢。我养你这么大,你就这么怨恨我?多少人生了闺女直接扔尿桶里的,我可是把你养大了啊。我一把屎一把尿辛辛苦苦养活你们、”


    “所以,没被你弄死我就该感恩戴德?”


    老汉猛然往前一步,李成林害怕他动手打妹妹,赶快护着妹妹跟前。要打就打他吧,他是个男人皮糙肉厚。


    “要么听话嫁人,要么跟你二哥给我滚。我以后没你这闺女。至于东西和钱,老子不退。你们爱咋地咋地。”


    李成林将视线看向他娘,他娘则是哭的越发厉害,委屈的痛心疾首。“哪儿还有钱啊,都给老三操办婚事了。”


    一个硬一个软,但结果都一样,就是不给。李成林非常清楚家里情况,他结婚的时候基本没花钱。意晚那么高傲的姑娘,根本不在意什么彩礼不彩礼的,反倒是她二哥来了给她不少陪嫁。


    大哥结婚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多年,中间没有任何大的花销,家里好几个劳动力,且没有病人什么的拖累,光是给老三结婚,根本就动用不着冬麦的钱。


    “不拿是吗?”


    “不拿。”老汉正在气头上,一副你有种弄死我的表情。


    李成林深呼吸一口,到底没把事情一下子做绝。这是他爹,怎么也是把他养大的亲爹,事情先缓和一下,不能太急。他拉着妹妹出了李家门,一路气鼓鼓的回了自己家。


    意晚在屋里给儿子做鞋,小孩子的鞋底纳起来很快,已经完工了一只。这一只刚开始,她低头用力的将坚硬的锥子扎进去。


    “妈妈,我什么时候能穿新鞋?”


    “大概一周后。手工的毕竟费劲,要是有缝纫机就好了,鞋帮可以用缝纫机做,那速度就快的多。”


    “这个蓝色的布是给我做鞋的吗?”


    “对,给你做蓝色的单鞋。再做一双深色的棉鞋,冬天的时候穿。”


    “妈妈好厉害。”小家伙从炕上爬下来。“妈妈,我去给你倒水喝。”


    “好,卫卫乖。”


    小家伙刚倒了水就听到外头有脚步声,探出脑袋一瞧,是他爹拽着他小姑姑回来了。


    李冬麦还在哭,李成林跟爆发的火山似得,这情形让卫卫话都没敢说。看着爸爸进了东屋,他也默默的跟进去。爸爸不会跟妈妈吵架吧,他得保护妈妈。


    小家伙爬上炕到妈妈身旁,李成林在对面坐下。意晚将儿子给自己倒的水推到他那边,示意他喝口水消消气。


    “怎么了这是,打架打输了?”


    媳妇笑颜如花,开口跟他开玩笑。他喝了口水叹口气,一腔的怒火消了大半。放缓了心情,跟老婆把事情说了一下。


    “我是真没想到他们居然这样。”


    “行了别气了,既然确定对方不可嫁,想办法退婚就是。现在新时代,结了还能离,何况这都没结。”


    李冬麦听二嫂这么说,眼泪流的更凶了。她不是孤身一人,她还有二哥二嫂为她做主。


    “六十块呢,还有一丈二的花布。”


    “你别担心了,我跟你二哥想办法。你就安心在这儿住下,让你二哥给你在外间搭个炕。”


    李冬麦将目光移向二哥,看他点头她彻底放下心来。要是没有二哥二嫂给她撑腰,她根本没能力对抗,也没胆子反抗父母。


    说干就干,李成林喝光了水,起身洗了洗杯子又给媳妇倒了一杯过来。“我去找人盘炕,院子里搭个棚子做饭,再给你们围一个可以洗澡的地方。”


    “行,你去吧。”


    外头还下着雨,但很快他就找来了帮忙的人。之前借别人的土砖他已经找人给做好了,有多余的搬回家就行。外头小雨停了但没法下地,正好人闲着可以做这些。


    盘炕也非常快,男人们一起干活,李冬麦系上围裙帮忙做事顺带做晚饭。一帮人干了活也不吃饭,一个个笑呵呵的跟李成林道别。


    “明儿上午肯定上不了工,我们过来给收尾。成林你不用客气,都一个大队的客气啥。”


    几个都是他发小,跟他熟惯的很。知道他如今日子不宽裕,饭也不吃给他省口粮。


    外间的炕得几天才能用,不像里间这么大,只有一米五宽能睡俩人。看着炕成型了,李冬麦这心也安稳了。


    端着晚饭进屋,吃饭的时候没了那股天塌下来的恐慌。“等外头能睡了,让卫卫和我一起睡吧?”


    意晚看看儿子,“看卫卫自己的,他乐意就行。”


    小家伙点点头:“我要带阿黄。”


    李冬麦笑着点头:“行,你想带啥都行。”


    晚上以为在里间大家挤一挤,结果李成林说他找地方睡。“你陪你嫂子在家,晚上她起夜多,把手电筒放她枕头边。”


    “知道了。”


    隔着窗户看人走了,她小声的问:“二嫂,我二哥去哪儿睡啊?”


    “党支部呗,他还能去哪儿。”


    李冬麦干活是真利索,手脚麻利的收拾了锅碗,又将屋里屋外收拾了一遍。上炕接过意晚手里的活儿,等意晚从厕所回来,鞋底已经纳了许多。


    “冬麦,你这手速也太快了吧。”


    李冬麦抬头笑笑,用锥子轻轻在头皮上划过。“我从几岁开始就干活,都习惯了。我也就会做这些,其他的都不懂。”


    “这些已经很厉害了好不好。”


    意晚是真心这么觉得。做饭,打扫、做鞋,做衣裳、洗洗刷刷家里地里,这么能干的姑娘,当然不可以嫁给个懒汉,家暴男。


    油灯下昏暗伤眼睛,她没让小姑子多做,很快熄灯睡觉。听


    着小姑子翻来覆去的,她轻轻的隔着被子拍了一下。


    “二嫂,我扰你睡觉了。”


    “没关系。我是、你是不是在担心那六十块钱?”


    “嗯。我一年的工分够自己口粮,大概还能结余二三十。至少也得两年。可人家肯定不会等我。”


    “放心吧,钱我有,我给你出。”


    “二嫂、”李冬麦有些激动,又有些抱歉。“怎么能让你出呢?”


    “当我借你的,你还我就是了。”


    “嗯。那我在家里住两年,正好你要生二胎了,我还能照顾你。”


    “对啊,所以你安心睡觉,正常上工,跟以前一样生活就好。”


    李冬麦终于安心了,终于放下心事睡了过去。翌日上午来帮忙的人比之前更多,很快就将收尾工作全部完成。


    屋里一个一米五的炕,连着做饭的灶台。外头一个挺大的棚子,用木头支撑麦草做屋顶。一半用来做饭敞着,一半用高粱杆子围起来,天暖和的时候洗澡很方便。


    “支书,下午上工吗?”


    “上。麦地里得再收拾一遍。玉米谷子也得锄草。”


    “知道了。”


    中午吃饭时李成林被媳妇塞手里七张大团结,“花布家里没有,布票也没了。你自己想办法。”


    “媳妇、”结婚什么都没能给她,就连当天的新衣裳都是她自己原先就有的。她出身高不在意这些,可他一个大男人拿她的钱怎么好意思。


    “我、”本来是打算先去借一下的,媳妇给了就不用跟旁人张口。


    “大男人别磨磨唧唧的、小妹已经说要干两年还我,你就不用再这样了。”


    “好。”一个谢字表达不了他心里的感动,这是他媳妇,也不是口头客气的关系。“你等着,最多一周我从爹娘手里要出钱来还你。”


    他要是就这么就范他就不是新时代青年。他是不想真的跟父母大队里见面,所以才给了个缓冲期。他爹的性子他了解,等过几天再去他有办法把钱要出来。


    意晚笑笑不以为意,从最近他的行事来看,他肯定是会把钱要出来的。当天没硬刚估计是给他父亲留面子,他这人有底线有手段,有温情有原则。给人以安全感。


    “或者不要了吧。就当冬麦被他们出嫁了,以后冬麦的婚事他们别再掺和。让她自己选。六十块换个自由,值当的。”


    “你真好。”他由衷的这么觉得。“放心吧。我会把钱要回来,也会护着冬麦让她自己选结婚对象。婚姻自由,谁也别想大过法律去。”


    意晚被他说的脸飞红霞,也不再管他怎么做。反正他出手管了,肯定会有好结果的。李成林出面,将六十块的订婚钱退回。布料则算了钱也退回。在那边大队干部的见证下,这婚事正式作废。


    听闻消息的李老汉气的将烟锅扔到了墙上,老太太叹着气给他捡了回来。“别气。就当已经嫁出去了,一个丫头片子而已。”


    “老二、他想翻天啊他。”


    “他是支书,这么大个大队都归他管。他从小就不听话,你越硬他越跟你硬刚,何必呢。”


    “他当了啥他也是老子的儿子。”


    老太又是一声叹,想着是不是得做点儿啥。眼看端午节到来,家里还有黏米。粽叶去年洗了的也干在那儿,包粽子给老二送去些吧。


    泡了黏米、红枣、红豆、煮了粽子叶,一大锅的粽子让老大媳妇馋的口水直流。伸手想先捞一个尝尝,被她一巴掌拍在手背上。


    “一天天的就记住个吃。”


    “那我怀着孩子呢,可不就是老饿嘛。”


    “等你爹回来的。怀孩子咋了,哪个女人不生孩子。去,去,把那地给我扫了的。”


    “哦。”


    挨了骂的老大媳妇根本不当回事,拿着笤帚去扫地。老太太煮好了一锅粽子,用个大碗装了些,想着走哪条道去给老二送家去。


    她想着怎么跟闺女缓和关系让闺女回来,那边李成林先行动了。端着一碗粽子上了门,得把钱要出来。给妹妹退婚,怎么能用他媳妇的钱。


    他先用一下只不过权宜之计、赶在端午节前把婚退了。至于钱、不该你们得的都得给我吐出来。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只是责任吗?


    晚上吃饭时外头人最多,天热了大家都在外乘凉。她就走大路,今晚夜色好谁都看得着她。


    没等她行动,李成林端着碗已经先一步来了。而且是她计划的时间点,一路上许多人都看到了,都在夸支书孝顺。


    “端午节了,冬麦包的粽子,给您和我爹的。”


    “她怎么没回来?”


    “她回来干啥啊,让我爹骂啊。”


    李老太一屁股往凳子上坐,拽着围裙哭天抹泪。“死丫头,死丫头、当年你奶要扔她,我说啥不让。我拿命生了她,又把她养大。你瞧瞧,她拿我当仇人。”


    “娘、那你为啥不拦着我爹,小妹不乐意,那男人也绝对不能嫁,你就看着她进火坑?”


    “我、我哪儿知道那么多。我就听媒人说那家底子厚,订婚就给了钱还有布,这么好的人家我有啥反对的理由。”


    “我那天都说了,那家人不能嫁。”


    “我那不是打算听你的了嘛。可你爹你也看到了,他不乐意我敢嘛。我一辈子被你爹欺负,为了你们忍气吞声,临了你们还怨我。”


    “行了,行了,我们……”


    看起来好像她很可怜,他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可如今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将东西放下,他转身出去找人。


    死小子,劝都不劝我。果然是个不孝顺的,生你的时候就难产,从小到大不听话。我都这样了你都不说主动让你妹回来,死丫头退了那边,不得找下一家嘛。


    听说李冬麦退了亲,这上门说亲的还真是不少。他都没出门,迎面碰到来说亲的,当即一起返了回来。人在院子里,许多人围着乘凉,他讲话声音斩钉截铁。


    “冬麦的婚事她自己做主,她十九成年了,婚姻自主法律规定的。谁要是搞封建那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别怪我批评她。”


    如今的批评严重的可会致死致残的,哪个听了不害怕。他可是支书,他这么一上纲上线,说亲的全跑了。前一天老两口还在比较谁家给的彩礼高,这天就让李成林给搅了。


    “你个死小子,你反了天了你。”


    “把收的彩礼退出来,不然我开大会批你封建大家长。”


    “你、你敢。”


    “爹,你别逼我大义灭亲。你要非不给,非要给我政绩添一笔,我也没办法。我已经给你面子,迟了好多天才来说这事儿。你要非闹去大队,到时候被批可别怪我。”


    李老汉气的哆嗦,但他知道,眼前这个一米八几的儿子,已经不是他可以拿捏的。小时候都管不了,这么大了要真被他给开大会批,他这脸可丢死了。而且,臭小子一心为公,这种事儿还得被表扬。


    “给你,拿着钱给我滚。”


    当天支书被老爹拿着棍子赶出来的新闻,翌日传的到处都是。同样大家也都知道了,如今李冬麦有她二哥做主,有那有心人就改为上李成林家里。


    意晚白天收到了来自父母的信,上回寄去的枕套大哥居然用了,她妈字里行间都是笑意,说她是个促狭鬼。


    “怎么想起来给你大哥用那么娇嫩的颜色,害妈妈每次看到都想笑。对了,你寄来的辣椒酱味道很好,我们都很喜欢。我闺女真是长大了,没想到做饭手艺这么好,比妈妈厉害。”


    她到现在都没告诉父母她怀二胎的事儿,原文中今年年底父母就会恢复工作,到时候漫天乌云都散了。有父母给她做后盾,以后她的路想怎么走都行。


    开心的给父母回信,嘱咐他们注意身体。告诉他们自己很好,卫卫也很好,让他们放心。小姑子做了香椿酱,给父母寄了一罐子。


    李成林回来看她将信装进了信封,他在外头洗了手脸,但裤腿上都是


    泥,所以没靠近她。将从父母那里要到的钱给她,看到她亮晶晶的眼眸。他媳妇好可爱,爱财却不吝财。这副模样让他心动不已。


    “我明儿抽空给你寄。明儿开始要动镰割麦子了,可能会忙一段。”


    听到割麦子,她抬头饶有兴致。“今年麦子收成好吗?”


    “还不错。咱们大队有很多整片地,麦子种的不少。我预估百分之六十上交,剩余的还够一人分个十来斤。”


    “那我们家三口人能分三十多斤,还是说我没份儿?”


    她们大队地势稍微平坦一些,麦子种的多。其他大队好像平均下来一人就是个三五斤。但之前婆婆说她不上工,所以分麦子没她的份儿。气的她没吃白面面条,还跟李成林吵了一架。


    记忆里的争吵,她从来不直说。心里不高兴了就找茬,阴阳怪气旁敲侧击,基本上吵完了李成林都不知道为啥。就知道她看不上他,眼睛里话语里除了鄙夷就是蔑视。


    明明他干一天累的要死,就吃个饭她还阴阳他。她不高兴他也痛苦,要不是有孩子,她又是这样的处境,他早提离婚了。但日子过到今天,他多少次庆幸自己没那么做,或者说没做成。


    眼前的是他媳妇,这么漂亮知书达理的媳妇是他的。一天一天的看着她就感觉浑身都是劲儿,跟情窦初开的小伙子似得。


    “为啥没有你的份儿?你户口在这儿,粮食关系在这儿,我一天天忙的要死不都是工分。有你的户口有我的工分,凭什么不给你分?这话谁说的,我问问他去。”


    意晚忽然笑了,伸手拉住他。她是听说过,如果家里没有壮劳力,粮食分配绝对吃亏。所以这时期的男人,就是外头有工作也很多都不走,因为一家子有他才能分到足够的口粮。除非一家子都能出去,或者女人特别能干孩子少,不然口粮分不够。


    “所以,你挣的工分足够给我分口粮,是这样吧?”


    “嗯。”他默默撤开一步,免得弄脏她衣裳。夏季单薄,她穿了件新做的半袖连衣裙。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关系,气质温柔大方,这么看着心里就热乎乎的。


    “我连你都养活不了,我还能干啥?”


    她噗呲一下笑了,想起原身骂他的话,难怪他觉得委屈。结婚的时候他是没出彩礼,但也给了她三十块钱和布票,让她做衣裳。他答应她以后不下地,他做到的啊。他早就计算过的,他一年的工分养活老婆孩子不成问题。


    当然了,孩子多了还是不够的。所以他也在打听绝育的方法,以后生俩就行。孩子有个伴一起长大,养俩孩子也在他能力范围内。


    “那等发了麦子,我们做油泼面好不好?”


    挂面省事,这时期也是好东西。可挂面的口感和鲜面条还是不同的,家里面粉不多,她吃的基本上都是挂面。


    “行。不过啥叫个油泼面?”他从小吃的就是臊子面,部队里也没吃过这什么油泼面。


    “就是把面条做成喜欢的形状,然后放上蒜末、葱花,辣椒粉,用热油泼香。要是再能炒个韭菜,西红柿鸡蛋,那滋味,简直美极了。”


    “行,我做你指挥。”


    “你说的啊。最近,你可好些日子没做过饭了。”


    “这不是有冬麦在嘛,我回来她都做好了。怎么,喜欢我做的饭?”


    他忽然间凑近,吓的她往后撤了一步。干嘛啊,忽然吓人一跳。就是顺嘴说到这儿了,你眼睛那么亮干什么。


    “算了,我其实都行。”


    男人笑笑不再多说什么,吃了饭主动去洗碗。李冬麦想拦,被她哥给驳回了。


    “你做饭了我来洗碗,这里可没有男人不下厨房的说法。以后你嫁了人也一样,女人也得下地干活,凭啥男人不干家务。”


    李冬麦停下动作,“好。”


    这些话二哥一起其实也说过,她当时没当回事。这样的男人太少见,她不觉得自己应该当做参考对象。如今二哥当她面跟她说,她这才正式放在了心上。


    “卫卫,晚上跟姑姑睡吧?”


    外间的炕早就能住了,为了私密性,意晚找了块儿旧床单给挂了起来当床帘。小家伙之前答应的说跟姑姑睡,结果到现在了都没实行。


    “可是、”回头看看意晚。“妈妈、我晚上会碰到你肚子吗?”


    “一般不会。”她摸摸儿子的小脑瓜。“怎么,你不想跟着姑姑睡?”


    “不是。算了,我还是跟姑姑睡吧。妈妈你肚子越来越大了。”


    他听到大人说女人怀孕很危险,被碰到肚子更危险。本来是想跟着妈妈的,但想到她的大肚子,自己还是跟姑姑吧。


    卫卫跟着姑姑睡到了外间,晚上里间就只剩他们两口子了。等李成林上了炕吹了灯,她忽然发现自己跟他离的好近。没有了卫卫在中间当缓冲,俩人一下子就边境相接,被子都挨在了一起。


    “媳妇、”


    他还轻轻的喊她,吓的她往后缩了缩。“干嘛?”


    “你躲什么,我又不吃人。”


    今晚夜色非常好,月光撒在屋里他视力好看的挺清楚。他一喊,她往后缩。以前是那种带着些鄙夷,让他心里越来越冷,在家睡觉也会离她远远的。


    如今却没有让他不舒服,反而觉得特好玩。跟他大嫂对线的时候不是挺利索的嘛,他比大嫂还可怕?


    “你、你有话说话。”恼羞成怒了,声音气冲冲的。这人怎么回事,她可还挺着大肚子呢,他不会那么没人性吧。


    “怎么了,怎么忽然不高兴?”


    “你到底要干嘛?”


    “我不干嘛。睡吧。”


    男人翻身背对着她,这回她终于安心了。默默吐出一口气,想着要不明天还是让卫卫在里间睡吧。中间夹着个孩子,她没这么忐忑。


    听着她舒缓的呼吸声,他悄悄的翻身看着她。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有些哭笑不得,带着许多的不解。


    当年两人初见,他去公社接人,她在十几个知青中仿佛一颗发着光的明珠,一下子照亮人的眼眸。细皮嫩肉一看就是特别好的家庭才能养出的孩子,眼眸里暗暗的嫌弃。躲闪着目光害怕旁人看出来。


    他当时已经听他娘的跟夏桃相过亲,不过还没定下来。那天一帮学生初到,看到路边不远处的水库十分兴奋,下车的时候小跑着过去瞧。


    她也被拉着一起去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等他停好车过去喊人的时候,她已经掉水库里。他当时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噗通一个猛子下水救人。


    夏天穿的本就单薄,她又穿的是裙子。她不会水,在水里已经完全懵了,死死的抱着他不松手。他只顾着救人,根本顾不了其他。等从水里出来才发现,她裙子几乎被撩到了胸部的位置,他一路抱着她光溜溜的腰上来的。


    “林意晚光溜溜的被支书抱上来的。”


    这话没要一天就传的到处都是,听说她在知青点哭,他作为男人主动提出负责。反正他单身,婚事也没定下来。


    “你要愿意我们就结婚,要不愿意我想办法平复谣言。别太当回事,时间久了自然就过去了。”


    他当时是这么说的,她考虑后答应结婚。不过她提了个条件,嫁给他以后她不下地。


    “我不会干农活,晒太阳皮肤会起疹子。”


    真是个娇小姐,他当时默默点头答应了下来。大队社员们结婚一般都是按照当地规矩,彩礼和一系列的进门钱离母钱什么的,她什么都没要,结婚的衣裳她自己也有,不用赶时间现做。


    结婚时是挺好的,可婚后生活却不那么顺利。她实在是太娇气了,让他多少次怀疑自己,没有金刚钻却拦了瓷器活。


    她的出身,原本会遭遇很多非议和欺辱。这方面没问题,这是他的地盘,他自然有办法护着她。她不会做饭洗衣服,他也能帮忙。可他毕竟还有工作,不可能随时在她身边。


    他娘每次看到他进厨房,都会坐在外头用眼泪淹他,他爹恨铁不成钢的瞪他,好像他进厨房做饭是犯了天条。这么多年他顶着压力尽量在做,可她还是不满意。


    争吵越来越多,她看他的目光也越来越鄙夷。他再看得她高他也是个独立的人,这么老是被自己媳妇鄙夷时间长他也受不了。最后豁出去了给她弄到了回城指标,她却留了下


    来。


    这段日子,她处事沉稳冷静,他以为两人的关系终于有了改善。可没想到儿子一离场立马现了原形,他就是靠的稍微近了些,她都赶快往后退。


    说不受伤是假的,男人的自尊心让他做不出这种情况厚脸皮往上靠的举动。只能背过身掩饰自己的失落。


    月色下她睡颜沉静,一张芙蓉粉面和当初一样漂亮。不过气质发生了很大变化,之前像温室里娇气的蝴蝶兰,如今像是枝头的腊梅。坚毅冷静,对他看似亲近,实则疏离。


    感觉上判若两人,可事实就是她就是她。不知道是什么让她发生了这么大的改变,如果之前很高兴这种转变,如今却不知该喜该忧。


    她重视的,大概只有孩子而已。卫卫是她的宝贝,肚子里这个同样是心肝。只有他是捡来的,靠近一点儿都不喜欢。


    心情低落的后半夜才睡着,翌日天刚亮他起床出门。今天正式开镰,他得看着些。麦子可是细粮,不能糟蹋一点儿。


    意晚起来的时候李冬麦也早走了,外头厨房锅里给她温着饭,卫卫拿着个小棍在院里斗蚂蚁。


    “妈妈你看,蚂蚁好聪明啊,我给它们一块儿窝头,它们会回窝里报信,然后蚂蚁大军出动,齐心合力把它抬回洞穴。而且,有指挥的有干活的哦。”


    “是嘛?”


    “是。妈妈你快来看,蚂蚁好厉害的。”


    意晚的早饭是煮鸡蛋,还有一份李成林一大早从豆腐坊端回来的纯豆浆。李冬麦做的饼子,给她的单独加了鸡蛋。家里几只鸡都在下蛋,但其他人基本不怎么吃,都留给了她。


    “卫卫,给你这个。”


    小家伙摆手。“妈妈你吃。我吃了烙饼和豆浆。怀小孩子妈妈容易贫血,要吃好的。”


    “那你吃蛋黄,妈妈有点儿噎吃不下了。”


    帮妈妈分担嘛,小家伙皱眉想了一下就同意了。“那一人一半。”


    “好吧。”


    喝一口豆浆,醇香袭人特别的香。她说了一句豆浆里有大豆异黄酮,对人特别好。他就早起去豆腐坊给她打,大队里羊群有几只母羊下羔子了,他也会偷偷给她带羊奶回来。所以她虽然怀着孩子,但气色特别好,面若桃花的。


    不得不说,其实她是很感动的。前世她相处过几个男朋友,没一个有他这么耐心体贴的。而且根据她观察,他对旁人其实不这样。


    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单单是责任吗?原身记忆里他很负责没错,但其实很冷淡的一个人。但给她的感觉就不是这样,她说什么他都会认真听取,眼眸时常带着笑。


    正值壮年的男性,对着自己媳妇有生理冲动很正常。现代社会的成熟女性其实她不介意帮帮他。之所以抗拒,是不想他深陷。她还没决定以后跟他一起生活呢,不过他这么一天天的,她觉得自己离沦陷也不远了。


    上午将菜园里成熟的菜摘了一下,午饭她在家就是她做。杂粮面粉掺了春天干的野菜做菜团子,西红柿、蒜泥茄子、蒜泥豆角、醋拌辣椒。院子里菜多,所以她就多做了几个凉拌的下饭。


    一大锅的大碴子粥,满满的盛了一大盆。李成林进来先洗手,看她要端饭赶快上前一步自己来。


    “你少弄点儿,这么多万一摔了怎么办,端着这个你都看不到脚底下。”


    只要他回家,眼里是非常有活儿的。如今她肚子越发大了,就是在家什么都不做他也不说什么,兄妹俩都是进门就洗手,跟她说等他们回来再做饭也来得及。


    “李成林,你是关心我,担心我对吧?”


    他将饭菜都放桌上,面对她的问题有些不解。“当然啊,不然我是在干啥?”


    “可你今儿这话让我感觉不好,好像在嫌弃我。担心我万一摔跤,然后给你添麻烦。”


    “我没有。”她怀着的是他的孩子,那么大个肚子一天二十四小时带着,那么辛苦有一大半是因为他,她在给他孕育孩子,他怎么能嫌她?


    “我真没有。可能,是不是我语气不好?”


    “嗯。好话好好说,关心别人得让别人感知到,否则就是无用功。如果让别人感觉到的是负面的,那是得不偿失,还不如什么都不做。”


    李成林认真想了下,好像是这个道理。自以为是最要不得,你关心人得让人感受到,他媳妇说的没错。


    “我错了。”


    意晚站在篱笆旁,此时蔷薇开的正浓。他随便种的种子,大部分都是艳丽的颜色。一大朵一大朵绚烂多姿,人面娇花相映红,她站在花墙下丝毫不逊色。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


    道歉态度良好,意晚轻轻的笑的很开心。原身记忆里他是个犟种冷漠的人,经常看到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可给她的感觉却不是这样,认错态度良好,顺着她给她一种被宠爱的感觉。


    其实现在还不到生的时候,可她这一胎怀像就是这样。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呆,动作缓慢给人一种不放心的感觉。反正李成林每次看到都这样。


    又或者是,有人说对爱人就会这样,总觉得给予的少,总把对方当小孩子一样。会是那样嘛,她不确定。不过他对她好,这一点是肯定的。


    “我怀卫卫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紧张。”


    他给盛了饭,放到她面前晾着。菜窝窝也放她面前,闻言想了一下回:“那时候你没这么笨拙。我问过许大娘,她说有的二胎就是比头胎肚子重。还说有些人怀闺女就会这样,看起来身子很重。”


    有些话他没说,以前的她总是嫌弃又冷淡,他关心都不知道从何入手。除了尽可能的给她带些有营养的,有时候她还瞧不上。除了责任,也就没其他了。


    如今却是打心眼里心疼她,担心她做事会不会累着。时刻都放在心上,总觉得自己做的太少,给与她的太少。


    那位接生大娘是经验之谈。她肚子里的可不就是女儿嘛。这种身子重其实只是外人看来,她自己感觉还好,并没多累。当然了,她一天也不用做多少活。


    “咔嚓”一个响雷,李成林抬头看天。随手拿起一个窝窝,起身就往外走。“可能有雷雨,我去打谷场看看。”


    “好。”


    夏天雷阵雨十分常见,应该之前有做防雨的准备,他不放心就亲自瞧瞧。意晚她们吃了饭给他单独留着,收拾碗筷的时候豆大的雨点说来就来。


    “二嫂,你进屋去别管了。小心脚下。”


    “哦。”


    李冬麦收拾锅碗,她手脚特别麻利。自从来了二哥这儿,吃饭居然不受管控了。每天她想吃多少吃多少,二嫂说她瘦让她多吃。大概是饭跟上了,她感觉最近力气都大了,干活有劲儿的多。


    她跟队长说想去挑麦子多挣两分,队长都同意了她二哥给她否决了。“你个姑娘家那么拼命干啥,万事有你二哥呢。”


    就这么一句话,她真的有些想哭。前年也是这样,她爹说她年纪大了能挑担了,可她二哥不让。为了这个,二哥还被老爹狠狠骂了一顿。说他一天到晚宠着媳妇惯着妹子,是个败家货。


    她想说二哥才不是败家货,二哥是男子汉。


    无论是原来在家还是现在分家,挑水劈柴这种重活都是他干,或者他安排家里男人们轮流干。二哥从部队回来,她才不用再去砍柴。


    抬手从水缸里舀了一大瓢的水洗锅,二哥这里有两口水缸,一口用来做饭一口用来洗漱。二哥都会抽空挑满,随便她们怎么用。


    二嫂现在也很好相处,不会嫌弃她一些不好的习惯,而是会像今天说二哥那样,好好的跟她说,她现在已经改了很多了。


    “冬麦,碗筷洗了不要用抹布擦,放起来让它自动干。”


    “二嫂,知道了。”


    她赶快收起要擦抹布的手,默默的吐了下舌头。二嫂说过了,她又给忘了。以后得长长记性,二


    嫂说抹布不如清水干净。所以应该用清水涮一下晾起来,而不是用抹布擦。她记住了,一定记住。


    外头哗啦啦的下着雨,她在棚子底下飞快的干着活。洗了锅碗她没进屋,而是将二嫂摘回来的菜收拾了洗净放案板上。


    菜已经甩干水分,她将豇豆挽成一个个小捆,辣椒整个不切,弄好后放泡菜坛子里。泡菜是二嫂做的,他们这里不会这种做法。


    “嗯,绝了,好吃。”


    她们这里都是腌咸菜,除了盐顶多放几颗花椒。味道单一。可二嫂这泡菜酸酸辣辣的特别爽口,不仅二哥喜欢她也喜欢。


    “二嫂,能不能教我腌泡菜?”她干完了进屋,如今胆子大多了,许多话都敢出口。


    “行啊,这有什么不行的。那个,我给卫卫做棉鞋,可怎么感觉不太对。”


    “我看看。”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就抱一分钟


    “二嫂,你弄反了。不是这样,应该是这么着……”


    李冬麦一边说一边动手,将她搞反了的鞋子给正了过来。看她旁边的笸箩里放着崭新的棉花,犹豫了一下开口跟她说。


    “给小孩子做棉衣棉鞋,不要用新棉花,应该用那种压实的旧棉花。”


    “为什么?新棉花才暖和啊,压实的旧棉花都不保暖了。”


    “我也不懂,反正老人都是这么说。”


    嗯?这意晚就懵了。到底是迷信还是真有什么道理,她谨慎的想着打听一下。不过现在人们都忙着收麦子,表姐她们都下地了。


    下午出去缓慢的遛弯,遇到几个看孩子的老人家。她虚心的跟人请教,有俩都跟李冬麦一样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说是老人传下来的。后来遇到一个特别爱说的,这才跟她说缘故。


    “以前有小孩爱玩,炮仗点燃了棉衣。因为是新棉花所以燃烧的快,又不容易熄灭,最后烧伤严重。用压实了的旧棉花就不会这样,它不易燃。往地上打个滚就灭了。”


    “哦,原来这样啊。”


    “男孩子调皮,火力旺不怕冻。宁可冷一些别留隐患。”


    “哦,谢谢大娘。”


    虽然大娘这么说是有一定道理,但意晚还是给儿子用了新棉花。一来家里没什么旧棉花,想用还得拆李成林的衣裳。他的衣裳留着还能穿,晚上出去巡视一下什么都能披。


    棉鞋做起来比较费工夫,她每天除了做饭就是在家里做针线活儿。大队忙着收麦子,李成林忙一天晚上回来基本沾枕头就着,俩人倒是少了许多尴尬。


    夜里听到打雷声,他一骨碌爬起来就走。这几天麦子收割了有百分之八九十,但脱粒的却不到一半,许多都在打谷场堆着。这样的雨天,可千万不能被淋。


    “晚上我不回来了,你们安心睡不用等我。”


    意晚听到动静他都出了门,她坐起来披衣到窗户跟前。咔嚓一个闪电划过照亮了天空,轰隆隆的雷声伴随着风声,她在心里祈祷这雨赶快停。


    “二嫂,别担心,你快睡吧。年年基本都差不多,二哥就是不放心过去看看。”


    “好。你也睡吧。”


    持续半个多月的夏收终于收尾,地里的麦子已经全部到了打谷场,这些日子开始赶着将麦子脱粒。没电没脱粒机,依旧使用的是老式的牲口或者人力拉着滚子碾,效率低,所以拖的时间有些长。


    等到夏粮开始往粮站交,李成林终于没那么忙了。傍晚回家的时候看到他媳妇居然在拆棉袄,蓝色印花的样子,是她的没错。


    “干嘛要拆了?”


    “卫卫棉衣小了,我拆了后发现里头的棉花也不太好,想着给孩子重新做一件。家里没票了,我棉衣多、拆一件没什么的。”


    刚拆了个小口子,他抬手阻拦她的动作。“别拆了,棉花我来想办法。我刚看你把外皮子洗了,还够大吗?”


    “够,之前做的就大,收起来许多,现在也得收起一些,还够明年再穿一年。”


    这时期的棉衣大抵如此,孩子的衣服都会做大个三四岁。小时候收起来,慢慢的往下放。


    “你别急,得再过一个多月才到棉花成熟的时候。放心,我肯定给你把棉花弄回来,不会耽误你用。”


    “好。”她笑笑,穿针引线将自己的棉衣重新缝好。她有四件棉衣,厚度不一样根据气温换着穿。李成林简单,就那么一件,冷也行热了他就脱了,零度左右他经常都是一进屋脱了棉袄就穿里头的二股筋背心。


    “要不要给你也做一件?”


    “我、”他本来想说不用给他做,但一想这是媳妇给他做的,立马把拒绝的话收回去。“我看能不能买到布,可以的话就麻烦你给做一件。”


    “好。”


    意晚自己还有两件毛衣,有些轻微的起球,还是下乡之前妈妈给她织的。如今毛线难买,还是做棉衣性价比更高。她自己的毛衣在这边其实也没穿过,不想让人说三道四。


    麦子交了公粮后,剩余的大队开始组织分。按照人口来领,成年的有十五斤,未成年一律六斤。这种时候意晚根本不用操心,都是李成林的活儿。


    晚上他回来扛着个袋子,里头有五十一斤。麦子品质非常好,颗粒饱满麦香浓郁。


    “这个得去哪儿加工?我们是不是得留一部分过年用。”


    “我去加工一半,公社有机器。下个月咱们大队也开始接电线,年底我定的机器运回来,到时候就方便了。”


    “好。”


    看媳妇望着麦子满脸喜悦,他小声的跟她说:“我有其他渠道弄到麦子,你坐月子肯定有细粮吃,不用太节省。”


    意晚往后退一步,这人怎么回事,现在说话怎么老喜欢凑近。“不违反纪律吧?”


    “不会。”


    他开心的笑起来,她不明白他这是为什么。她说什么了,他这么高兴。不就是关心你一句嘛,至不至于这么高兴。你是为我筹谋,我关心一句不是正常。


    他这人执行力非常高,当天下午就去加工了二十斤白面回来。还有一大麻袋的麦麸和谷糠,交代冬麦让她用来喂鸡。


    “二哥、东街许大娘说家里的公鸡要卖,要不要买回来留着给二嫂坐月子?”


    “坐月子还是母鸡好。别急,我找找买几只母鸡。”


    “行。”


    李成林刚洗了洗,外头有人找他。大队有人分家,找他当中间人。他拍拍手往院外走,告诉妹妹晚饭不用做他的。


    就是这样,大队里但凡有人家里办事,红白喜事或者是分家之类的事,都会找大队干部去。临走总要给些烟或者鸡蛋之类的东西,最少也会吃一顿两顿饭。


    他们这个大队人口又多,李成林一年有几个月都不吃家里口粮,就光是这一项就省多少。所以他爹娘对于他分家出来单过才那么不乐意。要是他在家,他媳妇也去上工,一年家里有结余。


    “你二哥最近怎么老有人叫他?”


    意晚自从穿来,他一般都在家。之前的记忆里倒是经常不在,但她一直以为是因为两口子感情不好,吵架后他离开家的。可自从冬麦来了有人做饭,他经常不在家。


    “大队只要谁家里有事,肯定会招呼大队干部。之前他都给推了,应该是回家做饭。”


    不用多说,她立马明白了什么意思。如今虽说是小姑子和他掌勺多,但家里粮食什么的都是她在管,她心里有数。


    一个月光是口粮就能省下十几斤,可之前跟公婆一起住,老婆婆却总是在她面前说她不上工,消耗的是家里人的口粮。话里话外她占家里人的便宜。


    却原来现在才知道,李成林的工分足够他们三口吃。而且按照现在这样计算,根本吃不完。明明是李家人在沾他的便宜,他剩下的


    口粮不都是进了李家人的嘴嘛。


    “真是的、我又不是不会做饭。他是支书,这些事儿都该他管的。”


    这种事儿旁人想做做不了,他却是分内之事。一份文书他来写,盖上大队的印章,那是具有法律效益的东西。就是红白喜事,不论是记账分账,也都得有大队干部主持。


    该干的工作,而且是有双方都有利的事儿,这家伙干嘛不好好干?她坐在凳子上吃西红柿,忽然想起来他是为什么了。


    以前因为这个两口子没少吵过架,她说他不顾家,一天天的走的不见人影。可那时候是孩子小好不好,她一个人带孩子分身乏术。他以为他娘会帮忙照顾,实际上老太根本不管。晚上李冬麦下工在家的话,倒是经常会过来帮忙。


    “成林在家吗?”


    正想着家里口粮能省多少,可以用来兑换细粮。门口一声熟悉的声音,她下意识的站了起来,是婆婆来了。她来干什么?


    李冬麦也听到声音了,做饭做一半也赶快从棚子下出来。“娘、”


    “你二哥呢?”


    “有事出去了,可能得九点才能回来。”


    “你二哥是不是把你的细粮也给领走了?”


    “是。”


    “冬麦,你可是娘唯一的闺女,你瞧瞧你现在在干啥,你真的要这么对自己的爹娘?”


    老太一副伤心难过的模样,李冬麦被母亲说的低下了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父母的打算。


    “跟自己父母哪有隔夜仇,父母哪会记怪自己的孩子。行了,这都多久了,跟娘回家吧。”


    林意晚走了过来,冲婆婆一团和气。你不是会装吗,跟谁不会似得。小姑子是她生的,从小在她跟前长大,咋就没她一成功力呢。就这么两句话,你就不知道该咋答对了。


    “娘、您来是为了地里那些冬麦啊,还是为了李冬麦啊?”


    “老二媳妇,有你这么跟婆婆说话的吗?”


    “有啊,我就是。而且,我哪里说的不对?”


    “你、”


    以前都是她三言两语把儿媳气的跳脚,如今却是儿媳三言两语把她气的不行。林意晚什么时候如此冷静了,不论说什么都不慌不忙,不急躁气愤。


    “冬麦是我闺女,她还没出嫁呢,理应跟着我们。”李老婆深呼吸一口,很快镇定下来。


    “跟着你们干嘛,让你们再卖她一次。”


    “林意晚、”老太还是恼了,想说狠话却又顾忌着儿子。


    意晚有些后悔,也许不该从他们手里要那六十块钱的。六十而已,留给他们换一个不再掺和小姑子的婚事,其实划得来。


    “这样,等李成林回来,看他怎么说。”


    老太转头看闺女,李冬麦赶快点头。“我听我二哥的。”


    “闺女,你可是妈的亲闺女,父母健在那就该随着父母的。”


    李冬麦不吭声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这人口齿不行,许多话表达不出来意思。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她想上学的时候,可母亲三言两语就不让去了,她心里难过的不得了,可却毫无办法。


    意晚怀着孩子,不愿意跟婆婆对峙。李家的事儿李成林解决,他之前说过的。他来承担,她也懒得多生气。


    李老太被儿媳给打了太极,转而攻克闺女。李冬麦咬着唇,着急的并拢双腿,俨然有了尿急的迹象。


    “你就别逼她了,一切等李成林回来再说。”


    “冬麦是我闺女,说破大天她没结婚也得是我们做主。”


    “娘、”李成林居然这个时间回来了,他忘记拿东西返回家中,没想到将母亲的作为看了个正着。


    “冬麦暂时先住我这儿,具体的等我明天回去细说。娘你以后有事直接找我,别为难晚晚。她性子单纯,不会你们那些弯弯绕。”


    “我……”


    她儿子开口了,她站在那里深呼吸好几口。瞧瞧,这就是她的好儿子,开口就护着媳妇。一点儿面子不给她留啊,说他媳妇不会弯弯绕,那不就是说她弯弯绕多耍心眼。这只是几句口角,若是真有什么事儿,他是不是敢开大会批她这个当妈的。


    七岁之前她没少打他,可是在七岁后她就基本没跟儿子动过手。有什么不满意的背后跟老头子说,让老头子教训。


    这样的好处是她在儿子那儿印象好些,坏处是憋的慌,不能当场撒气。不过这么多年也习惯了,她很快就调整好自己。


    “你爹听你大哥说冬麦的细粮被你领走了,在家里发脾气,把锅差点给我摔了。我这辈子造的什么孽,你们一个个的都有主意,我是担心你们父子成仇。”


    “我知道了,我会回去跟我爹说的。”


    以往她这么招数一使,孩子们保管服软,心疼。可今儿老二却没松口,没说给她麦子也没说让她领冬麦回家。而且不许她再在他家里待着。


    俩目的一个都没达到,她被急着出门办事的李成林给送回了家。家门口看到他爹了,急匆匆的跟他交代了一句。


    “我给人家分家,今儿顾不上。爹你别急,我尽快抽时间过来。”


    儿子话语也不激烈,好像一个孝顺的好儿子。可实际行动一点儿没有,他们想要的完全不给。尤其李冬麦的婚事,更是完全不松口。没有他的话,他们老两口做不了闺女的主。


    接连等了好几天都不见人,地里的黄豆都长了出来,老汉等不及了,下工直接去了党支部堵他。


    “支书啊,好像去公社开会了。这不夏收了嘛,肯定要开会的,年年如此。”


    就在老汉要绷不住的时候,李成林终于上门了。晚上一家人都在。看到他来了,都凑过来看热闹。


    “爹,您有什么就直说。到底想要咋?”


    “让冬麦回来,带着她的麦子。她也不小了,之前那家不乐意的话,我再给她寻一家。”


    “她在那边住的舒心,就别折腾她了。我是她亲哥,住我那儿没什么不合乎礼法的。至于她的婚事,我再强调一遍,婚姻自由。这些日子也有媒人上门说亲,让她自己相亲自己挑,我会从旁给她意见,但最后还是听她的。彩礼象征性要一些,我给她准备嫁妆,您就别操心了。”


    “老子还没死呢,轮不到你来当家做主。”


    老汉抬起手,烟锅就冲他飞了过来。李成林早有准备,闪身利索的躲开,对于暴怒时像狮子一样凶的老爹,他扛得住。


    “您看您,跟个炸弹似得动不动就爆炸。您说,就您这样,冬麦那小胆子能不怕嘛。咋,把她抓回来,您继续当您的封建大家长?”


    “你小子、”


    老爹暴怒的时候,门外那仨全都怕,就连最受宠的小儿子都有些发怵。也就李成林不怕他,依旧平心静气的跟他讲道理。


    “爹、冬麦从没灶台高就开始干活,小学勉强上了不到两年。如今常用字都认不全。这些年在家里她就没闲着的时候,上工挣工分,回家做家务。您拍着良心问问自己,如果真的再眛下她结婚的彩礼,良心能过得去吗?”


    “我是她老子,彩礼就是该给我的。”


    “那要是儿子呢,您当爹的又该如何?”


    “儿子欠老子一口棺材,老子欠儿子一个媳妇。当老子的就该给儿子去媳妇,出彩礼。闺女就该收彩礼,是父母应得的。”


    “哦。那你先把该给我媳妇的彩礼补上吧。”


    李老汉懵逼了,没想到他儿子在这儿等着他。刚说的时候理直气壮,想用那样的老道理将闺女嫁出去。谁承想他儿子给他挖了个坑,就等他跳。


    他半天没接上话,一旁的李老太想到什么了却没开口。老二是打定主意给他妹子做主,她今儿要是跟老汉联合,势必让儿子将她当成跟老汉一伙的。


    “你、你儿子都那么大了,还提什么彩礼。”


    “爹、就是因为儿子大了才不能就这么过去啊。意晚她父母将她养大可不容易,她可不是从小干活不花钱长大的,她是她爹娘精心培养的。吃的用的,


    高中毕业的高材生。如今都给你生孙子了,您怎么能就这么抹过去呢。”


    “我、”


    “爹、大哥三弟都给了彩礼,以后四弟您老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应该也会给,那家里弟兄四个就我没有。”


    “所以,你是说我亏待了你跟冬麦?”


    “您自己说呢。”


    “我、”


    李成林走了,让他爹自己想吧。反正小妹他是护定了,小妹的婚事就得她自己点头同意。还有彩礼,让她自己带回去过日子用。谁也别想再剥削她。


    要是以往,哪个儿子敢在老汉面前这么硬钢,他不动手也得狠狠骂一顿。可在李成林接二连三的反抗中,他如今已经没那么放肆。


    家里撑场面的就是二儿子,之前得罪了他,老三结婚他都没来。背后多少人笑话他这个老子。做事得留一线,老伙计说的对、他越来越老了,以后要靠的还得是老二。


    李成林从这里出去回家,他也不是真想跟老爹要什么彩礼。他们的日子他会想办法过好。当初不在意,如今孩子都这么大了更不在意,他就是借此打消老爹的观念。娶媳妇你可以没出,嫁闺女也没必要非霸占。


    可是,他是这么想的,媳妇是这么想的吗?结婚到现在原先是吵架冷战,如今倒是温和解决问题,好商好量。


    可仔细想想、看似比之前亲近。实际上,那想都是浮于表面的。不说亲热了,他靠近点儿她都赶快往后退,比原先那种冷战吵架好像更疏离。


    “媳妇,你是不是介意当初结婚没彩礼?”


    他回去的时候意晚已经躺下了,他洗漱后脱了衣裳上炕,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声儿。


    “彩礼?”意晚有些懵,“我不在意那个。至于新衣裳,我记得你那时候给了我两丈布票、还有三十块钱,够做棉衣和裤子的。结婚时时间紧我又不会针线活所以没做,冬天我不是做了一身嘛。怎么忽然问这个?”


    他不说话,默默的往她那边挪。果然,她感觉到他的动作,拽着被子往后退。“李成林,你干什么?”


    “我、你干嘛这么躲着我,我是你男人,我能吃了你咋地。”


    “你有话说话,别耍无赖啊。”


    屋里他故意没吹灯,昏暗的灯光下能清晰的看到她的面部表情。处理事情时淡定的眼眸,这这种时候却带上了慌乱。姿态明显抗拒,脸颊气鼓鼓的。


    他往后退,一直退到了墙根。中间留够了安全距离,她脸上的无措这才缓缓平复。眼眸中纠结难平,好像没有决断、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就那么让你讨厌?”


    她眼神躲闪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确是抱着合作的心态在跟他一起生活。明年恢复高考她计划上大学去,拿到文凭以后才更好发展。


    她是一定要去上大学的,他的工作能轻易放弃吗?他会怎么应对接下来的生活她不知道。虽然他对她真的特别好,让她这么理智的人也开始动心。可如果两人注定不走一条路,那么现在最好不要太亲密。


    可是,这是她想要的结果吗?


    在相处这几个月后,不说她自己的心动,就算从孩子的角度考虑,哪怕两地分居也比让孩子只有妈妈要好。他那么爱孩子,目前来看对她也是有感情的。她为什么不往前一步,这个四口之家也许有别的出路。


    她往他那边靠了靠,伸手揪住了他被子。“生气了?”


    媳妇主动示好,他立马回身。“没有。就是……”想问问她是不是从来没喜欢过他,但肉麻话他说不出口。


    “我怀着孩子呢,不是故意拒绝你。”


    媳妇娇娇软软的话,再加上所透露出的意思,让他刚刚掉落谷底的心一下子飞了起来。不是讨厌他,在意他的情绪,在主动跟他解释。


    男人真是给三分颜色就开染坊,她这厢一示好,他凑过来伸手搂住她,不过是隔着被子的。“我又不是畜生,我没想干什么。我就是……给我抱抱,就抱一分钟。”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他那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一夜的时间,他好像打了鸡血一样有些兴奋。给家里添了三只母鸡,都是去年的鸡,并不老。这样的鸡有营养。


    又给家里弄回来五十斤麦子,十斤白面。他记得她说过鲜面条比挂面好吃,所以这回没弄挂面。鸡蛋也跟人说好了,让人帮忙积攒。天气凉爽后开始攒。


    下午回来拿着个镐头在那儿挖,意晚挺着大肚子十分好奇的过来瞧,他吓的赶快停住动作。


    “你咋过来了?孕妇最好离这些刨呀挖这些动作远些。”


    “哦,”她不懂这些,闻言听话的往后退了两步。“你挖什么呢,这几天回来就在这儿叮叮咣咣。”


    “挖个菜窖。冬天可以储存蔬菜,还有鸡蛋什么的放进来耐保存。”


    “院里不是有一个地窖吗?”


    “里头不知道放过什么东西,一股臭味难闻的很。我给它填了,所以得弄个新的。”


    “哦。”


    夏收后会稍微闲那么十来天,家里有活儿的女人这时期就能在家里带孩子做针线。不过但凡能走开得都会去上工,地里锄草,挣一个算一个,总比不挣强。


    意晚说让小姑子在家歇几天,李冬麦笑笑说不用。锄草不累,工分可不能不要。她拿着给孩子做的小衣裳退到了房门口,在椅子上坐下继续做针线。还有一年多就回城了,忍忍别想缝纫机了,等回城了家里原先是有的。


    手工缝制有些慢,索性她也不用忙活别的。晚饭锅里熬了粥,小姑子抽空已经蒸好了干粮。等下将泡好的干菜拌一下下饭就行。


    知道肚子里的是闺女,所以给准备的都是鲜嫩的颜色。橘黄色的薄棉袄,等过年的时候就可以穿。


    “支书家的,给你送个好东西。”


    隔壁邻居捧着半拉西瓜来给她,西瓜十分的新鲜。她们大队没种这玩意,家里的自留地也舍不得种这些浪费。


    她一夏天吃过两次,是李成林从别处带回来的。看她喜欢这个,已经提前留了种,说明年给她在院里种一些。


    “大婶,你哪儿来的西瓜啊?”


    “我姑他们大队今年种了西瓜,供应市里的。这不,立秋了大队才给分了一批,我侄子今儿过来给我带了俩。”


    “谢谢。”


    “谢啥,你就是太客气。之前你家的西瓜,我家孙子不也吃了的嘛。”


    婶子走了她将西瓜切成一块块的,给小姑子和卫卫留了些,她自己拿着一牙一边吃一边喊李成林过来。


    李成林干活正干的满身的汗,一口西瓜下去浑身毛孔都舒展了。“嗯,好吃。”


    他吃了一牙没再吃,媳妇喜欢给她留着。自己舀了半瓢凉水咕咚咕咚灌下了肚。趁着还能看得见,拿着镐头继续干活。


    卫卫跟小朋友玩回来同样满身的汗,刚立秋天气还是热的。小家伙吃了一块不再吃,说留给妈妈吃。冬麦回来也是如此,吃了最小的一牙。


    婶子送来半个,意晚一个人吃了一大半。她喜欢吃西瓜,这时期又是稀罕物。吃的时候不多就有些馋,一口一口停不下来。


    家里人也顺着她,她如今是孕妇,重点照顾对象。西瓜吃多了晚饭都没吃几口,晚上睡觉的时候李成林问她饿不饿。


    “晚饭你就没吃几口,西瓜就是一泡水,现在饿了吧。”


    “我刚才喝了一碗粥。”


    “我怎么没看你生火?你不会喝的凉的吧。”


    “没事,现在天气还热着,一点儿都不凉。”


    “你呀、喊我一声我给你热一下多好。”


    “没事,别啰嗦了,我要睡了。”


    睡觉的时候好好的,可夜里醒来她肚子就开始咕噜噜的叫。而且绞着疼。她就是被这股腹痛


    给疼醒的。


    “晚晚,你怎么了?”李成林非常警醒,虽然她声音很低,但他还是听到了。赶快摸到手电筒打开,看她神情不对。


    “哪儿不舒服?”


    “肚子疼。”


    “是不是要生……不应该吧,你这不到七个月吧?”


    “不知道,就是肚子很疼。那个,也许是西瓜吃多了。”


    她这么一说,他慌乱的心总算稍微定了下。意晚其实也慌,后世怀孕孕检做多少,可这里压根没那一说。她之前只去过一次县医院,后来也只是让大队接生的给检查过,说一切都正常。可什么机器都没有,她心里也没底。


    仔细回想原文,原文中闺女有些早产瘦弱,但身体是健康的。深呼吸深呼吸,闺女应该是顺利降生的。原文里她这时期在城里独自一人,生活还没有她如今滋润。


    那样的情况孩子都是健康的,没道理她现在能出什么事儿。可能就是西瓜吃多了,晚上又喝了一碗凉的稀饭。


    李成林飞快的穿上衣裳:“你等一下啊,我去喊许大娘过来。如果不行,我去套车我们去医院。”


    “好。”


    许大娘有三十年的接生经验,让她先瞧瞧也好。大队养着两匹马四头骡子两头牛,他是支书随时都能弄到车。


    别慌,别慌。


    深呼吸让自己镇定,外头李冬麦听到动静也已经起来。急慌慌的趿拉着鞋子过来,先给她倒了碗热水。她二哥刚才太慌了,什么都忘了做。


    “二嫂,要不要先喝口热水?”


    “好。”


    热水里放了一丢丢的糖,甜津津热乎乎的,让人感觉有些舒服。很快李成林将许大娘给带了回来,许大娘让她躺下给她检查。


    “不到七个月呢,这要是动了胎气生产,孩子十有八九活不了。你们咋弄的,小媳妇你可是不下地的,咋还能动了胎气?支书在家指使你干重活了?”


    “没。”她可不敢沉默让人以为是默认,李成林得冤枉死。只要他在家,倒个洗脚水都是他的事儿,她就是坐着不动他也没意见。


    “我什么都没干,就是给孩子做了衣裳包被啥的。”


    “那也累不着人啊。”许大娘上手检查着,眉目间越来越疑惑。“看不出啥来,孩子也距离入盆早着呢。这也不像是早产要生啊。”


    李成林已经急了,“冬麦你陪着你嫂子,我去套车。收拾下东西,我们去县医院。”


    “好。”


    兄妹俩一个去套车,一个在家收拾可能用到的东西。被子、衣物、孩子的东西,她包了三大包。


    李成林回来的非常快,冬麦负责拿东西,他伸手将媳妇抱着往外走。看她疼的五官都揪着,他是又心疼又害怕。怀卫卫的时候挺顺利的,他听说女人怀孕不能生气,看她不高兴了那是话都不敢说,就怕惹着她。


    一米六二的身高不到一百斤,怀着孩子那肚子显得特别大。这一胎眼看长了些肉,这怎么忽然间又出事。


    “许大娘,劳烦你陪我们一起,这万一路上有什么变化,你在也好应对。冬麦得留在家里,还有卫卫呢。”


    “行,走吧。”


    支书的面子不能不给,她走一遭没啥。意晚深呼吸让自己镇定,小声的凑近跟他说话。女人生孩子一只脚迈进鬼门关,她这还是不到七个月,如果真的早产那更危险。这样的时候,她能依靠的只有他。


    “也许就是吃了凉的太多所以疼,万一不是早产,那不是闹笑话了嘛。”


    “那闹什么笑话,你别担心这个。要真的只是那样,咱们再回来就是。”


    马车一路哒哒哒的前往县城,路上他拿了气死风灯照明,意晚将手电给他,让许大娘将风灯放车上。


    她肚子刀搅一样的疼,身上难受她坐不住,紧紧的靠在他后背。男人身形高大健壮,宽阔的后背支撑着她,让她心里踏实许多。


    “我想上厕所。”


    李成林赶快停车,转身抱她下车。她不好意思想让他离远些,他拿着手电往后退了几步。


    “我看不着的,你放心。许大娘没跟过来,不用不好意思。”


    一个人靠着棵大树深呼吸,背上,胸前好像还有她的体温,低头能闻到她身上特有的香气。抬头的时候轻轻笑了一下,简单的近距离接触,让他心情特别好。如果不是还在担心她是不是早产,他会更开心。


    意晚在荒郊野外解决了一下个人问题,返回的时候发现肚子不那么疼了。虽然还有些抽痛,但已经好很多。


    “应该就是吃冷的太多了。我没事了,回家吧。”她实在不好意思,弄这么大个乌龙。他昨晚上一晚没睡,被喊去给大队一家断官司,一家人大晚上的打起来了。今晚又被她折腾的,睡的不够俩小时。


    看着媳妇脸颊红红的,是不好意思害羞。他终于放松的笑了。“快到县城了,既然来了就去让医生给看看。”


    “那好吧。”还是后世的思维习惯,孕检没做她心里其实不踏实。上了车想着自己坐,别一直靠他,这样他很累。


    “靠着我,不疼了就闭眼睡会儿。”


    “对不起,都是我贪凉……”


    从来没这么囧过,怎么能闹这么大个乌龙呢。就是几块被凉水泡过的西瓜,还有一碗常温的稀饭,没想到害的她这么丢脸。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噗呲”是许大娘忍不住笑了,女人五十了,各种事儿见多了都不稀奇。“别这么羞了,女人怀孩子本来就压迫肚子,这有啥大不了的。更不用跟支书道歉,看他对你多好,少见的这么心疼媳妇,跟他你不用客气。”


    李成林赶着车回头一笑:“对,不用跟我客气。也不用不好意思。媳妇你靠着我,能睡就睡一会儿。”


    这俩人,没安慰到她,反而让她感觉更囧。后背靠着李成林,侧面许大娘挡着她。女人促狭的冲她笑,拿出水壶让她喝两口。


    “还温热着,若真是因为吃了凉的肚子疼,喝点热的比较好。”


    “谢谢大娘。”


    将被子拉起给她盖好,虽说是初秋并没多冷,但夜晚还是凉飕飕的。本来就肚子疼,可别再着了凉。


    虽然非常不好意思,可肚子不疼后困倦就涌了上来。靠着男人宽阔的后背十分安心,不由的闭着眼睛打起了瞌睡。


    发现她睡着了,李成林赶车速度更慢,让她能好好休息。原本的路程用了两倍的时间才到,到医院的时候天微微亮。


    “哎、”


    “别叫她,现在医生还没上班,等七点半再喊她。大娘您要是饿了,先去对面食堂买点儿吃的。”


    许大娘刚出声就被他打断,车上空间不够大,不叫醒她,他就只能这么坐着当靠背。


    许大娘下车活动身体,李成林从兜里掏出钱票给她。人家是来帮自己的忙,这些当然是他出。


    大娘只买了素包子,米汤都没舍得买,拿着水壶进医院去打了热水。意晚醒来的时候女人进去打水了,她一睁眼发现自己靠着李成林,他胳膊还护着怕把她甩下车。


    “醒了?”


    “怎么不叫我?”想赶快起身却发现身体有些麻木,一动差点摔了,还是他胳膊及时扶住她。两人从来没这么近过,心脏砰砰的跳动中,不知道是吓的还是什么。


    “许大娘呢?”


    “买了包子,去医院里打水。”


    稍微活动一下缓解四肢的僵硬,此时天色比刚才更亮了些。六点多了,医院里开始早起测量体温什么的,有了人的脚步声。


    “你肚子还疼吗?”


    她准备下地,他伸手扶着她。迎上他关切的目光,她轻轻笑笑摇头。“不疼了。对不起啊,闹这么大个乌龙,害你又熬了一晚上。”


    他担忧的神色消退,轻笑了下。“都说了不用这么客气。我们是两口子,你肚子里的是我的孩子,都是我这个当爹当丈夫应该做的。”


    面对着一个负责任的


    男人,她不知道说什么。心跳咚咚的,这种有些尴尬的感觉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他给她很大的安全感,这种感觉随着时间推移,让她产生了依赖。


    俩人静静的站着,他退后几步活动一下伸个懒腰。看许大娘出来了,让她俩待着他去上厕所。


    许大娘递给她包子,水壶放在一旁。“快吃,还热着呢。”


    看她视线停在医院门口,女人打趣道:“这么离不开啊,以前都没发现你俩感情这么好。去年我还碰到过两回你俩吵架,那恨的,咬牙切齿的。这怀了二胎就是不一样啊,又蜜里调油这么好。”


    “许大娘、”


    意晚无奈的喊人。都说后世的人开放,可来到这个时代她才发现,这时期的人只是表面保守,实际结了婚,尤其是结婚许多年的人,那一个比一个黄。听说的八卦震惊她好几年,完全不敢想象。


    “还是脸皮薄。”许大娘笑的一脸褶子。“我从十六就跟着师父学接生,接过的听说的数不胜数。产房外头见人性,女人怀孕才知道嫁的是个什么东西。大部分男人对媳妇怀孕不以为意,哪个女人不生孩子。


    甚至更不是东西的,媳妇大出血,他只关心她肚子里的是男是女。女人挺着大肚子挨打的,五个多月被打流产的,我见的都不止十例八例。”


    许大娘说着默默叹息,意晚以前在新闻上也看到过,但还是深受震撼。后世毕竟没这么凶残,怀孕被打流产,居然有那么多。


    “真的吗?”


    “可不咋地。就咱们大队,你这是第一例肚子疼往医院送的。谁家不是硬扛着,家里有积蓄也得留着做别的,哪舍得在这上头花钱。支书好像是在大队预支的,会计开玩笑说他如今一屁股债。”


    许大娘说着笑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看一眼门口李成林没出来,她语气郑重了好几分。


    “大娘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能遇到这么心疼你的男人不容易。我知道你瞧不上我们这些泥腿子,可有句老话不是说的好嘛。负心多是读书人,那啥屠狗辈来着。反正就是说有些泥腿子比读书人更有情有义。”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对,对,就是这句。哎呀,支书他就是读书少,可他多爷们。以前看你们吵架,你脸红脖子粗的骂他粗鲁泥腿子,他气的眼瞅要爆炸,可愣是啥都没干。今儿也算有缘分能多说几句,大娘是劝你别犯傻,这么负责又心疼你的爷们,不多。何况以后你们还有俩孩子。”


    意晚笑笑没说话,不知道该怎么接。难道她所作所为那么明显嘛,李成林看得出她的疏离,这位相处不多的大娘也看得出。她的心没扎根在这里,她的确是抱着别的心思。


    李成林回来的时候手里端着小米粥,粥还冒着热气。“我洗了手的。”


    居然是先解释这个,意晚有些无奈。原身从小生活环境好,所以有些洁癖。她从小生活环境同样很好,对卫生要求高。这个真没办法,不是故意嫌弃谁。


    “我还是不吃了,等下检查也许需要空腹。”


    “哦,好。”


    八点半终于第一个进了诊室,这时候县医院没B超更没什么三维思维的彩超,检查也就是化验了一个血,大夫上手内检。


    一听要内检,她吓的从床上蹦起来。“不用了,不用了,我已经不疼了。没事的。”


    做试管的时候她体验过内检,我的老天奶,到现在想起来都出一身冷汗。这回十有八九就是个乌龙,她可不想多遭回罪。


    “瞧你吓得。肚子快七个月了吧,生的时候还能不生吗?”


    “到时候再说。”


    基础检查啥事没有,胎儿发育良好。之前的症状,大夫也说可能就是吃了太多生冷导致的。


    “毕竟是孕妇,有时候对生冷的刺激还是很敏感的。天气越来越凉,以后多注意。”


    “知道了。”


    听医生说没事,李成林也终于放下了心。出医院的时候他提着东西跟在媳妇身后,一旁的许大娘小声吐槽。


    “白花三块二毛钱。”


    他转头看她一眼,然后又瞧瞧他媳妇,意晚可能没听见,他默默松口气。“别说这个。”


    “这护的,实话都不让说。”


    李成林也是无语,怎么跟他娘似得,难道人老了都爱唠叨。不就是几块钱嘛,他媳妇没事不比什么好。钱这玩意,不就是这种时候用的嘛。至于他现在手头紧,那想办法去挣,不是嫌弃家人花用。


    回去的路上意晚依旧靠着他后背,这样坐着舒服,她腰部不用特别受力。旁边坐着许大娘,脑袋一点一点的在打盹。


    到家李成林先去大队还马车,意晚邀请许大娘进屋里坐。女人也累了,想着进去喝口水歇歇脚。


    冬麦今儿没上工,看二嫂没事也是松了口气。给她俩一人冲了一碗鸡蛋茶,放了糖端过来。


    许大娘喝一口舒服的喟叹,“小媳妇,这没外人,我问你句话。”


    “您说。”


    “要是有一天能回城了,你会抛下孩子男人走吗?”


    “不会。”


    意晚回答的一丝犹豫都没有,斩钉截铁的话语让刚回来的李成林听个正着。原本潮湿沉重的一颗心,好像忽然间就破开了束缚,猛的雀跃起来。


    意晚看到他的时候,他那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一双眼眸亮晶晶的,好像落入了满天的晨光。甚至不顾许大娘还在,笑的那叫一个心花怒放。


    “哎呀,哎呀,老胳膊老腿的可是经不起折腾了,”许大娘下地活动了下腿脚。“支书,那没事我先走,等你媳妇发动了再喊我。”


    “好。昨晚上多谢你。走吧,我去送送你。”


    “不用,不用,”许大娘摆手。“冬麦在院里,我有话跟她说。我们娘们的事儿,你别过来听。”


    李成林好笑的摇头:“行,我不听。如果是她的婚事,你最后还是得跟我说。”


    许大娘摆手走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给冬麦介绍对象。没事,不急,一切尽在掌握。


    旁人都走了,屋里只剩下他俩。回头朝媳妇看去,他脸上不由的再次笑起来。她说不会抛下他们离开,哪怕知青可以回城了也不会那么做。


    她心里绝对有他们,有这个家。以后要更加对媳妇好,以前不该跟她吵架来着。她是城里人,要求高很正常,是他自己应该努力,努力达到她的要求。


    “媳妇,中午吃什么,我去做。”


    意晚最后一口鸡蛋茶咽进肚子,对于这美丽的误会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她的意思不是不离开,是不会抛弃孩子。这些人什么情况,为什么要把这两件事连在一起。


    算了,算了,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到时候看李成林什么态度,再来决定下一步怎么走。


    他会阻碍她复习考大学吗?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李成林,你吃错药了?……


    早起立了秋,下午凉飕飕,这时期没经过那么多工业污染,老话说的还是十分靠谱。随着节气前行,能明显感觉到一早一晚开始开始凉下来。


    晚上屋里睡觉得盖五斤棉花的被子,但李成林却依旧是他那床旧了的薄被。她忽然想起来,他好像冬天也是这样。


    她嫌冷,可睡炕头又嫌炕热上火。只能睡到炕梢,然后给自己加一床被子。他则冷炕热炕都一样睡,大不了


    就是多翻个面。一年四季就那条旧被子,从来没说过冷了热了什么的。


    “李成林,你夏天盖这个冬天也盖这个,不觉得冷或者热吗?”


    男人已经钻被窝,跟她中间空出大约五十公分的地方。“不觉得啊。你没听过一句话嘛,傻小子睡凉炕,全靠火力壮。我是男人,男人本来就是阳气足。咋,你冷啊,冷你来我被窝,一会儿就热了。”


    “我才不要。”


    他轻轻一笑,“为什么不要?”


    “我不冷。别说话,我要睡觉了。”


    话语说的又慌又急的,她就不该好奇跟他说这些。这家伙给点儿阳光就灿烂,居然还想让她进他被窝。


    暗夜里传来他低沉的浅笑,她不由的脸颊发热。这是生气吧,她总不能是害羞吧。她可是交往过好几个男朋友的人,也跟男人同居过。


    她看过他只穿一条短裤的身体,六块腹肌壁垒分明。他身高一米八稍微出头,宽肩窄腰大长腿,四肢肌肉线条流畅,充满了荷尔蒙气息。


    真是的,就这极品,睡了我也不亏,我害什么羞。


    给自己做了下心理建设,既然她已经来了快半年,既来之则安之,她就是林意晚。要怎么生活,自己说了算。


    一场秋雨一场寒,十场秋雨需穿棉。夜晚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翌日一早醒来没看到李成林。屋里的尿盆他已经送了出去,以前因为这个他可没少挨他爹的骂,可他却一直坚持己见,这么多年都是他晚上往回提,早晨又送去厕所。


    她起床叠被子,他的那边早叠的整整齐齐。小姑子进来给她端来了早饭,她开口询问。


    “冬麦,你二哥去哪儿了?”


    “老南苑张家老太太死了,今儿出殡,他去坐库房,顺带给人写文书分家。”


    “哦。”


    小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下雨天就是农民的休息日。冬麦不上工,在家大扫除后手脚麻利的做午饭。


    擀面条,给意晚做的茭瓜臊子。按照她说的方法,放了些蒜末、香菜,辣椒面,然后用热油泼。刺啦一声,立马闻到诱人的香味。


    给她一碗,冬麦自己则是吃的杂粮面条。家里食用油不多了,也省去了泼油的步骤。


    意晚看到她碗里的面,“你也吃白面吧,我们可以少吃几顿。不用单独给我做,这样我心里觉得不好意思。”


    冬麦笑着搅拌面条,吃了一口香的很。“我这个好吃的很,有豆面、高粱面、玉米面、还放了些淀粉。特好吃。二嫂你还说我脸皮薄呢,其实你脸皮也太薄。你如今怀着孩子呢,这些都是二哥想办法弄回来给你吃的。你要是被我做饭吃的营养不良,那我成啥人了。”


    之前没收小麦的时候,意晚吃过很多次那种杂粮面,如果多放一些粉和白面的话,的确是挺好吃。


    “下回给我也做那个吧,一半白面,一半其他那些杂粮面。其实杂粮里营养也很多,吃了对身体好。”


    “是嘛,杂粮也有营养啊。”


    “当然,杂粮里富含很多人体必须的营养。”


    “哦。”回来问问二哥,看他怎么说。只听说细粮好,没听过这说法,别是二嫂照顾她所以哄她的。


    “卫卫跟着他爸,不会影响他爸做事吧?”


    “不会,卫卫多乖啊。我二哥说卫卫有些胆小,带着他多见人,锻炼他的胆气。”


    “行吧。”他是父亲,他愿意尽父亲的职责,这是好事。男孩子跟着父亲,是有好处的。


    上午的时候她还这么想,可到了翌日就出事了。天晴了社员们基本都去上工,傍晚的时候听到吵吵嚷嚷的动静,好像是卫卫在哭,她急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出了屋。


    “行了,支书别打了,孩子还小呢。”


    李成林居然在打儿子,她这个当妈的一下子就激发起了护崽的心理,上前一把将李成林给推开。


    “你干什么?”李成林那么大个人,被她推的往后退了一步。刚还一脸怒气,此时对着媳妇满是无奈。


    “你之前说过什么你忘了是不是,你说过不跟孩子动手的。你是当爸爸的人,有话不会好好跟孩子说嘛。就你这样的,我能放心把孩子给你照顾嘛。”


    “你先别气,你先看看臭小子干了什么。”


    “他干什么你也不许打他。他还不到四岁,这么小的孩子怎么经得住你动手。”


    “我没用多大劲儿。我这么大个人了,下手能没个轻重嘛。这也是我儿子,他要不是太淘气,我能这么揍他嘛。”


    “小孩子淘气是正常的,谁家小孩不淘气。你说过的话不算数,你就是个骗子。”


    她拉着儿子在身后,老母鸡护崽一样的跟李成林吵架。一双狐狸眼泛着红,有愤怒有委屈,眼泪充满了眼眶。本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他没脸他该怒火升腾,可看着媳妇这样他啥火气都没。


    自己面子不要紧,媳妇生气了更重要。“好,好,我不对,我不该跟孩子动手。你先别气了,别把自己气出个好歹来。”


    “李成林,你少给我打哈哈。是你说的不跟孩子动粗,有事好好教他。这才几天啊,你就这么打他。”


    开大会的时候长篇大论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对着媳妇却是斟酌再斟酌,她怀着孩子呢。医生说孕妇受什么影响情绪不稳定,太刺激她也会导致早产之类的风险。


    “好,是我不对,我以后不打了。”


    他要是强硬的跟她争论对错,或者顺着她的话跟她吵架,意晚肯定是怒火飙升。可他这一再的道歉,她心里生出的就是委屈。


    你是孩子父亲,对于孩子是有引导教育作用的。以身作则,首先不能用暴力解决问题。你都答应过的,可你居然没做到。


    看她莹白的小脸上滴滴泪珠滑落,他心都开始发慌。刚才太急躁了,一下子恼火的忘记了这茬。可他真没多用力,不信看看臭小子的屁股,最多有些红,肿都不会肿。


    “支书媳妇,你这可不对。你先看看你家小子干了啥,这要是我家儿子,我得拿棍子狠狠揍。老话说的好,慈母……”


    “行了。”李成林给打断了,还以为你能帮我解释一下,结果是数落我媳妇呢。我媳妇轮到你数落了。


    “都是我不对,别生气了。”他上前轻声道,拉着她衣袖。“走吧,先回家。有话回家再说。”


    “那、你不许再动手了。”


    “不会,肯定不会。”


    卫卫小脸上还挂着泪,意晚冷静下来后忽然发现了,她家门口居然插着办丧事用的白帆。还有两根哭丧棒,还插着香。


    “这谁弄的?”怎么能把办丧事的东西插自己家门口,猛然看见多吓人。


    “你儿子干的。”有人已经大声的跟她喊,声音里带着笑意。“把人家办丧事的东西给捡了回来,插在你家门口又跪又哭。刚才可把支书气坏了,就这样的小子还能不打嘛。”


    “就是。我家小子要这样,我得打的他妈都不认得他。”


    “这孩子、”女人的声音又好气又好笑,不是自家的,多半都是看热闹的心态,觉得好玩。


    “看着挺聪明的,咋也干这种事儿。”


    “就是太聪明了,这才几岁啊,学的那叫一个像。刚才支书脸都吓白了,不然能上手就打嘛。平时可不见他跟儿子动手。”


    意晚这回可算明白了,脸一下子开始发烧。低头看儿子的时候气的咬牙,臭小子你咋想的。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儿来,你妈我的脸让你丢光了。


    她忽然想起前世网上有些新手父母的话,初为人母时发誓绝对不跟孩子动手。等到了三岁两岁,还是上手吧,这个最有效。臭小子干的事儿,让你忍不住动手的冲动。


    给


    他一个完美的童年。


    她拉着儿子快步回家,身后好像还有人善意的笑声。她真的有些恼羞成怒,深呼吸好几次往下压。李成林跟在身后,卫卫被爸爸瞪了后也不敢再哭了,擦干泪低着脑袋小鹌鹑似得。


    进屋先给她打了水,一杯是喝的一盆是洗的。刚才委屈的没少流泪,眼睛都是红的。


    “喝口水缓缓,别生气了。”


    她低着头,脑海中还是刚才看到的景象。白花、纸花、哭丧棒、冷不丁一瞅吓死个人。


    李成林看她开始喝水了,心情好像也平复了,这才转身出去。想着赶紧把门口那些东西清理走,不然大晚上的太渗人。


    出门一瞧,干干净净啥都没了。帮忙清理的社员们看他出来了,两个关系不错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过来,他掏出烟来给人递了两根。


    平时大家抽烟也就是烟锅子,自家的烟叶子或者跟邻居乡亲换的烟叶子。拿着这卷烟挺稀罕,脸上都是笑。


    火柴给人点燃,他自己也点燃一支。自从意晚怀卫卫的时候说抽烟危害,他就把烟戒了。不过遇到朋友或者领导同事什么的,基本都会点一支陪着。也不怎么抽,吸一口吐出来,在手里夹着。


    “兄弟,真是没想到啊。从小被称小霸王的你,居然是个妻管严。”


    “我媳妇好像跟你媳妇关系不错,这以后不会也学会这御夫术吧。”


    “滚。”李成林开口笑骂,“她怀着孩子呢,医生说情绪激动可能引发早产。都大老爷们,让让自己媳妇能咋地。”


    “哦,这样啊。”


    “嫂子挺厉害啊。我以为就农村的娘们才骂街呢,没想到嫂子一个城里读书人,居然也……”


    “看什么事儿。要是其他的,她指定不会这样。怀孕呢,母性很强。有人打她儿子,那可不护崽子呢嘛。”


    他还笑,压根不在意好友的调侃。这要是换了其他人,农村男人最要面子,说不定刚才就得跟媳妇打起来。可他不会那么想,只会觉得很正常。刚才是担心,等完事了甚至有些欣慰。


    卫卫可不止是她一个人的儿子,那也是他儿子。她的心肝宝贝是他儿子,那不就约等于他俩关系亲密嘛。多好。


    “老李,不得不说你当了支书后这心更大。”


    “他哪是现在心大,他是从小心大。只要他自己认准的事儿,根本不会受旁人影响。咱觉得丢面,人家恼都没恼。”


    “有什么好恼的,多大点儿事儿。”


    “那你刚才火气那么大,把你儿子揍的哇哇哭。”


    “那是被臭小子气的。”


    这要不是他发现及时,等现在这个光线这么暗,他媳妇一出门看到这些,还不给吓个好歹的。


    意晚在家里喝了水,又洗了脸,心情终于平复下来。开口问儿子为什么这么干。


    “好玩。”


    “那些东西从哪儿弄来的?”


    “我跟小伙伴去那个土堆,上头插着的我俩都给拽回来了。”


    “小伙伴是谁?”


    “小鹏哥哥。”


    王小鹏,就住她家不远处,因为距离近孩子岁数又差不多,如今俩人是好哥俩。


    “刚才没看到王小鹏,他去哪儿了?”


    “回家,他也拿着两个花呢。”


    意晚真是哭笑不得,小孩子的好奇心也太重了,模仿能力也强。她将儿子的手脸洗净,开口跟他讲道理。


    “妈妈我知道了,这是给死人用的,家里没死人不可以这么做。妈妈对不起,我以后不这样了。”


    “给我好好记住,下回再这样爸爸打的你三天下不来炕。”


    李成林回来了,开口吓唬儿子。卫卫低头不吭声,他知道爸爸是吓唬他,刚才打的根本不重,现在已经不疼了。


    迎上媳妇的目光,他赶快开口解释。“我就吓唬他。”


    意晚是哭笑不得,刚才都恨不能找个地缝让她钻。所幸他没跟她计较,一再的给她台阶。她冲他笑了笑,满脸的不好意思他应该能看懂吧。


    晚上吃了饭臭小子跟姑姑去睡觉,屋里只有他俩了她主动给他倒了杯水,脸上的笑带着丝讨好。


    “对不起、”


    他刚从外头倒水进来,手里还端着洗干净又接了清水的脸盆。知道她爱干净,所以脸盆里他都会给她打好水。


    笑呵呵的将盆放到架子上,接过她递来的水喝了两口,然后将茶缸子放在了炕桌上。她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没生气,要气之前在外头就会跟她吵起来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是一点儿面子没给他留。


    两口子有什么矛盾回家来解决,当着那么多人面凶他,为了面子问题哪怕是自己错,许多男人也会特别恼火的跟媳妇吵。别说这时期的农村男人,就是后世许多男人也会那样。那种情况根本不会在意事情本身了,只会注意到自己被媳妇下了面子。


    男人的面子很重要,解决问题的方式方法也很重要。上辈子她跟男友分手,就是因为在众人面前没给他留面子。后来妈妈跟她谈过,教了她许多夫妻相处之道,其中一条就是在外人面前给男人留面子。


    只要不是触及底线的大事,有什么回家夫妻协商解决,或者回家再吵。当着外人的面,许多人为了维护面子,到最后小事变大事,甚至都忘了最初为什么争吵。


    她自觉自己处理的不好,身段放的很软。冷不防被他伸手拉进了怀里,男性气息近距离袭来,他居然还歪头亲了她一下。


    “没事,不用道歉。”


    他松松的搂着她,是真的没生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在人前发生的争吵、到最后忍不住俩人恶语相向。可这回他是真的没生气,他也不是因为面子能暴怒的人。


    因为什么呢,大概因为她眼眸里只有伤心愤怒,没有鄙夷瞧不起。所以心态很平和。攻击他的时候言语清晰,他知道所为是什么。她在维护他儿子,他没道理生气。


    他抱着她不松手,居然神奇的用腹部感知到了她腹中小生命的胎动。太奇妙了,小家伙是知道爸爸在嘛,在跟他打招呼。


    “你先放开我。”


    “闺女动了,跟我打招呼呢。”他语气有些兴奋,更加靠近了一些。隔着单薄的衣衫,两人腹部紧紧挨着。他能感受到她肚子里的动静,欣喜与女儿的胎动。她也能清晰的感受到他腹部的温度,甚至他腹肌的形状。


    “又动了,又动了。”男人声音兴奋的不行,将她抱的又紧了一些。鼻翼间忽然涌入一股淡淡的香气,清香怡人让他忍不住凑近。明明用的同样的香皂,可她身上的味道就是特别好闻。


    被这股香气转移了注意力,他忽然发现媳妇近在咫尺。呵气如兰,香的让他好想咬一下。心跳有些快,血液朝着身下飞速涌去,生理反应来的汹涌如潮。


    意晚很快发现不对,赶快伸手推他。“压着我肚子了,不舒服。”


    “哦,哦、”


    他赶快松手,在她退开后他默默弯着腰,深呼吸平复自己的心情。心里骂了自己好几遍,这种时候怎么会起这样的反应。她会不会很生气,觉得他禽兽不如。


    他真的不是那样的,也不明白为什么如今会这么冲动。想了想大概是她最近很温柔吧,让他老是心猿意马。要是还跟之前那样冷脸恶语,他肯定不会这样。


    “对不起。”


    “没关系。那什么,我去上个厕所。”


    意晚已经调整好心情,脚步悠闲的出了屋子。有结婚证的两口子,对


    着自己媳妇起反应又不是什么龌龊的事儿。他还不到三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可以理解。


    她自己也不是没经过人事的小姑娘,这种正常的生理反应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在某音上看到过科普,男人对于女人有搂抱、亲吻等反应,是生理性喜欢的一种表现。


    他很喜欢林意晚?


    一边上厕所一边想着,原文中两人离婚后林意晚很快离开。他事业成功时已经年近四十,当然了男人四十一枝花,这是社会普遍的认知,许多女孩子认为很有魅力。


    他再婚对象不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好像是那个夏桃。原本他就是跟夏桃相亲的,后来阴差阳错娶了林意晚。


    “媳妇,你好了没?”


    知道她上厕所慢,所以给她弄了个破瓦罐倒扣在上头。她坐着很舒服,尤其是如今怀着孩子。如果是蹲坑的话,大肚子会非常累。


    “你等一下,马上就好。”


    她慢悠悠的收拾好出来,以为他要去呢,结果他跟她屁股后头一起往家走。她回头瞅他一眼,这人今儿到底在高兴什么,那嘴咧到了耳后根。


    “你不是要去?”


    “没啊,我是担心你时间长了腿麻。”


    有那么高兴嘛,跟打了鸡血似得。陪着她上厕所,回家给她打了水洗漱,上炕铺好被褥,还贴心的给她拿拖鞋。


    “李成林,你吃错药了?”平时对她也很好,可今儿这兴奋劲儿不一般。


    “没有啊,我又不用吃药。”


    给她装傻,她在他搬来的高凳子上坐下,他居然蹲下给她脱鞋。她下意识的往回缩脚丫子,让男人给她洗脚,说实在话还是头一遭。太不好意思了,这是不是太亲密了。


    “我自己洗。”


    “你肚子那么大,弯腰不累啊。乖,听话,我给你洗。”


    我的天,李成林你被哪个狐狸精夺舍了是不是。居然会用这种语气,记忆里可从来没有过的,哪怕新婚都没有。


    自从她来,他对她一直都还好,可那不是因为责任嘛。她怀着他的孩子所以他照顾她。那种好就是日常的照顾,今儿这眼睛都冒光,眉开眼笑的好像大灰狼。


    “别,真不用。”


    “媳妇、你总这么躲我干嘛啊,我又不吃人。”


    你那眼睛,眼瞅着就是想吃人好不好。意晚讪讪的笑着,冷不丁的已经被他脱掉了袜子,脚丫子放进了水里才猛然发现他真给自己洗脚。


    在古时候,女人的脚丫子是除了丈夫以外的人男人都不可以看的。她虽然没那么古板,可脚多敏感啊,被他握在手中,心尖尖好像都被揪着了似得。


    三五码的脚丫骨肉均匀,又白又嫩仿佛白玉一般。没有一点儿异味。他握在手里轻轻的往上撩水,凝脂白玉般的手感让人爱不释手。


    她肚子大了洗脚的确是不太方便,最近都是双脚来回搓一下就好。今儿个被他蹲着给自己洗,不用弯腰肚子不窝了,可心里跟麻爪了似得。


    “好了、好了,”她下意识的往后缩,“干净了,我……”


    迎上他抬起的头,一下子撞进那双带笑的眼眸。今儿个心跳被你弄的忽快忽慢的,我的老天奶啊,李成林你忽然发什么神经。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胎位不正


    晚上上炕睡觉,她侧身背对他闭着眼睛忍着不翻身。我睡着了,你别再跟我说话。李成林咧着嘴傻乐,时不时的看一眼她。


    没睡着却不翻身,这是故意躲他呢,结婚好几年了媳妇脸皮还是这么薄。他脑袋枕着俩胳膊,仰面朝天心情雀跃。结婚好几年了,这日子越过越有滋味。


    之前那种冷冰冰剑拔弩张的夫妻关系,让他心也好似浸泡在寒冬腊月的冰水里。一再考虑责任,考虑孩子,到最后还是下了狠心决定结束。


    幸好她没走,幸好没去民政局,不然哪有他如今这美好小日子。等冬天媳妇生了闺女,他也是儿女双全的人。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日子有滋有味。


    睡着了脸上还带着笑,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意晚终于也迷迷瞪瞪的睡了过去。


    夜来风雨声,气温也随着一场一场的秋雨开始转凉。尤其是这种原生态没污染的农村,一下子就冷了起来。


    翌日冷的不想出被窝,他进来看她围着被子坐在炕上,大眼睛水润迷蒙,明明是当妈的人了,可却依旧有着少女的娇憨。


    “降温了,穿单衣不行。我给你找夹袄?”


    “嗯。”


    夹袄是找出来了,可试了试根本没法穿。原身的衣服都是量身定做的很合身,可她如今七个月的大肚子,勉强穿上前襟也根本拉不住,更别提扣扣子了。


    “哎呀,这没法穿。”


    她里头的秋衣也被撑的变了形,抬头默默瞪他一眼。你这话说的,怎么那么风凉呢。媳妇怀孕连件合身的衣裳都没有,你很荣耀是不是。


    “我的错,我的错。那什么,现做也得几天,要不你先穿我的?”


    “把我的毛衣给我找出来。”


    “好。”


    毛衣弹性大,倒是勉强撑开能穿。变形就变形吧,总不能冷着自己。怀卫卫的时候是越来越暖,所以她有件宽大的罩衫。可如今是越来越冷,却没有合适的厚衣裳。


    “二嫂,你就穿我二哥的凑合一下。也就俩月左右很快的,为这俩月做件宽大的袄子,等你生了又不能穿。”


    这时期好像都是这样的,怀孕的女人瞎凑合。外头没卖孕妇装,家里日子不宽裕的更舍不得多做件不合身的衣裳。


    “以后再说以后,现在不能没个合适的。让你做你就做,废话真多。”


    棉花十天前开始采收,他给拿回来头蓬好棉大概有三斤。跟刚刚办过喜事的人家换了八尺棉布,用旧衣拆了做里子就行。


    “哦。”二哥都这么说了她还说啥,顿时动手准备裁剪。


    有条件意晚也不是亏待自己的人,毛衣穿的她有些勒,肚子可能还会继续长,还是有件宽松的衣服穿着舒服。


    粉色的毛衣映衬的她皮肤雪白,低着头在给未出世的孩子做无袖褂。可能时间长了脖子不舒服,抬头歪着使劲抻着脖颈。


    忽然一双大手放在肩膀上,一下下给她舒缓着僵硬的不适。李成林看她舒服的笑,按摩完脖子又给她放松后背。


    大手特别有力,沿着中间的脊椎缓缓上下,让她肩背放松下来。被搓的热热的很舒服,歪着的脸颊忽然被偷袭了一口。


    她转头瞪他,这家伙在记忆里并不是这种小动作不断的人。不过他身上是清爽的肥皂味儿,这个吻带着薄荷牙膏的清香,倒是不惹人反感。


    她眼睛很漂亮,狐狸眼在嗔恼的时候眼尾泛红。眼眸没有之前那种厌烦不屑,娇嗔一样的让他心跳加速。


    忍不住又亲了一下,这回落在她嫣红的嘴唇。软软的香香的,让人意乱情迷忍不住想要更加深入。


    可是不行,门外有人来了。他赶快站起来,转头看看是哪个没眼色的,偏这时候来坏他好事。


    “都在家啊。”


    “二哥、”意晚开心的喊人,下炕迎接哥哥。“你怎么来了也不写信,让李成林去接你啊。”


    妹妹气色非常好,细腻的肌肤白里透红。大眼睛水润润的没有阴霾,嘴唇嫣红仿若抹了鲜花汁子。不像生活在农村,比之前在城里好像都更滋润。


    “看来你过的很好啊。”二哥说完就发现了什么,低头看到她那高耸的肚子。“这、什么时候怀的,怎么也不说一声。”


    “你上回来的时候就怀上了,怕你们担心就没说。”她笑呵呵的拉着二哥坐在炕上,她则在对面坐下。


    “你这么请假,不会被穿小鞋吧?”


    “不会。”说着他抬头看看李成林,“我才知道,我们队长居然跟你是战友。这些年我过的这么松泛,多谢你。”


    李成林泡了茶过来,冲二舅哥扯扯唇角。“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


    二哥来了,中午让小姑子做油泼面。二哥跟她聊着闲话家常,望着她的肚子有些皱眉。


    “二哥,你要有外甥女了不高兴啊?”


    林意淮白她一眼,屋里没别人他戳了下她光洁的额头。“怎么没心没肺的。以后带着俩孩子,如果可以回城的话,你该怎么办?”


    “带我的


    孩子回啊。”给他俩改姓林,我一个人养他们。这是她原先的打算,可经过跟李成林相处这段时间后,她已经动摇。


    他是一个很好的父亲,一个合格的丈夫。对孩子对她都尽心尽力,这么一个负责的男人,她要是带着俩孩子离开他,他会难过吧。更甚至会不会质疑自己。


    同时失去妻子儿女,他能接受吗,他能同意吗?如果他跟她撕破脸反而好,她这人不怕人跟她来硬的。到时候父母恢复工作,是她强有力的靠山。可她害怕他来软的,可怜兮兮的孤身一人,那背影想想都凄凉。


    “可是,已经怀了也不能不要。”一个两个其实没差别,都是她俩的心肝宝贝。


    “也是。行了,是我不好不该跟你说这些。你怀着孩子呢,安心生活。车到山前必有路,总有办法的。”


    “嗯。二哥,是不是有什么消息?”


    “没有。你也别胡思乱想,不管发生什么都还有我、还有爸妈。不会扔你一个人不管。”


    “嗯,还有大哥。”


    “你啊,就是让大哥给惯坏的。”


    “怎么就是大哥惯坏的了,明明你也有份。”


    林意淮笑的有些无奈,最小的妹妹,怎么可能不惯着她呢。小时候出去玩,大家都不爱带弟弟妹妹,无奈带出去也总是嫌弃。他和大哥都是轮换着来,总有一个人陪着妹妹。


    幸好妹妹如今懂事了,像前些年他们的心都是悬着的。劝她的话她听不进去,看不清楚形势总是在抱怨。不管不顾心生执念,很容易走错路。他们不止一次的检讨之前太惯着她了,溺爱过头可能害了她。


    “跟怀卫卫时感觉一样吗?”


    “不一样,我感觉这回应该是小姑娘。”


    “女孩好,女孩可爱又好打扮。妈要是知道了肯定喜欢的不行。”


    “先别告诉爸妈,等生了再说。不然他们又该担心我了。”


    “好。”距离太远,帮不上忙只能徒劳的担忧。妹妹说的对,不如不说。


    “二哥,你没有再去黑市吧?”


    “没。”既然她那么担心,一次次写信的叮嘱,他也不是非去不可。


    已经过了那个节点,是不是二哥不会再受伤。意晚有些开心,父亲的重病避免了,二哥胳膊的残疾也避免了。


    真好,只要再顺利度过几个月,就不会再像如今一样被人针对了。平顺的过日子,她们家人都是能人,绝对会越来越好。


    看着妹妹笑的开心,他笑着打趣她。“跟偷油的耗子似得。”


    “嗯,这些年胆子都变小了。”


    说着说着有些心酸,自从被下放,一家人过的谨小慎微。开心都不敢大大方方,像耗子一样藏着掖着。妹妹多明媚张扬的人,如今变得这么乖巧。


    “让你受苦了。”


    “大家不都一样嘛。”她轻松的笑笑。“守得云开见月明,只要我们一家都平安,其他都是次要的。”


    “你说的对。”他摸了下妹妹的发丝,光滑乌黑是营养好的表现。“李成林把你养的很好。”


    好吃的都紧着她,发生冲突也能护着她,这几年她能这么安稳,原身甚至依旧那么任性,的确是李成林的缘故。


    晚饭的油泼面特别香,林意淮吃了一大碗。晚上临睡前还给他和意晚冲了鸡蛋茶,里头放了红糖。


    “我说你怎么气色这么好,敢情每天都这么吃啊。”


    “大夫说我贫血,李成林非得让我每晚喝鸡蛋。喝的我现在其实可不喜欢鸡蛋了,坐月子还得继续喝,我可怎么办啊。”


    “我的姑奶奶,你这么说是不是想挨揍?”


    意晚笑的得意又放肆,自己过的好家人才能放心。我在这里很好,你们不用再操心我。这么远的距离来一趟,也是很累人的。


    翌日二哥走是李成林去送的,给他带了煮鸡蛋和包子。在县城上车,对着妹夫轻轻一笑。


    “晚晚就拜托你了。”


    “放心,她是我媳妇。”


    林意淮又放心又不放心,有些矛盾的上车离开。事物都有它的两面性,此一时彼一时。这时候的好事,也许会是日后的矛盾。


    李成林没他那么多心思,送他离开后骑车去了个偏僻的树林。回家的时候给他媳妇带的是一只兔子,已经在路边的河里洗剥干净。


    “给你炖兔子吃。”


    冬麦上手接过:“不行,二嫂不能吃兔子。她怀着孩子呢,吃了兔子生三瓣嘴。”


    李成林也听过这说法,一时间抬手拍了下额头。“都是我糊涂,我给忘了。还有一只鸡,不过没多少肉,给你炖了还是炒?”


    “真的不能吃兔子吗?我都快七个月了,孩子早发育完全。而且,唇腭裂和吃兔子没有一毛钱的关系,都是不懂的人猜测胡说的。”


    “是嘛,那你喜欢炖的还是烤的?”


    一旁的李冬麦急了,“二哥,你还真同意让二嫂吃啊。”


    “那怎么了,没听你二嫂说嘛,压根没关系。”


    李冬麦本来就是个没主意的人,性子软的很。二哥二嫂都说可以吃,她心里担忧却是没再多说。


    兔子吃了,鸡肉做了小炒,搭配着面条一起,简直美味。原生态的滋味,比她以往吃过的任何鸡肉都要好。


    连绵的秋雨过后,地里的黏黍先成熟了。组织了一部分人去收割黍子,大队入库的时候她发现了一个磅。


    可能伙食好,再加上她胃口好,最近感觉胖了。孕后期要控制体重,后世妇产科的大夫都会交代。这时期粮食管控,尤其农村吃的差一般不会有这种情况。但她前世想要孩子,看过很多孕产方面的书籍,是知道的。


    看看周围没人,她自己上去试了一下。完全看不懂啊,一个个秤砣放在上头,时间长了都被磨的看不清数字,她也不知道这都是多少的。其实就是能看到,她也不会用。


    “你干嘛呢?”


    她来这边是摘桑叶的,秋日的桑叶晒干,泡水喝有平抑肝阳清肝明目的功效。这边有许多的桑树,不过都长在田埂上,她刚才只够了一点点。想要继续有些害怕,她现在肚子可是不小了。


    “你怎么在这儿?”


    李成林看到媳妇就心情好,脸上都是笑。看她提着的篮子里放着桑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过来看看黍子入库的情况。你要桑叶跟我说啊,桑树都种在田埂边,那么高多危险。”


    其实要不是她肚子太大,也没什么危险的。年年养蚕的大部分都是女性在劳作,秋天不能剪枝,得用特殊的小刀一片片的将叶子采摘下来。这么耐心的活儿,男人们都不乐意干。


    “我没采够呢。”


    “你等着,我去弄。”


    李成林人高马大的,一会儿就给她摘了一篮子。等要走了才想起来她刚才在干嘛。


    “不是想称一下体重吗?过来,你站上去。”


    “哦。”


    看他熟练的操作着,将一个秤砣放上去又拿下来,换了一个更合适的上去。然后扒拉一下不行,又加了一个小的上去。缓缓拨动计量杠杆,一张脸十分认真。


    “多少?”意晚有些忐忑,不会超重太多吧?


    “一百二十八、”


    “什么?”


    她惊呆了,完全不敢相信。没怀孕前她不到一百,人是看着有些瘦的。肚子里的孩子加羊水就说有十斤左右吧,那她岂不是增加了十几斤。


    “真的假的?我怎么可能这么重。”


    相较于她的惊讶,李成林就显得淡定多了。“都是肚子的重量,等生了就好了。你四肢没变粗,说明身体增加的重量并不多。”


    “不行,不行,不能这么下去了。”


    她自己下来,提着篮子就往回走。李成林在后头嘱咐她慢一些,她摆摆手表示没事。


    他在库房这边,正好遇到了下工的许大娘,顺道问了她一下体重的事儿。许大娘听说长了那么多,反应跟意晚差不多。


    “那是有些多了。我一个月没见你媳妇了,她肚子变的特别大?”


    “差不多吧,到快生的时候不都那样嘛。”


    “到七个月后就得用布裹住肚子,这样既能减轻腰腹的压力,也能防止胎儿过大。光说吃好养好,不说孩子养太大了怎么生出来?到时候受罪是小事,难产可是大事。”


    “啊,这么严重嘛。”


    这回他知道轻重了,听大娘说得注意,他晚上回家带了萝卜白菜。前几天还吃炒鸡拌面,今儿个就给她做的清水煮白菜。


    “许大娘说……”他开口解释,害怕媳妇误会他。


    “我知道。”虽然这菜没滋没味不好吃,可它肯定减肥。


    小米稀饭,清水萝卜、玉米糁粥,清水白菜、除了中午吃一顿面条,早晚都开始炒菜不放油。


    “鸡蛋还是要喝的,不然没营养。”


    晚上还是给她冲了鸡蛋茶,里头没放糖。因为菜不好吃,饭自然就吃的少了。就这么控制了一段,等地里开始收玉米的时候,她的体重居然降了两斤。


    呼,总算是控制住了。她的预产期不到一个月了。许大娘给她检查后预估肚子里的孩子大约在六斤左右。


    “你羊水多,这孩子胎位不正啊。”


    “啊,是什么位?”现在剖腹产可没后世那么健全,尤其这小地方,能不能实行还不一定。生孩子都得靠自己,胎位不正不是要人命嘛。


    “横着呢。”


    她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已经过了八个月,那种趴着让胎位正过来的方法也不能再用。那现在怎么办?横位可是绝对生不出来的。


    “你也别太害怕,还有一个月呢,羊水这么多也许能自己转过来。实在不行到生的时候我用大力给你转,以前也成功过的。”


    “哦。”


    除了期盼转过来也没别的办法,听许大娘说县医院根本没有剖腹产。她这心更加提着,万一转不过来可怎么办?习惯了后世剖腹产兜底的人,一下子听说没法剖腹产,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李成林回来就看到她小脸煞白的坐着,回来的时候碰到许大娘了,还是他请人来家给媳妇检查的。


    “别怕、红武大队有一帮下放来的医生,我明天去打听一下有没有产科的。如果有,到时候我想办法将人弄去县医院。县医院只是没人,但手术室是齐备的。”


    “真的吗?”她扬起的脸上,带着浓烈的期盼。仿佛溺水之人看到了救星,生怕对方不救自己,所以眼眸里又是喜悦又是担忧。


    “真的。红武大队距离咱们这里大概二十里左右,这几年接收了好几批被下放的,大部分都是医生。”


    刚才听到胎儿横位,县医院连剖腹产都没法做,她一个后世医学发达的人根本没法接受。一颗心像是坠入了不见底的深渊。


    生活的不便她忍了,吃穿住行都不算什么,以后慢慢都会好。以前那么期盼能当妈妈,又亲自体验到了孕育孩子的感觉。


    孩子与她血脉相连共享心跳和呼吸,在肚子里慢慢的长大,每一次的胎动都让她喜悦,每一点变化都让她感觉幸福。


    就在这幸福满的快要溢出来的时候,胎位不正横着的消息不亚于一击重拳,将她打击的眼前一片漆黑。


    恐惧,一幕幕难产的故事在眼前循环播放,说不害怕是假的。后世那么先进都有人因此丧命,更何况现在。


    当被他揽入温暖的怀抱,一颗心好似才从黑暗的深渊被捞了起来。他说有办法,有设备,也能找到医生。就算胎儿顺不过来,也能剖腹产。


    好像从跳楼机上终于下来了一样,直到那让人恐惧的失重感过去了,可心跳却依旧没有平复,靠着他才感觉安心。


    “别怕,我会想办法的。”


    她默默的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刚才太紧张了肚子有些不舒服。李成林也敏锐的发现了她情绪激动,伸手缓缓的摩挲她的后背帮她舒缓。


    “别怕,这一片下放的人很多,我明天就去找,肯定有妇产科医生的。实在不行,我们现在出发去省城,总归有办法的。”


    “正赶上秋收,你能走得开吗?”


    “没问题,交给老胡就是了。他是大队长,我不在他也照样领导大家收秋。”


    她轻轻应了一声,悬着的心终于缓缓落进了肚子里。有办法的,并没有走进死胡同。别紧张,别紧张,自己紧张弄的孩子也跟着紧张了,肚皮感觉崩的很紧。


    “躺下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做点儿吃的。”


    被他扶着躺到炕上,他抬手抽了被子给她盖好。起身准备去外头,刚站起来被她拉住了手。


    “你别走,陪我待一会儿。我不饿也不渴,就是……”


    “好。”他知道她是在害怕,任哪个女人听到肚子里孩子快生了却横着,也不可能不怕。


    轻轻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缓缓的拍着她的。“闭上眼睛养养神。别怕,我在呢。”


    他已经提出了可行的解决方案,深呼吸后心情逐渐平复下来。骤然的紧张和放松让她困意连连,打了个哈欠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再醒来是被腹中一阵抽搐的痛给惊的,一睁眼屋里一片漆黑。下意识的喊人。


    “李成林、”


    没人应,她伸手往旁边他平日的位置去摸。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别说人了,被子都不在。他不在家,他去哪儿了?


    “二嫂、”李冬麦拿着油灯进来,“咋的了,是不是要起夜?我二哥连夜去什么大队找医生了,说明天肯定回来。”


    二哥临走嘱咐她多注意二嫂,她一听见动静就赶快进来了。二嫂满头的汗,眉头紧紧皱着。


    “冬麦你先出去一下,我可能是、我不确定、”


    “可能啥啊?”


    “先别急,”不能慌,不能慌,越是紧急的时候越要冷静。打发小姑子出去,她退下裤子一瞧,果然见红了。


    “你去喊许大娘来,我可能是早产了。”


    “哦,哦。”


    李冬麦声音惊慌,手电都忘了拿拔腿就跑。幸好今儿月色好,年轻人眼神好使一路上很顺利的将许大娘给叫了来。


    许大娘经验丰富,一看就说的确是要早产。“可这胎位还是横着的,我……”


    “让冬麦去找大队长安排车,我们现在去县医院。另外找人去路上迎李成林,通知他也带人去县医院。”


    事到临头她却是冷静下来了,沉着的安排着事情。李成林以往在大队人缘好,冬麦按她指示出去找人,一个个赶忙爬起来帮忙。


    大队长给套了车,安排人送她们去县医院,李成林发小兵分三路去三条路上堵人。尽快的掉头去县医院,不要再回来耽误时间。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让你妈受罪了。幸好,幸好……


    大队长还得管秋收,只能安排旁人送她去医院。她沉着的安排小姑子收拾东西,卫卫也被惊醒,有些无措害怕的站在地上。


    “冬麦,你把卫卫送表姐那儿,让她帮忙带几天。”


    “好。”


    她现在肚子不疼,弯腰给儿子把扣子系好。“妈妈去医院生妹妹,你乖乖的在表姑家里。不许捣蛋,听见没有。”


    “好,我知道了。妈妈放心,我肯定不调皮。”


    安顿好儿子,她们坐马车去县医院。一路上盖着被子,小姑子和许大娘一人一边给她挡着风。不冷也不疼,她还靠着小姑子睡了一会儿。


    天快亮的时候到了县医院,进去妇产科有值班大夫。检查后的确是要生了。“早产倒是不要紧,也快九个月应该没事。可你这胎位却是……”


    “大夫,没办法将她顺过来吗?”


    “倒是有一套手法,可成功率不大。而且,产妇太受罪。”


    “只要能顺利,受罪我认了。”生孩子嘛,这个时代只要能平安,受罪就受罪吧。


    “行吧,那等我们主任来了,我们合力试试。”


    许大娘也是有经验的,


    所以她也在病房。早晨八点半左右,主任来了后看她疼的厉害,胎儿却依旧没转过来,只好用那手法。


    “啊、”


    意晚真的没想到,除了内检和宫缩还有这么疼的时候。好像五脏六腑被移位,心被揪着好像要抛出喉咙。不会呼吸了的痛,满楼道都能听到她的喊声。


    李成林刚一进来就听了个正着,吓的腿一软。他身旁是两位中年妇女,却是神色平静,见多了的那种习惯。


    “别怕,可能在进行外倒转术。这手法就是很疼,产妇要受罪了。”


    “劳烦您二位进去看看,需要我做什么就招呼我。”


    “好。”


    两位被他请来的大夫没多话,去洗了手穿上手术服就进了产房。医院他已经找了关系,今儿的事儿不会被说出去。


    意晚疼的意识都感觉有些涣散,可这手法却没成功。着实体会了一把什么叫不如去死,正感觉也许真的要死了,穿书一回这么短就要结束的时候,两位专家进来了。


    “别怕,这种情况是可以倒转的。实在不行就剖腹产,手术室已经准备好了,别慌啊。”


    “你们是……”


    “你丈夫在外头等着呢,想见他吗,也可以让他进来。”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李成林真的给她找来了产科专家。实在不行可以手术,一切都准备好了。


    心一下子就定了,再大的痛都能忍。她默默摇头,这种时候就别添乱了。深呼吸几次,接着又是一轮剧痛袭来。


    “好了,好了,转过来了。”


    这话语仿若天籁,让她剧痛的神经得到了抚慰。转过来了,转过来了,她是经产妇,胎位正常的话顺产很快的。


    随着一波波的宫缩,她咬着牙跟着医生的指挥用力。终于,孩子脱出身体,耳边响起孩子清脆的哭声。


    哇哇的声音响亮,一点儿不像早产的娃娃。许大娘笑呵呵的凑到她脸跟前,跟她说孩子很健康。


    “有五斤一两呢,哭声也正常。是个健康的女娃娃。”


    “谢谢。”


    孩子生了后很快胎盘娩出,生产终于顺利结束。对于产妇来说度秒如年,终于结束了痛快。实际时间才到上午十点半,若是胎位正常来算,她生的挺快了。


    “我媳妇呢?”李成林看许大娘抱着孩子出来了,他急切的开口问。


    “母女平安,很快就出来。”


    他也终于松了口气,伸手将女儿接过来。小家伙红红的,皱巴着小脸在睡觉。新生儿看不出个丑俊,可亲爹还是自带滤镜,怎么看怎么觉得孩子好看。


    “让你妈受罪了。幸好,幸好、”


    前情很惊险,过程痛不欲生,但还算顺利。胎位正了后不到一个小时就完成了生产,不到半小时胎盘娩出。浑身脱力的躺在床上,等被推到病房已经睡着了。


    李成林看媳妇煞白的脸心疼的不行,打了温水来给她擦洗了一遍。转身出去安排找来的产科专家,对人十分感谢。


    “放心,这事儿不会传出去。”


    产科俩女性默然一笑,如今已经是这样,传不传的大不了就是被批一顿,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们是医者,能救当然要出手,不违背自己本心。


    李成林安排让悄悄将人送回,等到了地方后俩人才收到东西,给她俩的都是一样。面粉、苹果。


    这可是好东西,都是有营养的稀罕物。听说过那个大队有苹果树,没想到这就得了。而且这回出手帮了忙,这边支书会更照顾她们。对于她们来说顺手而为,却得到了不小的报酬。


    李成林那边,媳妇平安生产,付出什么他都是乐意的。昨儿可是把他吓的不轻,谨慎的当晚就去找人,谁能想到她当晚就早产了呢。


    幸好,幸好。幸好一切都还算顺利。那边正好有产科大夫,及时的被发小拦住赶来了医院。


    他到的时候他媳妇胎位依旧没转过来,他都不敢想若是没有这两位产科的专家,后果想想都浑身打哆嗦。


    媳妇在安稳的睡着,那两位专家临走交代,这几天要注意出血量,所以他格外上心。每隔一阵就会小心的掀开被子看看,或者伸手摸一下褥子。


    “没事,能顺利生下来基本就没事了。”


    许大娘这么安慰他,他笑笑不语却依旧十分小心谨慎。女人生孩子太可怕了,这回是真把他吓着了。听着他媳妇被转胎位时的叫声,他心都揪着。该有多疼啊,她喊声那么凄厉。


    “冬麦,您注意看着你嫂子,我去食堂买些吃的回来。”


    “好,放心吧。”


    妹妹做事细心听话,让她看着她就会按时查看。他从医院出去,找到一户人家后买到了鲫鱼。路上又买了块儿豆腐。花钱拜托医院食堂大师傅给加工一下,然后又买了小米粥和窝头回去。


    大人吃了饭也困的打盹,病房里有张空病床,许大娘和冬麦躺了上去休息。李成林坐在媳妇床边趴着打盹,醒了后第一件事就是先看看她。


    期间闺女醒了哭,他抱着哄了许久哄不好。隔壁陪床的大娘说是饿了。“我闺女也是刚生,没奶。你试着喂点儿米汤。”


    李冬麦也起来了,看小侄女哭她赶快将二嫂交给她的奶粉拿了出来。奶粉不多,但小婴儿喝不了多少,还是能凑合十来天的。


    没有奶瓶,只能用勺子喂。冬麦冲好奶后接过小侄女抱着:“我来喂,二哥你也去休息一会儿吧。”


    “没事,我不累。”


    一夜没睡而已,不是什么事儿。到下午三点他媳妇还没醒,他不放心的去找了大夫。大夫进来检查了一下,正好林意晚醒了过来。


    “没事,就是太累了。让她吃好睡好休息好。”


    “好,谢谢大夫。”


    她醒了也不说话,经历了一遭鬼门关,感觉浑身都没力气。劫后余生的感觉,又庆幸又有些后怕。


    幸好,幸好他脑子转的快,人脉广消息灵通。而且一刻都没耽搁。但凡他没那么上心,慢一步再去找大夫,她都可能一尸两命。


    “饿不饿,有鱼汤要不要喝一点儿?”


    李成林跟她讲话都小心翼翼的,望着她的目光满眼心疼。他媳妇受苦了,脸上到现在仍有惊慌。


    “好。”


    又累又饿,确定自己没事了,心思镇定后肚子才感觉到空。喝了一碗鱼汤,又吃了特意给她准备的面。鸡蛋龙须面,好消化又有营养。


    “女儿呢,给我看看。”


    李成林闻言将孩子给她抱过来:“刚吃了奶,睡了。”


    意晚没抱过这么小的孩子,虽然带着包被一起,可还是感觉心惊。这么小小的一团,小脑袋还没她爸手心大。


    “医生怎么说的,孩子没事吧?”


    “没事。医生说她吮吸功能和吞咽功能发育完全,就是看着小,好好养注意保暖就行了。”


    “那就好。”


    早产了,后世有恒温箱,这时代可没那么好的设备。不过她听许大娘说过,农村也有七八个月早产的孩子,一般七个月早产的注意些都能养活。反倒是八个月的容易夭折。


    大家口口相传的是这样,具体的许大娘说不清,林意晚也不懂。不过在后世,只要有七个月或者超过七个月,基本都能活。就是花点儿钱的事儿。


    如今没那条件,听到孩子发育完全,就是瘦弱,她这心才算彻底放下。新生儿看起来好小,皱巴巴红彤彤的。看着当父母的眼里一阵心疼。


    “宝宝,我是妈妈。”


    她轻轻的用脸颊蹭了蹭孩子,这是她的宝贝。小家伙睡的香甜,完全不知道经历的怎样


    的艰险自己才平安降生的。


    顺产生的时候可能很费劲,可产后恢复却比剖腹产快。睡足了觉吃饱了肚子,晚上她就能自己下床走动。


    她及时调整饮食,胎儿并不大,第二胎宫口开的也非常快,正经的生的时候是很快的。她受的罪就是胎位不正,外倒转术还来了好几回才成功,她下身不疼,可肚皮却一碰就疼,不碰也疼。


    “你去干嘛,要做什么告诉我,我来做。”


    李成林看她要下床,急的都恨不能抱她回去。可他不敢,看她那样就知道她还疼着,他怕加重她的疼痛。


    “我要上厕所。”


    “我去给你提尿盆过来。”


    “不要,我能上厕所。医生说了,正常活动没事。反而有利于恢复。”


    “我抱你去。”


    “不用,你扶我就好。要不,让冬麦陪我。”


    “我扶你,她没劲儿万一摔了怎么办。”


    李成林说是扶着,实际上他手臂有力几乎是用胳膊支撑了她全部的力量。再一使劲就能像大人抱小孩子一样掐着她腋下抱过去。


    扶着她在女厕站好他才退出去,“有问题随时喊我。”


    “哦。”


    这种时候也不矫情顾不上什么害羞不好意思了,缓慢的蹲下缓慢的解决个人问题。起来的时候有些头晕,她扶着墙才没有晕倒。站了一会儿才缓过来,低头看没有大出血,这才放心的提起裤子。


    返回的时候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发现她不对劲,李成林抬手将她公主抱起来。


    “哪儿不舒服?”


    “没事,就是头晕。”双脚离地有些没安全感,她下意识伸手搂住他。男人脚下飞快,稳稳的将她放到了病床上。


    许大娘过来看了看,“没事,失血多了头晕正常。你媳妇生这一胎受罪了,月子可得好好坐。”


    李成林默默点头,这他当然知道。许大娘说完自己乐了,真是说的多余。就他这样的,不用人提醒也会好好给媳妇坐月子。


    她就是说他媳妇胎位不正,如果不正过来有危险,他连夜就跑去找大夫了。就这么紧张的程度,活这么多年头一次碰到。


    李冬麦去给孩子洗尿布,李成林说去弄吃的一会儿回来。她看着孩子陪意晚待着,眼眸里目光柔和的不行。


    “产房外见人性,我接生三十多年了,见过多少事儿。还是头一回见支书这样的人,难怪都说他优秀呢。办事干脆利索行动力十足,也是将你放在心上才那么心急。你这回可真是险,换了一般人最早也是第二天去找人,那可啥都赶不上了。”


    正值秋收,地里忙的热火朝天,能下地的都下地了。如果他等她发动了才去找人,怎么也得一番功夫去地里。一来一回耽搁时间,她那时候羊水破了,多耽搁就是要命的事儿。


    就算找到产科专家来,手术救下她的命,肚子里的孩子也会因为时间久给憋死。无论孩子失去妈妈,还是妈妈失去孩子,那都是巨大的悲剧。


    意晚默默点头,作为一个后世看过相关书籍的人,她当然知道有多险。产房里听着她们几个又急又慌又无措的讲话,她真的有一种要死了的感觉。


    一个个接生的也不少,可能力却实在不够。她落她们手里,躺在那儿感觉像案板上的鸡。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脑子里只有李成林,他说会有办法的,会找人救她。


    李成林在外头找来只鸽子,让食堂帮忙炖了汤。鸽子不大,他连汤带肉全给她端了过来。许大娘看他那么细心照顾媳妇,她乐呵呵的起身到外头活动活动筋骨。


    “我喂你?”


    “我自己吃就行。”她接过碗勺,喝了一口鲜美无比。“谢谢。”


    “谢什么。”他冲媳妇笑笑,抬手很自然的给她撩起鬓边的发丝。“你是我媳妇,给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情话她听的多了,前世一个前男友,那嘴跟抹了蜜似得特别会哄女孩子。但经历后世网络的她,对这些基本不感冒。


    可今天,却是让她心里热乎乎的。那热意从心口一直蔓延到了脸上,让她苍白的脸颊染了霞光,耳朵都感觉热热的。


    低头喝汤不敢看他,心跳都有些快。不都说这时期的男人不会甜言蜜语嘛,李成林她一直以为是个直男的。可这家伙怎么这么会,一句话撩的她脸红心跳。


    “好不好吃?”


    “嗯。”她抬头看他,舀了一勺汤喂他。“你尝尝。”


    男人本来就一脸喜悦,此时更是笑的开心极了。他媳妇好可爱,大眼睛那么漂亮,忽闪忽闪看向他的时候,让他心尖都麻酥酥的。


    本来想说他不喝,这就是专门给她坐月子的。可看着她那么可爱的样子,他就张嘴喝了一口。鸽子汤没放盐嘛,怎么感觉甜津津的。哦,不对,是他媳妇用过的勺子,所以才感觉丝丝的甜。


    “快喝,喜欢的话我明儿还给你弄。”


    “哦。”


    一碗鸽子汤喝了个光,肉她吃了一半,剩余的他负责打扫。等吃完了他去洗碗,她才想起来刚才俩人共用了一个勺子。


    刚退下去的热度又上来了,她羞恼的躺下盖上被子闭眼睡觉。怎么回事,前世她也谈过仨男朋友的,还跟第一个同居过一年多。


    怎么还能像个不经世事的小姑娘一样,太丢人了。第一次谈恋爱都没有过的情况,为什么现在会这样?


    她头一个男朋友家境非常好,也算是个富二代。出手大方长的也不错,追了她一个月她才答应在一起。那是第一次谈恋爱,刚开始也会觉得甜蜜,可真的没有这种让人又喜又羞到依赖的程度。


    躺在产床上感觉要死的时候,心里想的只有他。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相信他肯定会救自己。


    李成林回来发现她已经躺下了,可却用被子蒙着头。男人笑笑,伸手想着给她拉开一些。不能蒙着脑袋睡觉,会呼吸不畅的。


    冷不防被子被拽,意晚那张含羞带情的眼眸就出现在他面前。她一双眼睛长的特别好,狐狸眼眼尾上挑,抬眼看向他的时候,让他心跳都漏了一拍。


    明明结婚好几年了,可怎么感觉此时才有那种感觉。一瞬间浑身发麻仿佛触电一般浑身一激灵,让他心跳加速手臂哆嗦了一下。


    “别、别闷着,会缺氧。”


    “哦。”


    赶快闭眼睡觉吧,她在心里数着一二三四五,希望自己尽快睡过去,好脱离这种不受控制的情绪。


    他站在床边怎么不动,赶快走啊,你这么杵着我怎么睡?正当她心里一团乱麻的时候,小床上的女儿醒了。他飞快的转身去抱孩子。


    脸上视线移开,她终于松了口气。听着他熟练的哄孩子,给孩子喂奶,睁开眼睛看到他轻手轻脚抱着闺女,喂奶不熟练小心翼翼的。那动作,比拆炸弹还精细。


    她脸上不由自主的漾起笑意,大概没有母亲看到男人这样不开心的吧。男人对孩子认真负责,眼眸里充满了父爱。作为小婴儿的妈妈,越看越眼热。


    前世她闺蜜结婚生了双胞胎,提起公婆来满肚子抱怨,提起丈夫来同样。说他一大堆的毛病,可俩人一直过的挺好。她好奇的问,既然这么多毛病为什么还能一起生活。


    “他对孩子好啊。他对我的孩子好,其他毛病我都能忍。看到他耐心的带孩子,我心里的埋怨就能被冲淡。”


    她此时终于体会到了那种感觉,但比闺蜜说的更加浓烈许多倍。他不仅对孩子好,对她也非常好。十分细心的遵医嘱,不管她醒着还是睡着,每隔二十分钟就会查看一下她有没有事。


    十分安心的感觉,他在身边安全感爆棚。孩子不用担心,自己的身体也不用担心。有他在,他会照顾。


    十分踏实的闭上眼睛,这一觉睡醒已经是半夜。她起床想上厕所,刚一动他就醒了,从凳子上站起来。


    “要起夜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她声音同样压的很低。病房里的另一位产妇今天出院走了,只剩她一个。小姑子和许大娘一人一个床,他依旧趴在她床边。


    “我自己上厕所就行。”


    “我陪你去。”他刚才开了手电,余光不特别亮但足矣看清,她脸上有些纠结,他伸手给她拿了棉袄披上。小心的扶她下地。


    “不用跟我不好意思,我是你丈夫。至亲夫妻,我们可是要一起相伴到老的。等我们头发都白了,你腿脚不好我依旧扶着你。”


    “为什么是我腿脚不好,不是你腿脚不好?”


    媳妇回头瞪他的时候真的好可爱,脸颊鼓鼓的让他好想捏一下。“好,好,我腿脚不好,我


    需要你照顾。”


    “我才不管你。”


    “你看,我就说我照顾你嘛。我人高马大有力气,别说扶着就是抱着也没问题。”


    又被他说的起了热度,还没来得及作何反应,他在她站定后居然飞快的亲了她一下。脸颊上温热的触感袭来,耳边响起他低沉带有磁性的声音。


    “抱一辈子。”


    这四个字像石子落入湖心,在她的心湖泛起层层涟漪。心思被搅的一团乱,那个始作俑者却是已经飞快的退了出去。


    大约一分钟,她蹲着没气在平复心情,他在外小心翼翼的探头进来。“媳妇,你没事吧?”


    “没事。”


    “那你跟我说说话,不然我担心。要不我进去陪你吧,现在没人。”


    “不用了,我马上出去。”


    “不急不急,你慢慢来千万别一下子起来,起猛了头晕。”


    看到她出来了,这回他没再说什么,直接抱起来就回了病房。他当过兵又常年锻炼,胳膊非常有力,抱着她稳稳的放到床上。抬手给她盖上被子,孩子正好醒了在哭,他转身赶忙去抱孩子。


    “你睡吧,我来哄闺女。”


    她点点头,翘着嘴角躺下休息。李冬麦也听到动静起来了,兄妹俩一个抱孩子一个泡奶粉,很快小家伙被哄的再次睡着。


    夜里她隐约又听到孩子醒来,但很快没了动静。她听到李成林低沉的声音在哄孩子,心里安定的继续睡觉。


    翌日醒来天光大亮,医生查房后说她可以出院回家。“生的时候挺惊险,但现在却是没事了。回家吧,回家坐月子也方便,好好修养,下一胎也不用害怕,不会每次都这样的。”


    李成林一听下一胎,那脸上都白了白。他这回可给吓够呛,有这俩就够了,他儿女双全心满意足,可不敢再让媳妇生了。


    他提前回家赶着车来,马车上垫着厚厚的谷草,上头又铺了褥子。给媳妇穿着厚棉袄,头上系着方巾,捂得严严实实。


    “李成林,你这样我都看不见路了。”


    “没事,我抱你。”看她瞪他,他笑着解释。“医院里这样不稀奇,你现在是病人。”


    孩子也用包被包好,由李冬麦抱着。许大娘提着个包袱不忘提醒她。“露个口子,可千万不敢捂的太严实。小孩子不会反抗,万一捂严实了可要出事的。稍微凉一些不要紧,现在还不到寒冬腊月。”


    这些话她早叮嘱过,李冬麦给小侄女露出口鼻那块儿,对许大娘点点头。一行人跟着李成林走出医院,马车上林意晚又被盖上了被子。


    “李成林,你太夸张了。”


    “夸张什么,这都深秋了,很冷的。”


    冷的你穿单衣?意晚没说出口,但那眼神他一下就明白。低头看看自己,抬头笑呵呵的拿着鞭子去赶车。


    “跟我能比吗,我大冬天的也照样穿单衣。你可不行,你刚生产在做月子呢。家里我给烧了炕点了炉子,锅里炖着鸡,回去就能吃。”


    第30章 第三十章坐月子


    意晚早产了,如果在村里生的话不会传那么快,但她连夜去了医院,加上秋收这么忙的时候李成林好几天不在,一时间许多人主动打听,这消息一下子就传遍了。


    “咋还去县医院了?”都是在家生,去医院多花钱。李家大儿媳也挺着大肚子,秋天她没去上工,就在家做家务看孩子。下午婆婆如果去地里,她就负责做晚饭。


    “听说早产了,好像不顺当。”


    “真是娇贵。不就生个孩子嘛,谁不生孩子。”


    “是啊,人家是城里人,那细皮嫩肉的咱可比不了。”


    能跟她相处的好,这老婆子也是个不好相与的。听到这消息就故意来李家传,话说的要多酸有多酸,生怕没热闹可看。


    晚上李老太回来,吃着大儿媳做的猪食一样的糊糊,吃一口叹口气。都是一样的粮食,怎么她就能每次都做的这么难以下咽。


    老汉也不高兴,这要是闺女在,让冬麦下工回来做,闺女做饭可比她大嫂好吃。


    “你去老二那儿,把冬麦叫回来。”


    “跟着老二去县医院了,老二媳妇早产,现在不知道生了没。”


    “咋还去县医院?”老汉瞪着眼,一看就知道心疼钱。“败家玩意,生个孩子还去医院。生卫卫的时候成林不在,她不也在家生了嘛。”


    “就是说啊,过日子不是这么过的。唉,现在分家了咱也管不着,就是冬麦也没法叫回来。她得给老二媳妇侍候月子,这时候咱们非拉回来,不占理。又不知道社员们要编排咱啥呢,到时候白惹一身腥,”


    老二是真疼媳妇,她想分家他就想着法子分了出去单过。这日子是想干啥干啥,想吃啥吃啥,想去县医院就去县医院。活了一辈子了,她就没见过哪个女人活这么滋润的。


    分家了,再不满再生气也只是白的,没用。老二原先就是个有主意的,如今分了家更管不着他了。不说是不说,一说一套又一套,她是说不过他。


    老大媳妇乘机插话:“弟妹就是精贵,生个孩子还去医院。我就不用了,我在家就行。”


    以为能获得公婆夸赞,结果老两口白了她一眼。公公更是开口训她:“你也学学做饭,好好的粮食让你做的像猪食。再这样明儿给我下地上工去,让你娘跟老三家的回来轮流做。”


    李老太一下子就不高兴了,但说话时却不是生气、而且可怜兮兮卖惨。“我岁数大了,是真不行了。”


    “是,老婆子你也累了。那就让俩儿媳妇轮流做。”


    老三媳妇原先在娘家时,农忙了也会这样,所以她什么都没说。反正她年轻又没孩子拖累,做饭就做饭。可大嫂就不一样了,那么大个肚子够她受的。


    老大媳妇都麻了,不知道话题咋就转到这儿的。不是在说老二媳妇娇气嘛,这咋弄的她自己得下地,回来还得做饭。她回头看老大,老大转身不跟她对视。躲的远远的。


    “你个窝囊废、”


    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老大媳妇欲哭无泪。翌日一早果然被婆婆给拉着去上工,让她坐着掰玉米。


    “放心,坐着干活累不着你。”


    “娘、你看二弟妹就那么享福,都是一个家的儿媳……”


    “分家了,你现在说这些有用嘛。要不是你蠢,她就是吃鸡蛋都给分你一个。现在好,啥好的你见都见不着。”


    老大媳妇彻底蔫儿了,不仅婆婆骂她蠢,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挺蠢。咋就弄的分了家呢,再想攀扯也攀扯不上。


    也不知道在县医院生孩子是不是能没那么疼,或者能有啥好吃的。她这也快生了,去县医院是不敢指望了,在家里能好好歇一段吃点儿好的她就满足。


    林意晚现在在吃啥呢?


    老大媳妇简直馋死了,不时的在想。而刚回家的林意晚,喝了一碗鸡汤后又吃了个鸡大腿。大腿肉质紧实特别香,当晚她就来了奶。


    半夜被涨醒,她摸着手电打开,李成林特别警醒的过来扶她。“咋了?起夜上厕所。”


    “不是。我好涨,不知道是不是来奶了。”


    “哦。”医生说过,让孩子多吮吸可以加快来奶的时间。小家伙不爱含勺子也不爱吃奶粉,这回口粮来了。


    “那我把闺女抱给你。”


    “好。”


    意晚接过正好醒了的小女娃,小家伙闻着味脑袋一拱一拱的找口粮,小嘴蠕动着吭吭唧唧的有些着急。她穿的是件套头的棉秋衣,想喂奶就得撩起来。可他盯着看,她有些不好意思。


    “你转过去啊。”


    “啊?哦。”


    他笑笑转身,他媳妇脸皮就是薄。当初卫卫的时候她不乐意喂,一直就没来奶。儿子吃米汤米粉长大的。如今二胎了,依旧


    这么害羞。


    “嘶、”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后,传来他媳妇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他下意识回头。


    “怎么了?”


    她都忘了往下拽衣裳,实在是太疼了。之前没奶的时候就是稍微有些痛感,可如今本来就胀痛,孩子一吸仿佛她心都被揪住了似得。


    “疼。”


    “那怎么办?”闺女使出了全部力气吸,她疼的五官都纠结在一起。不用亲自体会,光看那样她也疼的很。“要不别让她吃了,还跟卫卫那会儿一样,吃米粉吧。”


    金黄的小米碾成粉末,过一遍细细的锣。然后上锅蒸熟,吃的时候用开水冲泡。没奶的孩子基本都是这么养,也都养大了。


    “哇哇、”


    闺女放开哇哇大哭,他伸手将孩子抱过来,她放下衣服疼的弯着腰。他下地去哄孩子,外间的李冬麦听到动静起来。隔着门板问。


    “二哥,我给孩子冲奶粉?”


    “好。”


    意晚知道产妇来奶了最好让孩子吃,正确开奶有利于产妇和孩子的健康。不然孩子饿着吃不到初乳,没有母亲给的第一波免疫力婴儿容易生病。而她会涨到发炎,甚至化脓。


    那么大的劲儿,她都疼的出了眼泪,可是孩子好像没吸出来。原身之前没喂过奶,这次虽然是二胎,实际上却是第一次来奶。


    李冬麦飞快的冲了奶过来,李成林将闺女交给她让她来喂,他则去倒了盆热乎的水,用一块干净的新毛巾。水温挺高他皮糙肉厚的都有些烫,拧出来后来回摆了下降了降温。


    “媳妇给,用热毛巾敷一下,医生说的可以缓解胀痛。”


    “哦。”


    疼的顾不上其他,而且他自觉的扭过了头。撩起衣裳用毛巾热敷,热乎乎的温度让毛孔舒缓,好像是不那么尖锐的痛了。


    李冬麦喂了小侄女,哄睡后将孩子放在炕上。意晚用热毛巾敷了好几次,没那么疼了、看他准备去换热水继续,她摆摆手说不用了。


    “不怎么疼了,很晚了先睡吧,你明天还得上工。”


    “能睡着吗?”


    “应该没事。”


    她静静的躺着,闭眼想睡却根本睡不着。胸前像是俩胀满的口袋,已经涨到必须有个出口,再这么憋着要爆炸的感觉。


    她疼的眼泪不自觉的往下流,这个时代不知道有没有吸奶器。就是有估计也是大城市,这小地方肯定没那东西。


    李成林默默的靠了过来。轻轻拍她后背,想安慰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她那么疼,可他替不了她。能做的有限。


    “要不,我再去打热水给你热敷?”


    “不用了,不管事。”


    他翻身坐起:“我去找许大娘问问,看有没有啥好办法。”


    她转手一把揪住他,其实现成的办法她是知道,听闺蜜说过。只是觉得不好意思,现在却是顾不上那么多。


    “不用,我知道个办法。”


    “嗯,你知道?什么办法快说,需要啥东西我给你找去。”


    “你、”


    “说啊,让我干啥?”


    “你来吸。”


    用手挤也是个办法,她刚才试过了。疼的要死还根本没挤出来。再继续她下不了那个手,让他来挤的话还不如直接吸。那样比用手挤效果好。


    “我?我吸、”


    李成林没料到这样,这方面他是真不懂。没注意听人说过,也没看过这方面的书籍。不过男人嘛,他脸皮也不是薄的。


    “真的让我吸?”


    “你不吸拉倒。”我都要疼死了,你还给我拿乔。再这么下去非化脓不可。这时期青霉素都是紧俏药物,等化脓了可是大麻烦。之前不是那么厚脸皮亲她来着,他们可是两口子。


    “吸、我吸。”


    意晚抬手关掉了手电,乌漆墨黑的什么都看不着了。他高大的身躯坐她对面,弯腰低头伸手先摸到。感觉到她紧张的瑟缩了一下,他轻轻的勾唇。没敢出声,他媳妇一贯脸皮薄,恼了可不好了。


    也不多余说什么,手下的触感坚硬如石头。这样肯定是不对的,得赶快将里头的东西吸出来,不然时间长了受不了。


    他没经历过人的,但之前大队养的羊下羔子后也发生过这情况。小羊羔死了,大羊疼的直叫。羊倌没注意,两天就化脓了。最后大羊也没了。


    这种时候也没那么多旖旎心思,一心只有健康方面的问题。他这人做事果决,既然决定要做就不会半途而废。感觉到她疼的往后退,他伸手将人揽进怀里。


    意晚紧紧咬着牙,揪心的疼后忽然一松,感觉什么东西出来了,终于不再那么憋胀。


    一边通了顺着往外流,他接着吸另一边的。下嘴快狠准,紧紧揽着她的腰不许她动。很快另一边也一松,胸口的憋闷好似都没刚才那么厉害了。


    “通了,我把闺女抱起来让她吃?”


    “让她睡吧。你给我拿个缸子,我挤出来。”


    “那还不如我吸呢。”


    意晚抬手就拍他一下,“臭流氓、”


    他低低的笑,得寸进尺的搂着她在她脸颊上亲一下,她身上满满的都是奶香。有些人会认为有些腥气,可他一点儿不觉得,只感觉甜甜的香。


    从脸颊微微移动,小嘴嫩的像豆腐,亲了一下根本不想放开。搂着她往自己怀里带,被她打了好几下才放开。


    夜晚什么都看不见,视线黑暗的情况下其他感官就特别敏感。特别的心动,麻酥酥的让他心尖都发颤。每次一接近她就想亲想抱,控制不住的想贴贴,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别恼,别生气,我就是单纯亲一下。”他自己退开了,但意晚没说话。他怕老婆真生气了,又焦急的伸手拉住她的手。她的皮肤好好,十指纤纤又嫩又滑,牵一下手都让他高兴。


    “媳妇、”


    语气问询又带着丝丝讨好。结婚这么久了,到如今好像才开始谈恋爱。忽上忽下的心情,想起她来就忍不住的开心。以前吵架冷战几个月都不回家,如今一没事就赶快往回跑,时刻想在一起,哪怕只是静静的在一起。


    “我还在坐月子呢?”


    是轻轻的嗔怪,不是真的生气。他轻轻笑了下很想亲一口却压制着没动作,下炕摸索着给她拿茶缸。


    “我给你打开手电。”没光亮这活儿不好做,别嘀嗒的浑身都是,她一贯爱干净的。


    “别、”


    说晚了,他已经打开了。亮光虽说他朝着反面,可余光依旧让他将美景看的清清楚楚。视线从下往上,漂亮的脸蛋脸颊红的能滴血,大眼睛瞪他,飞快的转身。


    “别看。”


    “好,好,我不看。”


    乳腺通了,虽然挤着有些疼,但是能挤出来了。她轻轻的用手缓解胀痛,心里感叹当妈妈真的不容易。那会儿闺蜜坐月子她去看,提起来开奶龇牙咧嘴,她还笑呢。现在她自己也体会到了,这滋味真是一言难尽。


    她有奶了,等孩子再次醒来,她接过闺女让她吃。小家伙明显更喜欢母乳,吃的特别满足。小手抓着妈妈的、吃一口还睁眼看她一下。


    “快吃,吃完了睡觉,妈妈要困死了。”


    吃母乳有很多好处,但唯一不好的就是母亲带孩子离不了手。若是家人想躲懒,一个个说哄不了,你给喂奶你来哄,她就算被孩子拴住。


    晚上自己喂奶带孩子,男人啥都不用干呼呼大睡。她那时候准备当单亲妈妈,倒是做足了准备。月子里请月嫂或者月子中心,以后请保姆,自己也累一些不要紧的。


    但现在,是夫妻合作养娃。她下意识的回头看李成林,这可是他的娃,他要是呼呼大睡,她心里肯定不平衡。


    理智知道他白天要上工,可感情上她知道,如果他完全不管她肯定不高兴。以前只是单纯当合作者,她可能不会这样。但如今不行


    ,自己都感觉到自己的矫情。也明白自己的心意。


    “怎么了媳妇,你要啥?”


    李成林的警觉性非常高,刚才也是他将孩子给她抱来的。躺着没闭眼,时刻关注她们的需求。虽然从小接受的观点是带孩子是女人的事儿,可如今却是他在陪着她。没让李冬麦陪,他想自己陪着,哪怕睡不好他也乐意。


    “拿干净的尿布,宝宝尿了。”


    “好。”


    尿布拿来孩子还在吃奶,但他已经开始动手给闺女换。按照媳妇的要求,打了温水先给小家伙洗洗,然后换上干的尿布包起来。


    卫卫那时候他就会,也没少做。如今更熟练,三下五除二就给换好。反倒是意晚不会,后世都是用纸尿裤,这种大布套小尿片的方法,她是真没见过。


    “好了,孩子睡了。给我、你也赶快睡吧。”


    将吃饱喝足换了尿片舒服睡觉的娃娃给他,她自己躺下就睡。原来一夜整眠的人忽然间得俩小时醒一次,她还没习惯,又困又难受。


    再听到孩子哭,李成林已经不在家。小姑子从外头进来,先她一步给侄女换尿布。


    “我二哥上工去了,大队一堆事找他。二嫂你要什么就喊我,我会照顾月子的。”


    “嗯,谢谢你。”


    “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我给你冲了鸡蛋,你等下喂了奶记得喝。”


    “又喝鸡蛋。”


    李冬麦看二嫂那白里透红的脸颊,水汪汪的大眼睛,鸡蛋居然还被她嫌弃。二嫂太有福气了,她以后有二嫂一半,不,一少半福气就心满意足。


    “鸡汤还有,给你煮龙须面还是要吃鲜面条。”


    “龙须面吧。”


    没生的时候喜欢鲜面条,如今生了又喜欢上了细细的龙须面。中午李冬麦跟二哥说,她二哥笑笑说他去换。


    “她吃了多少?”


    “一碗面条,鸡蛋也喝了。不过说午饭不吃,她不饿。”


    “我去看看。”


    飞快的洗了手脱掉外套沾了泥土的外套,进屋的时候她正在给孩子喂奶。这屋里就这么大,有些东西要进来拿,有些东西需要拿出去洗,来回开门关门的不现实。


    她现在也练的厚脸皮了,听到动静最多转身。看是他回来了,她背着身子喂完放下衣裳。


    “还涨嘛,疼不疼了?我上午问过许大娘了,她说……”


    他居然还会脸红,这家伙脸皮厚的跟城墙拐弯似得,这可是难得。她望着他默默的笑,其实心里是暖的。他特意去问了,把她的事情放在心上去处理。


    “你怎么不问我?”


    她挑眉:“问你什么?”


    他故意气哼哼的坐炕上,“问我许大娘怎么说的啊。你不问我,我怎么接着说?”


    “你不会是当着许多人的面问的吧?”


    “你怎么知道?”


    意晚抬手扶额,一副无语的表情。故意看傻子一样嗔他一眼,眼波流转间风情无限,让他本来已经降下去的热度又上来了。


    “我哪知道她会那么说。看我回来了,大家都打听你的消息。然后又问奶够不够吃,女人们说起这个来话真多。我单独问的她,谁知道她声音那么大。”


    “一帮女人打趣你?”自从来了这里后刷新了她的认知,以为这里的人保守,实际结了婚尤其是中年妇女,一个比一个讲话大胆。


    “落荒而逃、”


    她在一旁抱着闺女笑,好似看到了他从女人堆里跑走的样子。“你就多余问,我都没事了。”


    “我哪儿知道啊。看你皱着眉,我一上午都在惦记这事儿呢。我又不懂,可不得问问。”


    男人说完回头,伸手将她和闺女一起抱进了怀里。“你还笑,我这都是为了谁。”


    “爸爸、”


    卫卫玩够了回来了,大门口就着急的喊。他这才放开媳妇,抬腿就往外走。“我去给臭小子洗洗,你抱闺女躺会儿,等下我给你端饭进来。”


    男人出去抬手就将儿子给提溜了起来,一边往做饭的棚子走,一边训他。“你个臭小子,小时候挺乖的,现在怎么这么皮。看看你弄的,跟山药蛋刚从土堆刨出来似得。”


    “我给妹妹捡了红薯,可甜可甜了。”


    “妹妹还小,除了奶什么都不能吃。你给我乖一点儿,再乱动我揍你了啊。”


    “呜呜、爸爸打人了,爸爸打我。”


    李成林急的去捂他的嘴:“我的祖宗,让你妈听见了还得了。她坐月子呢,绝对不能生气。”


    “那你不能打我。”


    “呵、会跟我讨价还价了。我告诉你,你再敢给我捣蛋,我就是跟你妈打申请,我也得好好教训教训你。”


    水盆里兑好了水给臭小子洗,李冬麦在一旁做饭。听着父子俩的官司默默偷笑,没听说打自己儿子还得跟媳妇打报告的。这话让邻居听到,又该打趣她二哥了。


    龙须面煮好了,她盛到碗里给二嫂送去。意晚在炕上吃饭,她在一旁望着小侄女发花痴,伸着手几次想戳下那小脸蛋。


    “冬麦,你很喜欢孩子啊?”


    “嗯。”冬麦笑笑到底没碰到小侄女,“二嫂,我二哥脸皮真厚,也不怕邻居笑话他。卫卫要告状,他连祖宗都喊出来了。”


    意晚听见了,吃着饭也是忍不住的笑。原文中的李卫国这时候已经双耳失聪,刚开始还会发音,后来完全不开口说话。越来越安静,安静到仿佛不存在。


    现在的李卫国,淘气淘的没边。昨儿稀罕了妹妹一下,今儿就跑去给妹妹挖红薯。


    “大队开始起红薯了?”


    “不知道,我没去上工。应该是吧,卫卫说跟着人捡的。都是些特别小的,煮了可以做红薯干。熬粥也行。”


    “那晚上熬红薯稀饭吧,我也喝。”


    “行。”


    李卫国被爸爸收拾干净带进来,小男孩自己爬上炕,献宝一样的给妹妹捧来红薯。可他说了半天妹妹根本不搭理他,闭着眼睛睡的特别沉。


    “妈妈,妹妹怎么一直在睡觉?”


    “婴儿就是这样,吃饱了就睡觉。你小时候也是这样的。”


    “哦。”


    小家伙捧在红薯跟妹妹嘀嘀咕咕,对这个妹妹喜欢的不得了。李成林在家没等吃饭就被人喊走了,秋收的时候事儿特别的多。


    晚上没等他回来,下工的妇女们来了他家。当地人一般头胎给孩子做满月,二胎就不会再大办。都是些关系好的人,一般月子里就会来看望产妇和孩子。


    挂面、鸡蛋、这就是顶好的东西。表姐给她抓来一只鸡,这是非常铁的关系。几个女人坐炕上看小娃娃,不由的就说起了她这回生产的事儿。听说是胎位不正,一个个又庆幸又唏嘘。


    “真是庆幸啊,支书门路广人缘好又心疼你。不然这回可是危险。”


    “多好。许大娘说他连夜就跑去找大夫了,这要换了我家那口子,咋也得睡一觉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