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好像有细小虫子在他皮肤……
宋观书低下头, 然后默不作声地穿上衣服。
姜菱说完以后就后悔了,后悔自己嘴巴太快。
宋观书只留给她个背影,姜菱补充道, “其实挺好看。”
他心中气恼, 姜菱怎么能这般轻佻, 他活这么年第一次看见像姜菱这般女子,说话大胆举止更加大胆。
宋观书强忍着没有回头看姜菱, 他走到灶坑前, 将换下的纱布一股脑塞了进去。
怕姜菱突然闯入看见,他刻意将此事翻篇, “今天厂里放假, 你回家很早。”
按照他的计算,不会被姜菱遇见他换衣服。
姜菱给自己倒了一杯凉白开, “大家都提前下班,我不提前下班显得我吃亏了。”
宋观书划动火柴引了一把火,看着染血纱布在他面前全部化为灰烬,他才又往灶坑里塞了一把柴草。
他问, “今晚想吃什么?”
姜菱总不能让个病号给她做饭,这几天都是她做饭。
“我做饭,你歇着就行。”姜菱把他往厨房外推。
去碗柜里看了眼,姜菱问他,“你中午没吃饭吗?”盆里剩下的米饭跟她今早出门时一样多。
姜菱许久没有下厨, 生疏得很, 蒸米饭总是过多。
昨晚蒸的米饭, 还剩下了大半盆,多亏现在天气不热,不会变质。
宋观书平静回答, “中午不饿,就吃了两块蛋糕。”
这怎么能行呢?
“你受了伤,补充营养能让伤口恢复得更快,你总是凑合,伤口什么时候能够愈合。”
宋观书举起自己的右臂给她示意了下,“没那么娇贵。”
姜菱对此颇不赞同,“这不是娇贵不娇贵的问题,受伤是特殊时期,就应该好生养着。”
“今晚吃蛋炒饭,你去歇着,不用你烧火,高温环境不利于伤口恢复。”
姜菱做饭的手艺不差,她喜欢研究各种各样的美食,口头指导宋观书做菜时也并非纸上谈兵。
只是平常都有宋观书做饭,她懒得动弹。
现在宋观书受伤,就只能靠自己。
直接被推出了厨房,厨房门在他面前关上,宋观书静静看着面前晃动的花布。
他们现在好像是真的一家人。
陈麻子在医院抢救了一段时间,这人的身体是真的不错,当初送过去的时候,医院都说了不一定能活,结果他还是顽强地挺了过去。
他闯过鬼门关不代表死劫已经过去,他会在苏醒之后接受人民的审判。
陈麻子最开始想要凭借自身毁容的优势,否认自己就是胡城系列杀人案的凶手,面对如山的铁证,容不得他狡辩。
身体有伤能让他不必坐在审讯室面对公安,可也因为身体不行,他的心理防线更加容易被攻破。
警察审了他半天之后,陈麻子交代了全部的犯罪过程。
麻城系列案已经是既定的事实,发生在钢铁厂家属区的杀人未遂案却有许多疑点不够明朗。
听他交代完麻城案后,警方便问起他为何会逃窜到北城,又为何会来到钢铁厂家属院想要杀人,难道他们从前存在着单方面的仇怨?
李君是陈麻子的第一个女人,他对她有感情,不然也不会想着带她一起离开北城去南方。
同时陈麻子又非常怨恨李君,若不是李君让他杀人,他也不会有今天,凭借着他成熟的反侦查意识,绝对不会被警方抓到。
陈麻子单纯地认为,自己会进入警方的视野,完全是因为在去杀姜菱的时候,姜菱这人很难杀,运气又特别好,他被当场炸晕,最终被送到了派出所。
如果不是李君,他又怎么会走到今天的地步。
他身上背着几条人命官司,注定死路一条。他过得不好,李君也别想好过。
对于李君这个曾经的爱人,陈麻子没有任何包庇意识,他想要把李君咬死。
陈麻子全招了。
说他逃到北城之后听说女鬼传闻,在坟山藏枪以为这地方没人注意,结果坟山这边莫名其妙传出了有宝藏的流言,他出于无奈到现场,晚上去拿枪的时候正好被李君撞见,李君这骚娘们不知道为什么勾引他,两人感情渐深之后,他想要带李君离开北城,李君却以帮她杀人为要挟。
杀个人而已,这对他不是什么难事,陈麻子就去了。
但他没有想到,姜菱这么难杀,家里有神奇药水(硫酸)物理攻击,还有玄学护体(炸膛)化学攻击。
陈麻子是真的服了,他这辈子就没有遇见这么难搞的人。
根据陈麻子的供述,公安又去提审李君。
李君咬死了都不能承认自己教唆杀人,可是她找出的理由过于单薄,都经不起推敲。
陈麻子交代的内容跟姜菱宋观书两口子当晚看到的内容一致,李君只说自己做噩梦了想要出来散散心,这完全没有逻辑。
李君是个意志力坚定的女人,无论警方如何盘问,她都不承认自己跟陈麻子认识。
可是陈麻子供述出来的逻辑链充足,陈麻子一个外地人,连李君家有几口人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怎么会不认识她呢。
预审科专家从李君的孩子入手,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从我们现在掌握的证据,完全可以将你送进去,但是量刑多久就掌握在你的手里,你难道不想早点出来看自己的两个孩子吗?
这样一番攻势之下,李君只得全部交代,包括怎样认识陈麻子,又为何会让他代为杀人。
警察问起她教唆杀人的原因,李君不觉得是自己做错,她认为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被逼的,她的日子过得这么苦,就住在她家对面的姜菱却整天过得都很潇洒,洗衣做饭都是男人来干,她还能顿顿都吃上大鱼大肉。
预审科的公安都无语了,这人说得理直气壮,实际上就是嫉妒别人过得比她好。
这种嫉妒心强烈的人警方也看过不少,犯罪分子们都有相似的奇葩特征。
受害者有权利知道案情进展,李君供述之后,警方就把姜菱和韩瑞雪叫了过去。
李君不会交代她还让陈麻子对韩瑞雪下手,毕竟陈麻子是在想要杀姜菱的时候被抓住,他那时候还没来得及对韩瑞雪下手。
她对法律不了解,认为叫陈麻子去杀一个人比叫他去杀两个人的量刑更轻。
那陈麻子又不会替她隐瞒,陈麻子恨不得李君跟他一起死。
警方在预审的时候,对李君的社会关系就已经打听清楚了,韩瑞雪是李君前夫的现任妻子,出于女人的嫉妒心,她让陈麻子去杀韩瑞雪这也在情理之中。
而警方在大厅李君和姜菱的关系时,无论是周围邻居还是姜菱本人,都说过跟李君之间不存在不可调节的矛盾,所以她指使陈麻子去杀姜菱原因,就成为警方审问的重点。
在此之前,韩瑞雪以为这件事跟她唯一的关系就是,李君进去以后,刘建设得经常去照顾刘磊刘彤那两个小崽子。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也在李君的暗杀名单上。
差一点,只差一点,自己就没有命了。
她不认为自己有姜菱的好命,如果陈麻子先去的是自己家,估计她坟头草都长出来了。
姜菱和韩瑞雪是在各自爱人的陪同下到派出所了解情况,宋观书和刘建设在走廊里等着她俩。
韩瑞雪又气又怕,刚从房间里走出去,就使劲捶了一顿刘建设。
“你知不知道,李君想杀的还有我,我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你儿子闺女是小偷,爱来家里偷东西,你说那是你的孩子,不能跟孩子一般计较。你前妻那就是个该挨枪子儿的,离婚这么多年还惦记着你,真是不要脸。”
“她想要把你抢回去,可以走正规途径,竟然想要把我给害死,她好带着孩子跟你复婚!”
韩瑞雪力气小,打人是不疼的,只是毕竟在外面,就这样被媳妇给打了,刘建设面子上过不去。
他向身边人求救。
这是人家家里的矛盾,公安不管这个。
姜菱和宋观书就更不会拦着了,他们看热闹还来不及。
要说刘建设的心里头苦啊,前妻李君被判了五年的有期徒刑,这五年间刘老太和刘彤刘磊俩孩子就得由他来照顾。
韩瑞雪对刘磊刘彤的敌意很大,还不知道家里要闹成什么样子呢。
韩瑞雪和姜菱都是被公安叫走,在邻居们的眼皮子底下,在他们离开之后,大家都在私下里议论她俩被叫走的原因。
因为想要听到一手八卦,大家都不舍得回家,一直坐在刘家后门口,等着她俩回来。
等到半下午,两人才终于回家了。
邻居们纷纷迎了上去,七嘴八舌询问都发生了什么事,“把你们叫去派出所干嘛呀,为了什么事?”
姜菱和韩瑞雪都不会替李君隐瞒,刘建设倒是还想拦着韩瑞雪,给李君留点脸面。
刚被韩瑞雪打了一顿,韩瑞雪还在气头上,他不敢触媳妇的霉头。
韩瑞雪知道这些邻居不喜欢她,更喜欢李君,所以她得让这群有眼无珠的家伙看看清楚,李君到底是怎样的人。
韩瑞雪的嘴巴不饶人,“李君她跟杀人犯好上了,她教唆杀人犯杀我和小姜,因为想要跟老刘复婚,因为嫉妒人家小姜日子过得好!”
众人的第一反应还是不大相信,“不能吧,李君不是这样的人。”
“平时相处的时候没有发现。”
“李君跟刘科长离婚之前,倒是挺难相处的,难道她都是装的吗?”
“就算我会说假话,难道公安会说谎吗,公安已经调查出来了,是哪个杀人犯亲口说的,李君让他把我和小姜给杀了,这人可真是恶毒。”
韩瑞雪得意扬扬的扫视众人,“李君她恶有恶报,教唆杀人,即便是未遂,她啊被判处了五年的有期徒刑。”
人群中的苗大嫂有一种自己讨厌的人终于被大家发现的快感,她说,“你们这群傻娘们,回家以后去盘问盘问自家男人,跟李君有没有那样的关系。”
家里最能干的人进了局子,还将要长期在局子里待上五年,刘老太恨死了姜菱,都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她日子过得太好,李君这个蠢货又怎么会生出嫉妒之心。
刘老太这下不忘西厢房门口泼脏水了,她站在姜菱和宋观书家门口大骂了姜菱几个小时。
她在院子里骂,邻居们都能听见。
虽然刘老太是长辈,跟她认识的时间更长,大家心底都觉得她太过无理取闹了。
姜菱和宋观书都不把刁蛮老太太放在眼里,关好门窗,她的叫骂声就变成了背景音。
这个老太太年龄比你大,身上的毛病比你多,不能跟她一般计较,不管跟她吵架还是打仗,这老太太往地上一躺,后半辈子就算是赖上了你。
往常有李君在前冲锋陷阵,还觉察不出这死老太婆的可恶。
姜菱和宋观书就只当她是背景音,其他邻居看不过去了,这老太太骂的也太难听了。
大家都是有善恶观的,按理说人家小两口是受害者,刘老太反倒倒打一耙。
不仅是正义感驱使,无法对此坐视不理。
刘老太的嗓门大,骂的又难听,也影响到大家的日常生活了。
于是就有人去找刘科长,让他去管一管刘老太。
刘科长他想管早就管了,两家前后院住着,刘老太的嗓门不小,他早就听见了。
韩瑞雪还跟他说了,“你去后头管管你妈,骂的真难听。”
刘科长就是不动弹,他心里有气,怨恨宋观书和姜菱不肯签谅解书。
直到邻居们都找了上门来,他才和气地说,“不好意思啊,影响大家了,刚才没注意外面有动静,我去跟我妈说。”
邻居:“是啊,小宋小姜俩年轻人不容易,不能让他俩在咱们这儿受委屈啊。”
刘建设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复又挂上笑脸,“是是是,我这就去。”
邻居笑着点头,“你这人品,那真是没话说。”
“妈,你讲讲道理,姜菱也是受害者,你别骂了,还没给彤彤和磊磊做饭吧。”
刘老太最听儿子的话,儿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她立刻停住,“我去给磊磊做饭。”
“你好好照顾他们,我先回去了。”
李君还在的时候,这家里的活都是李君来干,刘老太每天特别悠闲,天天去别人家里唠嗑。
现在李君不在,刘老太不舍得儿子受累,洗衣做饭这样的活儿,只能她自己干。
她现在还不到六十岁,这些不算繁重的家务她是能干的,只不过她像老太君一样被李君养了好几年,陡然由奢入俭让她做家务,她十分不习惯。
刘老太这心里更恨姜菱了。
作为一个院子里的邻居,姜菱和宋观书比别人知道得更多。
这些日子,刘老太经常做完饭菜,就给孙家爷孙俩送。
一两次或许是巧合,次数多了,就连姜菱都忍不住私下嘀咕,“刘老太是不是看中孙老头了,以前有这个苗头吗?”
宋观书有些无语,她这人可真爱关系别人家的事儿啊,但他嘴上还是回答道,“不知道,但是以前没有送过饭。”
李君只有占别人家便宜的份,从不会让外人吃到她家的一口米。
姜菱拄着脸看宋观书捣鼓这些瓶瓶罐罐,“有没有一种可能,李君从前一直阻碍婆婆的黄昏恋,如今李君离开,刘老太也不用再顾忌她了。”
“哎不对,要是刘老太和孙老头在一起了,按照刘老太对我的厌恶程度,她作为房东太太,一定会鼓动孙老头不把房子租给咱们,那咱俩就要露宿街头了。”
宋观书刚想跟她说,孙老头爱钱如命,不会有这种可能性。
就见姜菱笑眯眯说,“跟你一起,露宿街头我也愿意。”
宋观书心脏险些漏跳一拍,这个骗子总是喜欢说些让人误会的话,姜菱对他有没有感情,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他捏紧拳头,面上故作镇定,抬起头示意姜菱向外看。
就见孙老头的胳肢窝里夹着铝饭盒,溜溜达达的出了门。
“孙老头去哪里了?”
“你想知道?”
姜菱每天上班,自然比不得宋观书这个在家养病的人知道的事情多。
那当然想知道,可是这人还在卖关子,姜菱要急死了。
想要让他赶紧说,视线落在他还包着绷带的胳膊上,姜菱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最后轻轻落在纱布的边缘。
“也该去医院复诊了。”
姜菱隔着纱布轻轻碰了一下,没有用力。
宋观书却感觉,好像有细小虫子在他皮肤下蠕动,不疼,但是痒痒的。
“不用了,我心里有数。”
姜菱却不管他的态度,强硬地拽着他,要去医院。
半拉板拽着,宋观书跟她一起出了门。
站在大门外,姜菱却不急着走了。
宋观书似乎明白了姜菱的意图,他有些无奈地说,“我可以告诉你。”
“用不着,我自己能看。”
不多时,见到老孙头从前一条街最东边的人家后门里出来了,这户人家,姜菱从前跟他们家没有来往,但是他家的事情姜菱听说过。
他俩的老头在过年前因为国营厂的卡车撞死,厂子里给了老头家里一大笔赔偿金,老头的几个子女都想要分这笔钱,彼此打成一团。
方老太太攥紧赔偿金,哪个儿孙都不给。
赔偿金具体有多少,姜菱听到了许多版本,有人说八百,还有人一千五,没有一个具体的数额,只知道那不是一笔小钱。
姜菱大大方方地跟孙老头打招呼,假装没看见他带着饭盒出门。
“孙大爷出来遛弯呢!”
“是啊,吃完饭出来遛一遛。”孙大爷若无其事道,“你们小两口这是……”
姜菱:“陪他去医院复查。”
“坐公交去?”孙大爷说,“那路上可得小心一点,别让人碰到小宋的胳膊了。”
“谢谢您关心,我会注意的。”
目送孙老头进了家门,姜菱拉着宋观书的衣袖,“走啊,想啥呢。”
“不是……只是”
“别啰唆,待会医生下班了。”
两人最终还是去了医院,医生给开了瓶消炎的药,让注意点,千万别碰水。
与此同时,肖兵也在人民医院复诊。
他这段日子过得极为不顺,他被公安机关调查,定了□□罪,这都是小事,有他爸和他大伯在,他不会进去受苦,给他申请了保外就医。
表面上他在医院接受康复治疗,他实际上在家里养伤,生活得十分自由。
除了他两条腿断了,要在轮椅上生活,跟从前没有什么区别。
算得上是大事的只有跟他爸前途相关的事情,因为他的□□案被闹得满城风雨,他爸肖副厂长本来是板上钉钉的下任厂长,厂长的位置鸡飞蛋打。
肖副厂长回家以后没少骂他,咒骂生了个冤家。
肖兵并不在意,因为他是肖家这一辈里唯一的男孙。不论他犯了什么错,出于保住血脉的考虑,他爸还有叔叔伯伯都保住他。
前一阵子,突然有个女人找上门来,说是肖副厂长跟她之间有个女儿,要让他爸妈离婚,家里闹得很凶,他爸妈整天打架。
厂里也在调查他爸,说是有人匿名举报他收受贿赂、倒卖厂里钢材……
为了不让那个女人在这时候添乱,他爸肖副厂长给了那女人一大笔钱,买她闭嘴。
那女人是闭嘴了,听说那笔钱的数量之后,肖兵他非常不高兴,他爸的钱以后都是他的。
肖兵腿上的伤口比较严重,生气的时候带着腿疼,肖副厂长为了厂里调查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没时间管他这个儿子。
肖副厂长媳妇推着他去人民医院复诊,肖兵的大脑被怨恨填满,从那天晚上挨打开始,一切都变了。
肖副厂长在家骂他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这段时间家里才会诸事不宜。
肖副厂长原本坚定的认为儿子是被仇家给打了,家里各种倒霉事频频发生,他现在跟其他人一样,怀疑女鬼报仇,还找了几个大师偷偷做法事,
哪怕身边所有人都认为是于家姑娘化作女鬼报仇,肖兵却不会这样想,作为被打的人,他能够清楚感知道,打他的人一定是活人,不是女鬼。
肖兵爸肖副厂长忙着找大师做法事,忙着处理身上的烂摊子,肖兵就去找大伯帮忙找凶手。他大伯比他爸对他还好,特别听他话,一直催着公安查人办案。
肖兵坐在轮椅上,愤恨的想,那张脸太漂亮,只要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会立刻锁定她。等抓到他们,他一定不会让他们好过!
许是朝思暮想,那张脸竟然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第32章 第 32 章 警局处处是熟人
仇人近在眼前, 肖兵激动的想要上前抓住她。
他忘记了自己此刻是半瘫状态,两条腿都断了。
肖兵要站起来,使不出来劲儿, 结果就是直接从轮椅上滚落下来。
周围路过的病人惊诧地看着有人在地上打滚, 肖副厂长夫人瞬间想起了尖锐的爆鸣声。
“兵儿, 兵儿你怎么了,别吓妈!”
肖副厂长夫人在轮椅后面推着他, 看不清他的表情, 以为儿子突发恶疾了。
绑着夹板的腿和胳膊都疼的很,肖兵难受的蜷缩成一团, 经过的医护见状要扶起他, 却被他一把推开,他指着刚才看见姜菱的方向, “妈,你快追,就是那个人打了我!”
姜菱是个好奇宝宝,看见病人们围在一起, 她必要凑到跟前看个究竟,结果就被肖兵指了个正着。
她心里骂了声晦气,怎么来医院还能遇见这人。
全怪她好奇心太旺盛。
心中翻江倒海,面上却是一脸懵懂,这时候不能慌张不能跑, 哪一种反省都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现。
肖副厂长夫人跟肖兵不愧是亲母子, 立刻明白了儿子的意思。
呼吁周围围观的众多病人, “麻烦大家帮帮忙,帮我们抓住这个伤害我儿子的凶手,我儿子他落得今天的下场, 都是她害得啊!”
别说,就肖兵目前的样子,在医院这个可怜人众多的地方,都能被人称得上一句身残志坚。
手臂和腿都打着石膏,这明显是胳膊腿都断了,这得是出车祸了才能有这么严重的伤。
周围病人都是热心肠,被肖副厂长夫人号召抓人,便一股脑把姜菱围了起来。
等要上手的时候,大家犯了难,这女同志长得这么好看,不像是会出事伤人的那种人。
而且如果是这女同志害了人,她为什么不跑呢,这不合常理。
“你们还等什么!抓人啊!”肖副厂长太太在医护的帮忙之下,把儿子扶到了轮椅上。
肖副厂长夫人做惯了领导太太,说话时免不了带上了些趾高气昂。
围观者原本是好意想帮忙,却被她高高在上地骂了一通,谁也没有特殊癖好,喜欢被人批评。
要么是这漂亮的女同志伤了人,要么是面前这对母子撒了谎。
至于说孰是孰非,大家心里有一杆秤。
都有同情弱者的心理,原本大家更加偏向于全身石膏的母子二人,被肖副厂长夫人一通骂之后,众人在心里给肖家母子二人头上盖了个不讲理的标签。
不讲理的人,说话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姜菱茫然看向肖家母子,“你们是谁啊,为什么说我害了你儿子?”
这时,宋观书去取药窗口排好队取好了药,他个子高,一眼锁定了人群之中的姜菱。
肖兵只记得姜菱的摸样,对于那天打他的人长了啥样,他完全不记得。
即便他的胳膊腿都是宋观书给打断了,他却在面对姜菱之时格外激动,对于缓缓走来的宋观书无动于衷。
姜菱和宋观书不愧是两口子,两人俱是一脸茫然。
“怎么了?”
姜菱无奈耸肩,“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同志说我害了他。”
见到了熟人,许是有人壮胆,她的语气变得大胆,“讲讲道理好吧,我根本不认识他,我都不认识他,为什么要害他呢!”
热心肠的大娘看脸一下子就看出来了谁是好人谁是坏人,瞧那小两口都长得老俊了,肯定是好人啊。
这对母子俩看起来就面目可憎得很,说话也难听,就像是刚在厕所里吃完饭。
“姑娘别怕,咱们都不傻,不会被她骗。”
姜菱感激地看向围观众人,“谢谢大家,你们都是好人。”
肖副厂长的媳妇快要气死了,她本就怨恨伤害了她儿子的人,仇人近在眼前,却颠倒黑白,简直没有天理。
她气得跳脚,“你们这群人都瞎吗,看不出谁好谁赖!”
这下用不着姜菱跟她对线,群众无端被骂,自然不能白吃这个亏,也得骂回去。
在医院保卫科赶来的时候,肖副厂长媳妇跟围观的病人以及病人家属骂的正欢。
医院的医生和护士不能允许病人在医院里吵架或是打架,已经影响到了医院正常的医疗秩序。
肖家母子三人,连带着一小撮围观群众,被保卫科“礼貌”的请去了保卫科的办公室。
肖兵和肖副厂长夫人还记得不能放过姜菱,被保卫科请走的时候,骂骂咧咧地说不能放过她,让她别跑了。
作为被“诬陷”的可怜人,姜菱不仅不能走,还得积极报警,请警方还她公道。
大家在听完肖家母子的话后,知道了原来这人就是大名鼎鼎名扬北城的肖兵,害了人家黄花大闺女,引得女鬼前来报仇。
本来就有些看不上这娘儿俩,现在目光里满是鄙夷。
主动护着姜菱的那位大妈心直口快,“小伙子是不是被女鬼吓得失了神志。”
她颇为慈爱的拍拍姜菱后背,“姑娘别怕,我看这小伙子就是看你长得漂亮,逮到个漂亮姑娘就说害了自己。”
“别光顾着带孩子看外伤,治精神病得去341医院,就南平路那个。”
她还颇为好心地指点肖副厂长夫人。
这是说他/她儿子有精神病,这娘儿俩都是掐尖要强的性子,哪里受得了这种侮辱。
肖副厂长夫人指着老大娘的鼻子骂,“我看你跟这个死丫头是一伙的。”
她命令的口吻跟医院保卫科工作人员说,“你们去查查这个老娘们,她肯定跟这死丫头有勾结,说不定她也是打我儿子的凶手!”
五六十岁上了年纪的大娘再是和蔼,那也都是非常彪悍的一个群体,就连她男人肖副厂长都不敢轻易得罪。
生活中的磨难赋予了她们极强的战斗力,跟邻居斗,跟婆婆斗,跟丈夫斗贯彻落实了领导人说过的那句话——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也。
“我看你们啊,一家子疯子。你儿子是个该吃枪子的□□犯,不是说已经把他关进监狱里了吗,他怎么还能到处跑!”
老太太的儿媳妇提醒婆婆,“您难道没听说过,人家家里有权有势,是厂长的儿子,要是咱普通人肯定早死八百次了,那人家不仅没死,就跟个没事人似的。”
老太太儿媳妇貌似畏惧强权,跟婆婆说道,“您少说两句,人家得罪不起,跟司法系统还有所勾结,万一找个莫须有的罪名把您给抓起来怎么办,您都一把年纪了,哪里还经得起折腾。”
老太太确实不怕的,“我老婆子祖上八辈贫农,根生苗红,我还怕他?有本事就把我抓起来,我还好奇会往我头上盖什么样的罪名。”
别人打嘴仗,姜菱怎么能不插话呢?
她说:“说不定会说您□□少女。”姜菱举起自己的细小胳膊给众人看,“就我这小胳膊小腿,人家都能说是我把他打残。”
在场除了肖家母子,就连医院保卫科众人都哄堂大笑。
姜菱的身高在女同志中算高个子,但是她长得瘦弱。肖兵自小营养充足,即便是坐在轮椅上,也能看出这人从前是个彪形大汉。
说一个瘦弱的小姑娘把他的腿给打断,这委实有点离谱。
男女体力有差异,在同等体重的情况下,女人也未必打得过男人,更何况这□□犯的体重都能有两个小女孩。
在这些围观者中,当属这位大娘的笑声最大。
姜菱又说,“大娘,我觉得您说的有道理,这人怕不是精神失常了,才能说出这种话来。”
被众人用看小丑的目光看着,肖兵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地侮辱,他气的破口大骂,“我什么时候说过是她动的手,我说是她大哥动手的。”
肖兵指着站在姜菱身旁的宋观书,“她身边不就有一个现成的帮手,我看你们都向着她,一个个居心不良。”
“可是这是我爱人。”
肖兵那件事人尽皆知,消息传播的很广,北城老百姓听过许多次了。
“就是啊,你当初不是说是一对兄妹吗,人家是两口子。”
肖兵不记得打他人的面容长相,他这人好色,就只记得姜菱的脸了。
他迅速改口道,“那就是她带着她哥哥打了我。”
围观者惊叹,“你这人真奇怪,不记得谁打了你,就记得漂亮姑娘了。”
老太太说,“害,你忘记了,这人就喜欢迫害漂亮姑娘。”
姜菱无辜好奇问,“难道现在不是新社会了吗,这种迫害姑娘的行为算黄世仁吗?”
那怎么不算呢?
不管看过多少遍白毛女,提起黄世仁都恨的咬牙切齿。
肖兵对大家来说就像是故事中的人,虽然觉得这人可恶,但对他具体的可恶程度没有实感。
即便肖兵已经站在自己面前,对大家来说,这就是个有点讨人厌的人。
有姜菱提醒大家,一下子将他做的坏事与黄世仁将比较。
要不怎么说,理论和实践应当结合。
这不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现实版黄世仁吗。
宋观书适时开口,“所以,他是想强抢民女。”
这俩人一唱一和,配合得相当默契,“压根不是被我打了,是看上我了。”
肖家母子势单力薄又不得民心,听得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肖副厂长夫人气的尖叫一声,“我要报公安,把你们这些人都抓起来,你们都是一伙的!”
医院保卫科听到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头都要大了。
看热闹是挺有意思,可他们是保卫科,还是得解决问题。
医院保卫科的职责是维持医院正常的医疗秩序,该他们干的事儿已经做完,能把麻烦送走是最好的。
终于找到了这个机会,把这些大神给送出去。
保卫科科长立刻说,“对对对,你们的事情,还是请公安来处理。”
但是送到医院附近的派出所,还是送到钢铁厂附近的派出所,这是个问题。
保卫科经常跟附近派出所打交道,大家关系不错。
这一波人都是不好惹的,为了不给兄弟单位惹麻烦,医院保卫科就说,“回你们钢铁厂的派出所,毕竟那件事发生在钢铁厂家属院附近。”
姜菱还不乐意呢,“同志,您也听说了,这位是钢铁厂厂长的公子,他爸是钢铁厂厂长,就看他明明被判入狱,却能正常外出,就知道这件事有猫腻,他们家肯定跟附近的派出所有来往,我们要是去钢铁厂附近的派出所,那岂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她把担忧都摆在了明面上,保卫科也觉得她担心得不无道理。
“那就去我们医院附近的派出所。”
肖副厂长夫人不乐意了,她丈夫跟厂子附近派出所的很多人关系不错,去到家附近的派出所,他们家能操作的空间就大了。
她的想法无人在意,她激烈的反抗态度反而印证了姜菱的说法。
在没有成为特权阶级之前,所有人都厌恶这一群体。
医院保卫科还算尽职尽责,一路护送把人送到了附近的派出所,离开之间还为兄弟单位的同志们掬了一把同情泪,这群麻烦精就交给你们了。
不光是肖家母子和姜菱小两口这四个当事人去了,其余围观病人也浩浩荡荡的跟去。
姜菱还听见那婆媳俩的对话。
“妈,你不是说头疼,咱还是先找大夫看病吧。”
“能看热闹,我现在身上没有难受的地方。”
姜菱:巧了,俺也一样。
“姜菱,观书,你们怎么来了?”
姜菱和宋观书在警局是有熟人的。
之前北城各个警局抽调人手夜间巡查,钢铁厂家属院是重点,王五作为人民医院派出所被抽调出的警力,参与到了钢铁厂的夜间巡逻。
他去屋里搜查陈麻子的公安之一,抓到通缉犯立了功,前两天刚被提为副队长。
姜菱无奈地笑笑,“他手臂碰水有些感染,我们来医院复诊,结果就遇见了这两个人,这位非说是我把他打伤,要让公安抓我。”
“你瞅瞅,你们这都什么事啊。”公安一下子想到了他们被动招惹的案子,“你俩没事去找大仙看看吧,这也太倒霉了。”
没有参与巡查的公安好奇问他,“哥,他们是谁啊?”
王五拍了拍肩膀,“军功章上有他俩一半。”
这是王五第一次破获大案,他总跟同事说,如果没有受害者小夫妻,也不会有他的二等功。
医院保卫科众人问道:“老王,你们认识?”
“小姜和小宋前段时间帮着我们警方抓捕了逃窜中的杀人犯。”
围观凑热闹的众人哇了一声,能帮着警察抓凶手,抓的还是杀人凶手,这不仅厉害,还有正义感。
肖副厂长夫人像是抓到了把柄似的,“他们连杀人犯都能抓,完全有能力把我儿子打成现在的样子。”
“他们是认识的,谁知道会不会存在包庇行为!”
王五冷笑一声,“你要这样说,全北城的公安干警都认得小姜和小宋,你们得去其他地方报案。我们警方办案绝对不会徇私舞弊,不会错怪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医院保卫科急着把人送出去,却不着急回医院,他们也想多看一会热闹。
问清楚来龙去脉,知道肖兵就是那个□□姑娘,害的人家跳河自杀的混账。
公安干警最厌恶这种渣滓,谁家还没个妹妹闺女,易地而处要是自家人遇见这种事情,那真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去医院附近的派出所折腾了一圈,最后还是回了钢铁厂附近的派出所,因为当初肖兵被打的案件卷宗在钢铁厂附近的西河派出所。
王五安慰姜菱和宋观书,“你俩别怕,有哥在,不会让他们家诬陷你们。”
姜菱面上无所畏惧,心里还是有点慌,毕竟确实是做了亏心事的。
“多谢你了,王哥。”
她真情实感说道。
西河派出所距离人民医院比较远,围观的病人及其家属不愿意一起去,就只剩下婆媳二人。
姜菱:这是何等的看热闹精神啊。
回到钢铁厂附近,肖家母子就好像回到了自己主场,瞬间变得神气起来。
姜菱在心中思索脱身之策,王五说是会帮忙,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充满了不确定性。
她偷偷瞟宋观书,这人脸上始终挂着风轻云淡的笑,仿佛出门踏青。
姜菱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早知道就不带你出来复诊了,真是麻烦。”
宋观书垂下眼睫,意味不明说道,“再等等,很快了。”
西河派出所的公安认识肖兵,他两个月前才来报过案,那时候派出所的所有公安都被派出去寻找凶手,那叫一个兴师动众。
当然了,劳师动众去找凶手,却始终没有找到。
“同志,您有什么事吗?”
肖兵指着姜菱大喊道,“就是她打了我,你们快把她抓起来!”
他的声音很大,整间派出所都能听见。
从里间办公室走出一个身着制服的年轻女同志,她被声音吵到,出来查看情况。
招待肖兵的公安赶紧跟人致歉,“不好意思,打扰到您了,指导员,我这就带他们去会议室。”
姜菱眼睛一下子亮了,这也是个熟人啊。
陈麻子一案子,佟婉月立了个人二等功和集体二等功,局里要给她升职,她却拒绝了,说想去钢铁厂附近的西河派出所。她要看住宋观书,及时把他想给警方添乱的心掐灭在萌芽中,也不能让他带坏姜菱。
才立了功,领导不舍得人才离开,不愿意放佟婉月去西河派出所。
最后实在是拗不过,就说去西河派出所历练两年,过两年回分局。
佟婉月立了功,又是从分局下来的,来了西河派出所就是指导员。
第33章 第 33 章 被柔软的唇瓣擦过
“你们怎么会来派出所?”看见宋观书, 佟婉月的刻板印象认为是他搞事。
姜菱两手一摊,无辜的很,“去医院, 然后这人硬是说他身上的伤是我打的。”
佟婉月可不认为姜菱会打人, 上辈子“她”做出最过分的事情就是脱光衣服勾引谢朗, 后来又去夜总会陪酒。
从她做出的这些事情能够看出,“姜菱”是个喜欢使用身体投机取巧的人。
说她在男女感情上跟人有纠缠, 佟婉月不会怀疑, 可你要说她把人给打成半残,那真是太高看她了。
佟婉月问:“是你做的吗?”
姜菱诚恳说道, “我俩从前不认识他, 为什么要打他呢,这不合常理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半点心虚, 确实不是她打的,是宋观书打的人。
佟婉月看向肖家母子二人,“姜菱说不是她打的人,你们怎么说?”
肖副厂长夫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同志,您是怎么当上公安的,她说不是她,您就相信她,我还说就是她干的, 您怎么不相信我呢, 依我看你这就是包庇。”
她气的指着佟婉月和王五大骂, “你们这些人官官相护,都欺负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简直没有天理了。”
姜菱一瞬间瞪大眼睛, 到底是谁官官相护,到底谁才是小老百姓。
这简直是倒反天罡,这女人到底怎样的厚脸皮才能说出这种话来。
佟婉月还不知道故事的前情提要,不知道眼前这对母子就是□□姑娘逼着人家跳了河的元凶。
姜菱为肖副厂长夫人鼓掌,“您可是厂长太太,您要是小老百姓,那我们这些普通工人该叫什么?奴隶吗?”
大老远跟着来了西河派出所的大娘说,“新中国没有奴隶。”
姜菱舒了一口气,“那就好,厂长家公子□□了工人的女儿,靠着当厂长的爸爸和当局长的伯伯,把这件事给压了下来,害得可怜女孩跳河自尽。反正我们普通小老百姓是没有当厂长的爸爸和当局长的伯伯,要是这身份都能说是小老百姓,被逼死的姑娘总不能是奴隶主或者是贵族阶级吧?”
“到底是谁在官官相护,欺负普通老百姓啊。”
佟婉月是个聪明姑娘,她根据两方的话结合从同事那里听说过的女鬼报仇传闻,瞬间理清楚了前因后果。
她指着轮椅上的肖兵问,“你就是那个被女鬼报仇的钢铁厂副厂长的儿子?”
肖兵气死了,这些人是猪吗,都听不懂他说话,他大骂道,“都说了不是女鬼报仇,是你眼前这个女人害的我!”
佟婉月疑惑的问,“你这时候不应该正在服刑吗?”
姜菱心中给佟婉月点了个赞,不愧是女主,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跟你没关系,少管闲事。”肖兵咬牙切齿道。
他对自己的厂长父亲和局长伯伯十分有自信,自以为所有事情他们都能解决,即便是捅破天都不需要害怕。
肖兵没看得起佟婉月,觉得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公安,掀不起风浪。
姜菱站在一旁善意提醒道,“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官官相护,暗箱操作”
这些事情佟婉月后来也听说过不少,包括曾经在影视作品中看到过死刑犯通过运作又复活的真实案例。
肖副厂长夫人见人下菜碟,她瞧不起普通群众,是因为普通人没有权力,不能给她带来利益。同时她欺负普通老百姓没有后果,就像是往水中扔了一块石头吗,能够宣泄情绪,何乐不为呢。
她看出这位女公安在派出所里大小是个领导,虽说从前没有见过,肖副厂长夫人殷切解释道,“这孩子身受重伤,不符合服刑的身体状态,正在监狱外积极接受治疗。”
佟婉月有些怀疑肖兵身上的伤是买通医院做假来的,他这个色鬼拉着姜菱一弱女子说是凶手,也全是因为姜菱长得好看。
佟婉月问一旁公安,“肖兵的案件卷宗在咱们所吗?”
佟婉月是上边空降来的,在西河没有根基,还是女同志,手底下的普通公安面上敬畏,实际阳奉阴违。
“不知道。”被她指使着,下边人有点不爱动弹。
来看热闹的大娘没忍住开口道,“不知道就去找嘛,现在这年轻人真懒。我家有个小儿子,特别听话勤快,叫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们要是不嫌弃,可以让他来咱这儿工作,肯定跟这个小伙子不一样。”
刚才还不愿意动弹的公安干警脸黑了,哪有来派出所报案还带着给家里人找工作的,而且这人明显是想要抢他的饭碗。
“大娘,没您这么办事儿的啊。”
老太太笑了笑,“我这不是以为你不想要这份工作,要说你们这工作幸苦又危险,想换工作也是有情可原。”
她拉着佟婉月的手絮絮叨叨说,“我那小儿子不一样,一直希望能够成为人民公安,人民公安为人民,再苦再累都不怕。”
眼瞅着自己的工作要没了,小公安暗搓搓瞪了眼老太太,脸上挂上笑容,“指导员,我没有不喜欢这份工作,我这就去找卷宗,马上就出来。”
佟婉月冲着大娘感激的谢谢,她虽说多活了一辈子,跟人扯皮的机会不多,她冷不丁遇见这种事,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
她刚来新地方,人生地不熟,如果没有立刻树立起威信来,将来不管什么人都能够欺负她。可是如果树立威信太过不留情面,又会过犹不及。
其中分寸很难把握,她得谢谢这位大娘,帮她不动声色地解决掉了这个麻烦。
大娘要了佟婉月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她是真的想要替小儿子找个工作,既然刚才那个懒蛋都能当公安,她家聪明懂事的小儿子为啥不行。
人应该有竞争意识,小公安很快就把肖兵的卷宗翻了出来。
西河派出所辖区内有一个钢铁厂和一个纺织厂,这俩厂子都有保卫科,厂子的工人和家属小打小闹的琐事斗殴,厂子保卫科都能解决。
一旦出了人命,西河派出所没有解决大案要案的能力,就会求助兄弟单位。
就像是之前纺织厂出了个命案,跟谢朗师父求助。
就像是后世的校医院,小病不用治,大病治不了。
能送到西河派出所的案子,都是不大不小。
一个月才能有一两起案子,两三个月前的卷宗,随便翻翻就能够找到。
佟婉月缓缓翻看卷宗,越看眉毛皱得越紧,肖兵口述的嫌疑人画像,除了姜菱跟那其中的女嫌疑人一样都是漂亮姑娘,她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共同点。
佟婉月指着宋观书问,“凶手是他吗?”
这样问话不符合逻辑,应当让嫌犯混在一群人之中,让受害者辨认。
只让受害者辨认嫌疑最大的嫌疑犯,这会对受害者产生暗示心理,即便这人不是凶手,对凶手印象不深的受害者会将这张脸修正成为基因中伤害过他的那张脸。
肖兵已经知道了宋观书跟姜菱认识,站在一群人中让肖兵去指认,就已经失去了意义。
佟婉月这样问,不是想要把罪名往宋观书头上扣。
恰恰相反,她还是希望听到否定的答案。
肖兵记不清楚那男人的脸,但是他还是摇摇头,因为姜菱曾说过,她身边这男人是他的丈夫。
记忆中打他的男人和这个女人是兄妹俩,还曾经有过前科锒铛入狱。
于是他坚定地摇头否认,“不是他。”
“你确定吗?”
自己说过的话这样被质疑,即便这个女公安长得还挺有味道,肖兵依旧气的想要拍桌子,“我当然确定了,我又不傻,还能连打我的人都认不出来?”
听到跟宋观书没关系,佟婉月心里松了一口气,她实在不愿意跟这个多智近妖的人为敌。
“金公安,你来跟这个案子,我跟姜菱认识,应该回避。”她又转头看向姜菱,“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被冤枉。”
“谢谢你,婉月姐。”
“举手之劳。”佟婉月语气轻松说道,“即便你我不认识,我也会如此,所以不必有心理负担。”
心里负担姜菱没有,就是有点心里发虚。
佟婉月说是回避,只是不参与案件预审,为防止刑讯逼供等一系列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发生,她全程陪同。
宋观书和姜菱被分开审问的。
许是前不久才经历过一场审问,这次姜菱没有太过紧张。
“姜菱同志,今年三月十七号你在做什么?”
姜菱当然记得这一天就是她和宋观书晚上遇见了肖兵,还把他给暴打了一顿。
她陷入了长久回忆,“抱歉,我需要想一想,麻烦问一下,三月十七号,是周几啊?”
“周三。”
“周三,我白天肯定在上班,晚上下了班以后,跟我爱人一起回家。”她不确定的说。
“我记不太清三月十七号的事儿了,但是你要是问我,肖兵被打的那天在干嘛,我却记得很清楚。”
坐在姜菱对面的公安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你为什么会单独记住那一天,是不是就是你参与过殴打肖兵?”
姜菱受了惊吓的摸样,疯狂摇摇头,“我没有,是因为我邻居是在钢铁厂保卫科工作,她在事发第二天跟我们说起过,让我和我爱人外出注意安全,我们听说过发生过什么事情以后,还庆幸前一天晚上没有遇见坏人,我们俩前一天晚上跟朋友在外面吃饭,朋友喝醉,我跟宋观书担心他在半路出事,把他送回家里,应该在肖兵被打之前,我俩还从那条路上经过了。”
当天从那条路上经过,而且姜菱还被肖兵亲口指认,她的嫌疑很大。
跟他一同经过那条路的宋观书却被肖兵亲口否认掉了,那就还得从姜菱的关系网入手。
你说
𝑪𝑹
你更早时间经过那条路,那得有证据证明。
姜菱诚恳说道,“其实我也不确定自己是更早经过,听说肖兵一直到第二天才被其他家属发现,我们俩路过的时候即便再目不斜视,不至于忽视掉路上躺着的人,我俩没有在路上看见受伤的人,由此推测,他是在我们路过之后被打了。”
公安问他,“你也认为肖兵被打是女鬼报仇吗?”
姜菱:“除了被求鬼神保佑我变有钱以外,我都不太相信封建迷信,应该是他得罪了什么人,然后被人给报复了。”
除了正常问话之外,姜菱的表情被对面公安重点观察。
坐在姜菱对面的人说:“其实我觉得肖兵被打是活该的。”
姜菱脸上露出惊诧的表情,那人继续说道,“你应该知道,他醉酒后调戏路过的你,估计还想对你做不好的事儿,所以才会被跟你同行之人给打伤,其实不怪你,你不可能打伤几个大老爷们,你只要把伤人的朋友供述出来,这件事就跟你没关系了,你一个女同志也不想在冷冰冰的派出所里过夜吧。”
他发动感情攻势,“你跟你丈夫的感情应该很好吧,你为了朋友一起维护其他男同志的时候,你有考虑过你丈夫的感受吗?”
“而且,即便我们抓到了凶手,因为他打人事出有因,警方不会追究他的,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难道跟外面那些官老爷官太太沆瀣一气?”
姜菱无辜道,“可是真的不是我,我那天除了白天上班,剩下时间一直跟我爱人待在一起,不信你问他。”
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姜菱都咬死了不是她。
审讯的公安都怀疑真的跟他没关系。
只是因为她有很大的嫌疑,暂时不能让她离开。
宋观书只录了一份证词,就被公安告知可以回家了。
问及姜菱时,公安只说,“她还需要配合我们调查。”
宋观书很意外,他没有想到,姜菱竟然为了保护他,
在他的认知里,人性是脆弱的。他和姜菱不过认识了几个月,名为夫妻,实际上只是关系融洽的室友。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他以为姜菱会把他给供出去,即便不是审讯开始的时候,也会在公安的威逼利诱之下。
他这个真正的凶手都能够回家了,姜菱却要在派出所过夜。
原来即便是没有感情的夫妻之间,也不会发生大难临头抛下另一方的情况。
可是他父亲和那个女人的事情又该怎么解释呢,他们曾经是世人眼中的恩爱夫妻,在危难来临的时候,那女人毫不犹豫的离开,并带着她的新婚丈夫来宋家抄家。
所以姜菱他为什么没有把他供述出来?
是受到的诱惑不够大,还是自信不会有事,还是?
她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女人。
想起这是两口子,公安想要从宋观书入手,“离开派出所之前再去看一眼你媳妇吧,你作为丈夫,劝劝她不要为个外人影响你们夫妻正常的生活,她其实没有罪,但是她如果一直不说,那就犯了窝藏罪。”
宋观书淡笑,垂眸掩下眼底的一片冰冷,“我们俩一直待在一起,这件事跟姜菱没有关系,但是还是谢谢您能让我看她一眼。”
姜菱托着下巴看着前方,宋观书进门之后她眼睛亮了。
“我等会回家,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做好给你送过来。”
姜菱摇摇头,“算了吧,你手臂有伤,医生说不要碰水,你回家也不要做饭,出去吃点。”
多么善解人意的小天使啊。
围观公安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住,仿佛不是在所里的审讯科,而是在电影院。
“派出所把我留下,应该会管我的一日三餐。”
“我带了盒饭给你吃。”
“那你怎么办。”
佟婉月嘴角始终扬着笑,“我回家吃。”
怕姜菱一个女孩子晚上留在派出所里害怕,她又说,“我吃完饭就回来,放心晚上我就待在派出所里,别怕。”
姜菱眨眼,“婉月姐,你真是好人。”
其余几个公安简直没眼看,这嫌犯的待遇好的简直突破天际,吃着指导员亲手做的饭,晚上担心她害怕还在派出所里陪着。
一直沉默着的宋观书开口道。
“多谢佟公安照顾,我会给姜菱送饭,盒饭还是你留着自己吃吧。”宋观书顿了顿又说,“麻烦你今晚在派出所陪着她了。”
见姜菱要说话,宋观书声音清越道,“我不下厨,出去买。你前天还念叨着想吃鱼,就去家属院的那家做辣菜的馆子。”
姜菱像是小狗点头,“好。”
宋观书又说,“晚上天冷,我把你的被子送过来。”
姜菱只当宋观书是想要在人前扮演好丈夫,对自己有利,她不会拒绝。
“好呀,那就麻烦你了。”
走出审讯室,有个公安犹豫再三,终于没忍住问道,“你们刚才说的哪个饭馆在哪儿,好吃不?”
宋观书给他指了具体位置,“味道还可以,我爱人很喜欢。”
走出两步,宋观书说道,“是这样的,我去付账看见过他们家收钱时会在收款单据上写上日期,警方是否可以根据我付款离开饭馆的时间,推测我们会在几点钟的时候经过家属院,跟肖兵案件发生的时间来做对比,这样是否能够洗清我们夫妻二人的嫌疑?”
“这么重要的线索,你怎么才说?”
宋观书无害笑笑,“我忘记了。”
这是他留给自己的脱身方法之一,如果姜菱没有捱过警方的刑讯逼供,而把他供了出来
“我带你们一起去吧,刚好我需要去这家饭馆给姜菱买饭。”
宋观书比公安多一个回家取被子的过程,他比其他人回来得稍晚一些。
姜菱如愿吃上了心心念念许久的油浸鱼,她招呼佟婉月过来吃,“婉月姐,你过来尝尝。”
她没有一点身为嫌犯的自觉。
作为被看管的对象,竟然招呼公安来跟她一起吃饭。
都不知道该说她是心大,还是该说她没心没肺好。
不过想想她这段时间的经历,遇见杀人犯,还被烂人诬陷,各种各样的麻烦,如果不心大一点,那这日子没法子过了。
“抱歉,我刚才听到佟公安说她带了盒饭,没有带她那一份。我怕你一个人在派出所吃饭无聊,想着陪你一起吃。”
姜菱说:“鱼是发物,你不能吃。”
宋观书唇角含笑,“我吃青菜。”
“婉月姐,我吃不完一条鱼,咱们换菜吃,我还没吃过你做的菜呢。”
原著中说女主做菜很好吃。
佟婉月宠溺说道,“好。”她给谢朗做了几十年的菜,对自己的厨艺很有信心,她的一双儿女外出上学,最想念她亲手做的家常菜。
活了大半辈子,佟婉月不会为了省钱在吃食上委屈自己,饭盒里两荤一素,在这一时代算是顶好的饭菜。
刚打开饭盒,姜菱没忍住感慨了一声,“好香啊。”
宋观书唇角的笑容淡了淡。
跟宋观书一起去馆子里取物证的公安倒也没有白去,他给自己和同事都带了饭。
霎时间,派出所上空笼罩着浓浓的饭香味。
来看热闹的婆媳俩还没走,老大娘拉着小公安问进派出所需要什么条件,可把小公安被问的烦不胜烦,又怕对群众表露出不耐烦来,自己会成为那个被顶替的对象。
同事把饭带回来,他也有了正当理由可以赶这个没眼色的老太婆离开。
肖家母子二人也没有离开派出所,见到姜菱跟佟婉月熟识。
担心佟婉月会徇私枉法,肖副厂长夫人给丈夫肖副厂长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他们母子二人都在西河派出所,肖兵在医院抓到了伤害他的凶手,但是那人跟西河公安相熟。
“你快过来跟这些人说说。”她打着什么主意不言而喻,希望丈夫能来给派出所施压。
肖副厂长夫人跟丈夫打完电话以后,肖兵把电话打去了粮食局,请他大伯出马。
粮食局距离西河派出所更远,肖兵大伯却先一步赶到。
他找老所长去办公室详谈的时候,肖家母子二人就坐在走廊中听着这些人笑闹。
肖副厂长气势汹汹从门外进来,肖副厂长夫人上前两步,就要跟丈夫告状,“你终于来了”
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她的控诉。
“你这个贱人,让老子当了这么多年的绿头王八,替别人养野种。”
一时之间,还没回家的警察纷纷来到走廊观看。
原本正在吃饭,听着走廊里的吵闹声,姜菱举起手,打申请,“能让我去走廊外吃饭吗?”
她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光听声音,就觉得很刺激。
金公安求助的看向佟婉月,她说是回避,姜菱的审讯她全程都在,只是没有开过口。
“就是真正的犯人那也是有人权的,更何况姜菱还只是有嫌疑。”
佟婉月扬扬下巴,让姜菱去看吧。
姜菱手上带着手铐,刚才吃饭的时候都是宋观书亲手给她喂饭。
作为成年人,还像个小孩一样被人喂饭,这着实有点羞耻。
宋观书却无所谓说,“我手臂受伤的时候,你做了很多事,夫妻之间互相照顾合情合理。”
佟婉月本来想要替她解开手铐,只拷住左手,这话被外面的吵闹声打断。
姜菱想要去大厅看热闹,必须双手都拷住。
她蹲在审讯室门口,被拷住的双手端着饭盒,宋观书一口菜一口饭的喂到她嘴巴里。
他好像从喂饭中获得了某种乐趣,在姜菱说吃饱了以后,他还要替她擦干净唇角的污渍。
姜菱虽然全身心都在肖副厂长两口子身上,却不代表她没有感觉,她以为宋观书有洁癖,应该是不小心。
姜菱偏头,原本落在唇角的手指,刚好被柔软的唇瓣擦过。
第34章 第 34 章 我媳妇跟我大哥搞在了一……
姜菱瞬间瞪大眼睛, 不是为了这尴尬的碰触,她记得这位有非常严重的洁癖。
宋观书脸上表情看不出喜怒。
姜菱谄笑着,用衣袖把那根手指上下擦了两遍。
“干净了。”
宋观书垂眸掩盖住眼底复杂的神色, 语调平静问道, “要喝点热水吗。”
“要的。”
跟肖副厂长肖振华相好的女人叫淑华, 跟他原本是邻居,淑华没了丈夫, 跟肖振华是邻居, 一来二去搞在了一起。
淑华愿意跟肖振华在一起,为了钱, 也为了厂里能有个靠山。
她跟前头男人没有孩子, 跟肖振华在一起之后,偷偷生了个女儿, 对外说那是她弟弟的女儿。
男人真是个奇怪的东西,虽说肖振华自己有妻有子,却更相信外面的女人。
许多肖振华媳妇都不知道的腌臜事,淑华知道的清清楚楚。
淑华跟了肖振华这么多年, 要说没有感情,那是假的,但她的诉求非常简单,只为了钱。
生下女儿是为了弥补她没有孩子的遗憾,也是为了能够从肖振华手里搞出来更多的钱。
作为厂里最有前途的男同志, 淑华愿意为了钱为了利益一辈子做肖振华见不得光的情人。
可是, 原本板上钉钉能够成为下一任的厂长, 就因为肖兵那混账在外面胡搞,直接搞没了。
为了疏通关系,肖振华把存在她那里的大部分脏钱都拿走了。
那些钱是淑华安身立命的根本, 虽然肖振华拿走的时候说过了,只是借用。
肖振华拿什么能把这笔钱给填上去,当初他能从厂里搞钱,不只因为他是副厂长,还因为他是当选厂长的热门人选。
现在肖振华已经从热门人选变成厂里的边缘人物,她无论如何不能财财两失。
这时候有个神秘人给她出了个主意,看完方法后,淑华能够看出,这应当是个跟肖振华有仇的人。
但那又怎样呢?对她有利就行。
淑华从肖振华手里搞到了最后一笔钱,她准备带着父母和女儿去广城,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重新开始。
哪怕人生地不熟,只要手里有钱,心里就永远不慌。
离开北城之前,淑华善意地提醒了肖振华一件小事。
肖振华曾有一段时间犯了错误,去学习班学习。
两家中间的墙皮薄,说话的声音都能听到,更何况是那种声音。
淑华也不清楚肖兵具体是不是肖振华的种,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反正肖振华头上的绿帽子结结实实的带了二十多年。
要说男人也的确是有意思,他自己能在外面乱搞,却受不了媳妇给他带绿帽子。
正在跟所长在沟通的肖振邦听到走廊的动静,是他弟弟的声音。
他跟所长一起去从办公室走出来,肖振邦是家里的大哥,在家里一直说一不二,尤其是对着下头的几个弟弟。
他觉得弟弟在外面大吵大闹很丢人,出声呵斥道,“有什么事回家说,在外面急头白脸的干什么!”
姜菱捧着搪瓷缸呲溜温水,看到这位肖副厂长三步并作两步,化身扇脸狂魔,上去就给了刚还训斥他摆谱的肖局长一个大逼斗。
哦豁,姜菱好像猜到了是谁给他戴了绿帽子。
肖振邦当惯了领导被捧着,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人打脸,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被自己亲弟弟打了脸。
不光脸疼,还有面子扫地。
“肖振华,你干什么!”
“肖振邦,你不要脸,亏我还把你当作最敬重的人,你就这样对我。我去学习班上课,麻烦你照顾我媳妇,你就照顾到了炕上去?”
这信息量,饶是刚跟肖振邦一起侃侃而谈的所长都禁不住长大了嘴巴。
这两兄弟年岁只相差五岁,都养尊处优惯了,一时之间,分不清谁占据上风。
肖振华他憋着一口气,下手格外的狠,拳拳到肉,姜菱甚至看到了一颗牙齿被打了出来,吓得她赶紧捂住饭盒和搪瓷缸,可别飞进她的饭里了。
宋观书有些好笑地替她盖上饭盒盖子。
“肖振华你给我冷静一点,不管你从谁口中听说的这件事,我跟弟妹之间绝对没有那种关系,你不相信我这个相依为命一起长大的大哥,倒去相信个外人的话。”肖振邦被打得满脸是血,全是从嘴巴里面流出来的。
“跟你说这些话的人肯定是别有用心,想要挑拨咱们兄弟二人的感情,你要是信了他的话,那才是中计了。”
肖副厂长夫人被打了脸,尘封多年的不堪往事被人所知,她难堪得双眼通红。
“肖振华你这个混蛋,我为了你付出了那么多,到头来你竟然不相信我!”
肖振华跟自己大哥打架的同时,还能跟他媳妇嘴上吵架。
“放你妈的屁,你那是为了老子付出吗,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的好大哥,你们这两个贱人,还想要把我当傻子骗。”
在派出所里打起来,这实在是太难看了。
所长指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让他们把人分开。
俩小伙子没能把人给分开,最后四个小伙子才成功将人分开。
多亏派出所的公安今天都在办公室等着同事去饭馆带饭,没有急着回家,要不然现在得人手不足了。
肖振邦痛苦的捂着下半身,明显在刚才两人的贴身肉搏中,他弟弟给了他弟弟致命一击。
被强行分开之后,肖振华的愤怒不减,他跟一旁的公安说,“我要报警,告这对奸夫□□通奸,还生下了个奸生子。我就说为人正直,怎么能生出肖兵这个坏种,感情这是你们俩的孩子。”
肖兵从十几岁就开始惹事,包括且不限于:盗窃、伤人、□□猥亵
每一次的麻烦都被他和肖振邦用钱解决,他曾经还为了麻烦大哥而感到愧疚,现在看来自己真是这世界上最蠢的人。肖兵是他亲儿子,肖振邦给肖兵擦屁股是应该的。
可笑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绿王八,甚至没能当上厂长也是因为肖兵。
若肖兵是他的种,这也就罢了,可肖兵是他大哥和他媳妇通奸的产物。
肖振华越想越气,被人拉着不能打肖振邦,他跑去打轮椅上一脸呆滞的肖兵。
肖兵前几个月被打得伤还没有好,如今伤上加伤,他嗷一嗓子喊了出来。
肖副厂长夫人看不得别人打她儿子,即便那人是她丈夫也不行,她扯着肖振华的衣领往后拽,衣领紧紧卡住他的喉咙,给她带来了窒息,“让你打我儿子,让你打我儿子。”
所长后悔下班以后没有立刻回家,接了肖振邦的电话在办公室等着他,以至于他现在要解决这个麻烦。
按照常理来说,在派出所里打起来,面对这种比较嚣张的群众,一般会采取先把人拷在暖气管子上一晚上,杀杀威风,等第二天再来解决。
可肖家这兄弟二人跟普通人略有些不同,他们都是领导。
肖振华接受内部审查一事,外界尚且不知。
在对待他们二人时,所长比较慎重。
经过深思熟虑后,他下了论断。
“快快快把人给分开,给他们都送到医院。”
所长跟白天时医院保卫科的想法一样,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就甩给别人。
这一家四口在离开派出所之前彼此骂得别提多难听,走出派出所的大门,几人齐齐安静下来,他们都有领导包袱在身上。
派出所有一辆警车,平常不用,今天破例被所长指定用于运送这四个人。
肖振华抢先一步坐上了副驾驶,“我成全你们一家三口。”
司机小赵被赋予了运送四颗定制炸弹的重担,他有些欲哭无泪。
临行前,领导特意嘱咐他,在病房中陪床,若这四个人打起来,尽量拦一拦,拦不住的话就去找医院保卫科,再不济医院附近还有派出所。
把肖家四位活祖宗送走之后,所长没有半点犹豫的蹬上了自行车回家,派出所不是久留之地。
派出所一下子安静下来,还没走的几位公安夹上饭盒,把饭带回家。
派出所里就只剩下姜菱两口子,还有值班的公安和准备在所里陪着姜菱的佟婉月。
大老远跑来看热闹的婆媳二人去钢铁厂门口等公交车回家,回到家以后,家里人询问医生怎么说的。
老太太手抚住太阳穴,“脑袋不疼了。”
“大夫的医术这么高?”爷俩齐声说道。
在家里念叨了一个礼拜头疼,钻心的疼。早就说让老太太去医院看看,老太太听到些谣言,竟说医院治头疼是用锯子把脑袋给锯开。
倔强的老太太不肯去医院,还是疼得实在是受不了,用不着医院来锯,她自己都想用锤子锤两下。
“才去了一趟医院,就没事了,早几天去也不至于受罪了。”
知道实情的大儿媳笑着摇摇头,“你们啊,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依我看咱妈以后身体不得劲,去家附近的派出所坐上俩小时,保证啥毛病都没了。”身体康健,百病消。
老太太回到家以后还在回味,连丈夫儿子跟她说话,她都爱答不理。
在医院里陪同四个火药桶看病的司机小赵极为不易,肖家四人身上都不同程度地挂了彩。
肖副厂长夫人身上的伤轻,她只被肖副厂长打了一巴掌,比不得被打掉牙的肖振邦,也比不得伤上加伤的肖兵。
急诊医生看清楚肖兵的状况后,赶紧给骨科打电话,让下来会诊。
骨科医生一见到肖兵,心里头还喊了声熟人,下午才给肖兵看诊,晚上就又被送来了。
骨科医生看见急诊桌上一排姓肖的病例,没忍住感慨道,他们肖家是对医院有特殊的感情吗?下午看了一个肖兵,晚上肖兵还带上了肖振华和肖振邦。
肖振华、肖振邦,听名字就知道是亲兄弟,什么原因让两兄弟同时受伤呢。
也算见多识广的医生们没有猜到真是原因。
西河派出所的司机小赵被指使的跑前跑后,推着肖兵上下楼,把他们送到病房里。
每间空病房有四个床位,医院十分人性化,看着他们是一家子,特意给安排进了一个病房。
还没到病房呢,肖振华先闹了起来,让小赵给他换病房,他不要跟人家一家三口住在一起。
肖振邦有老婆孩子,他长时间没回家,他家里人担心,给最后跟肖振邦通话过的西河派出所打电话询问情况。
接电话的人是佟婉月,她做不到背后讲别人的坏话,就建议肖振邦的老婆孩子去人民医院找他。
去派出所办事,最后却进了医院,听起来不像是小事。
肖振邦老婆和带着俩女儿匆匆赶到医院,肖振华看见他大嫂和侄女便不急着让小赵去换病房。
他躺在靠墙的病床上,翘着二郎腿,嚣张地抖着腿,“大嫂来了呀,你可能还不知道,肖兵不是我儿子,是我大哥的种。”
肖大嫂和两个女儿担心丈夫出事,急匆匆的从家赶到医院她,以为即将面对最坏的结果是丈夫不省人事。
现在从肖振华嘴里听说到的消息,是另一个程度上最坏的消息。
她差点被气昏过去,还是两个女儿眼疾手快将她搀起来。
可能是祖坟出了问题,肖家的男丁就没有一个正派人。
不管说她丈夫做了什么离谱的事儿,她都相信。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肖家分上下三册。
肖振邦看着人模人样,实际上已经烂透了。
跟老二家媳妇有染,这也只是私德有亏。
肖振邦他就是个该挨枪子儿的。
肖振华没有家丑不可外扬的自觉,他说话的声音很大,引得路过的病人以及家属停下脚步,向着病床内探头观看。
肖振邦要面子的,他呵斥道,“老二,这种事情不能开玩笑的。”
肖振华存着自己不好过,大家都别想好过的想法,才不会替他们遮掩丑事,甚至恨不得更多人能够知道这件事,让这对奸夫□□颜面扫地。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去派出所闹事。
肖振华看见他大哥假惺惺的老大做派就生气,“装什么呀,你们俩趁着我去学习班搞在一起,我还替你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
他用流氓的语气说道,“来肖茹肖意,肖兵是你们的亲弟弟,以后你们姐弟之间要相互照顾啊。是不是一直搞不清楚为什么你爸对肖兵那么好,我以为他疼我所以关心肖兵,你们以为他重男轻女,关心侄子胜过了亲生女儿,现在搞清楚了吧。肖兵是你爸亲儿子,唯一的亲儿子,怎么可能不疼他呢!”
肖茹肖意呆滞地站在母亲身边,她们第一次面对家庭变故,有些不知所措。
门外看热闹的病人和家属越来越多,看得津津乐道,肖振邦自觉丢人,让西河派出所的司机小赵把病房门关上。
肖家大嫂不知道应该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老二,她最终还是晕了过去。
这是在医院,最不怕生病了。
医生询问晕倒原因时,肖茹肖意不好意思把自家的丑事告诉医生,只说她母亲是受惊过度了。
医生给肖大嫂开了两片安神的药,考虑到俩女同志应该没办法把母亲给带回家,于是又给开了住院的条子。
至此,肖家全体成员在人民医院团聚了!
肖振华肖振邦身上的伤不严重,肖振邦嫌弃丢人还遮遮掩掩地。
肖振华不一样,他像是一只打赢的大公鸡,整个人趾高气昂。
肖家大嫂被俩侄女扶出去以后,他还到医院走廊里看情况,逢人就说,“我媳妇跟我大哥搞在了一起,就连我养了二十多年的孩子都是我大哥的种。”
路过的病人向他投去同情的目光,这是怎样一个成了精的深海绿毛龟啊。
“什么?你问我大哥是哪个?”
“我大哥是粮食局的肖振邦。”
“没错,他是局长。”
根本没人问他大哥是哪个,全是肖振华自言自语。
路过的病人听说这还是个当官的,顿时眼睛更亮了,只是苦于对方身份,不能跟他多聊两句。
肖振邦躺在病房里,他亲弟弟已经让他在小范围内颜面扫地,明天之后这个消息将会以更快的速度更广的范围传播。
肖振邦把小赵当成他自己的司机,指使起来毫不手软,“小赵,你去把那个孽种带回病房,别让他在外面胡言乱语丢人。”
小赵心中苦笑,他们兄弟俩一个是局长另一个是副厂长,他只是个小司机,谁都得罪不起。
他应了声好,就出到病房外去跟肖振华商量,“肖厂长,您身上有伤,医生说应该静养,您还是回病房里歇着吧。”
“您要是不喜欢那个病房,我去跟医院商量一下,给您换个病房您看怎么样?”
肖振华出来恶毒时间不短,他也有点累了,他答应了一声。
小赵心头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这位祖宗又说,“换到跟我大嫂一间。”
小赵现在万分后悔为什么要提出换病房的建议,他们家这是想干啥呀,弟妹和大伯子住一间病房,小叔子要跟嫂子住一间。
小赵只说,“我去跟医院商量一下,病房具体怎样安排还要看大夫。”
“去吧。”
小赵找到大夫说要换病房,绝口不提小叔子要跟嫂子住一间。
安排病房的大夫不知道是出于巧合还是故意,最后将肖振华与肖大嫂安排进了一间。
小赵拿着单据带着肖振华去新病房,然后就看到了不久前晕倒的肖大嫂虚弱的躺在病床上。
这时候,小赵也非常想要去晕一晕,还不知道今天晚上要发生多少事呢。
小赵想要回家,但是所长向他下了命令,他任务就是把这几位给照顾好。
在医院内,他经历了毕生难忘的一晚。
第二天早上,他还得去给两个病房的人买早饭。
肖振邦害怕丢人到工作单位,没有叫秘书司机来照顾他。
肖振华是个关心兄长的弟弟,担心肖振邦没有秘书司机不习惯,他上午借了医院的电话打到粮食局里,告诉他们肖振邦住院了,此刻正在人民医院。
领导住院,正是属下表现的机会啊。
秘书司机还有几个下属紧急去买了两份礼品,直奔人民医院。
还没有见到肖振邦呢,就在病房门口看见了肖振华。
肖振华从前三五不时经常去局里,大家知道这是局长的亲弟弟。
他们领导应该就住在这间病房了,合伙来看领导的几人关切问道,“我们肖局可还好,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肖振华不在意道,“没什么大事,他啊跟有夫之妇偷情,叫别人男人打进了医院。”
能来探望领导的几位,在单位里都不是小喽啰,属于小领导这一行列。
情商不低,却不知道此刻应该怎样应对。
于是笑着打哈哈道,“您真会开玩笑,肖局他要是不方便,我们先回去了。”
肖振华正色道,“怎么能说是开玩笑呢,我从来不开玩笑。说起来也巧了,跟他偷情的女人不是别人,正好是我媳妇。”
为首的那位是办公室主任,他悄悄擦了擦头上冒出来的冷汗。
是不是开玩笑,他能听出来。原来他们这几个来看望领导的,都被当成是肖振华报复兄长的工具。
肖局这时候应该不想看到单位里的人,迅速权衡过后,他给身后几人使了个眼色,“抱歉,单位确实还有事儿要忙,我们先回去了。”
看着几人落荒而逃的背影,肖振华扯着嗓子问,“要带你们跟他问好吗?”
几个人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你当我们今天没有来过就行。
司机小赵看见了来探望肖振邦的几个人,他还以为顶替他的人来了,谁承想这几人才刚来就回去了。
在小赵郁闷的时候,他的同事都非常地忙碌。
找到了谢朗确认姜菱证词,那天他们是否呆在一起吃了饭,姜菱和宋观书在饭后把他送回了家。
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他们骑着自行车载人测试经过事发路段的时间。
肖兵被打的时候,手表受到撞击被摔坏,手表指向的方向就是事发时间。
宋观书姜菱离开小饭馆的时间,和事发的时间是确定的,只要骑着自行车在姜菱和宋观书行驶的路线走上一圈,就知道姜菱有没有撒谎。
一连走了几次,都比案发时间提前了二十分钟经过事发地。
能证明姜菱有罪的信息越来越少,虽然说肖兵一口咬定就是她,可肖兵那时候喝醉了,肖兵又是个好色之徒,他的话可信度不高。
又把肖兵的几个狗腿子给叫到了西河派出所,让他们在一群漂亮姑娘的照片中辨认。
这些人中有人指了姜菱,还有人指了佟婉月,还有人指认了画报上的模特。
派出所的公安早就开始怨声载道了,“查什么查,肖兵那混蛋被打活该,街上那些小混混斗殴哪个没有打断腿或者打断手的经历,也没见谁来派出所报案啊,咋地他就不一样了,就因为他是领导家的孩子。”
“我看,保不齐是他得罪了什么人,被人晚上敲了闷棍报复。”
平白多了工作量,还是为了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坏人讨“公道”,大家觉得讽刺极了。
“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姜菱她不能总在派出所里待着,不管是洗清嫌疑还是坐实有罪,都要把这件事尽快解决,事后我请大家去国营饭店吃饭,咱们一起聚一聚。”
本来公安对佟婉月印象不好,觉得上面空降来的,摆出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来。
这几天一起处理案子,觉得她这人还可以。
没有因为跟姜菱相识就徇私,更没有为了展现出自己铁面无私,就跟姜菱划清界线。
在能力范围内,愿意给姜菱最大的帮助,包括给她带饭,晚上不回家,在派出所里值班。
铁面无私的领导大家敬佩归敬佩,却不敢跟她深交。
大家更愿意跟有人情味的领导相处,谁敢保证自己将来不会遇到困难。
没有所长施加压力,大家的想法都是一致的,“姜菱看似有嫌疑,当天从案发现场经过,又被肖兵指认。可是再没有其他的有力证据,现场有她留下的物证。而且根据肖兵所说,应当是兄妹二人作案,姜菱她没有兄长,只有两个弟弟。案发时间里,姜菱的两个弟弟一个在学校上自习,另一个在家里陪媳妇。全都没有作案的时间。肖兵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遗传性的问题。”
司机小赵这几天回来了两趟,跟同事们分享了肖家人尤其是肖振华在医院里有些疯癫的所作所为。
比如说他逢人就说自己媳妇和自己大哥有染。
别管这事是真的假的,哪个正常人遇见这事不是遮遮掩掩,生怕叫外人知道。
他倒好,生怕外人不知道。
都怀疑,他们家是不是有遗传的精神疾病。
“再说了,就算真的跟她有关系,那打的又不是别人,也是肖兵活该,就这样吧。”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
经过大家的一致商讨,姜菱被放了出来。
这段时间在派出所里,她好吃好喝没遭过罪,宋观书一天三顿来送饭。
惹得其他公安连连夸赞:小宋真是好对象。
姜菱偷偷撇撇嘴,这才是宋观书的真实目的。
宋观书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脸上笑容越来越大。
回到家里,隔壁菊香正在门口倒脏水。
见到姜菱顺口问道,“你回娘家了吗,这几天都没看见你?”
姜菱摊手,“遇见了肖副厂长家儿子,非说是我害了他,我去配合调查了,查清楚以后就把我给放了回来。”
菊香惊得张大嘴巴,“肖兵是不是看上你了,我说什么来着,让你小心一点,避开他。但凡是长得好看的姑娘,肖兵都想沾一沾。”
她啐了一口,“满脑子都是脏东西的腌臜货。”
菊香男人在院子里听见了她的话,赶紧出来捂住她的嘴。
肖兵再不是东西,那也是厂长的儿子,轮得着咱们说三道四嘛。
虽然在派出所没受罪,总也不如家里舒服。
宋观书烧了一锅开水,让她好好洗个澡。
洗漱完,姜菱就钻进了被窝里。
实在是太困了,头刚挨上了枕头,她就失去了意识。
见她闭上眼睛,宋观书便关上了灯。
姜菱睡的迷迷糊糊,感觉旁边人半夜起来,她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开门声。
只听到开门声,一直没有听见关门的声音。
到了快天亮的时候,才感觉到隐约有一道黑影摸上了炕。
姜菱迷迷糊糊喊了一声,“宋观书?”
那人影沉默两秒,才应道:“是我。”
第35章 第 35 章 他们不是夫妻吗?他跟外……
姜菱哦了一声, 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趴着睡,她侧向了宋观书所在的位置。
宋观书发现了规律,姜菱喜欢侧睡, 入睡前她总是面向墙壁, 她睡觉又极其不老实, 一晚上数不清会换多少姿势,最后总会变成面向他。
姜菱睡容恬静, 嘴巴微微张开呼吸, 枕巾的印花在她脸上印上了道红印子。
宋观书的视线从姜菱脸上,移到了门边上的脸盆架上, 那上面挂着条喜庆的擦脸毛巾, 原本是枕巾,跟她枕头上的是一对, 却被姜菱当毛巾用了。
这段时间姜菱已经形成了准时的生物钟,准点睁眼,虽然睁开眼睛的时候,人还非常地不清醒。
她在被子里伸了个懒腰, 才爬起来穿衣服,要去上班。
“我说你身体不舒服,给你请了一周的假,先在家里歇一歇再去上班吧。”
姜菱哦了一声,便重新钻回被窝, “那我再睡一会, 等会要喊我起来吃早饭。”
她又睡了个回笼觉, 被宋观书叫起来的时候,房间内全是豆腐脑的香气。
“好香啊,你出去买豆腐脑了。”
宋观书把豆腐脑端到了炕上, 他下地的时候把被褥叠起来放在角落。
“小心,不要撒到被子上。”
姜菱何曾享受过这种待遇,在被窝里吃早饭,就是上辈子也只有生病的时候,才能享受到。
但凡有洁癖的人,大多都有轻微的强迫症,宋观书也不例外。
他规律得就像是个假人,固定时间做计划好的事情,不允许计划外的事情发生。
坚持在饭桌上吃饭,不仅是他的强迫症,还因为在炕上吃饭容易弄脏被子。
这很吓人了,姜菱拉住他的手,眼含热泪,“我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刚从被窝里出来,她的手很热乎,宋观书没舍得把姜菱的手拍掉,“别胡说。”
宋观书扯出两张报纸垫在她腿上,“你该去买毛巾了。”
姜菱也有这种感觉,她现在只有一条毛巾,还是枕巾充当的。没有能换洗的毛巾,每次洗澡的时候如果顺便洗头,就非常不方便。
她现在的工资都是握在自己手里,两条毛巾还是能买起的。
嘴里有饭,姜菱含糊的应了一声,“喔,找时间去买。”
宋观书已经吃完了早饭,他看着姜菱吃,在她吃完之后,把用完的碗端出去。
姜菱听见厨房内哗啦啦的洗碗声音,意识到宋观书正在刷碗,她赶紧喊道,“你别刷碗,污水碰到伤口就不好了,放着我来刷。”
门外水声不停,姜菱披好衣服下地,他已经把碗刷干净,放进了碗柜里。
姜菱到厨房时,他认真的往手上打香皂。
她殷勤递上毛巾,“辛苦啦。”
宋观书擦干手上的水,姜菱拿出自己擦脸的雪花膏,抠出一坨放在他手背上。
“油脂伤手,这么好看的手要好好保护才是。”
宋观书的手长得那是真好看,十指修长骨节分明,刚碰过凉水,指节处泛着淡淡的粉。
他没有拒绝姜菱的好意,将雪花膏均匀的涂在手背上,十指交叉慢条斯理的涂抹在指缝以及掌心中。
不知为何,姜菱觉得这个动作色气满满。
没有一处漏点,却看起来十分少儿不宜。
姜菱接了一盆水,跑去洗脸。
宋观书问:“今天有事要忙吗?”
“没事。”
“家里有一些东西需要添置,如果你有空,我们可以一起去买吗?”他又补充道,“你不方便的话,我自己去也没关系的。”
既然是家里的东西,那他们两个人都会用到,怎么好意思让宋观书一个人去买。
不说废时废力,还要掏钱呢。
姜菱毫不犹豫应下,“好呀,被关了两天,我也想出去逛逛。”
雪花膏香味浓郁,只靠着熟悉的味道,姜菱能感觉到宋观书就站在她身后。
出发之前,姜菱还从她存钱的小盒子里捏了两张大团结出来。
宋观书瞄见了她掏钱的小动作,唇边的笑容淡了两分。
出了门,正遇见从上房端着盆衣服出来的刘老太,盆里的衣服是老头款式,她给谁洗衣服不言而喻。
“小姜,听说你前些天被关进派出所里了。”
刘老太真是一点没变,故意捡别人不爱她的说。
“确认我是清白的,就把我给放了出来。”姜菱笑意盈盈看她,嘲讽意味很明显,“公安是公正的,不会冤枉好人,更不会放过坏人。”
刘老太的脸色唰一下变了,端着盆扭头就走。
出了门,姜菱才小声问宋观书,“看来我不在家的这两天,刘老太和孙老头进展飞速啊,咱俩距离被赶出出租屋,无家可归的日子又近了一步。”
“不会,他俩不会在一起。”
姜菱:“为啥?不是都给洗上了衣服吗?”
宋观书觉得她真是单纯的可爱,他问,“你接受我做饭做家务,难道是你对我有多深的感情?是因为你需要一个免费的保姆。”
他对自己的定位倒是很准确,姜菱心虚的轻咳两声,“没有这回事,我不是那种人。”
不过宋观书这个比喻倒是很贴切,姜菱好像看懂了孙老头的想法。
姜菱的反应坐实了宋观书免费保姆的身份,他脸上却未有不虞神色。
兴平路聚集着许多摊贩,售卖着各种各样的小商品。
不是假期,买东西的人不多。
姜菱在街角看见了个熟人,是陈向阳。
“你不是在”姜菱手指了另一个方向,是清明那天,三人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那块人太少了。”陈向阳约莫比前些天更黑了,“我就换了个人多的地方。”
“你这样修自行车,能赚到钱吗?”现在骑自行车的人不少,同样修理自行车的摊位更多。
回城的知青找不到工作,又没有顶班,大多数就会开个修理自行车的小摊。
至于说能赚到多少钱,那也仅限于饿不死。
陈向阳诚恳说道,“我就会修理自行车,再没别的手艺,只能干这个。”
姜菱给他提建议,“你去南边批发些小商品,不管是去农村大集上,还是去车站附近人流量密集的地方,你长了一张巧嘴,应该都能卖出去。”
陈向阳天天出来修自行车,周围全是做小生意的。
来修车的顾客少,他有时候会帮着旁边摊位忙不过来的摊主收钱卖货。
他只看着,就能计算出这人一天的营业额。
看别人赚钱,说不眼红是假的。
陈向阳也想摆摊卖东西,只是他没有本钱。
他从家里出来得太急,带的钱早就花光了,他租房子要花钱,日常生活也要花钱,修理自行车赚到的钱,只能勉强维持生活。
姜菱那是多么善解人意的一个人啊。
她说:“你要是本金不够我借给你。”
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从姜菱手里借到钱,她很在意钱财。
在这本书中,她只愿意借钱给佟婉月和陈向阳。
陈向阳再是缺心眼,也不好意思跟才认识两次的人借钱。
“不用了,太麻烦了。”姜菱的好意他心领了,哪怕没有接受她的好意,陈向阳还是很感激,他身无长物,没有能够报答他们的,就问道。“你俩没骑自行车来吗,我帮你们检查一下吧。”
宋观书手臂受伤,两人坐公交车来的这个地方。
“我们没骑自行车出门,自行车好着呢,有空来家里吃饭啊。”
拜别陈向阳,走出很远,姜菱才听见宋观书说,“也没听说主动借钱给我。”
姜菱转过头,上下看了他两遍,总感觉她听错了,宋观书这话什么意思?
但是目的为何,这是个送命题,回答不好容易得罪人。
姜菱选取了最不容易出错的一个回答公式,“拜托,他哪能跟你比啊。”
宋观书刚刚翘起唇角,就听姜菱又说,“他没有你有钱,我甚至需要被你扶贫。”
虽然姜菱没有说什么话,可这心里莫名觉得很不爽。
姜菱兀自不觉,继续说道,“我刚才算了一下,我那点钱,借给他可能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他要是来咱家借钱的话,可能”
她的声音中带上了两分赧然,“可能需要你来支援一下,我会让他写借条的,他肯定会还钱。”
姜菱信誓旦旦保证道,“他要是不还,我就替他还。”
宋观书话里带上了两分他和姜菱都没有觉察出的酸味,“才见过他几次,就愿意主动借钱。”
这要怎样解释呢,姜菱于是说道,“我觉得他有点像,我异父异母的亲弟弟,有一种亲人的感觉,你能懂吗?”
其实是,姜菱每次看见她,想起原著中他的尸体长眠于冰冷的江水之下,觉得他可怜,忍不住心生怜悯。
宋观书微笑,“我是孤儿,不懂。”
这一不小心说错话,往人家的伤口上撒盐。姜菱身手自己的嘴巴,怪它没有把门的。
“我只知道,你连他家在哪儿都不知道,却愿意借钱给他,他带着钱远走他乡,即便手里拿着借条,也再也找不到他。”
宋观书很快想到了陈向阳卷钱跑路的后续,他会成为姜菱的债主。
这样想来,这种情况倒也不是很差。
他突兀的说,“好,我可以支援你借钱。”
想起网上看过的一个段子,非常符合当下这个场景。姜菱笑了,她跟宋观书说,“我想起了一个书上看过的笑话,朋友找你借钱,不借会失去朋友。借了会失去朋友和钱。”
宋观书顿时莞尔。
经过卖小物件的摊子,上面挂着毛巾,宋观书停下步子,“你不是想要买毛巾?”
摊主见到顾客,卖力的吹嘘。
“想买毛巾吗,客人您真有品味。您看看这都是从南方来的新货,好看着呢。”
她拿出几条款式不一样的毛巾,有的是格子、有的带着花纹都非常有时代特色。
姜菱在白毛巾上摸了两下,确认是纯棉的,她说:“我要三条。”
“三条白毛巾,收您一块五。”
宋观书递钱的手比她更快,摊主看见小两口都要付钱,觉得有意思,她只收了宋观书的钱,笑着跟姜菱说,“女同志的钱留着买雪花膏新衣裳。”
在街上逛了一圈,姜菱只需要毛巾,宋观书买了些家里要用到的日用品。
这人付钱速度太快,姜菱揣着两张大团结出门,又把钱原样带回了家。
回家以后,姜菱立刻用新毛巾换掉了充当毛巾的花枕巾。
宋观书正在归置出去一圈买到的东西,突然来了一句,“我没有枕巾。”
姜菱手里刚好拿着从毛巾岗位上光荣退居二线的枕巾,她低头看看枕巾,又抬头看看宋观书。
她干笑两声,“这枕巾是我用过的,我如果没有用过,肯定给你。”
宋观书可是有洁癖的,别提多嫌弃被别人碰过的东西,姜菱说,“下次找机会出去,给你买条枕巾。”
他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低头继续收拾东西,姜菱摸不透他的态度。
在家歇了两天,姜菱就回去上班了。
她一连请了几天假,办公室少了个干活的人,同事们没有不高兴。
看见她回来,纷纷询问她的身体状况。
当初宋观书来给姜菱请假的时候,用了是她身体不舒服的理由。
厂里生产的产品库存积压,不少工人都经常请假。请假不会扣工资,那为什么不请假呢。
姜菱从前没有请过假,她这次身体不舒服还是病号宋观书来给她请的假,同事自然不会怀疑什么。
再说了,财务科的工作轻松,厂里处于半停工状态之后,要入账的内容更少了。
关于姜菱身体不适,同事们都各有猜测。
出纳大姐问,“姜菱,你跟小宋结婚也有一段时间了,你是不是有了,我跟你讲头三个月最关键,你们两个小年轻没有长辈在身边照顾,更得小心一点。”
“要不然,你回家跟你妈服个软,让她照顾你这几个月。”
姜菱瞪大眼睛,过了好久,才意识到这几位大姐都想什么呢,她哭笑不得,“不是的,不是那个原因,我只是单纯的身体不太舒服。”
听说姜菱不是有了,魏明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他不是怕姜菱怀孕影响他勾搭,而是姜菱和宋观书这对晚结婚的都怀上了孩子,要是让丁艳知道,那他这半个月的晚上都别想消停了。
考虑到姜菱身体不舒服,老唐又让姜菱提前下班回家。
姜菱刚回到院里,孙老头的孙女孙敏抓了几块糖给她,“请你吃喜糖。”
孙老头比较抠门,不光对外人,就是对自己家人也是一样,卖菜不舍得放肉,更不会给孙敏零用钱买零食吃。
姜菱吃零食的时候看她可怜,会给她递过去一些。
小姑娘也是要面子的,知道不能总吃别人的东西,可她又没有能还礼的东西。
姜菱大惊失色,“你才几岁啊!”
宋观书听到声音,从屋子里走出来,“不是她,孙大爷要跟方大娘结婚。”
“这么快?”姜菱脱口而出,才意识到孙敏还在。
她笑着说,“那恭喜你爷爷了,祝他和方大娘恩爱到白”她想说恩爱到白头,想想这对新人头发都已经白了,姜菱迅速换换了个词,“呃恩恩爱爱,天长地久,百年好合。”
还有个早生贵子的祝福语也被姜菱隐去了,时人都喜欢听早生贵子,可孙大爷和方大娘孙子都有了,再祝人家早生贵子实在是不好听。
不过孙大爷才五十来岁,这年龄放在后世还能再生。
孙大爷从理发店把头上的白发染黑了,这么一看年轻了七八岁。
他们俩年纪都不小了,这么大年纪再婚本来说出去就容易被人讲究,商量说以后就不像小年轻那样办酒席,给身边人发两块喜糖,大家高兴一下就行。
姜菱严重怀疑,孙大爷不办酒席不是害怕被人背后议论,他是单纯为了省钱。
听见院子里叽叽喳喳的声音,一盆洗菜水从东厢房的窗户里泼了出来。
姜菱和宋观书经常能够遇见,两人又年轻,能够迅速躲避,孙大爷就不行了,他刚染的头发就这样被泼上了脏水,他头上还粘上了片菜叶子。
姜菱看的忍俊不禁,在孙大爷去找刘老太说道说道的时候,她还在背后说,“幸亏只是洗菜的水,不是洗脚水,要是洗脚水,那才真是晦气。”
“刘三妞,院子里还站着人呢,你就忘外面泼水,脏水全都泼在了我身上,我刚去染了头发,你要陪我染头发的钱。”
“我往院子里泼水,又不是故意往你身上泼,别人都能够躲开,你躲不开赖谁。”
孙大爷气死了,刘老太简直是胡搅蛮缠,亏她这几天还装出了一副通情达理的贤惠摸样,多亏他没有上当。
“我看你就是刻意针对我,就因为我没看上你,不愿意跟你结婚,你就恼羞成怒,想要报复我,我就没看过像你一样不知羞耻的老太太,主动跑到男人家里,要跟他结婚,我看你家儿媳妇李君就是跟你这个婆婆学的。”
刘老太在屋里气得跳脚,透过小小的厢房门,姜菱能看见的内容不多。
“我再是不要脸,还能不要脸过你吗?你要是不愿意跟我好,为什么吃我送的饭,还让我给你洗衣服。”
“又不是我让你干的,是你主动要给我洗,拦都拦不住。”
刘老太:“我不跟我结婚,吃了我的饭,还让我给你洗裤衩子,你不给我结工钱,就是耍流氓,我们去派出所!”
刘老太还记得自己儿子在保卫科工作,不能给儿子添乱,于是跳过保卫科,要去派出所说理。
刘科长在厂里忙了一天,刚走到家门口,就听到他老娘说给孙大爷洗裤衩子的事儿。
他差点昏了过去,“妈,你能不能消停一点。”
孙大爷拉着刘科长,“建设,你是讲理的孩子,你过来说说理,你妈做的对不对,你要说你妈做得没错,大爷愿意吃这个亏。”
刘科长还能怎么说呢,他不能向着自己家人,传出去没得让人家议论他徇私。
而且他妈和刘彤刘磊还得继续租住在孙大爷家的西厢房,不能把房东给得罪了,万一不把房子租给他们家怎么办。
如今房源紧俏,能够需要租房子的人多,家里有多余房子能出租的人少。
孙大爷不缺房客,他们家离了孙大爷,却不一定还能租上房子。
刘建设跟孙大爷道歉道,“刘大爷,千错万错都是我妈的错,您别跟她一般见识了。”
他从兜里掏出了一块钱,“你再去理发店重新修理一下头发,这钱当做我妈赔给您的。”
如愿要到了赔偿,孙大爷满意了,被泼了脏水就能赚到一块钱,值了。
他不可能再去理发店修理头发,让孙女在家里烧点水,洗一下头发就行。
韩瑞雪就在家里听呢,听到刘科长为了给她妈解决烂摊子,又搭进去了一块钱。
她就又跟刘科长吵了起来,这段时间为了他前妻的事情,为了他妈的事情,家里不知道搭进去了多少钱。
又过了两天,方大妈跟孙大爷领证之后,就搬进了这间小院。
这下,这院子里,被刘老太不喜欢的人就又多了一个。
方大妈丈夫刚去世没多久,就又找了一个老伴。
刘老太就以这一点攻击方大妈。
刘老太丈夫去世了十多年,一直没有再找,在这一方面,她认为自己很有资格指责方大妈。
方大妈也不是个好惹的,一时之间院子里热闹非凡。
姜菱买收音机的需求都没有从前那么强烈了。
就在方大妈搬进院子之后,钢铁厂也发生了件大事。
在厂里还没有着手调查副厂长肖振华被举报的事情,上面下来了专门调查的工作小组。
工作组是省里下来的,肖振华不是没有想过用钱收买,但是那群人油盐不进。
他就知道,这次可能要完了。
不仅副厂长的位置保不住,还会锒铛入狱,但至少要保住他非法所得的钱财。
调查组肯定会检查家里,包括他岳父岳母家里。
就是没有出他老婆给他带绿帽子这件事,肖振华都不敢把钱让她媳妇藏。
更何况,他现在不相信这女人。
调查组肯定不会去外人家里搜钱,可他又信不过外人,他怕外人收了钱转头把他给举报了,更怕外人会带着钱远走高飞。
不光是藏钱,还得等他入狱之后,有人能拿着钱走关系捞她。
媳妇大哥都骗了他,他还能相信谁呢?
他唯一能相信的人只有淑华了,这是个死心眼的蠢女人,一直爱着他多年未婚,偷偷摸摸为他生下了亲骨肉。
淑华会去家里来闹,也是为了能有个名分。
于是,肖振华就把钱都交给了淑华,包括告诉她日后应该找什么人疏通关系。
工作组的效率很快,因为举报信上他的非法行为十分详细。
工作组下来后不到一周,肖振华的处罚结果就下来了,开除副厂长的职务。
除此之外,他还将面临着十年的有期徒刑,没关系,只要有钱在,就可以疏通。
此时正被肖振华寄予厚望的淑华在哪里呢?在肖振华把钱交给她以后,她带着父母女儿和肖振华麻烦她代为保管的巨款来到了深城。
至于还等着她捞的肖振华?那就等着吧。
在淑华离开北城后的第二天,肖振华大哥肖振邦家也发生了一件稀奇事儿。
清早,粮食局家属楼外的树上,被挂上了一具白骨化的尸体。
过于骇人听闻,这一栋家属楼被迅速封锁。
警方对楼内住户进行调查的同时,确认尸体身份。
原本只是正常的盘问,在问到肖大嫂的时候,她却一下子瘫在地上,反应过大,公安不得不怀疑她。
将她带到局里审讯,还没等问,她就全招了。
那尸体是他丈夫的情妇,怀上孩子来家里闹,肖振邦怕影响前途,就把人给杀了,连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尸两命。
肖振邦立刻被带走。
肖大嫂不只供述了这一件事,杀人、贿赂、清除异己、栽赃陷害肖振邦干坏事不会跟妻子和弟弟隐瞒。
肖振华虽然也不是个东西,比起肖振邦来,他至少还有些许的良心。
肖振华至少还能跟人分享,把事情都说出来,就像是把心里的垃圾给倒出来,心里能好受一些,淑华还会安慰他两句。
肖大嫂不敢跟任何人说,就连亲生女儿都不敢说,事情憋在心里,一直在拷问着她的良心。
案子太大,牵扯到的人太多,一直没能结案。
佟婉月却在听说树上“长”出了尸体,迅速想到了一个人。
在上辈子,宋观书也用过类似的手法。
虽然现场没有任何证据能够指向宋观书,佟婉月已经认定了他就是凶手。
这一次,宋观书又想要干什么!
明明已经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为什么他还能做出这种事。
带着一腔的愤怒,佟婉月去到了姜菱和宋观书家。
彼时,宋观书正在灶台前炸肉丸子。
邻居们闻到了油炸的香味,顿时香的快要流出口水来。
大家都是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舍得过油。
尤其是住在对门的刘家祖孙三,刘磊这个小胖子非常馋,又不敢上门跟姜菱要。
在家里打滚哭闹,让刘老太炸。
刘老太气的在屋子里骂姜菱和宋观书,都是他们惹出来的事情。
显着他们了,不年不节吃这么好的东西,不怕烂舌头。
“磊磊乖,好东西吃多了要害牙疼的,咱不吃。”
“不!牙疼我也要吃。”
姜菱就坐在小板凳上烧火,她面前摆着个小碗,刚从锅里捞出来的肉丸子放凉了才能吃。
佟婉月进门的时候,心急吃肉丸子的姜菱被烫得龇牙咧嘴。宋观书就站在一旁笑。
十分家常烟火气的一幕,佟婉月莫名平静下来。
姜菱抬头时看见站在门外的她,“婉月姐,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们。”
姜菱招呼她进来,“宋观书做的炸肉丸,可好吃了,你来尝尝。”
姜菱实在热情,佟婉月拗不过她,从姜菱的小碗里拿出一个肉丸。
这炸肉丸确实好吃,咬开后肉丸内部爆出鲜香的汁水,肉质紧实弹牙。
姜菱期待着她的反应,“好吃不?”
佟婉月轻轻点头,“还不错。”
像是自己受了夸奖一般,姜菱笑道,“宋观书他很聪明,学什么都快,做饭也是。”
“真的太好吃了。”姜菱又忘自己嘴里塞了一个炸肉丸。
姜菱和佟婉月在一旁聊天,宋观书就站在灶台前默默干活,捞起浮在豆油表面的炸肉丸。
这样的宋观书,跟佟婉月印象中的完全不同。
到底哪个才是真是的他?
思索间,听见姜菱说,“晚上留下一起吃饭吧。”
“我晚上还要回去值班,时间上不太允许。”
宋观书淡笑着说:“前段时间蒙你照顾姜菱,我们夫妻一直想感谢你,苦于没有机会,留下来吃顿便饭吧。”
佟婉月:“我”
姜菱继续所说;“吃完饭再去值班嘛。”
这时院子外有个大嗓门在喊:“姜菱,宋哥,你们在家吗?”
这道声音佟婉月再熟悉不过,是她上辈子的丈夫谢朗。
谢朗轻车熟路进了院子,看见厨房里还多了个人,他愣了愣。
他声音里带上了两分油腔滑调:“小佟公安也在。”
谢朗认识佟婉月,源于谢朗作为肖兵被打一案的证人,佟婉月要向他求证。
她本以为这辈子没有在分局继续工作,应当没有跟谢朗再见面的机会。
这样也好。
却没想到,命运最会捉弄人。
佟婉月正色道,“请叫我佟指导员。”
不管命运再怎样安排,她这辈子不想跟谢朗在一起。
被下了面子,谢朗神色讪讪。
不知道男女主什么时候认识的,但这俩人之间的关系好像不太好,女主似乎有些抗拒谢朗。
厨房气氛尴尬,姜菱打哈哈,从中调节,她关切的问谢朗:“你受伤了?”
谢朗头上缠了一圈绷带,他满不在意说道,“追捕犯人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小伤。”
“那你可得注意点,千万不要碰水,很容易感染。”她指了指宋观书的胳膊,“他那伤口好好坏坏,等天气炎热之后,伤口痊愈的速度就更慢了。”
谢朗呲牙笑,“放心吧,我会注意的。”
宋观书站在灶台前,听着这熟悉的叮嘱,他受伤的时候,姜菱也说了一样的话。
胸腔被油锅的温度炙烤,微微发热。
谢朗他不过是个外人,他凭什么能得到姜菱的关心。
他们不是夫妻吗?他跟外人应该不一样的。
第36章 第 36 章 他的眼睛里像是有钩子,……
才说了两句话, 谢朗就赶姜菱和佟婉月两个女同志去卧室歇着。
“我给宋哥打下手,你们俩去屋里玩吧。”
佟婉月跟他当了几十年两口子,第一次从他口里听见这种话。
往常她做家务的时候, 谢朗何曾主动做过家务。
原来他不是不会做家务, 只是在她做家务的时候假装看不见。
越想她脸上的表情越冷, 姜菱不知道佟婉月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
只知道,佟婉月在谢朗进门之后, 一直表情平淡。
姜菱心中推测, 难道她记错了,男女主在原书中的定位不是日久生情, 是欢喜冤家?
在她看过的原著中, 佟婉月最开始对谢朗的印象不错。佟婉月父母早逝,她缺爱渴望家庭, 被谢朗这种阳光开朗的个性吸引。
两人经历了一连串的危机,终于能够正视自己的感情,决定相携终身后,佟婉月这时候发现, 谢朗父亲与她父母的死有关。
全书中只有这一个阶段,她对谢朗抱有抗拒态度。
姜菱现在已经搞不懂剧情发展到哪一步了,她现在经历的许多事情,都是原书中没有的剧情,干了一辈子内勤的佟婉月, 竟然转到了一线, 当刑警。
姜菱也搞不清楚, 佟婉月对待谢朗冷淡,是否因为已经知道了父母之死。
佟婉月没忍住问出口,“你还会做饭?”
谢朗说, “不会啊,但是我可以给宋哥打下手烧火。”
他想要展示自己并非一无是处,“我还会刷碗呢,上次来蹭饭,我把碗刷得干干净净。”
谢朗可骄傲了。
佟婉月这下沉默了,不知道该夸姜菱宋观书大胆,还是夸他勤快。
“挺厉害的,很多男同志都不会做家务。”
炸好的肉丸子跟白菜一起炖得软烂,被盛到了大海碗里,谢朗带了只烧鸡过来。
不仅带了鸡,他还带了瓶酒过来。
谢朗是真的爱喝酒,头上还有伤呢,也不稍微注意一点。
佟婉月虽然心里告诉自己,这辈子不要跟谢朗再有联系,可当看见他受伤还不忘喝酒时,眉头不免蹙了起来。
只是碍于身份,她不好开口。
姜菱没什么顾忌,一筷子拍在谢朗的手背上,“头上还有伤呢,就敢喝酒,不要命啦。”
宋观书乖巧得很,把倒好的酒杯推远,“我的伤还没好,我不喝。”
这还差不多。
姜菱的话里带上了埋怨,“你自己喝就算了,还要带着宋观书一起喝,真是过分。我明天要去跟白处长告状,让她知道你带着酒来我们家。”
谢朗伸手求饶,“别别别,我错了,可别让我妈知道,要是被她知道,那要念叨死我了。”
他带着烧鸡来找姜菱和宋观书,不是为了一起吃饭,主要是家里不许喝酒,他借口出来吃饭喝上两口解馋。
宋观书把酒杯推远,似是要跟谢朗划清界限。
他起身给自己和姜菱倒了一杯温水,“我还是喜欢喝水。”
每次谢朗带着酒来家里吃饭,饭后谢朗走后,姜菱总是皱着鼻子透风,姜菱她不喜欢烟味和酒味。
宋观书就说,“喝酒对身体不好,姜菱不许我喝酒,你以后要是还想带酒,就不要来我们家了。”
他心里想,最好不要再来了。
这人就像是牛皮糖,沾上以后甩不掉。自从知道他们家的地址以后,三五不时来家里蹭饭。
谁家也不缺那一口吃的,关键这人跟苍蝇似的,喜欢在姜菱身边嗡嗡嗡,烦人的很。
屋子里虽然有酒味,饭桌上却没人喝酒。
饭后,在佟婉月惊诧的目光中,谢朗起身收拾碗筷,去锅边刷碗。
她想起了上辈子结婚的时候,婆婆跟她说,“我这个儿子,一辈子都没有干过家务,他的手是干大事的手。”
那双干大事的手,此刻正在刷碗。
佟婉月很想把这一幕录下来,拿给她前婆婆白处长看一眼。
饭后,夜已渐深。
佟婉月和谢朗一起从姜菱家出来。
谢朗骑了自行车,佟婉月是从派出所过来的,步行只有五分钟,不值当骑自行车。
谢朗推着自行车跟在佟婉月身后,“小佟同志,你回家里,还是去派出所?我送你一程呀。”
谢朗和佟婉月的声音逐渐远去,姜菱打开窗户通风,她很不喜欢酒和饭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姜菱洗完脚后,盘腿坐在炕上数钱。
这几个月的工资没咋花,因为工资太少,攒了几个月,放在一起也没有多少。
姜菱守着钱匣子唉声叹气,国营厂看似是铁饭碗,现在吃香着,再过个几年,下岗潮席卷全国,连现在一月几十块的工资都没得了。
不能跟着厂子一起溺水,要在厂里垮台之前,及时换一艘船。
她能想到的办法只有,趁着改革开放的春风下海经商。或者去读个大学,有文凭在身,再找工作总不会太难。
姜菱不是个喜欢奋斗的人,光是想想做这两件事有多么麻烦,就觉得很累。
宋观书听她拿着钱嘀嘀咕咕,于是问道,“厂里鼓励停薪留职,你想要下海经商?”
他很贴心地问,“你缺钱?”
姜菱还没回答他呢,宋观书就从柜子里翻出了个铝饭盒。
宋观书目光示意她打开饭盒,搞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姜菱疑惑的打开了饭盒盖。
刚打开就被饭盒里码放整齐的大团结吓到了。
“这这这”姜菱发出了没见过世面的声音,“快放起来。”
约莫这饭盒里大概能装下二百张的大团结,那就是两千块。
想她原先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如今只是见了两千块,就成了这个样子。
“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的?”
宋观书是副科级待遇,还有一系列的津贴奖金,每月大概有五十块工资。
现在的工资透明,谁家每月赚多少钱同事邻居都知道。
宋观书来厂里工作了两年时间,这两年间他就算不吃不喝,也碰不到两千块的边。
“这几年的工资,还有读书的时候,课余时间闲着没事,也赚了一些钱。”
姜菱非常爱花钱,她不能理解,宋观书读书的时候不花钱还能攒下来钱,这是怎么做到的。
“你不吃不喝吗?”
“学校食堂有饭菜供应。”只是味道不太好罢了,他同班以及同寝室的同学会选择在周六周天去国营饭店打牙祭。
国营饭店的菜和食堂的饭菜,对于宋观书来说都没什么差别。
他对吃穿住用都没有要求,能够维持每日人体所需的营养物质就足够了。
宋观书没有强烈的食欲与物欲,同学们来到新环境之后攀比吃穿,他没有这样的需求,钱自然省了下来。
他的成绩好,升入高年级之后,学校老师会找他担任助教以及帮忙代课,并会支付给他一定的报酬作为课时费。
姜菱不理解,“你怎么能忍住的?”大概这就是反派和普通人的区别吧。
宋观书问她:“你不是缺钱?”
姜菱受宠若惊问道:“我缺钱,你就把钱全都给我?”
“可以给你,但要写借条。”
姜菱切了一声,那这叫什么给,这明明是借。
不过这也打消了这几天觉得宋观书有些奇怪的念头,反派还是那个反派,他没有变。
宋观书唇角挂上淡淡的笑意,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个月还十块,一年还一百二十块,十年还一千二百块,我在家里还有一些钱,都借给你。”
经过他这么算,有一种一辈子都要还债的感觉。
吓得姜菱摇摇头,“不借,我不借钱,再这么算下去,下辈子还得还债。”
他愉悦地说道:“没关系的。”
你是没关系了,合着不是你拉了一腚沟子的饥荒。
姜菱虽然月光,却不喜欢欠债。
“不要!”
宋观书把钱往她眼底推了推,试图用人民币腐蚀好同志。
姜菱一把盖上饭盒盖子,她凑近宋观书,她跟宋观书的脸隔得很近,“你就不怕我打着借钱的名义,把你所有的钱全都卷走了,就算是写了借条,你找不到我又有什么用呢?”
她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满满挑衅的神色,这是用白天的时候,宋观书说姜菱借钱给陈向阳,有可能遇到的结果,来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你不会的。”
这是什么见鬼的信任,算是反派给她发的好人卡吗?
以后姜菱要到处宣传,她是一个经过宋观书认可过的好人。
他眼角眉梢尽是笑意,“我还有很多钱,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
合着不是相信她的人品,是相信自己的财力。
宋观书的父辈确实是留下了供子孙挥霍了几辈子的财富,宋家小辈都已经死绝,就只剩下宋观书这个独苗苗。
归还给他的钱财,是一笔普通人难以想象的金钱。
姜菱不甘示弱,“说不定我这人目光短浅,只能看到眼前的两千块,看不到长远利益,卷了钱就跑。”
宋观书叹口气,“那样的话,我就要四处乞讨度日,被人呼来喝去,你忍心吗?”
他知道姜菱心肠硬,但她也心肠软。
姜菱伸手在他下巴上摸了一把,“不至于,长得这么好看,肯定有富婆愿意买单。”
宋观书的瞳孔睁大,随即垂眸低下头,露出更加柔顺的姿态,任她予取予求。
然而姜菱就只摸了下他的下巴,再没有其他动作。
宋观书心中暗骂自己反应太慢,他问,“那你呢。”
这个问题可把姜菱难住了,她是有色心没色胆,敢对宋观书有xx想法,不要命啦。
姜菱说:“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最正直不过。”
他唇角的弧度渐渐扩大,姜菱没有立刻否认,而是顾左右而言他,证明她喜欢他的脸。否则她怎么会认为,富婆愿意为了她的脸买单?
宋观书充满诱惑的说道,“我把钱借给你,你去下海经商,赚到了钱就还给我,就算没有赚到钱,你还回厂里上班,每月只需要还我十块钱就够了,这对你来说,是个无本万利的生意。”
他笑盈盈的看着姜菱,就好像在问:难道你不心动吗?
姜菱心动的很,这是一个处处是黄金的年代,只要你勤劳肯干,就一定能够赚到钱。
国营厂的工作很快就不是铁饭碗了,刚才她还想着下海经商但是没有本金,瞌睡就有人送来了枕头。
她哪能不心动啊?但是宋观书这么主动借钱给她,总觉得这事有猫腻,他会有这么好心?
他像是伊甸园中诱惑亚当夏娃吃下苹果的那条蛇,宋观书虽然没有再开口,只是看着她。
他的眼睛里像是有钩子,姜菱又不是个擅长抵抗诱惑的人。
她伸手捂住了宋观书的眼睛,“打住,我这个人意志坚定,不会轻易受人蛊惑。”
一不小心她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这两人谁也没觉得这句话哪里不对。
宋观书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掌心,她为什么不压上来呢。
姜菱的手挡住了他视线,宋观书看不到姜菱的脸,只能看到眼前的掌心,她的手小却细长,似乎还带着淡淡的馨香。
“总之,我暂时不考虑停薪留职。”察觉到宋观书的睫毛轻轻扫过掌心,姜菱吓得立刻收回手。
“这些钱你还是你收起来吧,留着等到有需要的时候再用。”
因她拒绝,宋观书心中生出了短促的焦灼感,为什么不用他的钱,把他当作外人吗?就连只是借给她,她都不愿意要。
他面上看不出有任何的变化,“可是厂子,可能很快就要倒闭了,你不考虑其他的赚钱方法,恐怕连每月几十块的工资都领不到了。”
“你怎么会知道?”把心里话脱口而出,姜菱就又说了句找补道,“咱日化厂虽然规模不大,那可是国营的厂子,国营厂怎么会倒闭呢。”
宋观书:“乡镇企业生产的产品已经冲击到了国营厂销量,乡镇企业的发展会越来越好。海城衬衫厂的厂长作为被需要的模范而广泛出现在报纸上,国营厂存在的一些弊病,只能通过改革,才能让厂子维持下去,厂领导们应该没有这方面的想法。所以我才会说厂子很快要撑不下去了,毕竟普通消费者又不是傻子,一个味道发臭的洗发水,和洗完没有异味的洗发水,他们会选择哪一种,这应该很好选择。”
“所以我说,离开厂里最好的时候,就是现在。”
姜菱找到了他话里的漏洞,这人只说她,却不说他自己,“你一直说我,那你呢。”
宋观书低下头,心情很好的样子,“你下海经商当上富婆,应该会愿意为我的脸买单。”
姜菱有点无语,她不会是给宋观书打开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新世界大门了吧。
“宋观书同志,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话,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以财示人,财尽而交疏。”
宋观书的脸上笼上一层阴霾,许久后,他笑了,“没关系,我会一直保持。”
这说的都啥啊,感觉他俩今晚谈话内容越讲越偏,姜菱及时打住,免得往更加奇怪的方向跑去。
“行,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不管厂子倒闭不,我现在还得为了一个月只几十块的工资而努力,明天还得上班,现在得早点睡觉了。”
“我笨嘴拙舌不会照顾富婆,怕日后会因为照顾不当,被打断双腿,能让我在你身上练习一下吗?”
“你正常一点!”
姜菱气的把枕巾丢在了他脸上,她晚上就躺在枕巾上,枕巾上全是姜菱的味道。
被她的味道笼罩着,枕巾下的笑容逐渐扩大,小心翼翼呼吸着面前的空气。
即便是被拒绝了,宋观书脸上倒也不见恼色。
“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你又不用上班,不要早起准备早饭了,我早上起床的时候随便煮点米粥,就着昨晚炸的肉丸子。”
宋观书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第二天姜菱睁眼时,房间内已经被米粥的香气笼罩着。
姜菱揉揉眼睛,“不是让你多睡一会?”
宋观书把温水倒进她的洗脸盆里,“左右睡不着,就起来了。”
姜菱也是很敬佩他的精力旺盛,怪不得他能当反派。
总让宋观书做饭,姜菱为数不多的良心都开始痛了起来。
姜菱洗脸的时候,问站在门边上的人,“今晚想吃什么,我下班的时候顺道去市场买。”
宋观书向来不在意吃食,也只有姜菱把每顿饭都看得极为重要。
他说,“头茬韭菜味道好,买点韭菜回来炒鸡蛋吃。”
昨天路过刘科长家的时候,宋观书听见姜菱夸他们家的韭菜炒鸡蛋味道香。
姜菱带上宋观书给她准备的饭盒,饭盒里装着昨天晚上的炸肉丸,要带去厂里给财务科的同事们分享。
“算了吧,韭菜是发物,对伤口恢复不好。”
“我吃别的就行。”宋观书不忘叮嘱姜菱,“饭盒里的肉丸不要全部都分给同事,给自己留几个中午吃。”
姜菱做出个没问题的手势,她又不是小孩,当然知道就算分享,也应该先紧着自己。
刘老太听着这两个人黏黏糊糊依依不舍地分离,没忍住啐了一口,搞什么,知道的是上班,不知道的还以为生离死别呢。
这院子里原本只有他们家里人是齐的,对门的小宋是光棍,正房住着的孙老头是鳏夫丧妻丧子。
现在一眨眼,她儿媳妇进了局子,他儿子和儿媳妇天天因为俩孙孙吵架。
住在对门的小宋有了媳妇,而孙老头也再婚了。
孙老头吝啬,方老太花钱大方,她手里头捏着亡夫的抚恤金,那是一笔不少的钱。
看别人过得好,刘老太这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李君这个儿媳妇,在某种程度上是随了她这个婆婆。
恨人有,笑人无。
孙老头白嫖了她这么长时间的劳动,让她免费洗衣做饭,最后还从她儿子手里骗了一块钱。
刘老太恨死这个死老头了。
作为街坊,刘老太知道方老太那几个已经出嫁女儿的工作单位。
曾经有一段时间,刘老太还挺喜欢去方老太家里坐着唠嗑。
方老太喜欢吹嘘自己和女儿,为了显示自己过得好,她家里摆着的零嘴都是好的。刘老太爱占便宜啊,像方老太这种人傻钱多的冤大头,就是刘老太最喜欢的老姐妹。
方老太死了男人,就不爱让人去她家里坐了。
当然,即便方老太有钱,刘老太也不愿意去了,他们家还背着孝呢,晦气。
送走去上学的孙子孙女以后,刘老太把家里门锁上,去“恭喜”方老太的女儿有新爹了。
方老太的女儿们都盘算着从亲妈手里搞钱,别让其他两个姐妹占到了便宜,根本没想到会有被外人捷足先登的可能性。
要说老头老太之间有爱情,有没有这种可能性呢?那肯定有。
但你要说一个手握着几千块亡夫赔偿款的老太太,跟一个视财如命的老头子之间发生了奇妙的爱情,他们绝对不相信。
也不光为了钱的事儿,她们爸才死了多久啊,也就三个月的时间,亲妈就再找了。
对于儿女来说,最接受不了这件事了。
刘老太才不会说自己是奔着方老太的三闺女去家里头闹,她说,“我就是怕你们不知道,来告诉你们一声,你说你们爸多好一人啊,你们妈这么快就再找,也不考虑你们姐三个的感受,她结婚之前至少应该问问你们的。”
方老太的女儿知道她这是来挑拨离间的,可还是得谢谢她,至少早点通知她们,免得她们爸的赔偿款都被孙老头给骗光了,等到那时候就晚了。
“大娘,谢谢你啊,我知道了,我下班了就回娘家一趟。”
“邻里邻居的谢啥啊,我看着你们姐三个长大,不忍心看你们吃亏。不过我来过这事,就别让人知道了,我怕叫你妈知道了,背后埋怨我,我闹得个里外不是人。”
“放心吧,大娘,不会跟我妈说的,以后家里有什么事,还得靠您通知我们呢。”
目的达成,刘老太喜滋滋的回家了,就等晚上看热闹了。
算好了姜菱回家的时间,宋观书慢条斯理在卧室里换衣服。
始终没等到姜菱推门而入,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听着院子里吵架的声音,宋观书顺间福至心灵,姜菱已经回来了,之所以还没进家门,只因为她被院子里的吵架绊住了脚,没急着回家。
这群邻居们,可真是够讨人厌的。
他这辈子,就没有见过这么喜欢闹事的人。
第37章 第 37 章 她那动作不像是挣扎,更……
宋观书猜测得没有错, 姜菱回家的时候碰见方老太的女儿找上门。
为了看热闹,她没有急着回家。
她更不知道,屋里正有个人等着她回去呢。
方老太一共三个女儿, 方招娣、方迎娣、方来娣, 从名字上就能看出老方家对儿子的渴望。
方老太小时候跟着父母逃荒来到了北城, 她父母亲人都死在了半道上。是方老头的父母把她给捡回家,给儿子当小童养媳。
童养媳在婆家没地位, 就跟旧社会的卖身丫鬟似的。
直到方老太的公婆都去世以后, 她在这个家才稍稍有了些话语权。
方老太对她还是不好,女儿们也都看不起她这个当妈的。她的日子在方老头去世之后, 才彻底地好过了。
手里有了一笔巨款, 经常对她吆五喝六的男人死了,日子简直不要太好过。
方老太这辈子没有遇见过男人对她好, 所以在孙老头经常去家里嘘寒问暖,还带着吃食上门时,她不可避免地沦陷了。
大女儿招娣在钢铁厂当临时工,她结婚七八年未能生下孩子, 婆家那边怨言很大。她一直觉得愧对公婆丈夫,这次父亲去世,得了一大笔抚恤金,她公婆那边鼓励她去争。
她想着如果自己不要,会便宜了两个妹妹, 那还不如她要到了手里, 将来留给自己的孩子。
为着这笔赔偿款, 方家三个女儿已经闹翻了,彼此间不讲话。
如果不是亲妈不声不响地把自己给嫁了,她们这种互不来往的状态会持续到几十年以后, 那时候姐妹三个都死绝了。
“这世界上,你就只剩下我们三个至亲了,结婚这种大事,您怎能不跟我们说呢。”
面对女儿,方老太有些心虚,说出去确实不好听。
但她也蛮无赖的,我已经领证了,你们还能把我怎么样,总不能压着老娘去民政局离婚吧。
孙老头:“现在讲究着婚姻自由,父母无权干涉子女的婚姻,女子也没有权力干涉父母的婚姻,我跟你们母亲都是成年人了,我们有权利追求爱情。”
方招娣气地骂人,“您那是追求爱情吗,你那是追求我爸的赔偿款。呸,臭不要脸的死老头,看我妈手里有点钱,就想要骗她。”
她指着天说,“我爸就在天上看着呢,你这么欺负我们娘儿四个,信不信天上一道雷打下来,把你给劈死。”
方招娣的丈夫接到了媳妇传来的消息,下了班就直奔岳父岳母家,他得帮着媳妇争家产啊。
她丈夫叫赵林,是个戴眼镜的斯文男人,在小学当班主任,他先前还有过个媳妇,不知啥原因他俩离了婚。
他在这里充当老好人,“妈,招娣她刀子嘴豆腐心,是她太关心您了,总担心您会被骗,您一直被家里人保护着,哪里知道外面世道险恶。”
对这个家里唯一的文化人,方老太愿意给他面子。
“要不是她们姐儿三个总惦记着你爸的补偿款,我至于连结婚这种大事都不敢告诉她们吗?”
赵林连连点头,“这件事她们做得确实不对,那是爸用命换回来的钱,理应放在您那儿。”
这次是方老太这半年间第一次见到大女婿,他是这个家里唯一向着她说话的人。
方老太面上的神情稍稍转晴,“这家里,也就林子说的话是人话。”
“招娣她是担心你,你知道的,她心眼不坏,太实诚了,有时候容易好心办坏事。”
方老太被哄得高兴了,大发慈悲道,“先进家里说吧。”
他们一家子进了家,姜菱没有站在院子里的必要性了。
她回到家里时,宋观书正若无其事地叠衣裳。
胳膊上的绷带已经被拆掉了,姜菱凑近看了看,已经结痂了。
很长的一道伤疤,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像是一条蜿蜒的蚯蚓。
宋观书声音发闷,“很丑吧。”
“怎么会呢,漂亮极了。”搜肠刮肚,终于找到了一个形容词,“像缠上了一条藤蔓。”
安慰了他好一通,姜菱才察觉出了不对劲,“不对啊,你不是不在意这种东西吗?”
宋观书轻叹口气,“身上有了这么丑的伤疤,富婆会不喜欢。”
这人的戏瘾也太强了,都过了一天,还停留在当小白脸那部分。
“不会的,富婆更看脸。”姜菱敷衍地安慰他。
宋观书迅速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劲,是太累了吗?
他似是不经意问起,“今天上班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有啊?”姜菱疑惑他为什么会问出这种话来。
宋观书继续说:“我手上的伤已经结痂,可以销假上班,明天一起上班。”
姜菱又去看了眼他的手臂,“好呀,我失去了上班搭子,每天上下班可无聊了,咱俩一起还能说说话。”
她话语中不自觉地依赖和熟稔,让宋观书受用极了。
“明天发工资,你去上班顺便还能领工资。”
宋观书知道她为了什么高兴,他说,“领了工资去买肉吃。”
姜菱路上没有买菜,经过菊香家门口的时候,她给姜菱塞了几根茄子。
“今晚就吃茄子炖土豆吧。”
姜菱坐在灶坑试着用玻璃碎片刮土豆皮,她看宋观书从前也是这样子刮的,她第一次用玻璃片,艰难刮下土豆皮的同时,还要尽量不要伤到手。
宋观书把茄子洗干净,正准备给土豆刮皮,四处没有找到玻璃片,结果一转头就看到令他心惊肉跳的一幕。
“你别动,放着我来刮!”
他的声音向来沉稳平和,还是头一次这么严肃。
姜菱正在刮土豆皮,本需要用尽全身心的注意力,被他这么一叫,分了神,玻璃片锋利的边缘从她拇指肚划过,鲜红的血液瞬间流出。
姜菱不是没有受过伤的瓷娃娃,她准备站起身去水龙头下冲一冲。
宋观书的动作比她快多了。
下一刻,姜菱感受到,宋观书的唇舌在舔舐她的伤口。
这动作实在太暧昧,姜菱尴尬地想要把手抽出来。
然而,男女在力量上有差距。
尤其是,宋观书曾经下乡,干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农活。
他身上的肌肉都是在长期艰苦劳作中生出来的,虽然不张扬,却没有一块死肌肉。
姜菱的动作,在宋观书跟前就像是小儿科。
她那动作不像是挣扎,更像是在调情。
宋观书握住了她的手,姜菱的手只在他口腔中搅动了两下,在他的舌面上划过。
姜菱的大脑瞬间充血。
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就要远航
宋观书脸上的表情太吓人,他一向带着春风般的笑容,即便是心情不悦,脸上能挂着虚假的笑。
姜菱何曾见过他冷若冰霜的模样,都不敢问他为什么要把她的手塞进嘴巴里。
宋观书前段时间受伤的时候,去医院买了一些外伤药。
虽然他用不上了,却能给姜菱用。
宋观书拿着棉球,轻轻往她的伤口上按压。
“只是个很快就能长好的小伤,你如果不碰,说不定下一秒就会痊愈了。”
宋观书微微扯动唇角,发出急促的冷笑声,“怪我多此一举。”
姜菱哪里还敢火上浇油啊,宋观书一副要吃了她的表情。
“我不是这意思,其实唾液虽然能够消毒,口腔里有一些细菌,可能会导致感染,当然你爱干净,你嘴巴里肯定没有细菌的。正常情况下,清水冲洗,加上消毒水消毒,就可以隔绝掉大多数细菌了。”
宋观书眉毛蹙起,捏着她受伤的手指,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他脸上的表情很吓人,看他这个样子,姜菱却有些不忍心,“不过,唾液应当可以让伤口痊愈得更快”
惯会胡说八道插科打诨,宋观书没好气瞪了她一眼,“闭嘴。”
这不能怪姜菱,她感觉到尴尬的时候,就想要胡乱地说话,这能够缓解她紧张的心情。
宋观书的眉毛始终紧紧皱成一团,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自责,“怪我,我刚才不该叫你。”
“没事啦,一点也不疼。”姜菱安慰道,“一点点血而已啦,不算多,我每月失去的血可比这个多多了。”
宋观书过了许久,才意识到姜菱说了什么。
他气得满脸通红,“流氓。”
姜菱晃了晃被包成粽子的手指,“要不要这么夸张,裹成这个样子,我还怎么正常吃饭。”
宋观书脸上的怒气渐消,恢复了往日的风轻云淡,他说,“怪我突然叫你才让你受伤,我应当承担责任,你现在不能正常吃饭,我应当负责。”
“不用了。”姜菱弱弱地说,她只是想要宋观书把伤口外缠着的纱布略微放松两圈,没有想让他自我反省。
“在你手上伤口痊愈之前,你想要做任何事,我都可以帮你代劳。”
姜菱歪头看他,“去方便,你也能够帮忙吗?”
姜菱能够清楚地听见他运气的声音,她想宋观书一定是被她气坏了。
说实话,姜菱还挺有成就感的。
宋观书微笑道:“如果你想,我没有意见。”
“这还是不要了吧,怪麻烦你的,我于心不忍。”
“不麻烦,我害你受伤,这段时间理应当照顾你。”
只是把他上次受伤的时候,姜菱买的红糖拿了出来,用热水冲了一碗红糖蛋花汤,让她喝掉。
姜菱一脸为难看着眼前的月子套餐,“我只是手划破了个小口子,真不要紧。”
宋观书不理她,蛋花汤往她面前推了推,“喝掉。”
“全都喝掉的话,我今天晚上就没有肚子吃饭了。”
宋观书思索下,妥协道,“先喝一半,余下的睡前喝。”
睡觉前喝糖水,那岂不是要胖死。
姜菱也提出了个各退一步的解决方案,“我喝一半,你喝一半。”
他还要再说什么,姜菱干脆耍起无赖,“要不然我就不吃了。”
宋观书拗不过她,只得从碗倒出一半来,“别人家为了吃个鸡蛋要打起来,你倒是好。”
他还能说谁家,说对面刘彤把家里鸡蛋偷带出去,小胖子刘磊看见以后,告诉了刘老太,刘老太拎起笤帚疙瘩狠狠抽了刘彤一顿。
姜菱笑嘻嘻地喝了口红糖水,“那是因为我们是一家人,我吃到了鸡蛋,就希望你也能吃到。”
宋观书急着做饭,姜菱却催他先喝红糖鸡蛋水,“趁热喝,味道好。”不然鸡蛋有股子腥味。
第二天姜菱和宋观书一起上班,姜菱举着只裹成粽子的手上班。
正巧大姐姜莲来给她送自家腌制的咸鸭蛋,临近端午,家里腌的咸鸭蛋能吃了。
看见姜菱被裹严严实实的手指,她以为姜菱手指骨折,才会裹成这个样子,吓得赶紧问,“手指头咋的了,好端端的怎么会骨折呢?”
姜菱艰难地给她表演了一个食指弯曲,“没有骨折,刮土豆皮的时候不小心划上了一道口子,宋观书怕我怕不小心碰到伤口,就裹成了这个样子。”
姜莲收起自己的担心,有些嫌弃地白了她一眼,“还真是狗长犄角,竟整那洋事儿。”
姜菱嘿嘿笑了两声、
“这咸鸭蛋别不舍得吃,吃完了我再给你拿。”
“好,谢谢大姐。”姜菱应下,吃完以后,她不可能找姜莲去要的,大姐的日子不好过。
“我回去上班,有什么话领工资的时候再说。”
送走姜莲,姜菱回到办公室,很奇怪以往两位出纳大姐都挺早就来上班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还没来上班。
想想等会儿要发工资,心情就很好。
所有同事刚进办公室就看到了姜菱的手指,每个人都关心问了她的手指。
科长老唐也不例外,只是还没等到姜菱解释,老唐就一脸阴沉地说,“今天不能发工资了。”
这是怎么说的,几个小脑袋唰地一下抬头看向他。
李春娇问,“怎么回事,于姐昨天下午不是去储蓄所取工资款了吗,发什么什么事,又说不发了?”
老唐搓了一把太阳穴,试图让自己变得清醒一点,“是去取钱了,半路遇见了抢劫的,几千块的工资款,全没了。”
“啊!”
财务科的干事们同时失声尖叫起来,等发工资这一天,大家已经等了二十九天。
姜菱心中了然,怪不得两位出纳大姐还没回来,她问老唐,“于姐她们没事吧,人还好吗。”
这就是老唐心情不好的另外原因了,“她护着工资款,被劫匪捅了一刀,现在还在医院里呢。”
不光工资款被抢了,手底下的员工也受了伤,放在谁身上,心情都不会太好。
“已经报警了,但是钱没了,这个月工资可能要晚点发了,还得看厂领导怎么说。”
财务科要么不出事,要出事肯定是大事。
老唐也发愁啊,厂里账上的钱本就不多了,如今屋漏偏逢连夜雨,太难了。
跟手下都交代了一遍,老唐就被厂长秘书叫走了。
估计是去商量这个月发不出工资的事情。
至于说报警抓劫匪,老唐和厂领导们都心知肚明,很难抓到这个人。
没能按时发放工资,厂里工人议论纷纷。
中午吃饭的时候,姜菱没有料到宋观书会在办公室门口等她,要跟她一起吃饭。
“你手上有伤,我怕你手上的伤影响吃饭。”
“不会的。”姜菱掏出勺子,这就是她的秘密武器。
食指受伤确实会影响吃饭,勺子就会完美解决这个问题。
宋观书出于好心,姜菱总不能赶他走。
“那中午就一起吃饭吧。”
然而宋观书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太久,才走到楼下,姜菱就被一个女同志抱住。
这个女同志不是别人,正是刘晓洁。
姜菱在办公室内没有饭搭子,自从刘晓洁为了道歉跟她一起中午吃了顿饭后,她就跟姜菱约好了中午一块吃饭。
连着两段时间,姜菱被迫不能上班,还担心过自己的饭搭子。
宋观书忍住没有把这个女同志从姜菱身上扒下来。
不行,会吓到姜菱的。
他淡笑地问,“这位女同志是?”
刘晓洁松开了姜菱,“你好,我是仓储科的刘晓洁,你是?”
宋观书微微颔首,“我是姜菱爱人,我姓宋。”
刘晓洁尴尬收回伸出要握手的手,“原来你就是姜菱的爱人宋同志,她经常跟我提起你。”
对这个话题,宋观书更感兴趣,他问,“是吗,姜菱都说过我什么了?”
刘晓洁那不过是一句客套话,谁承想宋观书竟然还会刨根问底。
她只能发挥自己的想象力现编,“姜菱说你待她很好……还说你这个人很好,总之呢,非常幸运能够嫁给你。”
在听到刘晓洁说姜菱夸他人很好的时候,宋观书就知道她说了假话,姜菱怎么会觉得他人很好,姜菱怕她还来不及呢。
宋观书似乎没有看出来,他声音中带着些许惊喜,转头看向姜菱,询问道,“是这样吗?”
否认了就等于刘晓洁在说谎,也说明她没有在外人面前夸过宋观书。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还是应该存在一些善意的谎言,姜菱理所应当地点头道,“当然了,这些全是我的肺腑之言。”
姜菱拍了拍他的手臂,“戒骄戒躁,继续努力啊,宋观书同志。”
宋观书的心情不错,哪怕这些话不是真的,姜菱愿意哄着他,至少能证明他跟别人不一样。
三人来到食堂,各自打了饭,找到合适的位置坐下,听见厂里其他工人议论工资款的事情。
刘晓洁好奇地询问这个三人当中唯一的财务科干事,“菱菱,你是财务科的,这个月为啥不发工资啊,你知道啥时候能发工资不?”
宋观书正在沉默吃饭,突然听见刘晓洁对姜菱的称呼,瞬间睁大眼睛,随即很快恢复到继续吃饭的状态。
姜菱忙着聊天,没有注意到宋观书,她向着不远处几个人聊天的方向努努嘴,“她们说得没有错,工资款被抢了。”
“啊!那我们这个月的工资怎么办?”
姜菱摊手表示不知道,“看厂领导怎么办了,我们财务科的同事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呢。”
这事儿闹得,刘晓洁骂了两句抢劫的劫匪。
下午的时候,厂领导就对此事提出了解决办法。
用厂里生产的产品抵工资,姜菱下班前收到了一箱子的牙膏。
宋观书工资比姜菱高,下班时来财务科找姜菱的时候,他搬了一箱子香皂,还有一箱子洗衣膏。
不只他们家是这样,厂里其他工人也是如此。
本来同事们约好了去医院探望受伤的同事,现在每人都要搬至少一箱子东西回家,就没有办法去医院了。
老唐就说,“明天吧,明天下班再去医院探望她们,这次大家先把东西搬回家。”
宋观书找了个网兜,把箱子塞进网兜里,一左一右挂在车把上,姜菱坐在后座上怀里还抱了一箱子。
两人歪歪扭扭地把自行车骑回家,把车把上的东西搬回了家里。
看着三箱子的牙膏香皂,姜菱无语地说,“本来还说发工资去买肉吃,就是不知道拿着香皂牙膏去换,老板愿不愿意用香皂换肉。”
宋观书说:“家里不缺钱,想吃肉就去买。”
姜菱没好气说,“就是不缺钱,也不能让这些东西一直在家里放着,这玩意有保质期,一年也就用上几块香皂几盒牙膏。”
家里洗发水都变质得很快,其他的日用品还好,牙膏香皂这些东西都能正常使用,姜菱和宋观书在选择的时候特意避开了洗发水。
她在家里气得骂人,“厂领导怎么想的呀,这东西又不能当饭吃。”
宋观书把三箱子的东西都搬到卧室的角落放着,他说,“放假的时候拿出去降价卖一卖,比国营商店卖得便宜不要票,许是会有人愿意买。”
不是钱的事,是这东西摆在那儿看着闹心。
姜菱说,“再说吧,我有一种预感,咱们家的香皂牙膏会像线面一样繁殖,越来越多。”
厂里会选择用生产的产品给工人发工资,只能说明,厂里账面上没钱了,连发工资的钱都没。
未来会变好吗,那肯定不会啊。
厂里不给工人发工资,工人的生产积极性差,生产出来的产品数量就会减少。
生产的产品不是全国各地销售,而是给厂里工人发工资。
产品不卖出去,厂子账面上就没有钱,由此就会陷入了恶性循环。
可能,日后每个月,她和宋观书都会收到几箱子香皂作为工资。
姜菱问宋观书:“你说,香皂能吃吗?”
宋观书:
第38章 第 38 章 某个人不要脸的鸠占鹊巢……
天气越来越热, 窗外蝉鸣阵阵。
姜菱换上了短袖替代春装,她手上那个不大的口子早已痊愈,反而是宋观书手臂上那道结痂的长疤痕, 迟迟未见好。
姜菱不知道他不愿被人看见身上的伤疤, 还是单纯不怕热, 不喜欢穿露皮肤的短袖。
宋观书一直穿着长袖春衫,姜菱光是看着就觉得很热。
端午节, 厂里给所有工人都放了一天假。
姜菱和宋观书买了些粽叶和糯米, 两人在家里试着包粽子。
姜菱上辈子看过许多视频,理论经验丰富, 实践起来啥也不是。
反而让宋观书根据他的动作, 加上一些理解,成功地包上了粽子。
尽管那粽子跟正常粽子在外形上有些微差距, 不管怎么样,只要不漏米,那就是好粽子。
包了三种馅料的粽子,分别是花生、红枣还有红豆。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没有能够保存食物的冰箱,一次包太多粽子,容易变质。
别看他们煮了一大锅水,用来煮粽子,实际上一共包了十个粽子。
粽子在锅里煮了一天的时间, 中午的时候两个人只简单地吃了两个粽子锅里煮出来的鸡蛋将就。
下午时, 粽子将要出锅, 宋观书翻箱倒柜找白糖。
吃粽子不蘸白糖,总觉得不是那个味。
姜菱想起自己又一次不小心把装着白糖的瓶子打碎,怕宋观书骂她, 没敢告诉他,她一个人把白糖和玻璃瓶的碎片打扫干净,然后毁尸灭迹。
“还没找到吗?”姜菱主动请缨道,“我去买吧。”
宋观书看了眼外面的大太阳说,“你在家里看火,我去买。”
姜菱摆摆手,已经起身走了,“两步路而已,我不知道粽子什么时候应该出锅,还是你看着锅吧。”
去家属区杂货铺买了一斤白糖,这一路走来很热,姜菱想要吃根冰棍凉快一下,杂货铺的冰棍已经卖完了,却没人补货。
姜菱犹豫再三,决定去那家新开的小卖店买冰棍吃。
小卖店的商品多,唯一的缺点就是距离家里不是那么近,不像是杂货铺,走两步路就到了。
姜菱想要说服自己不要去,为了根冰棍要在大太阳底下多走五分钟的路,这真的值吗?
大馋丫头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说明到底值不值。
姜菱打怵去小卖店,除了距离更远,还因为中途要经过一片玉米地。
玉米地是钢铁厂种的地,关于青纱帐,总有各种各样的传说。说是早年间有姑娘经过这地方的时候,被糟蹋了。
姜菱虽然没有完全当真,心里头却有点膈应这条路。
肖兵的两个父亲先后入狱。
谁也不知道究竟他大伯才是他亲爹,还是他二叔是他亲爹,就是肖兵妈也说不准这件事。
肖兵大伯因为故意杀人,被判死刑,立即执行,他甚至没有在看守所里多待几天,就直接被架上了刑场。
肖大嫂犯包庇罪,也被判了刑,但因她主动坦白,给司法机关省去了许多麻烦,她只被判了一年半。
肖大嫂的两个女儿前脚死了爹,后脚妈也进了监狱,俩人刚参加工作没多久,由于父母的事情,工作上受到了排挤。
她们没有办法承受这一切,跟单位申请调去了偏远山区工作,至少在那里没有人知道她们的过去,姐妹俩互相作伴,也不怕受了委屈找不到诉苦的人。
肖兵的“二叔”入狱以后,厂里分给他们的房子就被收了回去,肖兵家里的钱早就被调查小组带走了,肖兵妈手里没钱,跑去投奔自己弟弟。
肖兵舅舅是钢铁厂的工人,曾经因为亲姐夫是领导,他当上了个不大不小的小领导。
他嘛,作为厂领导的亲戚,平时为人处世带上了几分傲气,同事领导早就看他不顺眼,碍于他有了厂长姐夫,不得不忍着他。
在肖振华入狱之后,肖兵舅舅迅速被撤职,别看只是个小领导,工资津贴比普通工人高出一大截来。
这在肖兵舅舅家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有人埋怨肖振华不走正道带累了家里人,还有人怨他贪了那么多钱也不说给家里人一点。
就在这时候,肖兵妈带着肖兵去投奔弟弟家。
就算是肖兵舅舅本人,都不太愿意招待他们娘儿俩,更何况还有舅妈表弟,这两个血缘上算不得太亲近的人。
再一问,不是要短期借住,是要长期住下去的意思。
肖兵舅舅不好赶亲姐姐亲外甥走,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了肖兵舅妈。
肖兵妈也不是个好惹的啊,她拿自己早年为弟弟家做的贡献说事,现在她丈夫出了事儿,弟弟弟妹就想要把她一脚踢开。
邻居们都是看着肖兵妈长大的老人,觉得贪污的肖振华可恶,可这娘儿俩又有什么错呢。
大家都过来劝肖兵舅舅让这苦命的娘儿俩住进来,其中不乏一些说话有重量的长辈,肖兵舅舅捏着鼻子让这娘儿俩住进家里。
即便是住进了家里,对他们娘俩的态度非常之不好,呼来喝去,像他是什么脏东西。
肖兵从出生开始就是厂领导的儿子,身边无论大人小孩,没有人不恭维他。
前一段时间来求着他们家的舅舅,如今变了一副嘴脸,肖兵的心理落差很大。
原先他手底下的几个小弟,曾经跟着他一起为非作歹,整天喊他兵哥兵哥,现在见到他就只当没看见,甚至躲了老远。
家里没有能够时不时让他去医院住一住的条件,他的腿就只能靠自愈。
他的腿虽然好了,却留下了病根,被肖振华打过的右腿走起路来会一瘸一拐。
肖兵舅舅家的表弟为此笑话过无数次,他这是坏事干多了。
这个表弟跟被肖兵害了的于家姑娘亲弟弟是同学,同学们知道他表哥的所作所为,都背地里孤立他,他是个正常人,不可能觉得肖兵是好人做得没错。
肖兵被打的那一次,他跟着同学们一起讨论肖兵怎么没有被打死,靠着骂肖兵最狠,他成功被同学接纳。
因为经常跟着同学们一起骂肖兵,他是这个家里最恨肖兵的人。
如今的这一切,对肖兵来说就像是一场梦。
不久之前,他还是无数人捧着的厂长公子,不过一夕之间,他就变成了人人嫌弃的过街老鼠。
像是背后有一只大手,在操控着这一切,肖兵不知道是谁,也找不到证据。
但是他之所以会成为一个肮脏丑陋的跛子,跟姜菱有脱不开的干系。
虽然公安把姜菱放出去,说那件事跟她没关系。
肖兵却能够确定,那天晚上出现的女人就是姜菱。
至于说,并非姜菱动手,他为何一直揪着不放。
这就要说起他欺软怕硬的劣根性了,他当初带着几个小弟,都被那个赤手空拳的男人打得浑身多处骨折,现在他只身一人,腿脚也不是很灵便,哪里打得过那个男人。
况且找那男人还需要时间,姜菱却是近在眼前的。
肖兵舅舅家就在钢铁厂家属区住着,肖兵没有工作,在外面流荡的时候偶尔能看见姜菱,不过姜菱丈夫总跟在她身边,这很不好下手。
肖兵妈找了个去医院做保洁的活儿,每天给宝贝儿子塞上几毛钱,怕他在家里吃不饱饭。
肖兵用他妈省下的钱去买烟,他原来抽几块钱的烟,现在就只抽得起几毛钱的烟。
他又去杂货铺买烟的时候,遇见了姜菱从里面拎了一瓶白糖出来。
肖兵下意识躲了起来,等看清楚她只有一个人,肖兵捏着裤兜里的刀跟了上去。
下午路上行人不多,今天是端午节,厂里给工人们放假,路上的行人比从前多。
才跟了两步,就遇见了好几拨行人,肖兵想要放弃,这不是个好时机。
就看见姜菱换了个方向,虽然不清楚姜菱是想要去哪里,他还是跟了上去。
随着姜菱越走越偏僻,肖兵都要怀疑她发现了自己,暗中跟人做局,想要把他引到荒无人烟的地方给害了。
不过肖兵没有退缩,他还有刀,这次他未必会吃亏。
看见路上的那片玉米地,他搞明白了姜菱的意图,走过玉米地就是西家属区,他家原来就住在西家属区。
西边的厂领导多,就有职工家属在西家属区开了个小卖部,小卖部的商品又多又全,就是价格贵。
肖兵大喜过望,就连老天爷都在帮他。
他看着前面窈窕纤细的身影,短袖露出了雪白的手臂,肖兵心中生出了淫邪的念头。
他是个好色的人,自从腿断了以后,就再也没有沾过女人,平时在舅舅家不方便,冷不丁看见女人,还是个漂亮女人,某些念头就像是野草一样生了出来。
“姜菱!”远远地,有人在大声喊姜菱。
隔得太远,姜菱没能分辨出那人是谁,直到这人小跑着来到他跟前,姜菱才认出来,是陈向阳。
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大老远看见背影,就觉得像你。”
“你怎么来了?”
陈向阳把挎着的筐给她看,露出金黄的杏子,“我邻居家树上摘了些杏子,味儿不错,我不喜欢吃甜,想着你们小女孩喜欢吃,就给你送一些。”
肖兵被陈向阳的声音惊到,迅速地跑开了。
陈向阳指着一瘸一拐跑开的人,“那个人你认识吗,他刚才好像一直在跟着你。”
压根不是什么隔着大老远就看见了姜菱,他跟姜菱才见过几面啊,哪里就几十米开外光看背影就知道是她。
陈向阳却是来找姜菱的,邻居因他前段时间帮着免费修理自行车,给了陈向阳一篓子黄杏。
他不爱吃杏子,留着浪费不如送人。他在北城的朋友不少,却一下子想到了愿意主动借钱给他的姜菱。
他带上黄杏来找姜菱,谢朗曾经带着他来过一次,他大致记得路,走错了几次,正想找人问路。
就看到一个猥琐的男人在尾随姑娘,凭借他多年混社会的经验,这男人肯定不是好人。
他想要提醒被尾随的姑娘,又怕被当作是一伙的,于是他干脆大喊姜菱的名字,就当他是认错人了吧。
令陈向阳没想到的是,那竟然真是姜菱。
姜菱没有意识到有人在跟着她,她只觉得这条路格外的阴森。
光看一瘸一拐的背影,姜菱没有认出那人是谁,肖兵借住在舅舅家恶毒时候营养跟不上,他瘦了将近三十斤,他后背还有些佝偻,就像是个久经风霜的老头,很难将他跟肖兵放在一起。
“不认识。”
陈向阳提醒她,“以后一个人不要走这种路,外面很乱的。”
“谢谢,我以后会注意的。”
陈向阳笑的时候,眼角的疤格外明显,“你别嫌我多事就行。”
他有提醒别人,却被当成流氓的经验。
“正好你在,陪我去小卖部买两根冰棍。”
姜菱买了三根冰棍,陈向阳分了一根,她把冰块咬得嘎嘣脆,手里还拿了一根买给宋观书的。
怕回家之后,冰棍化掉,她走得很快。
在家里的宋观书迟迟没有等到姜菱回家,他有些不安,姜菱她是不是不要他了?
他不应该放任姜菱自己去买白糖的。
他不能安心待在厨房里,宋观书站在院子里等姜菱。
没等到姜菱,反而等到了方老太的大女儿大女婿骑着自行车进到院子里。
方老太大女儿一家跟二女儿三女儿不同,两个小女儿因为母亲急着再婚,要挟母亲如果不跟孙老头离婚,她们以后就不给她养老。
没有儿子的人,其实很在意养老问题,方老太内心有些动摇。
孙老头搬出了自己的孙女,而方招娣跟俩妹妹不一样,俩妹妹越是要挟老娘,她越表现得通情达理,能够理解母亲。
只要有一个女儿站在自己这边,方老太心里都有底气,这证明她做得没有错。
大女儿婚后愿意跟她亲近,是方老太愿意见到的,至少将来还能靠着大女儿养老。
孙老头其实不太愿意方招娣带着丈夫来家里过节,这就意味着他们还要吃他家的粮食。
这对于抠门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切肤之痛。
方招娣的丈夫看见宋观书后,顿时眼前一亮。
他伸出右手,要跟宋观书握手,“同志你好,我是招娣的爱人,我叫赵林,这段时间我岳母多亏有各位邻居照看。”
宋观书不喜与人肢体接触,从前还能装一装,现在连装都懒得装了,他冷淡地点头,“你好。”
赵林似乎没有注意到宋观书的嫌弃,他继续说,“同志也是钢铁厂的工人吗,从前我陪着爱人回娘家,似乎都没有见过你。”
这个人像是苍蝇一样嗡嗡嗡,吵得很,宋观书想要去街上等姜菱。
“宋观书,我回来了,看我买了什么。”
姜菱把没有拆开的冰棍高高举起。
刚才还冷若冰霜的俊颜,刹时间冰雪消融,赵林不由得看呆了。
才绽开的笑容,在看见姜菱身后跟着的陈向阳时微微僵住。
他怎么来了?
赵林跟宋观书的反应恰恰相反,在看见姜菱时,他眉心蹙起,很是嫌弃。
却在看见跟在姜菱后头进了院子的陈向阳时眼睛亮了,比见到宋观书的时候更为激动。
他的眼神像是激光射线,在陈向阳身上上下扫描着,他满意得不得了。
“这位小同志是?”
陈向阳就不像是宋观书的态度爱答不理,他不设防说,“我叫陈向阳,是姜菱和宋哥的朋友。”
他学着谢朗称呼姜菱和宋观书。
赵林脸上的笑容止也止不住,尤其是在他伸手时,陈向阳也伸手握手。
“去买冰棍了,路上遇见了陈向阳,我俩就一起回来了。”姜菱手里一直拎着的冰棍递给他。
宋观书先接过被她抱在怀里的白糖,“先回家。”
他们三个人依次进了西厢房,赵林面上有些依依不舍,转头看见方招娣那蠢女人的脸。
他忍住恶心,温和说,“我们也进去吧,咱妈要等急了。”
陈向阳把杏子放下就要回家,姜菱不能让他就这样走了,刚好粽子要出锅,她就说,“一起留下来吃饭吧,你回去也是一个人吃,咱们人多还能热闹一点。”
姜菱殷勤地把冰棍外面裹着的包装纸撕开,“我跟你说,刚才多亏陈向阳,后面好像有人尾随我,被他给吓跑了。”
本还因为姜菱突然把这个人带回家里,而有些不开心,听了姜菱的话,立刻问她当时的情况。
“不该让你一个人出去的。”他心里一阵后怕,“那人长了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吗?”
陈向阳也说,“女同志一个人出去不安全,我在街上听说过很多这样的案子了,宋哥你可得注意一点,平时出门尽量陪着姜菱。”
宋观书沉沉说道,“这次是我疏忽了。”
因着陈向阳才帮了姜菱,宋观书对他没那么强的抵触心理。
姜菱和宋观书再三挽留他在家里吃饭,闻着厨房里飘香的粽叶味,陈向阳想家了,顺势答应下来,他确实不想回到出租房内面对着冷锅冷灶。
两人原本的晚饭比较简单,粽子蘸白糖,就着一锅出的粽叶味鸡蛋。
陈向阳真是能吃,他两口就能吃掉一个鸡蛋,光鸡蛋就吃掉了五个。
姜菱看得目瞪口呆,“怪不得你长得壮呢。”
姜菱嫌粽子腻,晚餐就只吃了一只粽子。
陈向阳不只吃了鸡蛋,就连粽子都吃了两只。
吃完饭他擦擦嘴,不好意思地笑笑,“好久没吃饱饭了。”
陈向阳麻利地收拾桌子洗碗,他比谢朗更擅长干活,他从小就没少干家里家外的活,离开家以后就更会看人的眉眼高低。
他不愿意给人添麻烦,干完活就主动提出回家。
收了陈向阳的杏子,姜菱不好让人空手回家,视线在卧室里搜索了一圈,看见她和宋观书不久之前发的“工资”。
家里现在最多的就是香皂洗衣膏,用不完根本用不完。
姜菱从箱子里拿出一些香皂牙膏,放进陈向阳挎着的筐里。
陈向阳已经在她们家吃了不少好东西,哪好意思再要。
“我又不是小姑娘,用不上这些东西。”
“家里多的是,你自己不用,送人也好啊。”
陈向阳:“那你自己留着送人。”
撕扯间,姜菱想到了一个想法,她说,“你摆摊修车的时候,能帮我们把这些东西给卖出去吗?”
姜菱把她和宋观书收到的工资打开给陈向阳看。
陈向阳吓了一跳,“你们家,怎么这么多?”就是小卖部的库存也就这么多了。
姜菱耸肩,“厂里没钱发工资,就给我们发了些香皂牙膏抵工资。”
产品抵工资,在这一时期不算少见。
陈向阳去摆摊的时候,就遇见有人出来摆摊把厂里抵的产品卖掉,还曾遇见过有人把自己厂里发的东西跟别的厂工人以物换物。
给朋友帮忙,陈向阳从来没有二话,“行啊,没问题。”
“就按照国营商场销售价格的七折来卖。”姜菱思索后说道。
“这……你们要亏很多钱了。”
姜菱说,“这东西就摆在家里,我俩一分钱都没有,日常生活又不能吃香皂喝牙膏,低价亏钱卖出去,总好过全部放在家里等着过期。”
陈向阳叹了一口气,“你们也不容易,还以为双职工家庭日子过得好,要是遇见这种两口子在同一厂里,两人一起不发工资,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放心吧,肯定帮着你们尽快卖出去。”
姜菱又说,“你抽一成作为佣金。”
陈向阳给朋友帮忙,不可能收钱,“帮忙可以,不要佣金。”
“亲兄弟明算账,不能让你白干活的。”
陈向阳还要再说,被姜菱打断,“你先卖着,万一将来我们的工友同事需要你帮忙,就按照这个一成的佣金,怎么样。”
“不管怎么样,就是不能收你们的钱。”
姜菱把筐塞进他怀里,要送他离开,“你家住哪儿,我们明天把这三箱东西送你家。”
陈向阳报了个地址,两人记下了。
解决了萦绕在心头的大问题,姜菱轻松地拉伸了下身体,随即发现,卧室的温度太高了。
锅里煮了一天的粽子,灶台连接着炕,将热气传到卧室。
即便是开门开窗,炕上的温度还是很高。
姜菱还躺在了炕头,冬天的时候,炕头是个好地方。
夏天的时候不烧火做饭还好,一旦烧火,炕头就很热。
尤其像今天这种烧了一整天的炕,身下垫着褥子,姜菱都能感觉到炕下的燥热。
她躺在炕上,像是烙大饼一样,一晚上不停地翻身。
许是太困了,临近后半夜,姜菱终于睡着了。
炕尾虽说没有炕头热,但也不好受,宋观书也一直没有睡着。
后半夜,身下的温度渐渐凉了下去。
有人比宋观书更先感觉到这细微的变化,尽管已经睡着了,寻找凉快地方的本能还在。
宋观书睁开眼,看着黑暗中姜菱的动作。
她的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蹬开了,宋观书摸黑起来小心翼翼拿起她的被子,要给姜菱盖上。
他刚盖上,就被姜菱蹬开。
连着几次,不知道是为了躲避被子,还是感觉到炕尾更凉快。
在宋观书好心给她盖被子的时候,某个人不要脸的鸠占鹊巢,躺在了他的褥子上
宋观书呼吸一滞,他以为刚才不小心把姜菱吵醒了,仔细观察,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她呼吸匀称绵长,不像是被吵醒的样子。
总算是来到了舒服的位置,她睡得更沉了。
宋观书犹豫了片刻,也躺了回去。
第39章 第 39 章 都说梦是现实的投射,她……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 姜菱像往常一样睁眼时,正对上了一片白的令人眼晕的肌肉,她在心里唾弃自己睡相差, 难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梦游的坏习惯?
还好她醒得早, 在宋观书睡醒之前, 先睁开了眼,方便逃跑。
姜菱鬼鬼祟祟地观察宋观书, 正对上一双缓缓睁开的眸子。
宋观书震惊极了, “你怎么?”
逃跑失败,姜菱老老实实道歉, “对不住, 我好像梦游了。”
宋观书默默把被子拉在身上,把身体全部盖住, 像是个被轻薄了的良家妇男。
姜菱心中的愧疚更加严重了,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那可是宋观书啊,就连夏天都不穿短袖,长衣长裤把身体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古板一个。
她怎么能睡着睡着跑人家被窝里, 还不止一次做出这种事来。
她可真不是人啊。
都说梦是现实的投射,她晚上经常梦游爬宋观书的床,难道是说,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有多馋宋观书的身子。
看了眼被被子裹住的他, 被子下的身体宽肩窄腰大长腿。
好吧, 她确实挺欣赏。
“没关系, 你不必自责,我们原是夫妻,即便……也没关系的。”
宋观书如此通情达理, 衬得她更不是东西了,姜菱低声下气说,“我保证以后肯定不会再犯,这次只是个意外。”
她越说越觉得心里没底,似乎第一次爬进宋观书被窝的时候,她也这么保证过。
姜菱有点担心他会用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来说,万幸宋观书没有。
为了约束自己的行为,姜菱说,“咱俩中间放点东西当间隔,万一我越界,也能有个提醒。”
没有注意到宋观书越来越黑的脸色,姜菱还在想放什么做间隔。
看见炕边上的炕柜,她指着炕柜说,“把炕柜放在咱俩中间!”她不是说说而已,是下了决心的。
宋观书抿唇笑,笑容中带上了两分明晃晃的落寞,某个不解风情的人没注意到,她满心都在炕柜身上。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这件事不能完全怪你,若将炕柜放置你我二人中间,若谁不小心给踢倒了砸到了睡梦中的另一人,造成惊吓事小,若是砸伤了身体,那就麻烦了。”
宋观书说得也有道理,姜菱觉得,按照自己的睡姿,宋观书梦中受伤的可能性很大。
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昨晚发生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意外罢了。”
房间内一共只有两个人,清早又是极为安静的时刻,姜菱不聋,她自然听见了宋观书的叹息声。
宋观书他虽然没有指责她,堪称是通情达理的典范,但不知道为什么姜菱的心理压力越来越大。
她是想要弥补宋观书,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姜菱尴尬地想要岔开话题,她拿起宋观书放在枕头边上的手表,“我看看几点……我去,七点了,上班要迟到了。”
刚好有个理由能够正大光明地让她逃开这个尴尬的环境,姜菱麻溜地穿衣服下炕。
她穿好衣服后宋观书还没动,姜菱疑惑催他。
宋观书揉了揉额头,“抱歉,我昨天晚上没有睡好,没来得及起来做早饭,梦里一直被人压着,一晚上在做梦,很累。”
姜菱的头默默低了下去,她能懂这种晚上睡不好的感觉,“我去给你请个假?你在家好好休息一天,补个觉,白天绝对不会有人打扰你的睡眠。”
宋观书沉沉地呼吸两下,“不用了,你先洗漱。”
才做了错事,姜菱乖得不像话,“好的,不急,你慢慢来,不急着去上班,好多人都旷工呢,咱们能去上班就不错了,厂里应该懂得感恩。”
宋观书被她这话给逗笑了,她总有很多的歪理邪说。
因为俩人同时起得晚了,今早没有热乎乎的早餐,每人饭盒里装了个粽子,他们会在上午上班的时候找机会吃掉。
姜菱坐在自行车后座的时候还在想,宋观书一直起得很早,他起床的时间似乎很固定,雷打不动,今天怎么就起得晚了呢。
而且他睁开眼的时间太巧了,但凡晚一分钟,她已经逃之夭夭,不会被宋观书抓了个正着。
难道他在装睡?
时间太巧,姜菱有点怀疑,随即她将这个危险的念头从大脑中踢了出去。
绝对不可能,宋观书这人洁癖多严重,没人比她更加清楚了。
再说了,他没有装睡的必要。
估计就是昨天晚上没睡好,所以太困没起来,以至于他睁眼的时间很巧,那估计是被她的动作给吵醒了。
算来算去,还是她的问题。
所以这一整天,姜菱都极为乖巧配合。
习惯了从前的她,宋观书反而有点不习惯,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心理。
下班以后,宋观书和姜菱回家把厂里发的“工资”装到自行车上,根据陈向阳给的地址找了过去。
陈向阳从家里跑出来的时候匆忙,带的钱不多,他租不起太好的地段,在偏僻的城郊跟人合租。
合租在这个年代提起来似乎有点格格不入但的的确确是合租,一间房里几张床,陈向阳的室友指着角落的一张床说,“那是陈向阳的位置,你俩坐他床上等吧,正常情况下他很快就回来了。”不正常情况是,陈向阳又多管闲事去,那回来的时间就不一定了。
有时候半夜回来还带着一身伤,室友们睡得好好被他吵醒,都觉得他很烦人。
今天他倒是没有多管闲事,没有等太长时间,陈向阳就回来了。
“这地方又偏又难找,还以为你们找不到了呢。”
姜菱得意地说,“我们小宋司机可厉害了。”
宋观书自来不在意来自外界的评价,他知道姜菱是个爱说好听话的,从她口中说出的话未必真心,只是客套与逢场作戏。
可是明知如此,他的心情还是十分愉悦。
陈向阳跟着附和道,“厉害厉害。”
不用姜菱和宋观书动手,陈向阳把三箱日化品搬到床下,还不忘跟宋观书和姜菱保证道,“你们放心,我肯定努力去卖。”
陈向阳的室友好奇地关注着几人的动作,房间内还有外人在,三人到院子外聊天。
几人闲聊了两句,宋观书又问起陈向阳那日尾随之人的样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旧事重提,毕竟是重视媳妇的表现,陈向阳挺乐意跟他讲。
根据回忆,陈向阳重新描述了一遍。
“头发有这么长。”他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个子不矮,高高瘦瘦,看起来很脏,像是个捡破烂的。”
别看陈向阳穷,他这人不脏,去不起要掏钱的公众浴池,就趁晚上的时候去河里洗洗,绝对不会把自己给搞得脏兮兮。
“对了,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在大庭广众之下,陈向阳模拟起那个人走路的姿势,“这人为老不尊,年轻时候也不是什么好货,估计坏事做多了,被人给打瘸了。”
说到一瘸一拐和被人打瘸,宋观书心底倒是有个猜测,这人刚好与姜菱有仇。
可是,姜菱和陈向阳都一口咬定那是个佝偻着背的老头子,年龄上又对不上。
陈向阳生平最痛恨这种欺负小姑娘的混蛋,他说,“宋哥,你要是想对付这个老混蛋又人手不足,找我帮忙。”
他露出自己的肱二头肌,“保证把那个老小子的隔夜饭给打出来。”
宋观书淡笑道,“多谢你的好心,心意领了,只是我们夫妻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不会与人打架,我打听这人的样貌只是为了将来遇到的时候心里有个防备。”
姜菱不认为宋观书打听那人样貌是为了帮她报仇,可听见从他口中说出自己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这句话,姜菱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这种话,就连她都不好意思说出来,宋观书他是怎么好意思的,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良心不会痛吗。
应该不会痛,他应该没有良心这种东西
不能暴打老流氓,陈向阳有些遗憾,“那有啥事要帮忙的就来找我,我这人没啥能耐,就一把子力气。”
姜菱和宋观书上门的时候没有空着手来,带了一个西瓜,让陈向阳分给室友邻居。
陈向阳不好意思白拿人家的西瓜,去院子里薅了好多西红柿、黄瓜、茄子,房东老太太在屋子看见了指着他骂,“陈向阳,你这个小兔崽子!”
陈向阳和房东老太太关系好,他性格讨喜,找上了年纪的女性喜欢,是奶奶们的梦中情孙。
房东老太太的儿孙不在身边,家里有个啥坏了,都是陈向阳主动来修理。
这小伙子又勤快,干活的时候从来不吝惜自己的力气,院子里的菜地都是他种下的。
“大娘,再过几天又长出新得出来了,这些你又吃不完,我帮你解决了哈。”
房东老太太气得把窗关上,关窗之前还说,“房后还有桃子,带着你朋友去摘点带回去。”
陈向阳一点也不客气,就像是自己家似的,“好。”
摘了人家的西红柿、黄瓜,姜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够了够了,足够我们吃很长时间了。”
陈向阳不以为意,“这有啥的,大娘吃不完也是浪费,咱们帮了她,她还得谢谢咱呢。”
他又去摘了一些桃子放进筐里,“也不知道你们爱吃李子不,我就又摘了些李子,这李子可酸了。”
说着,陈向阳做出皱眉的表情。
临走前,姜菱跟他说,“你给房东拿两管牙膏两盒香皂,不能白吃人家东西。”
陈向阳催着他俩赶快离开,“昨天你们塞给我的香皂洗衣膏,我全部给大娘了。”
姜菱这才放心。
路上去给陈向阳买西瓜的时候,姜菱本来说回家的时候也买个西瓜吃。
现在手里有了许多水果,别说吃西瓜了,他们家很长一段时间用不着买菜了。
“回去吃糖渍西红柿,夏天的时候吃这个很舒服。”
“好。”
姜菱和宋观书回到家时,西厢房的门口正一坐一站着一男一女。
见到他俩终于回家,坐在门口的谢朗激动地喊了一声,“你们终于回来了。”
谢朗怀里还抱着个大西瓜,佟婉月只抿唇笑。
姜菱跳下自行车,宋观书停车她开门。
姜菱开门,让佟婉月和谢朗进门,“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谢朗把西瓜放在案板边上,“厂里工资款不是被人给抢了吗,我听说佟公安很擅长给嫌疑人画像,就请她帮个忙。”
谢朗算是半个日化厂人,厂里出了事,虽然不会影响他们家的日常生活,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这事关下个月能不能发工资,姜菱当然关心了,她问道,“怎么样,画出来了吗?”
“那……”
谢朗到了嘴边的话被佟婉月打断,“嫌疑人很狡猾,头上戴了头套,估计就是厂里的员工,怕被发现,做了层层伪装。”
谢朗不知道佟婉月为什么没有说实话,嫌疑人确实做了许多伪装,但是佟公安很厉害,将嫌疑人露出来的部位做出完成复原,画得活灵活现,现在厂里已经在安排各个科室的工人指认了。
但既然佟婉月不愿意说,谢朗也没有拆穿。
姜菱失望地皱皱鼻子,“那我们下个月是不是又要发牙膏当工资了。”
佟婉月满眼笑意,揉了揉姜菱的头,眼神中充满了慈爱,每次看见姜菱,都好像看见她小女儿。
“放心吧,我们公安会努力破案的。”佟婉月问谢朗,“对吗,谢公安。”
谢朗: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佟公安身上充满了母性光辉。
他点头,“对,我是日化厂的人,厂里的工人都是我的兄弟姐妹,兄弟姐妹遇到困难,我一定努力帮大家解决问题。”
身上的汗意渐消,谢朗想起自己还带了个西瓜来,“我来切西瓜,很快就好。”
确实是很快就好,两刀将西瓜切成四瓣,露出红色果肉和黑色西瓜籽。
他将切好的西瓜装盘,每人分了一块。
姜菱才吃了一口,就皱起眉毛,“你是不是刚才没有洗菜刀,西瓜上一股子葱蒜生肉蔬菜的复杂味道。”
佟婉月没说什么,她这时默默地放下了西瓜。
谢朗就是这样的人,家务一窍不通,难道她刚结婚就愿意一力承担家务吗?
不是的,当初她也想过,跟谢朗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让谢朗做家务,反而会让她感觉到更累了,最后她只能一力承担。
宋观书把姜菱拿在手上的西瓜扔掉,“我去洗菜刀,再去切两块没有味道的西瓜。”
谢朗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我不知道切西瓜之前还要洗菜刀。”
本来不用,宋观书每次把灶台和厨具都洗得干干净净,苍蝇踩上去都要摔跤。
但是昨天晚上轮到姜菱洗碗,她是个马大哈,说洗碗就只是洗碗。
宋观书切西瓜不如谢朗切得快,但他把西瓜切成大小均等的小块,不怕吃得满身汁水。
佟婉月对宋观书一直有很强的防备心,可即便是十分不喜欢这个人,也不得不承认,他干活儿很利索,不像是谢朗那样毛手毛脚。
作为一个新婚时给谢朗收拾过无数次烂摊子的人,佟婉月都要因为宋观书这个男同志家务做得利索,而对他改观了。
吃完西瓜,姜菱留他们俩在家吃饭,毕竟到了饭点,不留他们在家吃饭,说不过去。
佟婉月执意要回所里,这样的话,谢朗就不好意思留下蹭饭了。
这时,宋观书却突然问起,“佟公安,不知道你知道肖兵的现状吗,前些天有人跟踪过姜菱,姜菱说跟踪他的人有些一瘸一拐,不知道是不是他。”
肖兵如今父亲坐牢,家里权势尽失,颇有些亡命之徒的意思。
色鬼跟踪漂亮姑娘所为何事,不言而喻。
事关姜菱的安危,佟婉月不敢大意,“钢铁厂就在西河的辖区内,我去打听一下,得到信儿了就来告诉你们,这段时间,劳你多上心。”
宋观书敛唇淡笑,“姜菱是我爱人,我自然会上心。”
佟婉月回到所里就向同事打听,她是领导,通过之前的案子跟同事们打成一片,同事们也都愿意帮忙打听。
第二天下班的后,佟婉月就去找宋观书和姜菱,她没把话说死,“不确定是不是肖兵,不过他现在的确就在钢铁厂家属区,根据邻居所说,之前断腿,让他在走路的时候留下后遗症,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宋观书心中了然,那人八成就是肖兵了。
真是个没用的玩意,只敢找女人撒气。
佟婉月担心姜菱,“不如你先避一段时间,肖兵一直遇不到你,应该会打消念头。”
这话说起来,佟婉月自己都不信,坏人怎么会因为没有遇见仇人就打消念头呢。
“不用,我会护好她的。”宋观书声音很冷,却格外坚定。
别说佟婉月不可思议,就是姜菱都有一点意外。
姜菱觉得,是这段时间同吃同睡经历的缘故,宋观书他并非无情无义之人。
陈向阳几乎每两天来一次家里,把当天挣到的钱给他们。
姜菱觉得他这样太麻烦,白天摆摊卖货已经很辛苦了,晚上还要多跑一趟。
她就说,“你每周来一次就成。”
陈向阳很坚持,“用不上一个礼拜,这些货就卖完了。”
所有日化品全部卖完,陈向阳很激动,买了两条排骨去找姜菱和宋观书庆祝。
这一周虽然赚得不算多,只有不到十块钱,却比他每天摆摊修理自行车赚钱多了,至少这个月的房租和伙食费有着落了。
他感激姜菱和宋观书给了他这个赚钱的机会,特意带着排骨来感谢他们夫妻。
刚好这天是周日,方老太的女儿女婿又来他们家吃饭。
陈向阳拎着排骨在院子里跟赵林说了两句话,进门的时候有些神情恍惚。
姜菱正责怪他买排骨浪费,就看到他神思不属。
她伸出手指在陈向阳面前挥了挥,这人始终没回神,姜菱决定把问题抛给宋观书这个聪明人,“他这是咋了?”
宋观书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陈向阳把排骨放在案板上,坐在姜菱从前烧火的小凳子上,他抱住自己委屈得像个二百斤的孩子。
“他刚才,扣我手心呜呜呜好恶心。”
他说得没头没尾,姜菱和宋观书都一头雾水。
过了很久,姜菱似乎想起了,刚才陈向阳在院子里跟赵林聊天,似乎从那之后,他的情绪就不太对了。
姜菱到底见多识广,她想到了一种看似不可能的猜测,“你是说,赵林他扣你手心。”
说到那个名字的时候,怕被正院的人听见,姜菱还特意压低了声音。
明明是个一米九的壮汉,陈向阳委屈得不像话。
他点头,“嗯。”
姜菱让宋观书给他倒了一杯水,“是不是误会啊,不小心碰倒了。”
说到这个,陈向阳更委屈了,“不是误会,他就是故意的,连着扣了好几下。”
这下给姜菱干沉默了,她温和地说,“今晚吃红烧排骨?宋观书做的红烧排骨味道一绝,大米饭就红烧排骨怎么样?”
姜菱语气温柔得不像话,就连喜欢吃酸口的宋观书都没多说啥。
大老爷们被男人惦记上,这着实有点可怜。
美食抚慰人心,这话半点不是玩笑。
吃上香喷喷的红烧排骨,陈向阳不复刚才的颓然。
姜菱很久没吃红烧排骨了,吃完了一碗米饭,宋观书给她添饭,她的视线在宋观书身上转了一圈。
“宋观书,方老太那个大女婿有没有对你?”
宋观书神情僵硬,迅速回答,“没有。”
刚才同情陈向阳,他没有想到第一次遇见赵林的时候,赵林也想要跟他握手来着。
宋观书只觉得一阵恶心反胃,出于男人的尊严,他不能被人知道这件事,更不能被姜菱知道。
姜菱打量着宋观书如画的眉眼,“那他可真是没眼光。”
宋观书都不知道应该高兴姜菱喜欢他的脸,还是应该生气姜菱把他和恶心的人凑在一块。
他给姜菱夹了一块排骨,风轻云淡说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许是他更喜欢陈向阳这一款的吧。”
姜菱边啃排骨边打量陈向阳,饶有兴致地点点头,他这个类型确实会招某些人的喜欢。
陈向阳简直要哭了,这下红烧排骨吃进嘴巴里都没有滋味了。
本着多拉一个人下水自己就不是最可怜那人的想法,陈向阳说,“不应该吧,宋哥长得这么好看,又会做饭,我要是变态,哪怕不喜欢宋哥这一款的,我也会看中他。”
姜菱瞪大眼睛,看原著的时候,就很多读者磕陈向阳和谢朗,虽然目前姜菱没有发现这俩人哪里不对劲。
难道说,陈向阳他真的是?
姜菱震惊:“你你你……”
闻言,宋观书搬动凳子,紧贴姜菱。
“我有爱人,我们感情很好,她很喜欢我。”
姜菱以为宋观书这是为了跟陈向阳讲清楚,叫他不要心存妄念,她没有当回事。
这下陈向阳是哭了,“我嘴笨,我没有看中他,你们不要误会我了。”
满脸凶相的大男人哭得可怜,姜菱和宋观书无奈对视一眼。
“是不是我这几天穿了短袖,变态以为我是个随便的男人。宋哥虽然长得好看,但他穿得多。”
看吧,即便是男人遇到了这种事,第一时间都是怀疑自己。
姜菱只好拿自己举例子,“他看中你,跟你是什么样的人没关系,只因为他变态好色。我之前被流氓跟踪,难道是因为我向他释放了某种暗号吗,那必然不是啊,所以不要怀疑自己。”
听姜菱说起肖兵,宋观书目光微动。
“再说了,你比他高出一个头,你一拳能把他打飞,他要真想对你做什么,有危险的应该是他才对。”
陈向阳有被安慰到,她说得好像有道理。
宋观书跟她说,“姜菱,厨房有桃子,你去洗一下。”
姜菱听话地走到门口,想起家里的桃子早就被吃完了,哪里有桃子能让她洗?
她回头要去问宋观书,卧室门在她眼前关上了。
下一秒,姜菱听到了反锁的声音。
宋观书这是有事跟陈向阳说,却不告诉她,姜菱气得捶门。
不管怎么捶门,都没人给开门。
宋观书不给开门,姜菱自有办法,她一遍敲门一遍喊,像是惨遭背叛的绝望主妇:“你们不要在里面做那种事,宋观书你是有老婆的,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啊”
喊得太起劲,她都没有听见插销被拨动的声音。
下一秒,门在她面前拉开,姜菱没有注意到门已经打开了,她还在捶门,这时候停下已经晚了,由于惯性,她的粉拳挨到了宋观书的胸膛上。
她能有多大劲儿啊,打在身上根本不疼,反而像是按摩一样。
有多大的怒气,在姜菱扑进怀里的那一刻都消失了。
但宋观书依旧脸黑如锅底,伸手在她脸上拧了一下,“真不知道有什么能治你这张胡言乱语的嘴。”
陈向阳就怕姜菱再造谣,不敢跟宋观书再共处一室了。
“有事咱以后再聊,宋哥你跟姜菱好好说说,那种话不能乱说。传出去,名声要毁了。”他更害怕的是,这事传出去以后,将来会有无数个赵林吻了上来。
陈向阳溜得太快,房间内就只剩下姜菱和宋观书。
宋观书面色依旧不虞,好脾气的人沉着脸很吓人。
姜菱见到情况不对,立刻服软,拉着他的衣袖摇了两下,“我错了。”
第40章 第 40 章 是姜菱,她昨晚不小心.……
姜菱眨巴着水润的眼睛, 乖巧地看着宋观书,看得人心头软软。
就这么轻易地原谅她,会不会显得他太过纵容姜菱?
不让她长点记性, 有些话不能随便说, 将来她还能再犯。
宋观书心里叹口气, 真是败给她了。
宋观书仍然觉得不解气,又在她嘴巴上拧了一下, 他没舍得用力, 跟摸也没差了。
刚才气头上,拧姜菱脸的时候还没有意识到, 这是个多么暧昧的动作。
尤其这次他拧的不是脸, 是嘴巴。
许是彼此间还有过更加亲近的动作,许是没有把他当成异性, 即便是如此亲近暧昧的动作,姜菱也没有抵触。
姜菱犯了错,嘴上用宋观书开玩笑,她当然不敢躲了, 认打认罚没有怨言,当然了宋观书应该不会打她。
罚也罚了,姜菱觉得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她说,“那我们吃饭吧, 红烧排骨凉了就不好吃了。”
一阵无力感袭来, 难道说姜菱跟他道歉, 就只是怕耽误了吃排骨吗?
“下次再胡言乱语,家里一个月不去买肉吃。”
已经坐在桌边啃排骨的姜菱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露出你无情你冷酷你无理取闹的表情。
总算看见姜菱露出了心痛的表情,宋观书心里稍稍舒服了些。
吃肉这可是姜菱的死穴,她乖乖保证道,“我以后不瞎说话了。”
明明事情按照宋观书的预期发展,他这心里越想越不舒服,感情在姜菱心里,他还不如吃肉重要。
姜菱看他又一副生闷气的样子,不知道他生闷气的真实原因,只当他是因为自己乱说话才生气了,“不要生气,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其实也不能怪我,谁让你跟陈向阳说悄悄话不带我,还特意把我给支出去,我想知道啊。”
宋观书气笑了,合着姜菱还有理了。
姜菱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把蒲扇,给他扇风去火,“您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您跟我这种人生气,都拉低了自己的格调。”
宋观书很不喜欢姜菱这种将他跟她区分对比的说法,他冷笑轻声说,“我们是一张结婚证上的夫妻俩,难道你认为我们的身份有任何差异吗?”
身份有没有差异,这当然得看宋观书的意思了。
听到宋观书的话后,姜菱立马否认道,“咱俩当然没啥不一样的了,咱俩整天同吃同睡,革命友谊相当深厚。”
原本缓和了的神情,听见她那句革命友谊时,垂下睫羽,缓缓说道,“我知道了,姜菱同志会因为革命友谊跟人睡在一个被窝里。”
哎呀,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姜菱无话可说,她十分心虚。
宋观书这人嘴皮子利索,好赖话都让他说了,姜菱只能低头被训地跟个三孙子似的。
姜菱要改变这现状,她学着宋观书,并加入了一些自我发挥,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了喋喋不休的薄唇。
猝不及防被外力捏住嘴巴,宋观书狭长的眸子圆睁,“唔……”
“吵架归吵架,可不兴翻旧账,多影响双方感情啊。”
宋观书想要把姜菱推开还不是轻轻松松,不过是怕伤了她。
“我数一二三,这件事就这么过去,我松开你,以后不要再提了好不好?”
没等宋观书点头摇头,姜菱就默认他同意,松开了手。
姜菱下手不存在不舍得用力,宋观书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两道红痕,像是被人蹂躏了似的。
她心虚地移开了视线,怎么办,这段时间总在不停地心虚。
宋观书倒是真的没有再翻旧账,只是看姜菱的视线凉飕飕的。
怕他看见脸上的红痕,姜菱把家里的镜子倒扣了过去,防止被宋观书不小心看到。
他没有发现脸上的红痕,只是再不去搭理姜菱。
姜菱骨子里也是有点贱的,把人家惹恼了,又巴巴地去哄。
宋观书收拾碗筷,她就跟过去主动刷碗。
“我来我来,你去歇着。”
推着宋观书出了厨房,姜菱打扫卫生那叫一个尽心尽力,按照宋观书曾经的标准打扫,将厨房擦得一尘不染锃光瓦亮。
干完之后,她还不忘拉着宋观书来邀功,“收拾得干净不,全都按照你的要求来。”
姜菱认为自己是在主动低头给他递梯子了。
宋观书却不买账,“你很聪明,没有我在你身边耳提面命你也能做得很好,看来不是学不会,而是不想学。”
这人比往常难哄多了,姜菱提醒自己,以后可得忍住了不能再犯贱。
但自己有错在先,不能任由关系继续僵着。
在两人相继洗漱之后,姜菱仍然不气馁,宋观书坐在炕沿边看书,她故意凑过去没话找话,“看啥书呢?好看吗?”
姜菱才刚洗过澡,身上还带着水汽。
潮湿的水汽带着独属于姜菱才有的味道,霸道地钻入他的皮肤、他的身体,熏得宋观书有些心烦意乱。
宋观书已经不气了,只是故意板着脸。太轻易原谅姜菱,会显得他不值钱。
姜菱语重心长说,“别生气,我听说睡觉前生气,人会变丑。”说着,她做了个鬼脸。
宋观书没好气白她一眼,“净会胡言乱语。”
总算不是不理她了,“真的不是开玩笑,你难道没有听说,睡前生气,结果第二天起床就变成了小傻子。”
“就不能盼我一点好。”
姜菱讨好地说,“我就是怕你气坏身体,所以才劝你不要生气。”
宋观书其实好说话,姜菱没什么心理负担地躺下了,只是她没有想到,宋观书的皮肤那么柔嫩,红痕过了一晚上还没有消掉,反而微微发紫,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早就知道他皮肤好,即便不擦护肤品,依旧白嫩细腻。
现在才知道,他的皮肤不光洁白细腻,而且还嫩得很。
为了不叫宋观书看到自己的脸,姜菱早上梳头发的时候都没有使用镜子。
虽然红痕在宋观书脸上,最终是藏不住的。
上班以后被他的同事指出来,叫他发现,那时候姜菱不在技术科,宋观书想找她算账都不能了。
财务科就在一楼,宋观书按照惯例把姜菱送到财务科门口才准备回技术科上班。
还没上班,财务科几位干事或站或坐,正在开着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厂里拖欠工资的事儿,站在走廊里都能听见她们谈话的内容。
看见财务科的牌子,姜菱伸手挥了两下跟宋观书再见。
“我到了,你快回去上班吧。”
宋观书语调平静道,“没关系,不急,只差两步路,送你进入财务科,我再回去。”
从前都让他送到了财务科办公室的门口,今天是怎么了,财务科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想让他看见吗?
宋观书心中冷笑,不想让他看,他偏要去看看。
科里最能说的于家凤大姐还在医院里躺着,另一个文员大姐立刻顶上。
姜菱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就听这位文员大姐说,“我的工资是一箱洗发水,我男人是棉纺厂的,这个月发了不少布,他发的布给我们一家老小都换了一身新衣裳,这还好,就是天天洗澡,也用不完一箱子洗发水啊。”
“我跟周围人家交换,但是大家宁可换布,也不愿意换我的洗发水。”
他们都还好,家里只有一个人在日化厂工作,跟亲戚邻居匀一匀,互相交换各自厂里发的“工资”,勉强能够将厂里发的日化品给消耗掉。
“你说小姜和小宋,俩人都是咱厂职工,我那天看见他们一共领了三箱子回家,这么多东西要用到猴年马月去呀,就算是找人交换也换不完啊。”
姜菱站在走廊里,刚好听见这位大姐在说他们家,看来她来得正是时候,刚好她可以把陈向阳推荐给各位同事。
李春娇说,“他们小年轻没孩子没老人,花销轻,就算是花老本,影响也不大。你说咱这把年纪了,上有老下有小,吃的穿的可以用洗发水跟邻居换,孩子去学校交学费,老人去医院看病,能不能把洗发水当作钱花啊。”
老唐叫停了发牢骚的众人,“厂里在给大家想办法,大家都别太悲观了。”
宋观书把姜菱送到财会科的办公室门口,他站在门口扫了一眼,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魏明从外面进来,看着这小两口成双成对,他就觉得刺眼,非得说点难听的话不行。
“呦,小宋,你这脸是怎么了,跟人打起来了?”
魏明说完又觉得不对劲,打架往嘴巴上打的情况不少,却没有哪一个打架的姿势能造成这种印子。
宋观书疑惑,在摸到魏明指着的皮肤时,似乎有轻微的刺痛感。
他脑子转得快,立刻想到了是昨晚姜菱捏的。
心里骂姜菱这个小没良心的,下手没个轻重,
姜菱气死了,魏明他一个大男人,嘴巴子怎么那么碎啊,宋观书是不是跟人打架,跟他有个毛线的关系。
宋观书嘴角噙笑,“是姜菱,她昨晚不小心”
什么都没说,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都是成年人,谁还不懂他的言外之意。
魏明暗骂自己多嘴,给了这俩贱人秀恩爱的机会。
办公室内的同事们在魏明开口的时候,就安静了下来,听到宋观书这石破天惊的一句,彼此间互相对视,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
姜菱挺直的腰板终于弯了。
太丢人了。
她还不能解释,因为宋观书没有说错。
事件发生时间是晚上,发生地点是家里,作案人是她姜菱。
只是说,没有发生大家想象的互相甩嘴唇的情况而已。
想歪了能是宋观书的错吗?
他实话实说,是你们脑子里的思想黄暴。
这真是个心机男,为了秀恩爱简直没下限。
可怜她的一世英名,都毁于一旦。
而且姜菱有一种错觉,宋观书去技术科上班的时候,还要宣传一下他的英雄事迹。
光是想想就令人头皮发麻,姜菱恼羞成怒把人推出办公室,“快上班吧,一会儿要迟到了。”
宋观书十分乖巧听话地说,“好。”
总算把人送走了,姜菱一回头正对上了一双双或揶揄或好奇的目光。
毕竟跟姜菱不熟,彼此间还差着十来岁的年龄差,不好打趣小辈床上的那些事。
财会科办公室内立刻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各位老大哥大姐们还没有想到用什么来岔开话题,姜菱先开口道,“刚才在走廊,听见姐关心我和宋观书领了三箱子牙膏香皂,这些牙膏不当吃也不当穿,日子应当怎么过。”
文员大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想到背后讨论人家却被正主听见了,索性她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说破大天去,也是她关心同事。
“我啊,有个朋友在外面摆摊,我托他帮忙,在摆摊的时候,顺带帮我把牙膏香皂给卖出去。”姜菱坐下给自己灌了口凉水,这外面的天儿可真够热的。
“按照国营商店销售价格的七折来卖,额外给他一折作为佣金,我们虽然赔了一些,至少看见了现金,不用想要花钱的时候到处跟人换,麻烦得要命。那些香皂摆在家里,估计我们要用好几年,不如早点拿出去换钱了。”
李春娇首先夸她,“你这法子好,说是亏,也亏不了太多的。”厂里以物抵工的时候,还额外多给了大家一些,就怕这种法子发工资工人们的怨气太重,适当地让工人们占点小便宜,至少心里能舒坦点。
“至少能看到现金啊。”李春娇赞成这个想法。
也有人觉得不划算,自己到手只有原本工资的六成,实打实亏了四成,不划算,还不如用这些东西跟亲戚朋友互相交换呢。
因为人的个体差异导致想法不同,这很正常,姜菱不费力去劝跟他想法不同的人。
她只说,“各位哥哥姐姐们,要是谁有找我朋友帮忙销售的意向,可以联系我。”
姜菱用自己的实际经历来说话,“具体销售周期,一箱子差不多两天时间,我们家一共三箱,花了五天。”
虽然陆建军嘴上说着亏了,心里却想着可以趁着放假的时候自己家里人也试着去街上摆摆摊,这样还能省下一成的佣金。
姜菱也没想过,让陈向阳代售发家致富,就想着让他稍微多赚点钱,能够改善一下生活水平,毕竟昨天晚上的排骨不能白吃。
整间办公室只有老唐和李春娇来找了姜菱帮忙,魏明家里不太缺钱花,他跟丁艳没孩子,厂里给他发了一箱子的洗衣粉,但是丁艳工资是照发的,发的洗衣粉已经被丁艳带去了单位,送给同事。
李春娇相信姜菱,却不大相信姜菱那个素未谋面的朋友,她再三确定道,“姜菱啊,别怪姐多心,你这个朋友他靠谱吗,不能带着这几箱子的货跑了吧?”
姜菱只负责帮陈向阳招揽客人,打消疑惑这件事要他自己完成。
姜菱笑着说,“明天下午我让他来厂里,你们看过再做决定,要是觉得他值得信任,就让她跟着你们回家取货,要是还不太放心呢,就让他空手回去也没关系的。”
姜菱这么说,反而她举了一些例子来证明那小伙子有多令人靠谱让李春娇放心。
她看向老唐,也是这么说的,“毕竟事关工资,咱们看过再作决定。”
姜菱没想到,自己在科里一共才给陈向阳拉到了两个雇主,宋观书就给他带来了四个雇主。
“啊,你对我都没有这么好过。”
宋观书无奈地叹一口气,“我这都是为了谁。”
声音飘散在风中,坐在自行车后座的姜菱没有听到。
她激动地拉着宋观书的衣服,“我们去找陈向阳,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没有去城郊的家里,去了陈向阳摆摊的地方,他正准备收拾自己的修车工具回家,见到俩人很高兴,买了两瓶冰镇汽水,给了宋观书和姜菱喝,他没舍得给自己买。
姜菱喝了一口橘子味的冰镇汽水,跟他说,“你知道我们厂在哪里吧,明天下午三点左右你来一趟日化厂,我们有同事也想请你帮忙把厂里发的货品卖出去,还是咱们之前商量过的,七折销售,你抽一成作为佣金。”
为了说服同事费了多少口舌,这就没有必要告诉陈向阳了。
陈向阳很激动啊,以为能赚到几块钱就很高兴了,没想到又来活了。
他不是不知感恩的人,陈向阳说,“我请你们去吃饭吧。”
姜菱笑了笑,“你一个人在外,赚钱不容易,花钱省着点,不要太大手大脚了,稍微攒点钱以备不时之需,万一将来遇到了花钱的时候,还得自己手里有钱,才能不慌。”
陈向阳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说不出来话。
“明天下午按时来,穿得干净利索一点,嘴巴要甜一点,多说点好听话。”
姜菱想要拍拍他的肩膀,陈向阳长得太高,她够不着。
陈向阳又是摆摊又是卖货,可谓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宋观书不喜欢喝汽水,陈向阳买了两瓶汽水,最终都进了姜菱的肚子。
天气热,就得喝点凉爽的东西解渴。
陈向阳比姜菱想得还要争气,许是给陌生人卖货他更有心理压力,也更为用心,卖货的速度反而更快。
虽然说要亏钱,但是回款速度快啊。
陆建军想要省下那一成的佣金自己家里人摆摊去卖,卖了一段时间即便是以六折的价格,也始终无人问津。
问了路人才知道,他们这价格这么便宜,难保不是兑了水或者是卖假货的。
这还没地方说理了,日化厂家属出来卖的,怎么能是假货呢。
再说了,凭什么那个陈向阳的七折就不是假货,他这个六折就是假货。
这时候就不得不提关于口才的重要性了,陈向阳靠着一张嘴,把路过的行人顾客夸得开开心心买货。
陆建军家里人卖货就像是如今国营商店的营业员,商品往那儿一摆,坐在摊位前等着顾客上门。
自己卖一直卖不出去,陆建军没有办法,只得让姜菱帮忙找陈向阳。
厂里来找姜菱帮忙的工人越来越多,就连大姐姜莲的婆婆也找了过来。
姜莲婆婆是销售科的科长,原本厂里生产的产品由政府统购统销,他们销售科平时很轻松,根本没事干。
但最近这段时间,要厂里自己找销路。
销售科闲了这么多年,哪里知道怎么给产品找销路。
厂里没钱发工资,是因为生产的产品卖不出去,产品卖不出去,除了产品本身的原因外,还怪销售科没本事。
姜莲婆婆原本恼怒姜菱抢了他们销售科的活儿,在其位谋其政,你又不是销售科的员工,凭什么抢了我们销售科的活儿。
本来冷眼瞧着这一切,看着姜菱到处张罗帮着厂里人联系销售卖货,她任由事态发展,得让厂里其他人看一看,他们销售科的工作没那么容易,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胜任的。
结果就是找姜菱联系销售的工人都收到了现金,她本来想跟厂里举报姜菱越俎代庖,还是她小儿子制止住了她。
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小儿子还给她生了个大孙子,老太太最听小儿子的话了。
姜莲小叔子不像亲妈糊涂,他说,“你就算去举报大嫂的小姨子,她没有违反厂里的规定,帮着工人解决了工资的难题,厂里还应该感谢她呢。你去举报她,不仅衬的销售科无能,让人背后说你度量小,你影响了厂里其他人将产品换成现金,大家要在背后骂你的。”
姜莲婆婆觉得儿子说得有理,又听她分析之后,她不仅打消了举报的念头,还有了新想法。
她去找到姜菱,说家里有不少东西要卖。
她家倒是不缺钱,一家子工人,但是家里人都在日化厂上班,一家六口收到了一座小山似的洗漱用品,足够一家子用到下辈子。
对这个重男轻女的老太太,姜菱没多少好印象,但她毕竟是大姐的婆婆,姜莲又是个软弱不硬气的儿媳妇,得罪这老太太,姜莲和两个外甥女就不好过了。
为了姜莲,她说好,问了下有几箱,分别是什么东西。
每次姜菱都要说下规则,“您能来找我,想必已经知道我的规矩,市价七折销售,抽一成作为佣金,您家东西多,为防止担心带着东西潜逃的情况发生,会分两次去您家里带走货物。”
北城卖不动了,陈向阳租了辆三轮车跟朋友去附近的镇上卖。
“行是行,就是你看咱们都是亲戚,佣金能不能就不收了。”
原来她打着这个主意,姜菱言简意赅,“不行。”
姜菱没把她当成长辈和领导的尊敬,姜莲婆婆不满道,“你靠着帮厂里人倒卖日用品,还不知道赚了多少钱,只是让你不收我的佣金而已,咱们是亲戚,连我的钱你都要赚,你这小同志人品太差了。”
姜菱合上记录的本子,“您要是觉得我从中赚了钱,那你就自己去卖,甚至我也欢迎厂里同事找你去卖。”
姜菱不经手这些钱,她只是传递个消息,总有人怀疑她从中赚到了钱。
被误解倒是没啥,她原本的目的也只是想让陈向阳从中赚点钱。
虽然那些钱没有经过姜菱的手,但是她通过本子上记录的每人多少需要陈向阳代为销售的产品,能够猜到陈向阳这段时间赚了五十块左右。
陈向阳至少别大手大脚出去挥霍,这些钱足够他生活小半年了。
正好借着姜莲婆婆来闹,她就说了,“本意是想要帮助工友们渡过难关,我才从中牵线搭桥找了朋友帮忙,既然大家都觉得我从中牟利了,那大家去闹市自行摆摊售卖,我们这个活动就到此结束了哈。”
姜莲婆婆有点慌了,她不仅没有完成小儿子交托的任务,反而惹恼了姜菱,她彻底撂挑子不干了。
姜莲婆婆只得回家跟小儿子商量,商量的结果就是派出大儿媳姜莲出马。
她姜菱再是硬气,还能连自己亲姐姐都不认?
姜莲也知道婆婆的想法,但是公婆丈夫小叔都催着她来找姜菱,家里的日用品用不完这是现实,堆在家里还很碍事,当然还是变成现金更加划算了。
姜莲一脸为难地找到姜菱,没等她大姐开口,姜菱就说,“行啊。”
这下给姜莲整得不会了,“要是难办就算了。”
姜菱,“大姐开口了,我总归是要办成的,就这一次,下不为例,佣金还是抽取10%。”
来之前姜莲婆婆已经交代过她了,跟厂里其他人一样。
财务科的同事目睹了这一切,李春娇说她,“你还是太善良了,你大姐人不错,她那婆婆真不是个好东西,帮忙还要被倒打一耙,你就不应该答应她。”
姜菱无奈耸肩,“那毕竟是我大姐,我总不能看着她作难,不过我大姐家是厂里的最后一份子,其他人我就不管了。”
李春娇说,“这样也好。”
姜莲婆婆赶上了末班车,却被厂里其他持观望态度想等等看的工人骂了个死臭,他们怕不把稳,想着过一阵子再去找姜菱。
工人私下里是议论过姜菱靠着这个赚钱,不然她凭啥干得那么积极呢。
虽然有议论,大家能够从中得利,结果姜莲婆婆把背后议论的话捅到了姜菱面前,把人给惹急了,不帮着大家伙把日用品换成钱。
姜莲婆婆断了大家伙的财路,她却能凭借着跟姜菱的关系,把家里堆着的日化品卖出去。
最倒霉的就是他们这些人。
姜菱跟陈向阳说了事情原委。
陈向阳气地说,“早知道那个老婆子说话那么难听,我不赚她的钱。”
姜菱笑笑,“当然要赚了,十多块钱呢,买肉吃不香吗。只不过你以后要想别的赚钱法子了,我们厂里愿意赔钱换现金的工人都差不多了。”
陈向阳对钱没那么看重,有钱赚开心,没钱赚也开心。
“我继续摆摊修自行车,虽然赚钱少,但是轻松啊。”
知道这两口子都很上进,陈向阳补了一句,“修车的时候,琢磨下其他的赚钱方法。”
姜菱去厨房找瓶起子开汽水,叫宋观书和陈向阳找了机会,不知道嘀嘀咕咕什么。
姜菱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聊完了。
陈向阳怕姜菱造谣,“我先回家了,再晚没有公共汽车,要走着回去了。”
走之前,他不忘跟宋观书确认道,“六月十五对吧,钢铁厂放电影。”
宋观书嗯了一声,他怕姜菱追问,若无其事地收拾桌上碗筷。
“热水在暖壶里,我去刷碗,你先洗澡。”
姜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还装,演技差评。
身上汗水黏腻,很不舒服,姜菱决定先放他一马,等她洗完澡再说。
姜菱没有追问,宋观书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姜菱在他的耳边不停问道,“你们刚才说啥了?说啥了?告诉我。”
宋观书打马虎眼,“没什么事,他问我做什么来钱快。”
“不信。”姜菱,“陈向阳就不是那种人。”
“你说呀,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肯定会保密。”
魔音入耳,宋观书淡定地翻了一页书,“下次他来家里,你可以问他。”
下一秒,宋观书就笑不出来了。
被敷衍的姜菱恶向胆边生,她挽住了宋观书的胳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
“姜菱,你”
“我不管,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不松手!”
不是严重洁癖吗,不是厌恶跟人有肢体接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