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第 21 章


    楚以乔被梦中的血色惊醒,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


    入目是洁白的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气味。


    此时已是深夜,窗边的帘子没拉,外界凄冷的月色混合着入夜的潮气充满整个房间,照亮了旁边还在往下滴水的点滴,和趴在她床边睡觉的谈泽。


    谈泽膝盖上盖了一张薄毯,侧着脸,把头压在手肘上睡着了。


    但明显睡得并不踏实,眉毛皱得很死,空着的手牢牢地勾着楚以乔打点滴的那只手的手指。


    两人的手指交缠着,贴在一起的那块皮肤是暖的。


    楚以乔感觉自己的头很痛、思绪也很混乱,近日来发生的事情如同幻灯片般在她脑海里连番跳跃,中间混杂着几张往日旧事的定格闪现。


    最近无法解释的一切现在都能解释地清楚了。


    怪不得方颐真那天要大笑,怪不得公司里的人都用看戏的眼神看她,怪不得景行姐要说奇怪的话,怪不得姐姐最近对自己好得过分又严得过分。


    原来是因为她不是妈妈的亲生女儿。


    楚以乔感觉自己丧失了身体的掌控权,她其实现在没那么想哭,然而不过眨了下眼睛,泪水如同小溪般从她的眼角流出来,无法控制,无法停止。


    谈泽不能再装睡了。


    其实早在楚以乔睁眼动第一下的时候她已经醒了,但想到这件事对楚以乔的冲击力有多大,以至于她当场昏倒,谈泽克制住内心焦虑,选择继续装睡,给楚以乔一点独自思考的时间。


    现在思考的结果已经出来,楚以乔平躺在床上静静地流泪,脸上没什么表情,每次眨眼,更多的泪水从她小小的身躯里淌出来。


    考虑到家里还有一个明显不怀好意(?)的谈泽,楚以乔今天晚上没再练到九点钟,指针刚划过八点就提前换好衣服回家了。


    后天下午就要公开选角,楚以乔走的时候练舞房里还都是同专业的学生。她背着包往电梯口口,一路经过的几个房间也是灯火通明。


    这是舞蹈生的日常。谈泽这个举动的最后结果就是楚以乔又一次夺门而出了,只不过出于曾经的习惯,她走到门口的时候下意识向谈泽报了自己的行程。


    “我去学校了!”楚以乔再出门的时候,谈泽已经把原先堆在客厅的箱子全部搬进去了,正在厨房接水,动作熟练到楚以乔有些讨厌。


    谈泽一见楚以乔这次从房间出来,不和她闹了,也不瞪眼睛了,骄傲的头发也耷拉下去了,就知道楚庄静和宁言文估计把楚以乔哄好了,自己今天应该不会露宿街头。


    真好,一会儿还要抽时间去酒店退房,用不到了。


    楚以乔一出来就失魂落魄地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她现在正在苦思冥想未来如何在和谈泽同居的情况下,让所有人都还以为两人没有任何关系的方法。


    楚以乔想来想去,只想到了两个方法:


    1、强迫谈泽转学。中场休息时,楚以乔稍微活动一下腿脚,转而拿起了手机,下意识就点开了和未来舍友的聊天框。


    屏幕上还停在两人今天早上的对话上。


    【软桃子:你是明天上午9点来嘛?需要我下楼帮忙吗?】


    【.:是。】


    【.:不用。】下午的课教的是身韵,身韵是古典舞的灵魂,身韵练得好,跳舞才有“古”味,看着才有感觉。


    这门课极为重要,教课老师是学校特地从国家歌舞剧院请来的上一任首席,名叫闻华芝,从业30余年,出演过不少国家大型剧目,曾多次担任领舞。现在人虽退了下来,不常演出,可一旦上场,往往是一票难求。


    闻老师今年已过52岁,脸上已经有了明显的皱纹,但并不显老态,反而有一种岁月沉淀后的从容。


    楚以乔小时候常跟着家里人一起去看闻华芝的演出,特别喜欢闻华芝。得知身韵课是她亲自教的,上第一节课前还差点激动到失眠。


    只是切身接触过之后,楚以乔对闻华芝的偶像滤镜哗啦啦碎了一地。


    “小楚以乔,你来演一下这段。”闻华芝笑着,点了一下楚以乔。


    闻华芝指的这段是A舞教学视频里面的一段,描绘的场景是与心爱之人分别的女子,每一个动作都要求要做到至柔至美。


    楚以乔起身,许临川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不比班上其他同学是从小练到大,楚以乔是高一上才正式转成的舞蹈生,在此之前她虽然有学古典舞,但仅限于一周两次的私教班里。


    就算那个老师频频夸她天赋高,楚以乔也没想过未来要一直跳古典舞。


    那个时候的她忙着学习,忙着上辅导班,忙着和谈泽比分数。


    楚以乔和谈泽决裂那天,回家后她和宁言文大吵了一架,楚庄静在这种事情上一向是和稀泥,只跟楚以乔说“你做什么妈妈都支持”,没跟她说未来到底要走那条路。


    寒假都过了一半,楚以乔私教班下课,突然决定要转舞蹈生。宁言文盯着楚以乔倔强的小脸良久,终于松了口。


    为了追上同龄人的进度,楚以乔没日没夜地练习,几乎住在了机构里。无数个灯火通明的夜晚和腰腿上贴着的膏药一起组成了现在的楚以乔。


    这段舞很短,结束后,楚以乔的动作定格在了女子抬手擦泪的一秒。


    闻华芝很满意地看着楚以乔,掌声在安静的教室中犹为清脆:“很好。”


    她一边鼓掌,一边走到了楚以乔的跟前,突然用一种类似于恶作剧的动作凑到了楚以乔的面前,摸了摸她的脸,调笑道:“没真的流眼泪吧。”


    楚以乔默默地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谢谢。】


    楚以乔沉默,楚以乔吐槽,楚以乔无可奈何。


    她甚至还去问了楚庄静,结果楚庄静表现得更加惊讶,说什么:


    “这孩子早就不这样了啊……”“谢谢你,你可以走了。”楚以乔低着头对谈泽说,她的视线聚焦在地毯上凹陷的那块。


    谈泽顺着楚以乔的目光往下看,注意到被她蹂躏的美乐蒂之后,默默往后退了一步,站在了楚以乔右手方,偏头去看楚以乔的侧脸。


    楚以乔的眼睫毛小时候就很长,衬得一双玻璃球似的眼睛犹为可爱;长大后更显浓密纤长,只不过少了点可爱,多了些精致漂亮。


    两人又在门口僵持了几秒钟,谈泽突然开口说:


    “我都送你到门口了,就让我直接走吗?”既然都决定要做了,那自然是要全力做到最好。明眼人都能看出两个主演的戏份多,表现空间大,到时候竞争绝对很激烈。


    楚以乔现在是大二下,她天赋高人又刻苦,已在整个A大舞蹈分院古典舞专业里小有名气,去年中秋系里上报的表演正是楚以乔的独舞,反响也很不错。


    可即便如此,楚以乔也没有傲慢到认为自己是什么出世的天才,要对上大三的优秀学姐们,加倍练习是必不可少的。


    如此想着,今天下午在二餐吃完难吃的舞蹈生特供窗口后,楚以乔又换上了衣服来到了练舞房,直到天完全黑下去才洗澡换衣服回家。


    许临川还在练舞房里刻苦呢,楚以乔独自一人在河岸边漫步,街边高悬的路灯亮着昏黄色的光,照在水面上荡开一圈圈镶着金边的涟漪。


    再转过一个路口就到了教学区的小北门,这条路是楚以乔每天回家的必经之路。


    离小北门越来越近,远远地楚以乔就能看到一个穿着件黑大衣的人正守在门口旁的路灯下,那人身材极为高挑,一头黑色长发堪堪过肩,在灯光下闪着光泽。


    她脖子上依旧围着那条靛蓝色的围巾,稍微遮住了一点下巴,正安静地垂着眼等人。


    不知是路灯的暖光还是眼镜的功劳,楚以乔莫名感觉对方的眉眼都温柔下来了,身边萦绕着平和幸福的氛围。


    人倒是长得还行。


    “喂,你守在这里干什么?”楚以乔迈步走了过去,刻意和谈泽拉开了一段距离,开口很嚣张地质问道。


    谈泽一回神就看到了楚以乔那张大半藏在围巾下的小脸,表情很鲜活,眉毛紧蹙,正凶巴巴地瞪着自己。


    为什么感觉楚以乔每次见自己都在生气?


    “楚以乔,好巧啊,又碰见了。”谈泽嘴上说“巧”,暗地里已经借着说话的动作活动了一下已然等到僵直的背和膝盖。


    楚以乔看着谈泽淡然自若的表情,很无语地眯了眯眼睛。


    谈泽不会把自己当弱智了吧。


    她的声音很奇怪,有些哑哑的。“谈泽,在你心目中我就这么笨吗?”楚以乔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语气满是不悦。


    现在已经晚上9点钟了,A大最晚的一批晚课是在8点半的时候放的,就算谈泽有事晚点回宿舍,也不会路过综合教学楼这边的小北门。


    要知道,公共教学楼和综合教学楼之间隔了一整个校区!


    “没有。”听到楚以乔的话,谈泽想起了高一上两人彻底决裂的原因,忙开口否认了楚以乔的假设:“我感觉你很聪明的。”


    好敷衍的回答。


    楚以乔又白了谈泽一眼,问道:“是我妈让你过来的?”


    谈泽轻轻点了点头,她看向楚以乔的眼神有些小心翼翼:“楚姨拜托的,我送你到家门口就走。”


    楚以乔叹了口气,她就知道楚庄静不会善罢甘休。


    “走吧。”离开那条街道后,谈泽守在楚以乔的身边,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个沉默寡言的样子。


    楚以乔要回了自己的包和手机,本想打开信息再看看那人发了什么,谈泽及时把手挡在了屏幕上,低声说:


    “还是别看了,影响心情。”


    楚以乔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把手机屏幕关掉,放在了自己外套的兜里。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被迫装情侣的尴尬劲上来了,一直到楚以乔回了家门口,两人都没再说一句话。


    楚以乔家住在5楼,入户门的是白色的,楚以乔住进来之后,还在门口加了两盆绿萝和一张萌萌的美乐蒂大头地毯。


    而现在,谈泽的脚正很不礼貌地踩在人家美乐蒂白白的脸上。


    楚以乔:?


    楚以乔很疑惑地去看一旁的谈泽:“要不然呢?你还要我帮你打车吗?”


    谈泽叹了一口气,她微微低头,对着楚以乔垂眼说:


    “那楚以乔,万一我也害怕怎么办?”


    谈泽的长相其实很有欺骗性,皮肤白,嘴唇薄,鼻梁直而挺, 她一张脸全部的攻击性都聚在了那双眼睛里,所以当谈泽垂着眼说话时,配上一旁散落的黑发,无端有一种破碎感。


    楚以乔许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看过谈泽了,这一眼,让她恍惚间回到了两人最开始认识的时候,那个时候小谈泽没有朋友,一个人守在角落里,很是孤独可怜。


    等等!


    楚以乔猛地意识到自己又开始不自觉可怜起谈泽了,多年的习惯早已根植于骨髓,现在两个人都长大了,谈泽也不是记忆中的那个小女孩。


    “干嘛,你还想住在我家啊?”楚以乔刻意往旁边挪了一步,故意恶狠狠地去怼面前的人。


    “不行吗?明明以前也……”谈泽抬眼看着楚以乔,顶上的光在她的脸上投下了一片阴影。


    “你以为这还是小时候吗?”楚以乔意识到谈泽在刻意拉进两人的距离,没等谈泽话说完,她直接出口打断了谈泽,语气中带些嘲讽。


    谈泽依旧很坚持,抬眼去看楚以乔:“睡沙发也行。”


    抬起的眼眸瞬间冲淡了谈泽身上所有的可怜气质,楚以乔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怒火攻心,吼道:“谈泽!多大了你还装可怜!要脸吗你!”


    说完,直接指纹解锁开了门,把谈泽挡在了外面,楚以乔从门缝盯着外面清俊从容的身影,气不打一出来,直接把门摔在了谈泽的脸上:


    “砰——”


    门合上前,还从里面传来了楚以乔气急败坏的声音:


    “地板都不给你睡!”


    楚以乔曾经以为以前的谈泽是世界上话最少的人,如今只能很不情愿地承认可能这个未来舍友才是。


    除非楚以乔主动找,对方绝不发消息;就算楚以乔问了,对方也只用很简短的消息回复。


    即便如此,楚以乔还是按照自己一贯的待客标准去给舍友选了礼物,她今天特地早点从学校出来,背着包一头扎进了小区隔壁的超市里。


    最后楚以乔买了点车厘子和草莓,回家后很耐心地洗了放进了冰箱里,还准备了矿泉水,等着明天上午高冷舍友的到来。


    2、今天夜里就把谈泽给暗杀了。


    怎么办,感觉难度都好高。第二天早上楚以乔就接到了简湛清的电话,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那人是A大X系的大三学生,在去年的中秋晚会后当上了楚以乔的梦女,她性格偏激,人精神状态有问题,上网在论坛上匿名发了不少她和楚以乔的“爱情日常”。


    至于楚以乔的校外住址和手机号,是那人买通了和楚以乔同班的同学,进班级群,直接翻群里的信息采集表得到的。


    这件事昨天晚上就上报给了对方的辅导员,今天中午警告处分通知就下来了,停课两个月,并公开向楚X同学道歉。


    下午两点钟,A大舞蹈学院练舞房。


    “我天,这也太恐怖了。”许临川已经从楚以乔的口中得知了这几天的惊悚经历,她脸上的表情有些气愤,怒骂:“我早就说学校这么拉表迟早会出问题的,太容易泄露隐私了!”


    “对啊对啊,还好楚以乔反应及时。”一旁的几个同学闻言也是心有戚戚。


    “那最后是怎么抓到的,总感觉很惊险。”许临川转头去看楚以乔,很单纯地问道。


    “额,这个……”楚以乔一下子就卡住了,眼神有些慌乱。


    不是,这咋说啊。


    说自己和谈泽假扮情侣,还是说自己和谈泽错位亲脸。


    “一个好心人路过帮忙的。”最后,楚以乔选择了这个说辞。


    好心人,路过,帮忙,每一点都是真实的,这也不算骗人。


    “这样吗,”许临川信了,感慨道:“那这人还真挺好的。”


    谈泽好吗?可能有点吧。


    楚以乔点了点头,算是附和了许临川的话。


    谈泽见楚以乔兴致不高,人都蔫蔫的,视线瞟及楚以乔早上特地从冰箱里拿出来放在餐桌上的水果,想要稍微活跃一下气氛,拿起了里面的一颗饱满漂亮的草莓,对楚以乔说:


    “这是你给我准备的吗?谢谢……”我很喜欢……


    “不是!”谈泽xie的音节甚至还没有发完,楚以乔突然从沙发上暴起,“踏踏踏”走到了餐桌旁,一把抢过了桌子上的果盘,连声否决:


    “才不是给你的!这是我自己吃的!”


    说完,似乎是为了向谈泽证明自己这句话的真实性,楚以乔抱着碗,一连往嘴里塞了两颗大草莓:


    “相次的话,嚼嚼嚼,李寄己买,嚼嚼嚼。”


    谈泽:……在那之后楚以乔终于没再碰到过谈泽了,她的生活进入了一段平稳期,每天就是起床,练功,上课,练习,回家,再练一下。


    唯一的变故就是每天早上准时出现在楼下晒太阳的小橘猫。


    从业主群中的聊天记录和小区里邻居的对话中楚以乔了解到,原来这只小橘猫是楼上的小孩子从外面捡来的。


    那小孩楚以乔见过,是一个长得很乖巧可爱的小女孩,7岁上一年级,大家都叫她小贝,据说成绩也很好,这猫是她放学路上从路边纸箱里捡来的。


    小贝很喜欢这只猫,自己拿攒的钱帮小猫打了疫苗还检查了身体,只是家里说什么都不让养,嫌麻烦又嫌花钱,趁小孩上学直接扔了出去。


    好在小猫聪明,没乱跑,趁着小贝放学经过从灌木丛里钻了出来。小贝实在舍不得小猫,就偷偷把小猫养在了一楼的屋檐下。


    周五早上7点,楚以乔也是跟着邻居姐姐才成功出门的。


    “你这么怕猫的话,可以去跟物业说一声的。”邻居姐姐看了眼楚以乔明显松了一口气的动作,好心提醒道。


    “算了,”楚以乔很勉强地笑笑。


    如果联系物业的话,搞不定会把小猫扔到哪里去,它还这么小,估计活不久。


    楚以乔:“我跟小贝私下里说了,她之后应该会换个地方。”


    “这也是个解决方法。”邻居点点头,转头去看楚以乔澄澈的眼睛,笑了一声:“也只有你会这么干。”


    “这没什么……”


    这几天也挺麻烦邻居姐姐的,楚以乔临走前往她手里塞了一块黑巧克力,说:


    “谢谢柳姐姐。”


    她拿自己的水杯帮楚以乔接了一杯温水,递给吃得相当狼狈的楚以乔。


    “要喝水吗?”


    等楚以乔回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说完了。


    谈泽自己举起杯子喝了一口,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嗯,路上小心。”


    “不是和你说的!”上午依旧是满课,下午还有一节形体课,预告了要称体重。


    为着这个,一上午教室里讨论体重的话题就没停下来过。


    下课铃一响,许临川就忙跑到了楚以乔的面前,拉着楚以乔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紧张到连问:


    “楚以乔楚以乔楚以乔,你看看有没有鼓起来,我昨天晚上回去吃了泡面。”


    楚以乔很配合的摸了摸,女生小腹平坦,细细体会下甚至还能感受到肌肉的纹理,坦诚道:“没有。”


    许临川松了一口气,视线瞟及楚以乔认真可爱的脸蛋时,突然邪笑,魔手伸向了楚以乔的小肚子:


    “你摸了我的,我也要摸回来!”


    楚以乔打不过许临川,只能双手护着肚子苦苦抵抗,控诉道:“你这是强买强卖!”


    就算是楚以乔自己也感觉这句话太没气势了,思来想去,最后她还是选择了摔门。


    不过考虑到入户门有一半是自己的,她这次的力道小了不少。


    “砰。”舍友的状态很快就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状态栏反复变化,大半分钟都过去了,楚以乔本以为这么久对方应该打了一长串文字,结果就发来了两个字:


    “你好。”


    没自我介绍,也没表情包,就两个字——“你好。”


    甚至还有句号!


    楚以乔又问:


    【软桃子: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搬过来呢?】


    【.:周六上午9点。】


    【软桃子:那你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可以直接来找我,我周六上午是在的】


    【.:好的,谢谢。】


    楚以乔放下了手机,有些奇怪。


    新舍友感觉好高冷哦,希望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想跳得好,就要多练。如果不努力,天赋也会被收回去。


    楚以乔出综合教学楼,晚上风急,她围上围巾,半张脸都遮在里面,低着头往家里走。


    路过小区附近的超市时,另一个此刻本应待在家里的人走了出来,两人刚好撞上。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冤家路窄。


    楚以乔盯着谈泽手里的购物袋,半透明的白色塑料袋里透出点红色,看起来对方买的也是草莓。


    怎么,还真就这么想吃啊?


    谈泽注意到了楚以乔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把袋子往后藏了一下。


    她出门本来是想去学校,还在门口守着等楚以乔,然后顺理成章地两人一起回家的。


    路过超市的时候突然想起来楚以乔早上的举动,就想着顺便买点草莓,没想到楚以乔今天提前回家,两人又偏偏面对面撞上了。


    “晚上好。”谈泽内心有点懊恼,表面上却还是一贯淡定从容的模样。


    “哼。”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确保后面躲着的两人已经离开后,魏晴突然问谈泽:


    “刚才那个是舞院的楚以乔吧,你认识她?”


    谈泽点点头:“认识,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楚以乔进了门,仿照着魏晴的动作也拍了拍许临川的肩膀,把那盒眼霜递给了她面前:


    “这是魏晴让我转交给你的。”形体课结束接的是英语模块课,上课地点在学校的另一边,挨着东门口的步行街。


    叽里呱啦一个半小时后,两人一致同意去步行街逛逛,虽然不能吃,但是闻闻也是好的。


    从A大北校区东大门出来,一路往南走,在第一个路口红绿灯左转,就到了A大学子的小吃圣地。


    两人才走到路口,就已经闻到了路边羊肉串店飘过来的香味。就连迎面吹过来的风,闻起来都是孜然胡椒味的。


    这条街远近闻名,虽名叫“A大步行街”,来来往往的有很多附近的校外人士。此时又是饭点,人流量很大,几乎每家摊前都排上了大长队。


    “临川,我有点后悔来了。”楚以乔走在路边,嘴里不受控制地开始分泌口水。


    许临川其实更后悔,但是她比楚以乔还嘴硬,嘴上不说,眼睛倒是很诚实地盯着摊上看。就连路过的路人手上拿着的小吃,她也要看上两眼。


    两人又坚持了几秒钟,许临川突然眼前一亮,对楚以乔说:


    “楚以乔,你知道吗?我听说就算只闻味道胃里也会分泌胃酸的,这个时候如果胃里没东西的话,反而会伤胃。”


    “那怎么办?”楚以乔很紧张的看着许临川的眼睛,拜香味所赐,她现在感觉她胃里都是胃酸。


    许临川还故意“苦思冥想”了一番,最后提议道:“我们分一个锅盔吧。”


    燕国地图在此刻终于完全展开了,里面藏着的,竟然是一个牛肉锅盔。


    最后两人心满意足地分了一个香喷喷刚出炉的牛肉锅盔。两人中饭依旧吃的是二餐的舞院特供食堂。


    许临川发泄式地用筷子戳穿了“营养餐”里配着的鸡蛋,狠狠咬了下去:


    “等周一选完,我一定要去吃烤肉!”


    楚以乔点的是和许临川一样的营养餐,她用勺子挖了一口米饭,也狠狠地点了点头。


    “那我要烤羊排!”


    “为什么学校这个这么难吃啊。”许临川吃着吃着叹了口气,她脸上流露出一丝羡慕的表情:“我听说隔壁的A舞饭就挺好吃的。”


    “可能低热量的食物都很难吃吧。”楚以乔埋头又吃了一根草。


    其实舞院的学生运动量大,平时正常吃饭并没什么事情,只是学校的食堂和周边菜馆里的饭都很油,不能总吃。


    “那我们可以吃健康又好吃的啊。”


    “可是我们都不会做饭。”楚以乔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这个问题。


    许临川也意识到这件事对于两学生来说不太现实,语气又降了下来。


    随后,她认命道:“算了,我们还是好好吃二餐吧。”


    说着,许临川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问楚以乔:“你还记得我们系大一上的时候有个学生办理休学了吗?”


    那学生也是古典舞专业的,为控制体重,选择了非常极端的方式,最后反噬,得了暴食症。


    后来暴食症发展为厌食症最后发展为抑郁,最后她趁着同寝舍友都在晚课的时候,打算在寝室割腕。好在有一个舍友提前回寝室才把她救回来。


    据说那同学后来主动办理了休学,只是撞见现场的那位舍友估计吓得不轻。


    听许临川再度提起这件事情,楚以乔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不过她本来人就肤色浅,许临川也没注意到楚以乔的异样,继续说:


    “太可怕了,我们还是好好吃饭,好好跳舞吧。”


    “……嗯。”楚以乔的声音很小,掩饰性地又挖了一口米饭送到嘴里。


    吃完锅盔,楚以乔旺盛的馋意得以被镇压,只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又能去和二餐的特供窗口战斗了。


    两人找了路边的一家快餐店洗了手,走出了步行街,打算横跨附近的一个小广场回学校,吃完晚饭好继续回去练习。


    途径一家咖啡店的时候,空中突然传来了一阵悦耳的铃声,楚以乔闻声向前看,之间那咖啡店的前门被推开了,从里面一前一后走出了两个人。


    走在前面的人留着一头中长发,被染成了耀目显眼的白金色,她穿了一条很显身材的半身裙,外面则为了保暖套了件同色系的毛茸外套。


    她的长相很张扬,五官明艳大方,是那种第一眼见到就会被惊艳的类型。到了吃饭的时间,两人稍微收拾了一下东西往门口走,等会吃完饭还要回来练。


    路过前台的时候,守着的老师突然叫住了楚以乔。周四早上7点。


    楚以乔像往常一样换好衣服,哼着歌下楼了。


    走到楼下时,一旁的绿化带里突然传出来一声尖细的猫叫,楚以乔的脚步当即顿住了。


    下一秒,一只毛绒绒的小橘猫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眼睛是好看的淡棕色,尾巴直直地翘起。


    从外表上看它还是小幼猫,在高大的灌木丛边显得小小一团。毛因为到处钻粘上了叶片,可因为没力道,原地摇头晃脑了好久也没甩下来,就这么贴在头顶上。


    小猫很可爱,楚以乔很害怕,眼睛都瞪大了。


    小区里哪来的猫啊啊啊啊啊啊——


    楚以乔本想战胜恐惧从一旁绕过去,可那只小橘猫像是会读心似的,往前走几步,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直接在路中央躺下了!


    楚以乔:求放过……事实证明这出舞剧比想象中的影响更大。


    舞院出品,必属精品,前几年院里自编自导的舞剧都得了区金奖,国内前三。


    如果能选上,不仅意味着有了大舞台,能锻炼自己;还意味着有了曝光,好好表现的话,能提前签约大舞团也不是不可能。


    为着这层原因,练舞房最近满是刻苦训练的学生,不过也有人表现得极为淡泊名利,一下课就往门外走,走之前还不忘加上一句:


    “我就不练了,一会还要去看电影呢。”


    许临川和楚以乔二人的位置靠近门口,把这句话完完整整地给听了过去。


    许临川性子直,闻言毫不掩饰地飞了白眼,跟楚以乔吐槽道:“努力练习又不丢人,这么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累不累啊。我听她舍友说,她每天都很晚才回宿舍。”


    “可能她脸皮薄吧。”楚以乔不太习惯蛐蛐别人,随便回了一句,马上岔开了话题,和许临川聊起了剧本。


    楚以乔怕猫是上了小学之后的事情了,幼儿园的时候楚以乔还挺喜欢猫的,动不动就撩拨一下。


    结果一年级的时候去别人家里玩,遇到了一只三花。楚以乔本来和它坐在同一条沙发上,三花突然暴起,划了楚以乔的脖子一下,刮下了几层皮,当即就留下几条可怖的血痕。


    楚庄静赶到的时候,楚以乔眼睛都哭肿了,后来全家仔细养了两个月才没留下疤。


    这件事情给楚以乔留下了不小的阴影,伤疤好了,可是疼还永远记得。


    楚以乔直直地僵在原地,小橘猫离她太近了,不管她选那边走,都必定会擦着猫的身体。


    一人一猫就这样僵持了三分钟。


    楼下的邻居刚好上班,走到门口时看到了被小猫硬控三分钟的楚以乔,转头对楚以乔笑了笑,调侃道:


    “怎么了,怕猫吗?”


    楚以乔苦着脸,点了点头。


    “你走在里面,”邻居姐姐走在了楚以乔的左边,跟她说:“我帮你在旁边挡着就好了。”


    “真的吗?谢谢谢谢!”


    天降救星,楚以乔眼睛都亮了,连忙道谢。


    另外一边,小橘猫已经在早晨温暖的阳光中睡着了,缩成一团,远远看过去像是一个橘色的毛团。


    “其实说不定它更怕你。”两人有惊无险地走过了那段路,邻居姐姐回头看了眼小橘猫,转头对楚以乔说。


    楚以乔扁扁嘴,眼角都耷拉了下来:“不一定,可能还是我更怕。”


    邻居姐姐没再跟楚以乔争这个,两人一路走到小区门口,就分道扬镳了。


    “楚以乔,这里有别人给你送的花。”


    说着,从桌子下拿出了一支类信纸包着的花,不过这次不是粉玫瑰,而是一只向日葵,花开得很好,在阳光下仿佛发着光。


    “什么,又来?”许临川皱起了眉,看着向日葵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


    “哦,还有一张卡片。”老师又掏出了一张明信片递给楚以乔,她也知道楚以乔被跟踪的那件事,补充道:“老师帮你看了一下,没什么奇怪的内容。”


    “好的……”


    楚以乔接过了那张明信片,正面印的是梵高的向日葵,她手腕一翻,看到了背面有些熟悉的字迹。


    写的是:


    “玫瑰太俗,还是向日葵更衬你。祝你永远开心。——谈泽”


    这个人怎么!


    一旁许临川还想凑过来看,楚以乔忙把明信片塞进了包里,拿起了那支向日葵,不像从前那样直接塞进包里,而是很珍惜地握在手里。


    算了,花毕竟还是无辜的,谈泽品味还不错。


    楚以乔伸手点了点向日葵的花瓣,脸上的表情虽别扭,但嘴角已经有了几分笑意。


    许临川见楚以乔心情还不错,放下心来,拉着楚以乔继续往食堂走,路上还问楚以乔花是谁送的。


    “一个同学。”楚以乔这么回答。


    走在后面的人穿着和昨天晚上见到的没啥不同的大衣,只是颜色换成了更符合这个年龄的浅棕色。


    楚以乔注意到,对方的眼镜也换了,现在架在鼻梁上的是一架黑色眉框样式的眼镜,眼镜下端采取的是无框处理,整个人身上添了几分书卷气。


    后面的这个人是谈泽,前面的这个人楚以乔叫不出名字,只感觉长相莫名有些眼熟。


    许临川走在楚以乔旁边,自然也看到了前面的两人,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相当精彩,阴一阵晴一阵的。


    染着金发那人不过微微偏了下头,隐隐有朝两人看过来的趋势,许临川“噌”地一下就蹲下了,把整张脸都藏在了楚以乔的背后,双手死死扣住楚以乔的肩膀,语气极为急切:


    “楚以乔,帮我挡一下,那是我前女友!”


    许临川一看到那盒眼霜,脸上的表情骤然变得相当精彩。


    “哦,好的,谢谢小乔。”


    她连忙把眼霜接过来,看也没看一眼,就直接塞到了一旁的外套兜里,动作十分慌乱,脸上也泛起了诡异的红晕。


    “怎么了吗?”楚以乔坐到许临川旁边,关心地问道:“是不是我不该答应她的?”


    “不、不是的,和你没关系的,”许临川瞥了一眼楚以乔脸上单纯无知的表情,脸上更红了,她又很无力地解释了一句:“真的没关系的。”


    不是,这让她怎么和楚以乔说啊!


    魏晴人美性格好,家境优越还有能力,做女朋友的时候也很体贴。


    就这样,许临川还选择和魏晴分手,就是因为那女人的欲望太强了!而且根本不会累的!


    许临川和她在一起的大半年,两个人只要一滚到床上,必定是要弄通宵。


    许临川是精力一般的普通人,第二天起来跟被吸干了精气一样萎靡,可以无妆cos大熊猫。


    如此十几次之后,许临川受不住了,跟魏晴说要调整频率,做同还是要考虑可持续发展的。


    魏晴当时的表情很认真,说这个是自己没考虑周到,会积极改正。许临川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自己手和下面终于能休息一下了。


    第二天,魏晴送了她一盒眼霜,还是一盒2000+的真·贵妇眼霜。


    送眼霜,这就是魏晴的“解决方法”。


    后来,每次第二天起床,许临川都能从魏晴那边收到一盒眼霜。


    发展到现在,送眼霜已经成了两人滚床单的标志了。


    而魏晴现在又送眼霜,要她说没什么想法许临川是万万不信的!


    楚以乔坐在一边,见许临川脸都要熟透了,也很贴心地没再追问。


    魏晴回忆起刚才楚以乔的反应,调侃道:“对方好像不太想认识你。”


    谈泽没反驳魏晴的话,只是说:“她在闹别扭。”


    魏晴观察着谈泽提及楚以乔时脸上的表情,几秒后,笃定道:


    “你喜欢她。”


    谈泽点点头,脸上依然带着微笑,她想起了高中时候更加稚嫩可爱的楚以乔,语气缓下了一点:“很早就开始喜欢了。”


    “加油,她挺受欢迎吧,”魏晴想起刚才看到的女孩精致的面孔和优越的身段,意有所指:“感觉要废一番功夫。”


    “没关系。”下午1:30,形体与基础课。


    铃一打,老师准时带着电子秤走了进来,几个同学一看到那块白白的小板子就发出一声哀嚎。


    老师低头把板子夹好,人都被逗笑了,她一边笑,一边还不忘提醒大家:


    “称体重不是为了让大家盲目的瘦,咱们班上有几个同学要增肌的,要不然跳舞没力量感。大家要牢记,身体才是跳舞的本钱。”


    这件事从大家入学的时候系里的老师就一直反反复复在提。


    如今跳到巅峰的几位舞者,都没有干瘦的,没有肌肉,根本无法支撑人做出高难度且观赏性强的动作。


    “下一个,楚以乔——”


    楚以乔起身,把手机递给了许临川,自己走上了体重秤。


    老师低头在名单上记下了数据,她放下笔,捏了捏楚以乔的胳膊,评价道:


    “有点轻了,小楚,记得要增肌啊。”


    许临川排在队伍中闻言笑了出来。当天晚上回家后,楚以乔从杂物间里翻出来了一个天青色的小口瓷花瓶,把向日葵的茎末端给处理了一下,养在了花瓶里。


    楚以乔拿着花瓶在客厅里到处挑挑拣拣,最后把花瓶放在了靠窗的小岛台上,这处是公寓早上阳光最好的地方,也算配向日葵。


    安置好向日葵后,楚以乔心情不错地欣赏了一下新岛台。这时突然收到了楚庄静的信息。


    【第一好妈妈:这是合租那个人的微信,可以加一下。】


    【个人名片】


    名字叫“.”,头像是一个桃子。


    【软桃子:好的,我已经加啦】


    楚以乔点进那个名片,朋友圈不知是没开通还是设置了隐私,点进去是一片空白,连背景图和个性签名都没有。


    怎么搞得跟小号似的……


    难道对方不常用微信吗?


    楚以乔又翻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下了“添加到通讯录”。


    那人很快就通过了验证消息。


    【软桃子:你好呀,我是楚以乔,以后我们就是舍友了】


    楚以乔脸都红了,忙点了点头,打算从明天开始就准备增肌。


    谈泽对上魏晴看戏一般的眼神,反问:“那学姐呢?认识那个躲在墙角的人吗?”


    占有欲还挺强的。


    魏晴察觉到了谈泽的反击,脸上笑意不减,她很淡定地回复道:“不认识。”


    楚以乔现在心态类似于旧时代被包办婚姻嫁给了自己不喜欢的人,横竖是不会给自己的“新舍友”好脸色看的。


    谈泽了解楚以乔的小脾气,她没再说话刺激楚以乔,只是拿着自己刚买的草莓,默默跟在距离楚以乔一米的位置上。


    谈泽其实没听清,但是她暂时不想给自己找更多心碎的理由,所以没再问楚以乔问题。


    下午在无所事事和相顾无言中度过,楚以乔没再想过出门,所以至始至终都没发现门被锁了的事情。


    晚上,到了睡觉的时间,谈泽换了睡衣,她昨天睡在这张床上时的枕头还在,两个不同色系的枕头靠在一起,画面十分和谐。


    谈泽不得不承认,这一幕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喜悦。


    甚至进一步认为,或许在买这个房子之初,楚以乔房间的床是双人床是命中注定,就是为了等待这天两人能够毫无违和感地睡在一起。


    灯关了,房间悬浮在一片黑暗之中。


    最开始,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流。


    谈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引以为傲的所有能力在楚以乔面前都失效了。


    要是让13岁的谈泽看到28岁的她这样,估计会气得打人。


    在冥冥之中,谈泽被楚以乔改变了太多。


    楚以乔睁着眼,呼吸频率有一些乱。


    谈泽躺在她旁边,能够感受到从楚以乔那边传递过来的温度,并不高,但也让她感到温暖。


    黑暗中,楚以乔突然开口:“姐姐,我明天想见颐真姐。”


    谈泽斟酌着自己的回答:“你确定吗?你会伤心。”


    沉默。


    几秒钟后,楚以乔的声音响起:“没关系的,姐姐,我会坚强。”


    谈泽侧着身,看着黑暗中楚以乔依旧圆钝的侧脸轮廓,在这一秒,她心中有太多话想要说。


    她想说其实哭没关系,不见也没关系,不坚强也没关系。


    谈泽转过去,闭上眼睛。


    “好。”


    第 22 章   第 22 章


    事实证明人真的不是铁打的。


    就算是心硬如铁的谈泽也终究是肉体凡胎,在狂风骤雨中与自家妹妹啵嘴的下场就是第二天两人双双感冒。


    楚以乔轻度,只稍微流一点鼻涕;谈泽中度,不仅流鼻涕还严重鼻塞,说话带着非常厚重的鼻音,很滑稽,很好笑。


    经过大小姐这件事,赵助突然领悟到自己根本不可能毕业,她知道了谈泽太多秘密,以谈帝生性多疑的性格,一定认为把她放眼皮子底下最放心。


    有了这个倚仗,赵助成了全明晟对谈泽的鼻音笑得最夸张的人,引得公司其她秘书碰到她绕道走,生怕之后大清洗再被牵连。


    回公司要开会讨论风险控制的方案,产品部本来预备着本季度末召开的新品发布会提前,法务该告的告。


    谈泽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守在楚以乔身边,像是一个沉默的雕像。


    楚以乔微微侧着脸偏头去看谈泽,对方眉眼长得极好,瞳孔的颜色很深,甚至能直接融入夜色中。


    楚以乔这么观察着谈泽的眼神,莫名从对方的沉默中品出了一丝惶恐和珍惜。


    “你为什么要答应我妈,”楚以乔抬脚又踢了一下街边的小石子,低着头去问谈泽,声音闷闷的:“明明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谈泽心头一紧,下意识去确认楚以乔的存在,怕对方又像一阵风一样飞走了。


    高一的时候,两人爆发了一次非常激烈的争吵,错的人是谈泽,她彻底惹怒了楚以乔。


    楚以乔选择单方面与谈泽绝交,并放下狠话:“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了!”


    谈泽本以为楚以乔是在说气话,只是寒假过后,楚以乔转为了舞蹈生,搬出了原本的班级,谈泽就这么被迫退出了楚以乔的生活。


    从高一到大二,两人真的再没什么联系了。第二天6点钟,楚以乔像往常一样早起,练完晨功后冲了个澡,跑去厨房给自己煮水煮蛋吃。


    鸡蛋刚下水,一旁操作台上放着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楚庄静打开的。


    “小宝,合租的人帮你找好了。”“楚以乔,门口有大美女找你!”


    楚以乔刚跳完一组热身,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就冷不丁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


    她一转头,自家好友那张脸就凑了过来,表情极为滑稽,许临川掐掐了楚以乔的小脸,调侃道:


    “好啊你个楚小乔,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个高冷挂的美女,也不给我们介绍介绍。怎么?好的都留着自己吃了是吧。”


    说完,许临川故作生气地挠了挠楚以乔的腰,楚以乔最怕痒,没一会就败下阵来,她连忙求饶,许临川才大发慈悲地放她出来。


    她把楚以乔往门口的方向推了推,说:“好了,快去吧,别让人家久等,好像是跟你家里有关。”


    “说什么呢……”楚以乔白了许临川一眼,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往门口走去,越想越感觉离谱。


    自己哪认识什么高冷挂美女,还和自己家里人有关。


    A大舞院的练舞房是独立设置的,独占了整栋楼二三四楼的位置,门口设置了闸机,舞院的学生凭一卡通刷卡入内。


    一天到晚都有老师在一旁守着,专门防止学校别的专业的人混进去干扰练习。


    楚以乔本以为没什么事情,再加上下午的练习刚刚开始,就这么穿着练功服,连外套也没披,脚下踩着个楚女士买的美乐蒂拖鞋下楼了。


    “这么快?!”楚以乔很震惊,昨天6点钟才说要找舍友,这才过去12个小时,就直接找到了?


    楚庄静的语气倒是很平静:另外一边,楚以乔一进练功房就急忙扯下了肩上的衣服,揉吧揉吧随意地塞进了储物的格子里。


    就这样她还不尽兴,又握拳狠狠锤了两下,看着衣服上可怜的几个凹陷,楚以乔才满意地勾了勾嘴角,关上储物柜的门。


    随着关门的动作,门后突然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虽说认出了是许临川,楚以乔还是吓了一跳。


    “干嘛呢,这么生气,”许临川有些奇怪地看着楚以乔,怎么好好一个人,回来跟谁踩了她尾巴一样暴躁。


    说完,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凑近楚以乔颈间重重嗅了嗅,皱眉道:“你这身上的气味又从哪来的,门口那高冷挂美女?”


    “什么味道?”楚以乔急忙抬起胳膊闻了闻,除了洗衣粉的香气外什么都没闻到。


    她不死心,又把整个头埋进了胳膊吸,这下终于捕捉到一缕若有若无的冷香味,谈泽那张讨厌的脸瞬间从脑海中跳了出来。


    “狗吗她,味道这么重……”楚以乔扁着嘴,恨不得现在就回公寓换衣服,她一抬头,正对上许临川玩味的表情。


    完了,许临川这个人哪都好,就是喜欢YY这点不好,楚以乔不愿再多提起谈泽的名字,抓紧转移了话题。


    “什么美女啊,我谁都没看见。”


    楚以乔举起了手上的包裹,她一把把外面的袋子给扒了下来,露出里面同色系的马口铁盒,盒子上面还贴着一个便签,写着“抹茶和草莓”,末尾处还画着一颗爱心。


    楚以乔脸上的表情乍然温柔下来,她挥了挥盒子,对许临川说:“吃吗?我妈妈又送小饼干过来了。”


    “吃吃吃!”


    甜品在前,许临川一下子就把陌生美女抛之脑后了,她眼巴巴地看着楚以乔手上的铁盒,语气向往中带着些遗憾:


    “也就楚姨做的小饼干能稍微多吃几块了,外面卖的热量都太高了,吃一块倒欠五公里。”


    楚以乔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跳舞,特别是她们古典舞,身材管理方面看得很严,一点赘肉都不能有。


    楚以乔就算是天赋异禀不易吃胖那一类,为这忌口也是没少受苦。


    楚庄静心疼她,总时不时自己做点小甜品投喂自己,糖放得很少,用的材料也都是顶级的,就希望楚以乔能多吃点。


    妈妈还是很爱自己的,楚以乔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随后她笑容一僵,要是没那么喜欢谈泽就好了。


    她和谈泽从小一起长大,从小到大,谈泽哪哪都压她一头,弄得楚以乔喘不上气。


    谁成想在外面受欺负还不够,回到家两个家长,一个楚庄静女士,一个宁言文女士,都对谈泽赞不绝口,两个妈妈像是被谈泽凭空分走了一半,弄得楚以乔气都没处撒。


    都怪谈泽,讨厌她。楚以乔最后还是没能狠下心来,甚至还有些后悔。


    一来现在的时间确实很晚了,谈泽一个人回去也不安全;二来刚才人家这么帮自己,直接让她走确实不好。


    而且,万一还有变态怎么办。


    谈泽人不咋地,长的还是很好的。周六上午6点半。


    就算今天上午不去学校,还是要练早功,楚以乔自己在家复习了一下老师昨天上课教的技巧。


    练完了时间还不到9点,楚以乔冲了个澡,特意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衣服,又收拾了一下家里,很满意地欣赏了一番窗明几净的房子,拎着垃圾袋下楼扔垃圾了。


    今早阳光大好,楚以乔扔垃圾的时候路过了小区内的小广场,被熟知的老奶奶拉着聊了会儿天,等再次回家的时候,已经将近9点半了。


    没有电视里演的大型货车,小区楼下只停了一辆很小很小的电车,从外观上看起来很像送快递的车。


    楚以乔围着那辆小车转了半圈,估摸着舍友来了,忙跑进楼上了电梯。


    不论舍友性格如何,能认识新的人总是让楚以乔开心和激动的。


    她坐电梯上到了自己的楼层,远远地就看到门口堆了几个箱子,上面用马克笔写着归类。


    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姐姐从里面走了出来,弯腰把箱子搬了进去。


    楚以乔注意到,门口的那张美乐蒂地毯被人妥善地收在了一边,正在墙角独自开朗着。


    这么看,新舍友还挺用心的人嘛……


    楚以乔笑着进了门,她本想开口打招呼,目光瞟及客厅里的那个纸箱时,笑容骤然消失,甜甜的打招呼声也被她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


    那是一个用来放生活杂物的箱子,下面塞满了书,最上面的一本书名是《投资学》,封面是黄褐色调。


    另楚以乔脸色大变的是放在《投资学》旁边的那个东西,那是一个鹅黄色的马克杯,使用痕迹很重,上面印着一个布丁狗,莫名有些可爱。


    楚以乔也有一个同系列的粉色马克杯,上面印的是美乐蒂,她很喜欢,这么多年一直在用。


    关键在于!这杯子是她7岁生日那年楚庄静和宁言文两人带她去游乐园玩买的纪念品。谈泽那天也跟着去了,而楚庄静给她买的,正是面前这个黄色的布丁狗。


    不要啊……


    不会吧……


    楚以乔整个人都凝固在了客厅,这时,一旁空出来的房间里突然传出了一段对话:


    “东西都搬好了,确认一下在这里签字就行。”


    “嗯。”


    这偏冷的声线,这言简意赅的说话方式,这莫名让人不爽的语气。


    楚以乔猛地上前几步,打开了那扇半遮半掩的房间门。


    那人今天又是穿了一声黑,带的是旧的圆框眼镜,侧脸对着房门,鼻梁高挺下颌线分明。她站在阳光里,硬生生把阳光都变冷了。


    谈泽那张无比讨厌的脸就这么直直地出现在了楚以乔的面前。


    “怎么是你啊!!”


    所以不过摔门后三分钟,楚以乔就又把谈泽从黑名单里面拉了出来,帮她打了回学校的车。


    15分钟后,楚以乔始终放心不下,估摸着对方应该已经回宿舍了,还特意发了一条微信询问。


    谈泽彼时刚进612的大门,她刚把大衣脱下挂在一旁的挂钩上,微信特别提示音突然响了。


    她拿出手机一看,果然是楚以乔发来的信息。


    【天下第一桃:你到寝室了吗?】


    楚以乔人好心软这件事情,谈泽小时候就深有体会了。


    【谈泽:到了。】


    楚以乔得了谈泽的回信,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宿舍里,谈泽坐在椅子上,心情大好,虽然楚以乔还是很抗拒自己,但是毕竟有进展。


    舍友正在隔壁打派,瞥到谈泽脸上的表情时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这是在……笑吗?


    谈泽捧着手机,又思考了很久,斟酌了发出的内容:


    “如果之后还需要我的话,直接打电话就行,我陪你。”


    发送。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谈泽:……


    舍友再看过来的时候,谈泽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淡漠。


    是幻觉啊,那没事了。


    “对了,谈泽,你什么时候搬出去来着?”另外一个舍友把头从床帘中探了出来,问道。


    谈泽:“这周六早上9点钟。”


    谈泽突然想起了什么,手指一划,打开了手机桌面上的微信分身。


    “巧合罢了,对方刚好要合租,是朋友的女儿,比你稍微大几个月,也是A大的学生,人挺好的,爱干净,不抽烟也不喝酒,知根知底的,放心。”


    听这个描述确实不错,楚以乔明白楚庄静和宁言文两人比她更需要这个合租舍友,能让妈妈如此满意,楚以乔感觉也能试试相处看。


    “好的,那我需要加她微信先沟通一下吗?”


    水开了,楚以乔拿漏勺把水煮蛋给捞了出来,放入一旁准备好的冷水中。


    “可以,妈妈一会儿要到微信就推给你。”


    几秒钟后,楚庄静又特地补充了一句:“一定要和人家好好相处啊。”???


    楚以乔:我好像……很好……相处的吧?


    同班同学和许临川都这么说,几个认识的朋友也说自己性格好。


    虽然很疑惑,但是楚以乔还是应了下来。


    谈泽静静地看着楚以乔孩子般的动作,她开口,声音也是冷冷的:“楚姨以前帮过我,我帮她是应该的。”


    “呵,”楚以乔转过头去看谈泽,她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又恨也有无奈:“妈妈不过是接你来我家玩而已。”


    谈泽的母亲名叫谈平春,是一个很严肃强势,不近人情的女人,工作很忙,对谈泽的要求极为严苛。


    谈泽从小是被家里的保姆带大的,谈平春很少在家里,就算有,也只是忙着教导谈泽,没说上几句话,又要回公谈了。


    楚庄静心软,看谈泽总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空旷的房子里。小孩性子闷,也没什么朋友,就带谈泽来自家和楚以乔玩,有的时候还带两个小豆丁一起去游乐场。


    从4岁到16岁,谈泽在楚以乔家里度过了短暂却幸福的童年。


    这是这份幸福,被身边人的拉踩和踩一捧一渐渐扭转成了遗憾和憎恶。


    “但是对我很重要,我真的很感谢楚姨。”谈泽继续去看楚以乔的脸,语气很认真。


    哼,楚以乔心里有些不爽,明明和你玩的人是我,怎么不来感谢我啊。


    “哦,那就随便你了。”


    或许是不想再去看谈泽的脸了,楚以乔缩了缩脖子,又把脸往围巾里埋了埋,只露出双灵动的眼睛和毛绒绒的头顶。


    也没人告诉她不答应就不能继续黏黏糊糊啊,楚以乔黏了谈泽15年,现在不让她黏了,跟天塌了差不多。


    可她又不能因为这个就答应。


    如果可以,楚以乔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然后继续黏。


    虽然不想面对,但是求求你了!就让她黏黏吧!


    这是不是叫渣……楚以乔很崩溃,她不想变渣女,那就只有一个解决方法了。


    “姐姐你能不能别喜欢我了?”


    楚以乔转头,可怜巴巴地问。


    第 23 章   第 23 章


    “我的名声全被你给毁了。”谈泽语气还像挺在意,但表情很舒缓。


    什么名声,和妹妹搞办公室play的名声吗?赵景行把文件叠办公桌上,借着角度翻了个白眼。


    楚以乔估计也看到了,很不服气:“姐姐你也没亲我嘴,她们瞎说。”


    谈泽眼神幽幽的,亲不亲都要被说,还不如亲了呢。


    第二天,500人满员的小群被人炸了,理由是传播淫秽色情。


    大内总管深藏功与名。周三下午名单一出,周四下午就开始安排练舞了。


    接近下午两点钟,15个学生陆陆续续到了院里专门用来排练舞蹈的大教室,坐在地板上围成了一个圈。


    第一天并不直接开始练舞,先从熟悉身边的搭档开始。唐越岑站在圈的中央,点了一个学生,顺时针一个个自我介绍了过去。


    轮到楚以乔起立的时候,她明显注意到有些目光并不那么善意,楚以乔都习惯了,没去在意那些,笑了笑,自然地结束了自我介绍。


    又过了几分钟,左怜翠站了起来,她的自我介绍很简短,只有“我是左怜翠”这么一句话。


    说完,就又坐了过去。


    唐越岑了解学生的脾性,挥了挥手,点到了下一个人。


    这是楚以乔第一次在线下见到传说中的左怜翠,看着对方挺直的脊背和四肢上因练舞而锻炼出的肌肉线条,楚以乔莫名想到了数九寒天中悬崖上的松柏。


    都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于此同时,图书馆6楼的研讨室内。


    谈泽正在和小组成员研讨今年四月份的MathorCup数学应用挑战赛的规划。


    小组加上谈泽一共三个人,谈泽是金融专业的,担当建模手。


    剩下两人,留着黑色妹妹头,带着大黑框眼镜的来自数学专业,叫文初,是团队内的论文手。


    还有一个剪了短发,耳朵上都是环的来自计算机科学,叫明吉新,是团队内的编程手。


    三人从大一上开始就组队打数模,一路打一路得奖,上学期获得了高教社杯的本科组一等奖,寒假又打了美赛,接下来4月份的MathorCup将成为三人组队打的最后一场数模。


    结束后大三谈泽和明吉新要分别进公谈和大厂实习,文初则忙着要申请藤校出国,三人都再没精力投入数模了。


    毕竟是老队友,该吵的架该动的手在大一上已经都干完了,三人磨合地很好,轮流稍微总结一下美赛的经验,再随便说点未来优化方向,这个会就算开完了。


    明吉新和谈泽同是学生会的成员,谈泽是学生管理部的,明吉新是新媒体的,学校里的论坛就归她管。


    她百无聊赖地点进论坛,自是看到了被无聊的吃瓜群众顶到首页的帖子。


    明吉新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乐子人,她当着谈泽的面打开了那个帖子,还故意用平板的大屏点开照片,眼睛弯着,贱兮兮地去问谈泽:


    “谈泽,你喜欢舞院那个楚以乔啊?”早上第一节课是理论课,楚以乔在认真地听课,笔在平板上写写画画。


    许临川坐在她旁边,不知道昨晚干了什么,黑眼圈特别重,正支着头昏昏欲睡。


    楚以乔以为许临川的感冒又加重了,用笔戳了戳许临川的胳膊,小声跟她说:


    “要不要稍微睡一下,一会还有编舞课呢。”


    “嗯……”


    许临川头一点一点的,不知是在回应楚以乔的话还是单纯困的。


    反正当楚以乔再想回头跟许临川说话时,对方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一下课,许临川满血复活,拉着楚以乔就往综合教学楼走,脸上还带着刚睡觉压出的红痕。


    “快走吧,我准备好了!”


    “等等,”楚以乔站在座位旁边,低头翻着自己的包,可不管怎么找都不见那个熟悉的本子:“我好像忘带本子了……”


    “是落在家里了吗?”


    许临川见过楚以乔的那个本子,里面写的都是些基础动作的要领,还有些楚以乔自己的理解,内容完备又通俗易懂。


    班上很多人都向楚以乔借来看过,许临川还复印过两页。


    “应该是的……”楚以乔又翻了一遍,确实没有。


    她背上了包,跟许临川说:“我们先去上课吧,我中午再回家去拿。”


    编舞课课间的时候,楚以乔始终放心不下本子,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给谈泽发了条微信,问她在不在家里,早上有没有看到一个淡粉的本子。


    【宇宙无敌大恶人:有,在茶几上。】


    谈泽还拍了一张照片过来,楚以乔点开大图一看,确认了是自己的本子,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软桃子:太好了,那我中午再回家拿吧。】


    【宇宙无敌大恶人:不用,我下午有课,可以顺便帮你送过去。】


    怎么又顺便……


    不过能少走点路也很好,这样中午还有多时间休息。


    【软桃子:好吧,你送到小北门附近的那个小树林就好了,我去拿。】


    说完,楚以乔感觉自己简直就是一个天才。


    让谈泽把东西送去人迹罕至的小树林,不仅可以避免让其他人看见两人来往,还能合理使唤谈泽走更多的路。


    哈哈!真厉害啊!


    另外一边,谈泽看着屏幕上楚以乔发来的地点,陷入了沉思。


    北门小树林向来因为环境清幽少人打扰,被A大学子视为爱情圣地,常被小情侣当做告白或者约会的地方。


    虽然近年来有人吐槽在小树林约会是刻板印象,可还是无法逆转大众心目中对那片地方的定义。


    谈泽倒是想楚以乔别有深意,但是以她对楚以乔的理解,对方可能压根不知道这些。


    楚以乔既然不知道,谈泽也不像好为人师,平白教点乱七八糟的东西,于是她顺着楚以乔的话回复:


    【宇宙无敌大恶人:好,那我就在那边等你。】


    文初则是听不出弦外之音的社交废,她扶了扶眼镜,目光聚焦在照片中楚以乔白净柔软的脸上,点点头,很中肯地评价道:


    “确实长得很好看,谈泽,你很有眼光。”


    谈泽这才看到论坛上的那个帖子,她接过明吉新的平板,浏览了一下帖子的内容。


    不太妙,她承认中午确实有套路一下楚以乔的心思,但也没想到竟会有人路过偷拍,还发到的论坛上。


    虽然照片拍的还不错,但是楚以乔看到绝对是高兴不起来的,今晚回去又不知道会和自己怎么闹。


    谈泽一路往下看,把所有夸楚以乔人美性格好的评论都点了个赞,把夸自己踩楚以乔的都给举报了,把磕自己和楚以乔cp的截图保存。


    一连看完400多楼,谈泽才把平板还给明吉新,很大方地承认了:


    “我确实喜欢她,但是她目前讨厌我,中午也不是表白,我单纯给她送个东西。”


    明吉新接回自己的平板,一看屏幕上的内容,无语得眼皮直跳,嘴角抽抽:


    “谈泽,你真行,你狗的用的是我的账号,信不信明天改传我暗恋楚以乔了。”


    “那你把这个帖子给封了就好。”谈泽拿出手机,点开和明吉新的微信聊天框,把刚才保存下来的截图都保存到了自己的手里。


    明吉新:……


    “等等,”明吉新刚打开笔记本,打算登管理员账号,谈泽突然拦住了她,说:“删之前把发帖人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份,我想要原图。”


    文初又状态外地点了点头:“确实,论坛上的那张有点糊。”


    可真的有风能摧毁像左怜翠这样根系早已深入大地的松柏吗?


    结束第一轮介绍后,楚以乔和左怜翠一齐被另一个老师给带到了另一间教室,直接开始过第一遍舞,不上要求,只要能跳完整就好。


    楚以乔在此前为了面试已经全部练了一遍,她流畅地过了下来,老师点点头,脸上无明显的表情变化。


    下一个是左怜翠。


    左怜翠刚做第一个动作,楚以乔就意识到了两人之间的差距。大望舒的戏份比小望舒的更多,左怜翠一边过下来,动作行云流水,小细节处理得也很细腻。


    在楚以乔的眼里,左怜翠这支舞的水平已然无限接近最后的成品。


    明明同样只有一周的时间,还要兼顾上课,能跳到这种程度,背后绝对付出了超人的努力。


    左怜翠微微弯腰,做了个谢幕的动作,指导老师轻轻拍了两下手,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楚以乔又转去看左怜翠,发现她微微抿着嘴,脸上的表情也是不太满意。


    也是在这一刻,楚以乔隐隐看到自己面前出现了一条蜿蜒曲折的路,她以为自己在这条路上已经走了很远,往前看,却发现仍是道阻且长。


    两小时后,到了晚饭的时间,暂时解散,楚以乔和许临川抱着衣服到了更衣室,许临川直接去洗澡了,楚以乔守在那边等体温稍微降下来一点。


    也是在这个时候,左怜翠进来了,她皮肤很白,雪肤下的血管清晰可见。


    楚以乔瞥见她脖子上紫红色的血管,突然有了一种“学姐真的是人类”的荒谬感觉。


    左怜翠认出了楚以乔,朝她点了点头,随后她背对着楚以乔直接脱下了上衣,露出了白成一片的脊背。


    楚以乔惊讶地看着学姐的背,不是因为什么舞者的美,而是因为舞者的伤。


    左怜翠的背上有几块很明显的青紫,这是能看出的伤,还有更多看不出来的痛,附在骨头上,只有本人能够体会。


    楚以乔张了张嘴,左怜翠瞥见了她的欲说还休,扫了她一眼,随后收回视线,垂眸道:“我不后悔。”


    楚以乔把自己的话给咽了回去,她真正想问的其实是“还会痛吗?”楚以乔对上了谈泽的目光,心头一紧,为表诚意,她又重复了一句:


    “对不起。”


    谈泽其实根本不在意楚以乔先前说的话,把说话的人换成任何一个人也不会在意,只有楚以乔会在意,还会祈求她的原谅。


    “没关系的。”


    听到这句话,楚以乔跟得了免死金牌似的松了一口气。


    楚以乔话说了个开头,谈泽猝不及防地附身贴近,将刚支起身子的楚以乔又压进沙发里,亲了下来。


    按照规定没亲嘴,但整张脸除了嘴哪里都亲了,手握着楚以乔的腰,往怀里压。


    楚以乔被亲得睁不开眼睛,手围着谈泽的背,因为嘴没被封住还能说话,她刚想让姐姐快别亲了,她还在考虑,目光猝然越过谈泽的肩看到左侧墙壁上的挂钟,竟然已经快十点了。


    她挣扎两下,停下了。


    可能姐姐也累了。


    楚以乔躺平了让谈泽贴脸,一会突然感觉自己好像猫薄荷,笑出声。


    谈泽支着手臂,不亲了,怪莫名地看着楚以乔。


    楚以乔又笑,谈泽看得心痒,又亲她的脸。


    赵景行最开始的几秒其实在现场,见谈泽板着一张脸朝沙发走过去,聪明地赶紧转身走人关门。


    楚以乔想的是:虽然接吻不舒服,但是亲脸很舒服,要是之后都只亲脸就好了。


    第 24 章   第 24 章


    安逸的生活实在是很能消磨人的斗志,谈泽在墓地那天决心要立刻和楚以乔在一起,半分都不让,能亲脸后每天亲亲小脸竟然也释怀了,感觉这样的生活还不错,用户问卷满意度那边填95分。


    谈泽把楚以乔的脸当小零食一样吃,动不动就贴一下,楚以乔最开始还会脸红,后来也很快脱敏。


    但每天早上洗脸的时候会多看镜子几秒,怀疑自己的脸是被姐姐亲圆的。


    学校画室要翻新,楚以乔终稿决定在家里画,谈泽见缝插针帮忙干点小活,诸如挤颜料和洗桶。


    楚以乔每次都会甜甜地说谢谢姐姐,眼睛亮亮的又尾音翘起,谈泽很难再冷脸干活,只能笑脸洗桶。


    阴谋,都是阴谋。


    四月下午的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射到室内的墙上,楚以乔行走其间,阳光照在她身上暖暖的,一头偏黄的头发像是闪烁着金光。


    可越临近门口,楚以乔越感觉有哪里不对劲,明明说不上原因,可就是浑身难受。


    高冷挂,美女,还跟自己家有关。


    三个关键词聚在一起,楚以乔的脑海中瞬间蹦出一个清晰的身影。


    该不会是她吧……


    原本轻松的心情瞬间消失了大半,楚以乔暗自加快了脚下了步伐,像是要把心底的不安甩到脑后。


    又过了一个转弯,已经到了大厅的位置,视线中出现了几排并列的闸机和一旁那个熟悉的身影。


    楚以乔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一双圆溜溜的杏眼不爽地盯着正等在门口的那个人,嘴巴撅得能当挂钩。


    果然是谈泽。


    谈泽今天上衣穿了一件不规则纯白色的衬衫,扣子规矩地扣到了最上面一颗,衬衫的下摆被收进了黑色的西装裤之中,西装裤的版型也很好,一套下来衬得对方腰细腿长的。


    鼻梁上架着一副细黑框眼镜,配上谈泽冷感的长相,确实有几分许临川口中高冷挂美女的意思。


    衣服是好衣服,脸也是好脸,可放在谈泽身上,楚以乔就说不出的讨厌。


    更别提此时对方还正忙着和身边的学妹聊天,根本没注意到楚以乔的到来。


    装什么装,楚以乔纯恶意地在心里吐槽着。


    楚以乔上前几步,隔着闸机对着那人没好气地开口,火药味十足:


    “喂,你来干嘛。”


    谈泽刚在心里打好腹稿想和楚以乔搭话,就听到对面传来了一声很微弱的“谢谢”。


    跟蚊子叫似的,谈泽都怕一股风吹过来把这声得之不易的感谢给吹碎了。


    纠结这么几秒就为了说声谢谢?


    谈泽比楚以乔高不少,从她的视角刚好能看到楚以乔头顶的小旋和因为生气而显得格外圆润的小脸。


    这是又在生自己的气了?


    谈泽内心顿觉好笑,楚以乔就是这样,虽说嘴上讨厌自己,可那次都没真干出点什么,一句谢谢都没落下过。


    一点都不像讨厌人,像闹别扭。


    “还有别的事情吗?”楚以乔瓮声瓮气地开口,整张脸上都是不耐烦。


    这时,一阵微风从外面吹了进来,三月的空气中还带着寒意,楚以乔此时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练功服,又刚出完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早知道就披件外套了,楚以乔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又生气地瞪了谈泽一眼。


    都怪谈泽,递个东西话这么多,就是想冻死她。


    好啊你个谈泽,这么多年可算让她抓到把柄了,楚女士还傻傻地以为你是个什么好鸟呢,哼!


    谈泽注意到了楚以乔的动作,对方估计急着见她,穿着练功服就下来了,紧身的布料很好的勾勒出了对面人优越的身段。


    为了方便运动,衣服的领口很大,胸口露出来的皮肤白得晃眼,两片锁骨大喇喇地暴露在空气中,说不出的可怜。


    楚以乔刚想快速结束回到练功房,就看到谈泽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微微弯腰披在了自己身上。


    楚以乔看着谈泽骤然接近的脸,甚至能看清对方的眼睫毛。


    楚以乔吓得一抖:!楚以乔一直练到4点半才结束。


    铃一打,练舞房里大多数人都离开吃饭了,楚以乔扶着栏杆,一边喘着气,一边跟路过的同学打招呼。


    有人路过拍了拍楚以乔的背,问道:“楚楚,去二餐吗?”


    楚以乔挥了挥手,婉拒了:“我一会还有事,等会直接回家了。”


    那人接受良好,跟着朋友走了,没多坚持:“好,那明天见,帮我谢谢阿姨的小饼干!”


    “嗯!”楚以乔点了点头。


    外面阳光正烈,楚以乔坐在长椅上,像是坐在阳光里,浑身的皮肤都被日光映成了暖黄色。


    她低着头,拿着粉色的吸管杯埋头喝着水,一滴汗自额头上流下来,在即将低落之际被主人抬手擦去。


    练舞房里空调打得很足,楚以乔出了一身汗,她身体弱,不能直接去洗澡,必须先等体温降下来。


    许临川已经去洗了,楚以乔守着两人的东西,又休息了几分钟,等呼吸稍微平稳点后,拿上两人的包,打算直接去更衣室等许临川。


    路过储物格的时候,楚以乔的脚步一顿,她在心里纠结了好久,想起自己下午说的话,才认命似地打开了柜子。


    谈泽那件丑丑的外套正不要脸地躺在自己的柜子里。


    楚以乔此时身上已经背了两个包,重量都不轻,她抬起手,费力地去够那件西装外套。


    指尖触上柔软冰凉的布料,楚以乔一用力,把外套拽了出来。


    这一拽,动作太大了,右肩上的托特包无情地滑落下来,肘关节猛地遭遇重击。还好楚以乔反应快,许临川的包才不至于掉到地上。


    痛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做坏事被人直接抓到了。


    楚以乔被谈泽那双眼睛静静地凝视着,很怂地咽了口口水,刚才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社死。


    “我、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楚以乔小心翼翼地抬起眼去看谈泽,神情很清澈无辜,唯有眼底闪过的一丝慌乱暴露了她真实的心情。


    谈泽还穿着下午见楚以乔时穿的那套衣服,只是没了外套,脖子上又多了一条靛蓝色的围巾,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


    不同于楚以乔圆钝的脸部线条和亲和的气质,谈泽的五官精致到有些锋利,长得很凶,脸上没表情的时候很能唬人。


    不只是舍友一个人,估计A大任何一个认识楚以乔或谈泽的人,都不可能把两人扯上关系。


    两人一个是古典舞专业的,一个是金融专业的。


    一个是知名的人好性子软,另一个是著名的冷漠不讲情面。


    性格迥然不同,生活轨迹也没有任何交集。


    怎么看,都没有关系的吧!


    楚以乔瞥到旁边舍友的瞳孔地震,感觉天都要塌了。


    她和谈泽从4岁认识,从小一起长大,曾经好到睡一张被子不假。


    可是自从高一上两人绝交后,楚以乔一直有意在外面隐藏两人的关系。


    得知谈泽和她进了同一所大学之后,更是刻意躲着谈泽,路上遇到都故意绕路走的那种。


    谁能想到,两年努力毁于一旦,还又是因为眼前这个最讨厌的人!


    这一秒,楚以乔满心怒火,也顾不上什么心虚和害怕了,看着谈泽那双讨厌的眼睛,愤怒道:


    “耍流氓啊你!”


    说完,她手下一用力,奋力推开了谈泽,脸上的表情又羞又恼,楚以乔向前走了两步,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回头又狠狠飞了谈泽一眼,随后迈着两条根本没受伤的腿离开了612宿舍。


    谈泽看着楚以乔今天二次落荒而逃的背影,没忍住笑了笑,把桌子上的外套拿了下来搭在椅背上。


    座位边还萦绕着楚以乔身上的气味,是很浓烈的橙花香味,芬芳中带着一点甜。


    桌子上甚至还留着几颗刚才楚以乔没来得及拿走的糖果,谈泽心情很好地挑了一颗橙子口味的硬糖,单手剥了包装放进嘴里,香甜的橙子味瞬间充满了整个口腔。


    她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界面,点开了唯一的置顶聊天框,备注叫做“天下第一桃”。


    盯着那聊天框,谈泽纠结了好久措辞,最后选择发了一条“饼干好吃吗?下次回家我还可以帮你带。”


    不错不错,得体又礼貌,绝对不会惹到楚以乔。


    发送。


    等等,没发出去。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楚以乔看着那件黑色的外套,满肚子火。


    谈泽笑着看着楚以乔离开的方向,许久才转过身来,继续找到刚才的学妹打探古典舞专业学生的不易。


    【÷:[图片]】


    点开一看,后面偷偷窥屏的赵助没忍住,非常不专业地漏气了。


    拍照角度很刁钻,估计是人直接贴摄像头上拍的,镜头畸变地厉害。头大眼睛大,嘴巴很小。


    楚以乔应该很满意这个角度,笑得很甜,眼睛亮亮的,直直地看着摄像头对面的那个人。这张也比了个“耶”,但因为角度的问题手很小,像简笔画。


    谈泽面无表情地保存。


    小外星人。


    【楚以乔:姐姐,怎么样?XD】


    【TanZe:可爱  ;  )】


    第 25 章   第 25 章


    “你当你养猫呢?”白律受不了谈泽十分钟看一次定位和心情,翻着白眼跟她说话。


    谈泽不咸不淡看她一眼:“要是养猫就好了,直接锁家里。”


    “哇哇哇哇,”白少满从包夹层里把律师证掏出来,朝谈泽晃晃:“自由平等公正法治哈。”


    谈泽懒得说话,心想白少满根本不懂她有多正直,多能抵抗诱惑。


    楚以乔天天这么撒娇,谈泽都只亲脸,前天她只不过亲偏了一小点,楚以乔直接跳起来。


    真小气,谈泽颇有些愤愤地想,以前楚灵枫就常亲楚以乔的脸,也没见楚以乔那个时候这么大反应。


    白律又问:“这么不舍得怎么不跟着去?你随便扯个理由,说要见合作商,你妹绝对相信。”


    她把自己的包放在了地上,把许临川的背在身上,蹲下来,粗暴地把那件外套塞进了包里,眼不见心不烦,把拉链拉得严严实实。


    从练舞房的后门出去,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尽头再转一个弯,右手边就是女生更衣室了。


    楚以乔大包小包地蹒跚走进了房间,有同班的人看到她这样,忙上来帮她分担了一点重量。


    楚以乔谢过同学,把两人的包放在了中间的大桌子上。


    “谢谢啦!”谈泽小时候就喜欢板着一张脸,楚以乔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谈泽还是喜欢板着一张脸。


    不管其他人有没有被吓到,反正楚以乔是被吓到了,被谈泽这么看着,再加上自己本就不占理,楚以乔不自觉后退了一步,忙找借口:


    “我是……那个……嘶……不小心摔倒,然后碰到的!”


    “你不能怪我的,我也是不小心的!”


    楚以乔到的时候谈泽正和旁边的学妹的聊天,据说学妹的女朋友也是古典舞专业的,谈泽就拉着她多问了几个问题。


    对话被突然打断,学妹正讲到自家女朋友的不容易,谈泽一回头,就看到楚以乔站在离两人不远的地方,正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眼睛滴溜溜的圆,配合上她毛燥的头发,怎么看怎么像一只炸毛的猫。


    自己又哪里惹到她了?


    谈泽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她上前几步,从身后拿出一个印满了美乐蒂的粉色袋子,递给楚以乔:


    “我昨天回了一趟家,这是楚姨让我带给你的。”


    楚以乔于是转而瞪着那个包裹,粉粉嫩嫩的,和谈泽的风格一点都不搭。


    刚才她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自己的东西,她从小就喜欢美乐蒂,也没感觉有什么不妥。


    可这么被谈泽拿着,配合上对方冷冷的眼神,无端从心底升起几分羞恼,生怕对方认为自己幼稚。


    “哦,”楚以乔怕再多停留几秒谈泽这个大坏蛋就会笑话自己,急忙接过了包裹,低着头不说话了。


    说话间,楚以乔的手已经触上了那堆专业书,试图扶回去,可是她实在不擅长收纳,越扶越歪歪扭扭。


    谈泽看着莫名丢盔弃甲的楚以乔,奇怪中有些好笑。


    一来自己明明什么话都没说,楚以乔就吓成这样。


    二来楚以乔天天说讨厌自己,结果推堆书就慌了,搞得反像自己欺负她似的。


    舍友自然也注意到了楚以乔的反应,她偷偷去观察谈泽的表情,看到她疑似面容不悦时也为楚以乔捏了一把汗。


    她和谈泽同寝近两年,知道谈泽很有边界感,向来讨厌别人动她的东西。于是咬咬牙,帮楚以乔解释了一句:


    “谈泽,楚以乔确实不是故意的,她是绊到梯子才不小心摔倒的。”


    好人啊!楚以乔向舍友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内心已泪流满面。


    大好人啊!


    谈泽这个宿舍是以前老宿舍六改四的,少了两张床,空间大了不少,学校就很天才地把两张床拉开,加了个柜梯。


    出发点是好的,但是最后的结局稀巴烂,柜梯的长度大于床的宽度,路过的时候很容易绊倒,再加上柜梯的边缘是铁片包着的,摔的时候巨痛无比。


    另外一边,谈泽听了舍友的话往前走了几步到了楚以乔的面前,距离拉进了,楚以乔精灵似的面孔更加清晰灵动。


    谈泽身高有一米七五,楚以乔比她矮上五厘米,两人这点高度差平时走在路上感觉不出来,靠近了才愈发明显。谈泽一接近,影子投下来遮住了楚以乔大半。


    楚以乔紧张地眨了眨眼睛,仰头看着谈泽。


    别啊,谈泽你要是敢凶我的话,你就完蛋了。


    下一秒,谈泽微微皱眉,低头看向楚以乔的两条腿,尤其在膝盖和脚踝等部位停留了很久,像是在检查些什么,没看到明显伤口的时候才移开视线。


    接着,连珠炮似的问题就冒了出来:


    “怎么摔的?伤到哪了?疼吗?要不要涂药?我陪你去校医院吧。”


    谈泽脸上的表情带着关切,人不自觉地往前倾,隐隐有把楚以乔抵在桌子的边缘的倾向,恍惚间,楚以乔再次闻到了谈泽身上的那种冷香。


    舍友看着两人的互动,人是彻底傻了,如果刚才楚以乔的举动还可以解释为两人只是单纯认识的话,谈泽这表现简直是直接把“我们很熟”四个字贴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不是,两年时间了,如果两人很熟的话,为什么她从来没见过两人一起行动过?


    楚以乔说话惯喜欢加语气词,“谢谢”两字发音清脆,“啦”字尾音上调,在空中荡出一串波浪线。


    同学学着楚以乔说话的语调,回复道:“不用谢~~”


    楚以乔找到自己先前用的更衣柜,从柜子里把自己的浴巾,沐浴露和更换用的衣服等一样样掏出来,放在一边。


    这边楚以乔刚准备好洗漱用品,许临川从里面出来了,身上的衣服已经换好了,头发湿漉漉的,包在毛巾里。


    “楚小乔,你怎么把我包都拿过来了?”


    许临川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的包,她包里的东西可不少,光是那大保温杯,就有好几斤了。


    “别提了,我肩膀都要脱臼了。”楚以乔极为自然地从柜子里拿出吹风机,递给许临川,又加了一句:“下次你记得自己拿哦。”


    许临川很做作地向楚以乔抛了个媚眼,说:“爱你~”


    楚以乔又白了许临川一眼,端着盆进了淋浴间。


    A大原先淋浴室是澡堂子的设计,有些学生不适应,练完总回宿舍再洗澡换衣服。


    前几年校领导一拍桌,翻修了老校区的几个淋浴室。从那以后,A大学子终于过上了独立淋浴间的神仙生活。


    楚以乔洗完澡再进更衣室的时候,许临川刚吹完头发,正对着镜子一下一下梳顺头发。


    许临川头发长,一头黑发垂至腰间,楚以乔嫌长发吹头发时间久,上大学后就一直维持着锁骨发的长度,平时扎丸子头只能扎一个小圆球。


    楚以乔把毛巾搭在肩上,湿发披下来,水珠自发梢落下,很快消失在毛巾里。


    她发色偏黄,白天的时候在阳光下是橘色的,跟染出来的一样;沾了水,颜色深了点,变成了褐色,还是跟染出来一样。


    小时候楚以乔问楚庄静,为什么自己的头发是橘色的,别的小朋友的头发都是黑色的。


    楚庄静故意逗楚以乔,说是因为她是橘猫变的,所以头发和橘猫的毛颜色一样。


    小楚以乔对此深信不疑,一直到7岁上小学,都到处跟别人说自己是橘猫变的,不是人类。


    长大后楚以乔自己上网,才知道了自己这种情况叫色素缺乏。


    也是这学期刚开始,还没有舞台,等有舞台了,楚以乔还要去喷黑或者直接染成黑发。


    不光是头发颜色浅,楚以乔的皮肤也白,还是那种不见日光的冷白,瞳孔的颜色也很浅,看人时像是亮晶晶的玻璃球。


    洗完澡,两人收拾好东西,许临川背着包走在前面,连声催楚以乔:


    “楚小乔,你快点,说好今天要去堵人的呢?”


    最近一周的时间里,楚以乔每次下午结束练舞出门的时候都能在前台收到一支送给她的粉玫瑰,从来都是只见花,不见人。


    两人还去问了值班的老师,老师也说没看到过人的脸,只知道一般是4点半的时候放的。


    许临川想了个法子,让楚以乔提前十分钟在门口守着,这样就能见到这个神秘的送花人了,而今天正是两人决定实施守株待兔这个策略的时机。


    每天一到这个时候,综合教学楼底下就挤满了人,毕竟A大为数不多的艺术类专业都在这栋楼里练习。


    在一楼守着的人里面,小部分是等自己的女朋友的,大部分是凑热闹的,第二天校园墙上寻人帖满天飞。


    两人下了楼,躲在前台老师在的小房间的门后,专注地盯着一楼里这些人,搜索着可疑的面孔。


    三分钟过后。


    许临川眨巴眨巴眼睛:“楚以乔,我眼睛有点痛。”


    楚以乔也眨巴眨巴眼睛:“我眼睛也有点痛。”


    许临川有些动摇:“要放弃吗?”


    楚以乔态度很坚决:“不要。 ”


    又过了一分钟。


    楚以乔眼尖地看到了人群中一闪而过的粉玫瑰,手持玫瑰花的人大半身体都被挡在了人群的后面,她看不清脸,于是悄悄地上前,躲在了柜台后,许临川坐在椅子上,帮楚以乔放风。


    “楚以乔,她过来了!”许临川轻轻点了点楚以乔的后背,提醒道。


    “唰!”楚以乔猛地站起,抓住了那个人的手腕。


    那人很瘦,手腕骨很明显地凸起,她头发很长,前面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眼睛,脸色苍白,穿着整套的运动服,有些阴郁。


    楚以乔敢肯定,自己从没见过这个人。


    那人手里还拿着和最近一周一模一样的粉玫瑰,就算看不见脸上的表情也能感受到对方惊慌的样子。


    楚以乔的手松了松,身体靠前,一双晶莹透彻的眼睛专注地看着面前的人,柔声道:“对不起,我只想谢谢你的玫瑰花,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做朋友的呀。”


    那人身体一僵,就当楚以乔感觉她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对方掰开了楚以乔的手,转身跑了,不一会就再次消失在了人群中。


    “又走了……”楚以乔把手垂了下来。


    “好奇怪的人。”许临川吐槽道。


    人走了,粉玫瑰还是留下了,放在桌子上,包装用的塑料因为刚才的争执有些皱褶。


    楚以乔把玫瑰收进了包里,可惜里面已经没有多余的位置了,包内的空间被谈泽的外套给塞满了,玫瑰的茎被挤压成了一个弧形,看上去很可怜。


    “没别的事情了,你快点回去吧,外面还挺冷的。”


    谈泽给楚以乔整理了一下外套的领口,自认很贴心地开口。


    鼻尖瞬间充满了对方身上的冷香,楚以乔从内心抗拒着这股味道,她手一抬,就想把衣服扔过去:“谁要你衣服了?”


    “别感冒了,”谈泽马上看出了楚以乔的想法,凭借自己对楚以乔的理解,又补充了一句:“到时候药还要我给你送。”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楚以乔就“噌”地一下抬起了头,耳根子被气得通红,连带着说出来的话也不利索:


    “谁、谁要你送药了?”


    谈泽是不是在看不起自己啊?内涵自己身体差?


    “而且我身体很好,才不会感冒嘞!”


    “衣服我晚点给你送回去,谢!谢!”


    说完,就抬着头,像只小孔雀似得转身离开了,脚步踏得震天响,没一会就离开了谈泽的视线。


    能把谢谢说的像枪子的人也就楚以乔一个了……


    今天是星期二,大二下课排得满,早上有一节编舞课一节理论课,楚以乔吃完早饭就拎着垃圾袋下楼了,照常是走着去上学。


    这个季节的A市犹为好看,街道两边的树枝上满是刚长出来的嫩绿色的叶片,早晨阳光正好,日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下来,在地上留下一块块不规则的光斑。


    楚以乔提前10分钟到了教室门口,换好了衣服走进门,许临川已经到了,正在压脚背,脸上的表情很痛苦。


    “早上好呀!”楚以乔把水杯放在一旁,很自然地在许临川旁边一起压脚背。


    许临川见楚以乔一脸轻松,咬牙切齿道:“一会我给你压跨的时候,保证‘轻轻’的。”


    压脚背是软开中先天因素占据最大的项目,楚以乔先天因素好,练个一年就能完全压下去了,脚踝脚背脚趾能绷出一条完美的弧线。


    她的劣势在后跨,做青蛙跨的时候就没许临川做得好。


    楚以乔笑笑,很自然地就去向许临川服软,让她一会“放我一马”。


    两人没闹多久编舞课的老师就来了,穿了一件亚麻材质的宽松长袖,外面套了同色系的针织外套,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被妥善地盘在了脑后。


    她胳膊下夹着一个蓝色的文件夹,走到了一旁把包放下,刚好走到了楚以乔的身边。


    晨光下,楚以乔的发色更加显眼了,每一根发丝都跟发着光似的。


    “唐老师早上好。”楚以乔起身,乖乖打了招呼。


    “你也早上好,”唐越岑盯着楚以乔的头发良久,突然开口:“楚以乔,你可以准备去染头发了。”!!!


    “要有舞台了吗?”


    许临川比楚以乔更快反应过来唐越岑的深意,上次楚以乔染黑头发,还是因为去年中秋晚会上要出演剧目。


    原先零零散散的几个学生闻着味就过来了,唐越岑看着她们目光炯炯,如饥似渴的狂热眼神,没忍住笑了笑,说:


    “大概中午就有通知了,是排原创剧目参加6月份的比赛,舞都是学校老师编的,选角从我们自己人里面选。”


    许临川犹为激动,拉着楚以乔一通分析,直到上课后唐越岑抽到她当讲解工具人,才稍微消停下去一点。


    中午12点半,班级群里果然转发来了一则通知:


    本校原创古典舞剧目《碎月》,公开面对校内古典舞专业的学生选角,下周一在小剧场公开面试。登录官网即可下载附件查看更多内容。


    下午还有一节思修课要上,老师在上面讲,楚以乔和许临川在下面研究现在已公开的情报。


    一共选15个人,主演两名,剧本是基于望舒为月驾车的神话改编而来,两名主角分别饰演剧本中主角的前后期,有大段的独舞,如果能选上,是绝佳的机会。


    “楚以乔,你去竞选主演吧,我感觉你绝对可以的。”许临川把蓝色的书架了起来,偷偷跟楚以乔说。


    楚以乔也学着她把书架了起来,如实道:“我想的也是这样,不过还有大三的学姐们呢,竞争绝对很激烈。”


    “加油,我相信你。”许临川很相信楚以乔的能力。


    “谢谢,你也加油,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直接说就好了。”楚以乔回复道。


    谈泽暗暗松了口气,刚想赶紧答应下来,没成想这中间不过隔了几秒时间,楚以乔理解成谈泽在犹豫,想要拒绝她。


    机会来了。


    楚以乔很得意地想,她在六溪研学了近3个小时,自认现在强得可怕,心态仿佛预习了第二天课程的小学生,急迫地想要在老师面前秀一把。


    楚以乔关了吹风机,人绕到谈泽面前,俯身,小鸡啄米似的亲了亲谈泽的脸,声音甜得人牙疼。


    “求求你了姐姐,我赚的钱全给你。”


    第 26 章   第 26 章


    楚以乔有些紧张,她不太清楚这个方法到底有没有用,姐姐好像是僵住了,人没动,眼珠子转过来盯着楚以乔。


    目光相对的瞬间,楚以乔知道了“有没有用”这个问题的答案。


    谈泽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吹得半干的黑长发披散着,鬓边几捋略湿的碎发粘在她的脸上,增添了诡谲的美感。


    楚以乔微微抿嘴,顶着谈泽的目光把手一点一点往回收……


    然后。


    两人走出了综合教学楼,沿着校内的河道往生活区走。


    “楚以乔,你一会直接回家吗?”许临川转过头去问楚以乔。


    楚以乔摇了摇头,纤细手指在屏幕上划着,像是在找什么人:


    “不呀,我一会要去寝室一趟,还个东西。”


    最后在黑名单里找到了谈泽的微信号,备注是“宇宙无敌大恶人”。


    楚以乔短暂地把谈泽拉出了黑名单,打字问她:


    【软桃子:你宿舍在哪?我把你衣服还你,放我这心烦】


    谈泽回的很快。


    【宇宙无敌大恶人:B3-612。】


    跟我说话还装高冷。


    楚以乔有点后悔,早知道就把谈泽外套扔垃圾桶里了。


    【软桃子:哦】


    屏幕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得了想要的信息后,也没等谈泽把消息发出来,楚以乔又直截了当地把谈泽拉回了黑名单。


    “临川,你知道B3宿舍楼在哪吗?”


    楚以乔大一上期中的时候就搬出去住了,对生活区的宿舍楼分布并不熟悉。


    “知道啊,就在B2的隔壁,我带你去吧。”许临川一口答应下来。


    A大生活区距离教学区一条街远,跨过这条街,直接就到了一餐,沿着对面的街道再往东走,就到了宿舍的区域。


    许临川把楚以乔送到了B3宿舍楼底下,看着和B2如出一辙的宿舍楼和灰白色的外立面,她才想起来什么,问楚以乔:


    “楚以乔,你来这干什么?我记得只有金融学院和理学院住在这里。”


    呵呵,当然是找那个高冷挂美女了。


    楚以乔当然没有说出上面这句话,她随便扯了个借口,进了宿舍楼。


    B区教学楼在老生活区,有着百年名校特有的历史感,主要表现就是里面没电梯。


    6楼是宿舍的顶楼,楚以乔背着自己的粉色美乐蒂包,手里拎着淡粉的吸管杯,一步一步很艰难地往上爬。


    下午五点半正是回宿舍的高峰期,楚以乔长相优越,人因为去年的中秋晚会又小有名气,一路上被不少人认了出来。


    她一一笑着回应了过去,到谈泽宿舍门口的时候兜里已经塞满了乱七八糟的小东西。


    站定,抬头去看门上的小门牌。


    612,终于到了。


    楚以乔深呼吸几口气,敲了两声面前胡桃木的门。


    门口传来了一声很刺耳的椅子摩擦地板的声音,说话的人语气中满是不耐:


    “谁啊——”


    门开了一条小缝,抱怨的声音戛然而止。


    楚以乔洗完澡之后就换回了私服,她今天穿的是一件嫩黄色的卫衣,很称楚以乔的肤色,整个人嫩得能掐出水来。


    傍晚气温冷,她脖子上围了一条酒红色的格子围巾,把大半个脸都遮住了,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玻璃珠似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你的时候,活像橱柜里精致的洋娃娃。


    开门的是一个留着中长发的女生,头发很黑,眼睛上带着一架圆框眼睛,脖子上还挂着X尼的耳机。


    “你是……楚以乔?”舍友的声音一下子就低了下去。


    楚以乔能越过这位舍友的肩看到后面亮着的电脑屏幕,她微微欠腰,开口:“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有事情要找谈泽。”


    “不、不打扰的。”舍友把门打开了,磕磕巴巴道,细看耳廓上已经有了红意。


    楚以乔侧身进了宿舍,她刚洗完澡,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好闻的橙花香味,路过时在空气中都留下了一股香风。


    好香啊。


    舍友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变态,猛地低头往下看,结果这次又看到了楚以乔的腿,包裹在一条水洗的牛仔裤中,纤细中又透露出几分肉感。


    好细啊。转过这个路口,人多了起来,楚以乔能感受到那个眼神又出现了。


    而且比昨天更露骨,更让人不适。


    那人估计也注意到了楚以乔身边多了个人,从刚才起手机就不停地响。


    谈泽和楚以乔并排走着,自然发现了楚以乔状态不对,她关切的看着楚以乔露出来的眼睛,压低了声音问道:


    “楚以乔,你还可以吗?”


    楚以乔脸上的表情有点难看,手指不自觉地缩进了卫衣里,因为现在旁边有谈泽在,她直接拿出了手机开始查看信息。


    发件人依旧是一团乱码。


    不过和昨天廖廖几条不同,今天对方明显是生气了,发送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消息内容也越来越不堪入目。


    【宝宝,你旁边的女人是谁?】


    【宝宝,你认识那个人吗?她和你有关系吗?】


    【宝宝,她离你好近,我不喜欢。】


    【楚以乔,回答我!那个女人是谁!】


    【你这是出轨!你是我的女朋友,为什么还要和别的女人来往!!】


    【楚以乔,你个●●●!!】


    楚以乔一条一条消息看了下去,脸色有些苍白,但不是被吓的,是被气的。


    这个人是神经病啊!


    自己什么时候成ta女朋友了。


    谈泽见楚以乔被气得小脸煞白,转头去看楚以乔屏幕上的信息,楚以乔看到哪里,她就看到哪里,最后一条不落的全都看完了。


    这变态还挺会做梦的。


    不过这件事不能再拖了。


    谈泽抬手抽走了楚以乔的手机,握在自己的手里,她低头在“女朋友”那条信息上停留了很久,内心已形成一个计谋。


    “谈泽,你干什么啊!”


    那边气还没消呢,谈泽又整这出,楚以乔都感觉自己要气炸了,抬头就打算把自己的手机给抢回来。


    谁料到,谈泽突然低下了头,两人间的距离被猛地拉进,楚以乔甚至能感受到谈泽呼出的热气。


    好近!


    “你又想干什么啊!”楚以乔猛地往后退了几步,隔出了一段安全距离才止住脚步。


    与此同时,楚以乔的手机又响了两声,还是那串乱码发来的。


    从消息看起来对方更加气急败坏了,连拼写都没来得及检查就发出来了,这次的信息里有很多错别字。


    【楚以乔,那人为什么拿着你的手机!你这个●女人,●●●!!】


    【楚以乔,你等着吧,我知道你家在哪,这是背叛我的代价!】


    后面还有更多消息,谈泽划着屏幕,眼神越来越冷。


    不论如何,今天必须把这件事情给解决了。


    旁边,楚以乔也看到了自己手机上的信息,面色也很凝重。


    谈泽注意到了楚以乔的目光,把手机给锁屏了塞进了自己大衣的口袋里,转头轻声对楚以乔说:


    “我有方法现在就抓到她,但是需要你的配合。”


    楚以乔点了点头,往前走了几步,贴着谈泽,点了点头:“你直接说吧。”


    从这个角度谈泽能看清楚以乔脸上的每处细节,她目光微微偏移了一点,分析道:


    “对方应该是幻想你是ta女朋友了,而且对我这个第三者产生了很大的敌意。”


    “那我们可以将计就计,用这个事情反过来刺激那个人,那ta自己露出马脚。”


    虽然还是很讨厌谈泽,但是楚以乔不得不承认谈泽这个方法是可行的,这件事情拖得越久隐患就越大,不如今天直接解决了。


    “那我现在打电话联系简警官。”楚以乔说道,人又往前了一步,在谈泽的大衣里掏出了手机。


    下一秒,一双骨节分明的握住了楚以乔的手腕。


    谈泽一只手环着楚以乔的手腕,另一只手把手机从楚以乔的手里再次抽了出来。


    “不对,这种事情应该要我这个女朋友来做。”


    “楚以乔,你现在来演受到惊吓的小女友。”


    说着,不等楚以乔回应,谈泽直接把楚以乔搂进了怀里,动作熟练又自然。


    行动间还不忘把楚以乔一贯背着的包拿了下来,背在自己的身上,粉色美乐蒂的包包和谈泽性冷淡风的黑大衣形成了鲜明的碰撞。


    她甚至还揽了揽楚以乔的腰,一副安慰受惊女友的样子。


    接着,她在通讯录里找到了简警官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


    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后,谈泽又以抱着楚以乔的姿势给那人发了一条短信:


    【我才是楚以乔的女朋友,你又是哪根葱?】


    对方的来信很快:【你是谁,楚以乔是我老婆,你给我去死吧!】


    很好,三分钟不到,又成老婆了。


    【说真的,你别骚扰她了,如果她是你老婆,那为什么现在在我怀里?】


    乱码:【闭嘴!放开她!!这是强迫,去死吧你,●●●!!】


    【哦,随你便吧,反正现在我要和我女朋友回家了。】


    乱码:【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楚以乔被迫靠在了谈泽的怀里,整个人都浸在了名为“谈泽”的香味中,她的脸已经全红了,手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有路人从旁经过,看着亲密无间的两人,在注意到主角双方登对的长相,都露出了惊羨的表情,偏偏谈泽还很厚脸皮地都回应了,弄得真的和情侣似的。


    “好了,上钩了,我们在这再坐一段时间,等那个警察来再进行下一步。”


    谈泽说这话时,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是贴在楚以乔的耳朵上说的。她的声音本就相对低沉,楚以乔耳朵又敏感,一阵酥酥麻麻的电流瞬间传遍全身。


    楚以乔腰瞬间软了下来,偏生谈泽的手还扣在她的腰上,弄的整个人都不自在。


    “谈泽,你是变态吗?”楚以乔依旧“敬业”地维持着窝在谈泽怀里的姿势,咬牙切齿道。


    “再忍忍,马上就好了。”谈泽仍然是那副八风不动的表情,语调却稍微上扬了一点。


    好!我忍!!


    就这样又忍了三分钟,街那边的人群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穿着冲锋衣,带着鸭舌帽的高挑女子——正是便衣出行的简湛清,她身边还跟着几个脸熟的“路人”,估计是一起出来的。


    楚以乔认出了简湛清,她向谈泽使了个眼神,对方飞速get到了她的意思,揽着楚以乔起身,往另一条人流更小,更加偏僻的街道走去。


    手机依然在响,不对对方已经放弃了让谈泽放开楚以乔,所有的信息都转为了发泄式的辱骂。


    不行,还不够。


    “楚以乔,我能亲一下你的脸吗?”谈泽突然开口,语气跟讨论中午吃什么没什么差别。


    “你敢!!!!”这两个字几乎是从楚以乔的牙缝里挤出来的。


    被谈泽抱着已经很没面子了,再亲的话直接爆炸得了!


    “错位,一下就好。”谈泽又重复了一遍,漆黑瞳孔里的光一闪而过。


    认识谈泽这么多年,楚以乔知道谈泽在某些事情上还是很认真的。


    而且两人相看两生厌,想来谈泽对自己也没什么想法,楚以乔松了口,认命道:


    “那你快点,要是真碰到了,我把你嘴给切下来。”


    “放心。”


    谈泽把楚以乔带到了一架路灯下,松开了楚以乔,面对着楚以乔站着,深深地凝视着她。道路两边黑漆漆的,背景是无边的夜色,称得谈泽的目光更加深邃。


    楚以乔第一次注意到,谈泽的右眼下竟然有一颗很小很小的痣,像一滴泪,结在了谈泽的脸上。


    谈泽抬起手,拆礼物一样把楚以乔脖子上的围巾一圈一圈给解开了,她右手拿着楚以乔的围巾,左手轻轻的抚上了楚以乔耳边的碎发,动作缓慢而轻柔,像是在对待什么稀世的珍品。


    “把你手拿下来,不要加戏。”楚以乔伸出手指点了点谈泽的胸膛,警告道。


    谈泽低头凝视着那根抵在自己胸前的葱白手指,恍得有了一种做梦的感觉。


    上次离楚以乔这么近是多少年之前的事情了?


    “嗯。”


    “楚以乔,我要亲你了。”谈泽很郑重地说了一句。


    谈泽说这个干什么?


    楚以乔站在原地,盯着谈泽渐渐接近的脸,就算知道这是假的,她的心还是控制不住地跳得很快。


    思来想去,楚以乔把这份异样的情感归为了恨。


    或许自己就是有这么讨厌谈泽吧。


    讨厌她的眼睛,讨厌她的气味,讨厌她的一切。


    在距离楚以乔左脸2cm的地方,谈泽停了下来,楚以乔不敢去看谈泽的脸,一双澄澈的眼睛慌张地到处转。


    谈泽却自始至终目不斜视,一直很认真地观察着楚以乔的表情,从扑闪的睫毛,到水润的嘴唇。她一直这么看着,像是想要把曾经错过的几年时间一并弥补。


    虽说两人一开始商量的是借位亲脸,可从简湛清等人的角度看来,就像是两人在路灯下拥吻一样,她们能这么想,暗处隐藏着的那人自然也会这么想。


    “楚以乔!我杀了你——”


    一旁的灌木丛中突然绷出来了一个人影,那人穿着黑长袖黑裤子,刘海很长挡住了眼睛,表情因嫉妒变得极为扭曲阴森。


    可即便如此,楚以乔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面前的人,今天下午从前台那拿来的玫瑰花现在还躺在她的包里呢。


    “是你?你为什么要跟踪我?”楚以乔指挥谈泽从包里把玫瑰拿了出来,捏在手上。


    “因为你是我女朋友,你忘了吗?上个月我向你表白,你同意了。”那人疯疯癫癫地说


    “这些都是你的幻想!我从来没答应过任何人。”楚以乔很震惊,义正辞严地说。


    那人已经被简湛清给制住了,她混浊的眼睛里骤然闪出了一道强光,语调降了下来,说出的话乔若梦呓:


    “你答应了啊,你还会跟我撒娇,和我一起上课,陪我吃饭……”


    她竟幻想出了一个“楚以乔”,和她谈了一个多月的恋爱。


    “好了,不用再多说了。”简湛清见状直接把那人给拉走了,免得她再说出什么二次伤害楚以乔的话。


    “这件事情我会上报到学院里,你好自为之吧。”说完,楚以乔直接把那支玫瑰扔在了地上,拉着谈泽转身走了。


    “谈泽她还没回来呢,”舍友拘谨地站在一边,眼睛始终不敢看楚以乔,她指着靠阳台的三号床位置,建议道:“你要在这里等她回来吗?”


    那位置收拾得很整洁,桌子上除了必备的学习和生活用品外什么装饰都没有,几本专业书摆在旁边,同样也是被理得整整齐齐。


    谈泽不在!楚以乔求之不得,眼睛都“噌”地一下亮了起来,忙道:“不用不用!我还个东西马上走,就不打扰了。”


    说着,楚以乔迅速打开了包,把谈泽那件西装外套给扯了出来,随意地搭在了谈泽的椅子上,那外套的布料很硬挺,下午拿到手的时候是一丝褶皱都没有的,如今已被糟蹋得乱七八糟。


    楚以乔骤然有一种做坏事的心虚感,趁着谈泽还没来,她把外套摆在桌子上,用手压了压褶皱。


    我抚——没用。


    我再抚——还是没用。


    思来想去,楚以乔从兜里掏出了几颗刚才热情路人给她的糖,扔在了谈泽的桌子上。


    她心理的负担刚下去一点,转而又想:


    不对啊,谈泽那么讨厌,还是不要给她吃糖了。


    想着,楚以乔的目光移向了谈泽那堆摆放地很整齐的书。


    于是,身体一扭,很拙劣做作地,“一不小心”把那堆书给撞歪了。


    爽了。


    另外一边,舍友先是目瞪口呆地看着楚以乔从自己的粉色包里扯出了谈泽的黑色外套,又难以置信地看着楚以乔执着地抚平外套上的褶皱,等看到楚以乔故意推翻谈泽桌子上的书时,整个人已经无法思考了。


    等等,为什么谈泽的外套在楚以乔的包里?


    等等,难道她们两个之前认识吗?


    等等,为什么楚以乔要这么幼稚?


    楚以乔干完坏事,心里说不出的痛快,她转身重新把包背了起来,向舍友挥了挥手:


    “拜拜。”这时,台上的老师突然拿起了名单:


    “接下来,我找一位同学来念一下这一段课文。”


    “楚以乔,这个同学在吗?”


    “唰!”


    “在、在的!老师。”


    楚以乔吓得直接立正了,手下的书翻得“哗啦”响。


    舍友的动作因为震惊还有些僵硬:“再见。”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磁卡解锁的声音,门从外面被打开了,楚以乔闻声望去,正对上谈泽那双眼底没有波澜的狭长凤眼。


    哦莫。


    现在的时机挺好的,谈泽死了20多年的良心突然发芽,可惜这次是为了做坏事。


    楚以乔还在看纪录片,精神很投入,没发现睡衣下摆被人撩起来。


    谈泽直接握住楚以乔的腰,手感比她想的好太多,滑滑腻腻的一片,她想看自己手握在楚以乔腰上的样子,可惜如果要能看到那个程度的话上衣要全部脱下来,而真脱下来又不可能只摸腰。


    谈泽只好作罢,这次先放楚以乔一马,希望楚以乔能念着她的好,谈泽实在已经对她放了许多水。


    手触上那片温软的瞬间,楚以乔跟煮熟的虾仁一样骤然缩起来,她这块敏感得厉害,隔着衣服摸反应都很大,更别提直接上手。


    谈泽很满意她的反应,手没松开,小指勾勒着楚以乔脊沟的深度。


    楚以乔跟上了锈的机器人似的,一节一节地转过头,表情震惊:“姐、姐,你在干什么?”


    第 27 章   第 27 章


    谈泽现在的表情很难用单纯的“看”来形容。


    爱惜的,急迫的,恶劣的……她心底有太多思绪混杂在一起,谈泽突然想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楚以乔单纯生气的样子,心底浮现出许多见不得人的期待。


    手下的一段腰触感实在让人流连,谈泽本意是想好心教教楚以乔正确的社交距离,可摸着摸着逐渐有些心猿意马,想着稍微夹带点私货也是允许的。


    又不是之前没摸过,月初帮楚以乔处理腰上的淤青时,对方还求自己摸呢,要是现在就双标不让碰,那谈泽也太委屈了。


    楚以乔拧起眉转身不可置信地瞪着谈泽,把问题又重复一遍:“姐姐,你摸我干什么?”


    谈泽大拇指在楚以乔的后腰处摩挲,她这才发现楚以乔后腰上还有腰窝,不太明显,很浅的两个,刚好契合大拇指的形状,谈泽记得月初是没有的,那只能说明是饿出来的。


    许临川正在中场休息,窝在角落里一边小口喝水一边在看《碎月》的剧本。


    不同于电影或电视剧的剧本,舞剧的剧本主要聚焦的是舞台设计和每一幕的故事梗概,并没什么台词。


    许临川昨天没睡好,半夜梦到魏晴变成了女鬼,一直缠在她身上,还说要把她吸干,吓得许临川半夜惊醒好几次。


    再加上今天又早早起床来练舞,此时眼下有两团不容忽视的青黑。


    许临川抬头活动了一下肩颈,就正好看到楚以乔换上了平时穿的淡粉色练功服,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


    她走得很快,额前的碎发都被吹了起来,随着脚步有节奏地摆动,露出一张苦大仇深的小脸。


    一句话也不讲,一来就开始热身,热身完就开始做大跳,大跳做完又做叉跳,跳得又急又凶,许临川在一旁都看呆了。


    “楚以乔,你早上吃弹簧了?”


    楚以乔气喘吁吁地向许临川摆了摆手,一边大喘气一边回许临川的问题:“没有,吃的水煮蛋”。


    她现在气不顺,比起累的,更多还是被谈泽气的。


    两分钟后,楚以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抬头去看许临川,注意到了她的熊猫眼,问:


    “你昨天熬夜练习了吗?”


    许临川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忸怩起来,她倒想是练舞练的,而不是被前妻姐一个“你最近怎么样”的微信消息给吓的。


    “对,我太焦虑了,昨天在看视频。”


    楚以乔点点头,拍了拍许临川的肩膀,鼓励道:“加油,我感觉你可以选上的。”


    见楚以乔如此认真给她打气,许临川突然有些心虚。


    许临川对这个机会其实没有那么看中,属于是有好,没有也没关系,只不过有一点小失落而已。


    她家庭条件好,是家里的小女儿,上面还有一个能力很强的姐姐,家里的担子落不到她肩上,许临川喜欢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她学古典舞更多是因为自己喜欢,只要有舞跳就很开心了。


    也因为这个,她心态特别好。大一下刚开始的时候,课难度一下子加大,很多人压力很大心态不稳。


    许临川还是老样子,该吃吃该喝喝,加练归加练,但是并不钻牛角尖。因此,才能和当时状态一样轻松的楚以乔认识并打好关系。


    “楚以乔你呢?你不是说早上不来学校了吗?”许临川岔开了话题,转而去问楚以乔。


    楚以乔闻言,又想起了谈泽那张臭脸,狠狠吸了一口水,咕嘟咕嘟咽下去,咬牙切齿地说:


    “遇到了最讨厌的人。”


    许临川有些震惊,她本以为楚以乔是夸张的,但是脸上厌恶抗拒的表情又作不得假,她微微瞪大了眼睛,去问楚以乔:


    “你也有讨厌的人吗?”周一下午一点钟,北校区小剧场。


    许临川本来以为她和楚以乔来的算早的了,结果没想到小剧场里已经挤满了人,乌泱泱一片各个盘靓条顺,都是古典舞专业的。


    入口一个眼熟的老师正在发放号码贴,贴在衣服上,叫到号了直接上台就行了。许临川是52,楚以乔是53。


    面试是在台上进行的,本专业几个老师坐在下面,叫到的学生在台上跳。


    其他学生不能走到观众席上干扰台上的人,想看也只能从后台侧面去看。


    许临川准备的是群舞里的一段,她这些天和楚以乔练的都是这段,算是已经彻底吃透了,一舞下来动作干净流畅,情绪的肢体传递也很到位。


    “好,时间到。”


    老师不能直接在现场说带评价意味的话,许临川环视了一周各个老师脸上的表情,心下已经有了判断。


    “Yes!”许临川面上带笑,和楚以乔击了个掌,说:“加油!”


    “下一个,53号。”


    楚以乔深吸一口气,走到了聚光灯下。


    “各位老师好,我是53号,面试的是剧中小望舒一角。”


    说完,楚以乔跳起了她昨晚在家里过了四遍的那支舞。


    闻华芝放下了手中的计分板,抬头看着台上的楚以乔,眼里满是欣赏。


    和任何台前行业一样,舞蹈这个行业也是残酷的。


    有的人只是站在那边就已经和别人拉开了差距,很多人还在门外摸索的时候,她已经一直脚踏进了门内。


    但是这种表面上的天赋只能决定一个人的起跑线,最后能跑多远却是由个人的努力和毅力来决定的。


    台上,楚以乔已经做到了收尾的动作,一记“探海”,结束了小望舒第一幕的第二支舞。


    这舞动作的难度都不高,“探海”“划叉”“左拧扶地”等都是古典舞里面的基本动作,把动作做好做漂亮只是第一步,更难的点在演绎情绪上。


    你要如何让观众从你的肢体动作中看出背后的感情,同样的招手,传达出的情绪是开心?还是悲伤?


    大家常说人的眼睛会说话,优秀的舞者要做到全身都会说话。


    楚以乔微微鞠躬,一张白净的小脸在灯光下闪着光。


    闻华芝本想给她鼓鼓掌,手刚抬起就被一旁的老师及时按了下去。


    无奈之下,闻华芝只能给楚以乔一个坚定的眼神。


    下了场,许临川激动地不行,拉着楚以乔的手上蹿下跳的:“楚以乔,你太厉害了!我人都看呆了!”


    两人一面往外面走,一面聊天。楚以乔到二餐的时候许临川已经帮两个人都打好饭了。


    餐口更新了一个配菜,把原先的紫薯换成了南瓜,许临川只吃了一口就没再吃,安安静静等着楚以乔来。


    “不好意思,突然还有点事情。”楚以乔点进了那个帖子。


    帖子正文里,楼主如此写到:


    “今天中午路过小树林,本来是想去拿自己昨天落在那边的围巾的,没想到竟撞破了如此震撼的一幕。金融的那个谈泽疑似向舞院楚以乔表白,情书都写了一本!!lz人比较怂,只拍了一张照片,请大家低调吃瓜。”


    前排的几个回帖都是不信。


    【呵呵,疑似lz食堂吃中毒了】


    【这两个人有一星半点的关系吗?我想问】


    楚以乔离开小树林后就快步往二餐走去,可以说是怕许临川等久了,但是更多的因素还是在于谈泽做的那饭太香,她实在是等不及想吃。


    “wow,这也是家里阿姨做的吗?”许临川嗅了嗅空气中的香味,眼巴巴地看着楚以乔把保温袋里的两盒菜拿出来。


    “嗯,算是吧。”【换成其他人我都信了,但是一个是sy,不好意思,一眼假】


    【照片疑似ai合成,大家都散了吧】


    【你们好无聊,论文都写完了没】


    【y1s1,tw长得确实好看啊,sy怎么就不能是真看上tw了】


    【楼上的,这不是能不能看上,是能不能看到,两人根本不认识对方吧】


    【但是确实细思极恐,lz这照片看环境是小树林中央吧,两个人总不可能是偶遇到中央去了,这波我站lz】


    【+1】


    【lz最好小心点,sy是学生会的,当心号炸了】


    也有人说两人长得配的,但很快被其他路人打成了乱磕真人cp的,马上销声匿迹了。


    楚以乔一说谎眼神就乱飘,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她连忙把盒子给打开了。


    谈泽一共做了两个菜,一个是黑椒牛柳,另一个是蒜香油麦菜。量都不大,两个人当配菜吃刚刚好。


    “好香!!”许临川夹了一根牛柳,嚼了几下,赞不绝口:“爆杀一餐那边的快餐,而且一点都不油!”


    楚以乔听着许临川的话,半信半疑地吃了一根,入口的一瞬间眼前一亮。


    她没说话,只默默又吃了一根。


    真的好好吃!


    不近牛柳鲜嫩多汁,油麦菜做的也很好,口感是脆脆的,蒜味恰到好处,不会让人感觉很腥,反而有一股鲜味。


    是谈泽做菜就这么好吃,还是她和临川真的太久没吃上好的了?


    面对口腔里的美味,楚以乔无暇再深究,两人配着谈泽做的菜,都难得地比平时多吃了一点。


    去教室的一路上许临川都在回味刚才吃的两个菜,还想向楚以乔要“阿姨”的联系方式,不过都被楚以乔糊弄过去了。


    下午的第一节课是思修课。


    楚以乔正在偷偷看自己的小笔记本,许临川在旁边不知道手机刷到了什么,整个人一震,开始狂戳楚以乔的胳膊,还把手机屏幕怼到了楚以乔面前。


    “楚以乔!你快看这个!”


    楚以乔抬眼观察了一下讲台上的老师,才拿过许临川的手机。


    入目是一个熟悉的论坛画面。


    界面的最上方停着一条热帖,楚以乔看清那个题目的时候差点气昏过去。


    “OMG!!!路过小树林偶遇金融谈泽向舞院楚以乔表白!!有图,劲爆!!!”


    楚以乔缓缓闭上了眼睛。


    路上还遇到了几个刚才一起在后台看楚以乔面试的同学,上前预祝楚以乔成功,楚以乔笑着一一回应了过去。


    许临川想起了楚以乔承诺的请吃饭,忙道:“我都想好我要吃什么了!我要吃火锅!”


    楚以乔也感觉自己表现得还不错,圆圆的眼睛此时笑成了月牙形:“好啊,还是来我家吃吗?上次的火锅底料我家里还有。”


    和楚以乔同学两年,认识楚以乔一年,许临川看到的楚以乔都是和和气气的,性子特别软。


    专业里有人嫉妒她,想和楚以乔硬碰硬,结果一拳打到了棉花上,现在走路还绕着楚以乔走。


    “当然啦!”楚以乔飞了许临川一眼,低头又吸了一口水,右脸瞬间鼓起了一块。


    而且谈泽是最讨厌的人。


    时间接近11点的时候,楚以乔中途套上了外套去上厕所,回来的路上在练舞房门口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


    那人微微偏头,露出了一张化着精致妆容的明艳侧脸。


    是魏晴?


    她不是人文学院的吗,怎么能上楼?


    楚以乔走回去,她本想装作不认识魏晴的样子直接从一旁进去,没想到一只手及时搭上了楚以乔的胳膊,把她拉住了。


    “你好,你就是楚以乔同学吧?”


    被叫出名字就要回应了,要不然不太礼貌。


    楚以乔转身正对着魏晴,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


    “是的,我是楚以乔,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魏晴很有技巧地温和笑了笑,从背着的小包里掏出来一小盒红色的眼霜,递到了楚以乔的手里。


    “可以请你帮我把这个给许临川吗?如果我给的话她绝对不会收的。”


    楚以乔有些犹豫,前天许临川表现得这么怕魏晴,她能帮魏晴递东西吗?想着偏头去看了屋内的许临川一眼,嘴巴一张想要拒绝。


    魏晴早就想好了滴水不漏的话术,赶在楚以乔开口之前,她又笑着补充了一句:“没关系的,我和她在微信上说过了,而且你交的时候也可以先报我的名字。”


    最后,魏晴使出了杀手锏:


    “真的拜托你了,楚以乔同学,如果能帮忙的话十分感谢。”


    楚以乔一听,脸上的表情果然松动了不少,她迟疑地点了点头,说:


    “那好吧,不过我不确定她一定会收。”


    “没关系的,只要她能看到就好。”魏晴很神秘地笑笑,拍了拍楚以乔的肩膀,潇洒地转身走人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黑暗中,一个小小的人影突然从床上起来。


    一分钟后,卫生间的灯亮了,磨砂的玻璃门后传出不间断的水声。


    房间某处有红点闪烁。


    第 28 章   第 28 章


    楚以乔这个晚上做了许多梦,小部分时间她在被人追,大部分时间她在被人抱。


    因为某个黏糊糊又湿答答的小插曲,第二天早上起来,楚以乔感受到一股全身都被掏空的疲惫,头有些晕,窗外阳光灿烂,她把手挡在脸上想要稍微遮挡一点日光,不料却闻到了一股堪称强烈的气味。


    是洗衣液的味道。


    清幽的薰衣草香,带着被窝里的暖意,强势地占据了楚以乔的鼻腔。


    她瞬间清醒,半夜手搓衣服的记忆卷土重来,楚以乔翻了个身,把自己的脸深深埋进柔软的枕头里,深吸一口气,然后……


    “啊啊啊啊啊啊!”


    天呢天呢天呢!


    怎么会做这种梦!!!


    这个晚上,谈泽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是失意的穷书生,落榜后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回乡。


    路上捡到了一个橘毛少女,肤如凝脂,腕结霜雪,身上的衣服精致华美,一看就非寻常人家的儿女。


    橘毛少女失了忆,醒来后非要跟谈泽这个穷书生走。


    谈泽问她为什么,梦里的楚以乔说因为谈泽长得好看。


    两人就这么在山脚下定了居,过上了平淡幸福的生活。


    ——个鬼啊。


    橘毛少女是麻烦精,三天两头就要挑谈泽的刺,嫌弃这嫌弃那,嫌弃天嫌弃地。特别胆小,怕猫怕黑还怕水。


    谈泽为了让她有更多人可以烦,发奋图强考取了功名,住进了京城里的大宅子,给楚以乔配了十个贴身丫鬟。


    楚以乔对新家特别满意,东摸摸西摸摸,还夸谈泽当初自己没错看人。


    正当谈泽感觉自己能松口气的时候,天上突然来了一道强烈的吸引力,把楚以乔吸了上去。


    空中出现了一块天幕,上面站着几个穿着白衣的神仙,发着光,俱是面目模糊。


    原来楚以乔原是王母娘娘坐下的一个小仙,下凡专门帮助有缘人修成正果,如今谈泽功名已成,楚以乔必须回去。


    谈泽:……


    谈泽:“她根本没帮我!我要差评,让她回来!”


    梦的最后是楚以乔换回了两人初见时的衣服,仙袂飘飘地飞走了,任由谈泽如何去够去抓都没用。


    “楚以乔——”


    谈泽猛地从梦中惊醒,时间还早,屏幕上显示的是5点半。


    今天是阴天,窗外的街景在昼夜交替间显出一种奇异的淡蓝色。


    她躺回去,本想再睡一觉,可一闭眼就是梦里楚以乔飞走的样子,头疼得厉害。


    左右是睡不回去了,谈泽换好衣服起床,她没心思去梳头发,单穿着一件天蓝色的条纹衬衫枯坐在沙发上。


    什么也不干,就静静地看着楚以乔房间的门。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以乔房门后面传来了动静,五分钟后,头发爆炸地跟鸟窝似的楚以乔起床了,睡眼朦胧,一出门就看到了沙发上的谈泽。


    谈泽侧对着光而坐,皮肤在晨光中透着几分玉的质感,看上去冷冷的。


    她没戴眼镜,薄薄的眼皮耷拉着,目光对焦在虚空中的一点。


    像是在看楚以乔,又像是在看别的人。


    头发也没梳,几缕碎发遮在了眼前,周身弥漫着一种名为“疲惫”的氛围,莫名有几分脆弱。


    我天,变态啊。


    楚以乔迟疑地开口:“谈泽,你几点起的?”


    听到楚以乔的声音,谈泽瞳孔动了一下,紧接着就仿佛被注入了灵魂的木偶一般,突然有了生气。


    “刚刚。”


    楚以乔扁扁嘴,毫不客气地白了谈泽一眼,这人又把她当傻子了。


    “随你吧,我练一下早功。”


    说完,楚以乔进了洗手间,稍微收拾一下就又一头钻进舞室了。


    楚以乔不过在谈泽面前晃了一圈,就成功驱散了谈泽心头萦绕着的恐慌和焦虑。


    她回房间洗漱完,解锁平板打开了一本手写扫描的菜谱,转去厨房研究早饭了。


    刚过7点钟,楚以乔准时从房间里出来,一边走路一边张嘴小口喘着气,脸蛋红扑扑的,手心很热,指腹的那块皮肤被蒸成了带着肉感的粉。


    今天早上吃的是玉米蔬果烙配一个水煮蛋和一小杯酸奶。


    玉米蔬果烙是楚以乔小学时候最喜欢吃的早餐。


    谈泽如果前一天晚上在楚以乔家里睡,第二天吃的往往就是玉米蔬果烙。


    时隔多年再在餐桌上看到,楚以乔整个人说不出来的惊讶:


    “你怎么搞到这个菜谱的?”


    谈泽默默把平板给锁屏了,屏幕上的菜谱瞬间黑了下去。


    她转身拿起小锅,把锅里煎得最完美的一个烙堆到了楚以乔的盘子里,说:


    “没菜谱,吃了这么多年看也看会了。”周日早上6点半,闹钟准时响起。


    楚以乔这几天已经把官网上有关《碎月》的舞蹈视频反反复复看烂了,练了前期望舒的舞步,也练了群舞的一段舞。


    楚以乔还拿了一个小本子做了些笔记,记了些她自己跳的时候感觉不对劲的地方,打算回学校去问老师。


    不管能不能选上,多做一手准备总是好的。


    7点半的时候,楚以乔从练舞房出来,满额头的汗,脸也红了,薄薄的一件黑短袖被汗粘湿,贴在她的背上,勾勒出流畅柔美的身体线条。


    谈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的床,楚以乔出来的时候她正蹲在阳台上料理植物,手里拿着把小刷子正在细心料理叶片,一下一下地梳。


    她眯眼一看,谈泽手里的那片叶子叶片上有好几个疤,正是今天前楚以乔和楚庄静通电话的时候,被她掐出来的。


    抛开别的不谈,谈泽其实算得上是神仙舍友。


    素质高,爱干净,无不良嗜好,特别特别会整理东西,以前两个人住一起的时候,楚以乔的房间都是谈泽帮着收拾的,当做住楚以乔家的“房费”。


    可惜了,楚以乔这个人就是要谈谈别的。


    楚以乔再冲完汗出来的时候,谈泽已经把阵地转移到了室内,人在厨房做早饭。


    见楚以乔二次从房间出来,谈泽转头向楚以乔开口:


    “你来了,我帮你做了早饭。”


    谈泽关了火,把锅里金黄的滑蛋铲进了盆子里,洒了点黑胡椒粉,推到楚以乔面前,下面垫着两片刚复热过的黑麦面包,有菜有番茄,最重要的,竟然还是热的!


    楚以乔看出来这是谈泽讨好自己的诡计了,她本该坚定立场不被谈泽诱惑的。


    但是楚以乔并不完美,而面前的滑蛋黑胡椒三明治很完美。


    只不过纠结了5秒钟,楚以乔就一屁股坐在了餐桌前,很没骨气地吃起了三明治。


    好吧,谈泽都做了,这叫不浪费粮食。


    楚以乔三两下就说服了自己,埋头苦吃。


    谈泽给自己也做了一份一模一样的,她的盘子放在面前,没着急吃,而是转身从料理台的盆里拿出了一小瓶牛奶,递给楚以乔:


    “舒化奶,你可以喝的。”


    哦,谈泽都热好了,这也叫不浪费粮食。


    楚以乔接过牛奶,小口吸了两下。


    她吃饭一向慢得像蜗牛,不熟悉的人常会在楚以乔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误会她吃饱了。


    谈泽见楚以乔开始摄入液体了,低头看向她盘子里还剩下一半的三明治,迟疑地问:


    “吃饱了?”


    “嗯。”楚以乔边喝牛奶边点头,其实她这不叫吃饱了,而是吃够了,她从大一上搬出来之后就刻意控制饮食,这也是那件事情的后遗症。


    楚以乔基础代谢高,对于她来说,真正应该做的应该是好好吃饭然后增肌,老师知道楚以乔的心结,常常明里暗里劝她。


    可楚以乔还是老样子,跟着许临川去吃特供餐厅,每次还剩下一小半。


    当然,这和特供窗口太难吃了也有关系。


    谈泽看着楚以乔盘子里剩下的三明治,眉毛都死死拧在了一起。


    她伸手,本想帮楚以乔把那个盘子给撤下去,另一只手及时捏住了盘子的边缘,阻止了谈泽的动作。


    “我、我说我现在吃饱了,不代表我之后也不想吃了。”楚以乔垂着眼躲避谈泽的视线,磕磕绊绊地开口:“我能带去学校吗?”


    没办法,真的太好吃了。


    等等,谈泽该不会下药了吧。


    “等一下,我帮你把边上处理一下。”谈泽弯眼笑了一下,起身,端起了盘子。


    “哦。”楚以乔闻言,松开了手。


    谈泽把边边切掉,从冰箱里那保鲜膜包了一下,又从下面的碗柜里拿出了一个半透明的饭盒,封好了,递给楚以乔,嘱咐道:


    “记得吃之前热一下,保鲜膜要摘掉,盒子能放进去。”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瞎操心。”楚以乔嘀嘀咕咕了一阵,接过了饭盒,表情突然变得别扭起来:“那个……谢谢你。”


    声音越来越小,谈泽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不用谢。”她微微一笑,很大方地回应道。


    楚以乔看着晨光中的谈泽,愣了一秒。


    下一秒,她飞速背上自己的包出了门,在玄关的时候还因为着急差点把鞋子左右给穿反了。


    楚以乔到一楼的时候刚好是8点钟,今天也是个好天气,小橘猫照常团在路中央晒太阳。只是这次门口的台阶上还坐了一个小女孩,正托着脸看小猫睡觉。


    小女孩今天扎了两个小辫,穿了件很喜庆的枣红色棉袄,坐在台阶上,远远看上去像是一个小小的山楂。


    “小贝,早上好呀。”楚以乔上前,轻声打了下招呼。


    “楚以乔姐姐!早上好!”小贝见楚以乔来了,忙起身,她很喜欢这个住在楼下的香香姐姐。


    小贝回头看了一眼小猫,对着楚以乔道歉:“对不起楚以乔姐姐,我已经把小猫藏到别的地方了,可是她每天早上还是要来这里晒太阳。”


    楚以乔叹了口气,看样子,小贝是真喜欢这只猫。


    楚以乔自认是大人,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她逞强道:


    “没关系的,姐姐其实没那么怕猫了。”小贝啊小贝,你可把姐姐给害惨了。


    小径上空无一物,可猫叫声是切实存在的,这么看,小猫应该躲在了灌木丛里。


    楚以乔吓到一动都不敢动,全身都进入了警戒模式,生怕一会儿从头顶上或是面前跳出一只猫来。


    她整个人太专注太紧张,就算谈泽此时人从后面挨着楚以乔,她也无暇去处理了,随谈泽去吧。


    谈泽看着楚以乔紧绷的模样,突然想起了两人从前的时候,楚以乔小时候比现在更怕猫,走到街上遇到流浪猫会直接缩成一团,这种时候,谈泽就会出现,帮她把猫赶走。


    她仿照着记忆中的动作,轻轻握上了楚以乔的手,楚以乔的手心因出了汗有些冰凉,手指纤长,骨节分明,不似小时候的温软,是另一种让人沉醉的触感。


    我不在的这些年,还有别人为你赶猫吗?


    谈泽不受控制地进入了一种对过去的沉湎中,说来也奇怪,楚以乔与她决裂近4年,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


    还没等谈泽自己的独角戏唱到第二幕,楚以乔见谈泽只占便宜不动手,又气又怕,用力掐了谈泽一下,催促道:


    “谈泽,你、你快点呀!”


    “哦,”谈泽猛地意识回笼,她偏头看着楚以乔快要哭出来的可怜表情,把楚以乔抱进了怀里,手还不忘护着楚以乔的后颈。


    她开口,语气平淡到仿佛没有掺杂任何私人的情感:


    “没办法,这边路灯太黑看不到猫,只能这么走了。”


    别说抱着走了,现在就算滚着走楚以乔都乐意,只要能赶快出这条小路就行。


    “好的好的!那我们快点吧!”说完,楚以乔还很配合地调整了一下姿势,方便两人跟连体婴一样走。


    一阵风吹过,把云往前吹了一点,露出后面半圆的月,地上洒满了亮晶晶的碎光。谈泽微微低头,正好能看到楚以乔挺翘鼻子上的一点高光。


    “你这么怕猫,这些年怎么过的?”谈泽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闲聊。


    “就这么过呗,”小路还差几米才到尽头,楚以乔仍没有放松警惕,一边走,一边还不忘观察附近的可疑移动物:“要不然就绕路走,要不然就吓一下,我已经没以前那么怕了。”


    “是吗?”因为动作的原因,谈泽此时正搂着楚以乔的腰,从刚才起,手下就不断传来微微的颤动,表明人被吓的不轻。


    “这是特殊情况!”楚以乔话都有些说不利索,她已经在心里把今天晚上的倒霉事情都记在了谈泽的账上。


    如果不是谈泽要和她一起住,她就不会在门口遇到她;如果不是遇到了她,楚以乔就不会为了早回家走小路;如果不是走小路,就不会遇到小猫。


    所以,这事情最后还是要怪谈泽。


    几秒钟后,谈泽突然笑了一声,那气喷在楚以乔的耳朵上麻麻的:


    “我想起来,你小时候还跟我说你是猫变的,结果现在这么怕猫。”


    楚以乔狠狠白了谈泽一眼,她抬手,用力扭了一下谈泽搂着她的胳膊:“你不是一直都不信吗?快闭嘴吧!”


    这件事情是两人4岁的时候发生的,可以入选楚以乔一生尴尬时刻top10榜单。


    那个时候谈泽刚搬来隔壁,楚以乔小时候就是外貌协会的,很喜欢隔壁的小姐姐。


    有一次谈泽来楚以乔家玩,楚以乔为了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就神神秘秘地和小谈泽分享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小楚以乔左看右看,确保没有坏人偷听才贴在谈泽的耳朵上说:“你知道吗,我其实不是人,我是小猫变成的。”


    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


    楚以乔很得意地看着谈泽,这可是大秘密,她从来没告诉过其他人,只有妈妈知道。


    “不可能。”小谈泽板着一张小脸,很认真地又说了一遍:“这是不可能的。”


    “啊?”楚以乔的气一下子就漏光了:“为什么?”


    “你稍微等一下。”谈泽起身,从楚以乔家离开了,三分钟后,她又回来了,手里抱着一本有她半个人那么大的书。


    书名叫做《生命的奥秘》。


    这书是谈泽从自家书房找出来的,她把书放在茶几上,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一段文字给楚以乔看:“你看,书上说所有人都是母体繁育出的,你有楚阿姨,所以你也是人类。”


    楚以乔顺着谈泽的手指去看纸上的文字,她没好意思告诉谈泽这上面没有拼音,她有很多很多字都看不懂。她不知道母体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什么是“繁育”。


    “哦,那好吧。”


    谈泽看着瞬间蔫下去的小女孩,突然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看这本书了。


    说着,楚以乔想起了之前看到过的新闻,去提醒小女孩:“不过,小贝,你把猫藏在外面,要是外面有坏人怎么办啊。”


    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一个7岁一年级学生的认知范畴,小贝的脸上出现了很明显的空白:“啊?”


    楚以乔没再说话了,横竖小区摄像头多,而且安保也好,还是不要吓小贝了。


    想着,她走下台阶,意识到了什么,转过头向小贝求助,强行挤出了一个笑:“小贝,帮一下姐姐好不好?”


    最后在小贝的帮助下,楚以乔再一次成功出小区来到了平时练舞的教室。


    奇怪的是许临川这次竟然没在里面等楚以乔,明明两人昨天早上还说要一起研讨动作的。


    最近天气还很冷,可能许临川睡懒觉睡过了。


    去年学期末的时候就有一次,许临川一觉睡到了10点钟,赶到练舞房的时候楚以乔都已经跳了两个小时了。


    自那之后,许临川就拜托楚以乔打电话给她,免得她错过闹钟又睡过。


    楚以乔如此想着,拨通了许临川的电话,电话铃响了一阵子对方才接。楚以乔出声询问:“临川,你起床了吗?”


    “……起了。”许临川有气无力地回复道


    这么一声就把楚以乔吓的一惊,许临川的声音好哑!


    “临川,你感冒了吗?需要我帮忙买一下药吗?”楚以乔一边说,已经一边往练舞房门外走了。


    “不用!”许临川听楚以乔要去宿舍看她,惊呼一声,随后又换了语气,尽量平静地说:“我就是没睡好,昨天失眠了,下午就能去练舞了。”


    “你加油,不要为我担心,到时候选上主演别忘了请我吃饭就好。”


    楚以乔听许临川说话确实没有鼻音,只是声音沙哑,于是应了下来:“那好吧,如果有需要的话直接给我发微信就好了。不对,你打电话吧,这样更及时一点。”


    “嗯嗯。”


    最后楚以乔半信半疑地挂断了电话,后面刚好有同学拜托楚以乔看看舞步,她放下手机,跑去帮同学了。


    楚以乔原先心里的感动一下子就变成了无语,眯着眼去看谈泽,吐槽:


    “对对对,你最聪明了。”


    不过谈泽这句话确实没错,两人认识多久,谈泽就在楚以乔家蹭饭蹭了多久,从4岁到两人高一彻底决裂的16岁。


    满打满算也有12年了,会烧点家里的菜也挺正常的。


    等等,12年!


    楚以乔被自己计算出来的数字给震惊住了,她今年才不过20,却和谈泽相处了12年,比她生命的一半都要多。


    谈泽见楚以乔顿住了,还以为是玉米烙味道不一样,她坐下来自己吃了一口,问:


    “怎么了,和以前不一样吗?”


    楚以乔低头也咬了一口金黄的玉米烙。


    不,和之前一模一样。


    这就是问题所在,玉米烙一样,但是两个人的关系早已不一样了。


    “我吃饱了。”楚以乔只吃了一口就起身了,她依旧拜托谈泽帮她把剩下的给包了起来,接过饭盒的时候还不忘道谢:


    “谢谢你。”


    说完,就转头离开了公寓。


    谈泽看着楚以乔离去的背影,恨不得楚以乔再来挑她的刺,也好过这样离开。


    楚以乔没准备,被谈泽拉得踉跄,往后几步又被谈泽抱住,如果是偶像剧,这里应该要有浪漫的配乐和慢镜头,但现实只有谈泽拖住她腰的大手、炽热的目光,和连番的追问。


    “楚以乔,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这些事情了?不就是一张贺卡,你以前从不关心的。”


    谈泽的嘴唇一张一开着,楚以乔本来就比她矮半个头,因此目光很容易落在谈泽薄而淡粉的唇瓣上。


    从什么时候开始关心?楚以乔也不知道。


    其实她现在也不关心。


    她什么都不关心了。


    楚以乔只关心一个问题。


    现在的氛围这么好,姐姐怎么不亲她的嘴呢?


    第 29 章   第 29 章


    楚以乔没回答,谈泽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几秒,很快松开了她。


    “行了,不回答也没关系,没怪你。”谈泽说。


    谈泽拉着楚以乔,跟有强迫症似的把楚以乔嫩黄色薄外套上面的每一条褶皱都抹平。


    从衣角开始,逐渐往上。


    大腿根,腰,胳膊,袖口,胸前,领口……回去后为了躲避和谈泽交流,楚以乔直接回了房间,稍微冲了一下水换上了睡衣,按照之前的习惯拖着双拖鞋回到了客厅,准备窝在沙发上玩平板,顺便还能看看舞蹈视频。


    谈泽不知道在干什么,房间门紧闭,一点声响都没露出来,跟这个人不存在一样。


    一般人可能乐得自在,可是楚以乔不,她一想到谈泽住在她房间对面就浑身不舒服,又点开了一个视频,强迫自己看了好几秒还是看不进去。


    楚以乔起身,把平板放在茶几上,人则进入了挑刺模式,在客厅里东看西看。


    今天自己一整天不在家,谈泽不会偷偷动她东西了吧。


    第一个检查的是冰箱,楚以乔记得自己还留了几片做沙拉用的菜叶子在里面,嗯,可能谈泽偷吃了。


    冰箱门打开,里面的东西有增有减。鸡蛋收纳盒被人补满了,西红柿也生菜也多了点;楚以乔扔角落两个月前吃了一半的火锅底料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袋新的同牌子的火锅底料。


    好像确实该扔了,那好吧。


    第二个检查的是厨房,楚以乔的几个喝水用的水杯和碗都放在厨房。


    料理台明显被人收拾过了,楚以乔原先放在那的几个水杯被收在了一旁的储物柜里。奇怪的是抽油烟机好像也被人清理了一下,下一秒就可以开火做饭。可惜楚以乔不会,除了煮水煮蛋之外很少开火。


    勉勉强强。谈泽半梦半醒昏睡了片刻,她是热醒的,估计是退烧药起作用了,捂出了许多冷汗。


    楚以乔这会儿刚洗完澡出来,她看见谈泽面颊红润,唇也干涸,便问她:“要喝水吗?”


    谈泽喉咙和舌头都发干,“嗯。”


    楚以乔及时倒了杯水给她。


    等楚以乔一靠近,谈泽心跳即刻快着,床边的人只穿了条吊带睡裙,修身,优越的身材一览无遗。


    谈泽喝了喝水。


    楚以乔低低问:“又烧起来了?”


    “没。”


    楚以乔看她冒了汗,从一旁抽过纸巾擦擦她额角,瞥见脖颈上也有汗,便顺手擦去。


    脖颈被碰着,谈泽心跳不受控制地更快,她从未想过,自己的身体竟会敏感到这种地步。如果上次是因为酒精刺激,那这次呢?她才发现自己原来并不冷淡


    楚以乔也心猿意马,有些事情有过一次,就会惦记着第二次。她们之间,发生过就是发生过,又怎么能若无其事地相处?


    近距离,悄然一眼对视,两人呼吸都在不知不觉间乱了,今晚一直佯装平静的氛围也变了——


    谈泽甚至能想象到,她吻住自己时,手一定会不规矩地探进被窝里,边急促深吻边扯掉自己的睡袍。


    最后一个检查的是岛台,那朵向日葵还放在岛台中央。


    楚以乔走进了一看,才发现不对劲,这不是她原本的那朵花!原本的花边缘已经有点蔫了,这朵花的每个花瓣状态却都很好,黄得鲜艳,开得正盛。


    谈泽此时刚好从房间出来,手里拿着一台13寸的小笔记本,她也换上了睡衣,胸口开了两个扣,露出一小截干净漂亮的锁骨。


    她应该是刚吹完头发,黑发披在背上,有着半湿半干的那种蓬松,整个人周围萦绕着一种若隐若现的水雾。


    那水雾打落了她身上疏离的气质,把一个在外冷冰冰的谈泽变成了家里放松的谈泽。


    “怎么了吗?”谈泽转头就看到了拿着小花瓶瞪着自己的楚以乔,她抱着笔记本走了过来:“我看原本那朵有点蔫了,就换掉了。”


    楚以乔张张嘴,她本来是想借此大做文章来让谈泽知道她的厉害的,可是话到嘴边又意识到那花本来就是谈泽送的,而且这朵新花确实也很好看。


    啊啊啊啊,怎么这么讨厌!


    讨厌一个人就是很不讲道理的事情。


    楚以乔挑到刺了会烦,没挑到刺更烦。她瞪了谈泽一眼,把花瓶又放回了原先的位置,回到沙发上玩平板。


    下一秒,谈泽抱着笔记本电脑,也坐在了沙发上。


    沙发的底子很软,谈泽刚坐下楚以乔就感觉屁股底下一滑。


    一转头,刚好能看到谈泽的侧脸,甚至还能闻到她淡淡的柠檬味洗发水清香。


    这人故意的吧,不是还有别的凳子吗?


    谈泽正在看文献,搭在键盘上的手指很是纤细好看。两只手的指甲都被剪得很短,几乎贴在了肉上。


    楚以乔偏过头,假装对方不存在,继续低头看舞蹈视频,只是默默把右耳的蓝牙耳机给拿了下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熟人装不认识的尴尬气氛。


    三分钟后,楚以乔受不住了,她叫了谈泽一声,尾音拉得长长的:


    “谈泽——”


    “嗯?”谈泽手上的动作一顿,转过头去看楚以乔,她脸上的表情很无辜,问:“怎么,打扰到你了吗?”


    楚以乔:……你再装呢。


    “你去坐那个椅子。”楚以乔指了指沙发旁的那个藤编椅,命令道,她没说任何理由。


    谈泽撩起眼皮淡淡扫了楚以乔一眼,很顺从地坐了过去。


    “可以。”


    空气又沉默了,偌大的客厅只能听到谈泽按键盘的“咔哒”声和楚以乔指甲碰撞平板屏幕的“哒哒”声。


    没几分钟,楚以乔就后悔让谈泽坐过去了。那椅子在沙发前侧边,谈泽坐过去,相当于刚好坐到了楚以乔的前面。


    她现在一抬头就能看到谈泽那张被电脑蓝光映亮的面孔。


    自作聪明,楚以乔又想起了这个成语。


    “喂,你为什么要搬出来住?”楚以乔气不过,她放下了平板,一句简单的问句被她说出了打架的气势。


    “因为寝室住不习惯。”除了这个理由,谈泽还准备其他六个。


    如果楚以乔不买账,她马上就能说出下一个。


    “这样啊。”楚以乔低着头,若有所思。周四晚上8点钟,第二次排练结束,楚以乔洗完澡急匆匆地跑了出来。


    她的头发刚吹干,还没来得及扎,偏橘的发色随着主人的动作在空中飞扬,远远看过去,像是一个橙色的毛球。


    谈泽等在小北门的路灯下,看到的就是这样小步向她跑来的楚以乔。


    “呼,呼,好了,我们走吧。”楚以乔一路跑到了谈泽的面前,一边喘气,一边抬眼望着谈泽的眼睛。


    “好。”谈泽低头看着楚以乔脸上的红晕,偷偷帮楚以乔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赶在楚以乔发现之前放下了手。


    连续吃了谈泽5天早饭和2次中饭后,楚以乔本想继续给谈泽打钱,可是昨天晚上谈泽问她要不要一起去超市,理由是可以直接买楚以乔想吃的菜。


    楚以乔想了一下,最后还是在美食的诱惑下点头了。


    也不是为了吃,而是监督谈泽有没有多收费占便宜。


    吸取了周二那场绯闻的教训,楚以乔为这次行动设计了三字诀。


    一、远


    行动地点定在城区另一边的大型商超,离A大十万八千里,这是第一层保障。


    二、快


    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只要两人买菜够快,理论上甚至只有残影,这是第二层保障。


    三、遮


    为此,楚以乔特地准备了两个口罩,她一个谈泽一个。遮住了半张脸,亲妈来了都要愣一下。别管科不科学,反正古装剧里是这么演的。


    于是两人上了下行扶梯,戴着同款口罩进了超市。谈泽负责推购物车,楚以乔负责狗狗祟祟和挑挑拣拣。


    谈泽今天依旧扎了低马尾,黑色的发丝在灯光下闪着光泽。她戴了那副眉框眼镜,目光沉静,让人感觉此时她手里拿的不是西红柿,而是什么数据分析文件。


    楚以乔缩在谈泽旁边,一边四处张望一边伸手往里面塞小土豆,偷感十足,惹得一旁的收银姐姐频频侧目。


    “不用这么紧张,这边没人来的。”


    谈泽怕楚以乔再这样下去保安都来了,她拍了拍楚以乔的手,想让对方放松一点。


    楚以乔瞥到了收银员警惕的目光,手下的动作一停,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消停下来,再不添乱了。


    她人半趴在购物车上,抬头看谈泽把那袋小土豆重新倒出来,又一个一个挑过去,眼神很认真。


    还挺有模有样的。


    “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楚以乔突然问。


    她还很幼稚地推了推购物车,用车头去挤谈泽,看着衣服上褶皱的变化,自顾自玩起了对方的大衣。


    “高二吧。”谈泽没去管楚以乔的动作,仍然在专心挑小土豆。


    “切,”楚以乔有些不屑,她手下用力了一点,把谈泽整个人都挤得一歪。


    “我才不信嘞,你为什么要学做饭,平春阿姨只会给你请做饭的阿姨。”


    谈泽回头挡了一下购物车,往回推了一下,那车头从刚才就在挤自己的屁股,也不知道楚以乔是不是故意的。


    “是真的,高二的时候我就搬出家里了,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也方便干自己的事情。”


    谈泽没说的是,高二那个暑假,谈平春派人跟踪她,拍下了一堆她校内校外默默关注楚以乔的照片。


    谈平春是个体面人,看不得自己女儿做出这种自降身价的事情,想二次搬家,把别墅挂牌出售。


    除此之外,她还把谈泽的卡给停了,去学校给谈泽办了转学,想要隔断谈泽和楚以乔最后的联系。


    可惜谈泽早就不是谈平春那个沉默听话的女儿,谈平春也不再像自己想的那样神通广大、手眼遮天。


    6月底,谈泽直接从家里搬了出去,在外租房子住;9月开学前,谈泽再次回来,全款买下了那栋别墅。


    从那之后,谈平春再没管过谈泽的事情。


    开学后,谈泽还像之前一样,白天在学校看楚以乔对新朋友的笑脸,晚上回家看楚以乔禁闭着的阳台门。


    楚以乔怔怔地看着谈泽有些冷冰冰的侧脸,她猛地意识到谈泽说的可能都是真的。


    没有人离开另一个人是活不下去的。


    楚以乔自己向前看了,没道理不允许谈泽也继续往前。


    只是在这一秒,听着谈泽口述她完全陌生的事情,楚以乔意识到四年原来是一段很漫长的时间。


    漫长到两人都成长了。


    太阳照常升起,仅此而已。


    “哦,那好吧。”楚以乔是大一下开学的时候认识的许临川,她只知道许临川大一上的时候谈过一个人文学院的学姐,但是从没见过学姐,也不知道两人是怎么断的。


    “她就是魏晴?”楚以乔往路边挪了几步,压低了声音去问许临川。


    许临川点了点头,她没说话,一双杏眼正专心地观察着魏晴的一举一动。


    楚以乔没谈过恋爱,如今看着许临川前女友鹌鹑样的表现,感觉还挺新奇的,笑着问许临川:


    “你都和她分手一年多了,怎么还这么怕她?”


    许临川现在脸上的表情只能用“如临大敌”四个字来形容。


    “没办法,我控制不住啊!”许临川哆哆嗦嗦地说。


    当年她和魏晴分手这件事还是她提出来的。


    时至今日,许临川晚上睡觉的时候还会时不时梦到那天晚上魏晴深沉的眼神。


    她本以为魏晴不会松口的,没想到第二天两人就分手了,还是通过微信发消息这样草率的方式确定的。


    事后,许临川怎么想怎么感觉魏晴那个眼神有深意,只是她不敢去问,分手后就一直躲着对方,一年多下来都形成肌肉记忆了。


    “等等!她好像要走过来了!”见魏晴转身朝这边走来,许临川突然发出一声哀嚎,果断抛弃楚以乔,自己藏在了墙后。


    楚以乔转过头去看许临川,她本来还想继续嘲笑几句许临川,结果很快她自己也笑不出来了,因为不仅魏晴一人在往这边走,谈泽走在她旁边,也跟了过来。


    看着谈泽越走越近的背影,楚以乔突然有一种转头就逃的冲动,可是这样太明显了,别说许临川,估计任何一个路人都会怀疑她和谈泽之间有什么。


    所以为了保持自己在外人(此刻主要是许临川)面前的清白,楚以乔选择了故作镇定。


    她人定在原地,头很浮夸地抬起假装看风景,心里则疯狂祈祷谈泽不要向她搭话。


    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说话……


    谈泽人高腿长,很快就走到了楚以乔的面前,两人几乎是擦肩而过,楚以乔抬头本意是看天的,此刻却不偏不倚地撞见了谈泽漆黑的眼眸。


    神金啊!这路这么宽,非得撞过来!


    楚以乔目带怒火,自认很有威慑力地瞪了谈泽一下。只是她五官长得圆钝,一双猫眼此时更是因为愤怒圆溜溜的,配上脸上的小表情,很像炸毛的小动物。


    不凶,反而更加娇俏可爱。


    不知是不是楚以乔的错觉,谈泽轻轻扫了她一眼,最后定在她的眼睛上,嘴角微弯笑了一下。


    楚以乔:?!!


    什么意思?是嘲笑吧!是嘲笑吧!


    魏晴注意到了墙角处露出的衣角,她眸色一沉,选择继续和谈泽沟通学生会的事情:


    “学生会这个事情,之后就要拜托你了……”


    谈泽怕楚以乔把自己给气炸了,闻言很配合地收回了目光,出声应了一声:


    “嗯,我知道了。”


    等两人走后,楚以乔和许临川俱是松了一口气。


    好险好险。


    楚以乔放过了谈泽的大衣,她直了身子,好好站在谈泽旁边。


    楚以乔心里向来藏不住事情,喜怒极形于色,谈泽一眼就看出楚以乔情绪不对,她刚想开口,楚以乔突然尖叫一声,蹦起来抓住了谈泽的胳膊。


    “你快点蹲下,有人从这边走过来了!”


    不远处,拎着超市灰色的购物篮,拿着两盒草莓认真比对的正是左怜翠。


    虽说楚以乔直觉左学姐不是论坛上那种爱八卦的人,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硬生生地把谈泽给“摁”了下去,让她蹲着躲在货架的后面。


    谈泽:不懂,但是配合。


    左怜翠果然走了过来,打算买点西红柿,她看见楚以乔还有些惊讶,不过确实没多问,随意拿了两个卖相好看的番茄,就又走了。


    离开前左怜翠看到了角落里缩成一团的谈泽,原先的惊讶又多了几分奇怪,她转过头,看样子是想问楚以乔什么事情。


    谈泽不认识左怜翠,但她知道楚以乔并不想面前这个人看见自己,于是她朝左怜翠摆了摆手,让左怜翠当做没见过自己。


    左怜翠:不懂,但配合。


    楚以乔不知道这些,看着学姐离去的背影,还松了一口气。


    之后两人以一种土匪打劫的速度快速买完了菜。楚庄静的声音气愤中夹杂着担忧:“怎么会有这种人?小宝,你去警察局备案了吗?”


    楚以乔右手拿着手机倚在阳台的栏杆上,另一只手默默地在扒拉一旁的龟背竹叶子:


    “去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案。”


    那边楚庄静估计开了免提,宁言文的声音此刻也从听筒处传来出来,语气明显有些焦急:


    “这样的话,这个手机号最近不要用了,保险起见手机最好也换一个,最近找个安保好的酒店住,需要批保镖吗?”


    “妈咪……”楚以乔有些无奈。


    这不是宁言文第一次过度反应了,她是国内老牌互联网公谈的总裁,家里上面三代都是经商的。


    楚以乔初三那年,被丧心病狂的竞争对手绑架过,虽然只不过几小时就成功解救出来了,宁言文还是心有余悸,从那之后对楚以乔的生命安全犹为重视。


    “我没事的,而且这也才刚发生,我不是小时候了,能保护好自己的。而且公寓的安保很好,对方跟不进来的。”楚以乔继续安慰宁言文。


    此话不假,小区档次不低,地段又好,住的人基本都是周边核心商圈的高管或大学里的教授,尤其注重安保,物业也很认真负责,邻居人也好,楚以乔租住在这里已逾一年,哪哪都很满意。


    没必要为了这么个人影响自己的生活。


    宁言文明显还是不放心,楚庄静拍了拍她的手背,重新接过了电话:


    “那小宝要妈妈去陪你住几天吗?等事情结束就走。”


    “这个更加不要!”楚庄静只说到了“陪”这个字,楚以乔就态度更坚决地否掉了。


    大一上期中前发生了另外一件事情,楚以乔此前是住学生宿舍的,从那之后就搬到了公寓,楚庄静担心她的精神状态,陪着来住过一个月。


    那段时间,楚庄静被迫学校公谈两头跑,憔悴了不少。


    楚以乔不想再让楚庄静为自己受累,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楚庄静再住过来。


    “真的哦,我是真的不要!你们再这样的话,我下次有事情就不和你们说了。”楚以乔再次声明,故意威胁道。


    她手下不自觉用力,指甲已经在龟背竹的叶子上留下了几个月牙形的印子。


    “不说了不说了,”楚庄静退了一步,给了另一个处理方案。


    “那妈妈给你找一个合租的吧,有人一起住,我们也放心一点。”


    找合租的吗?


    楚以乔转过身子,去看公寓室内的布局,套内面积是90平,一个人住确实太大了,就算把原书房改成了练舞房,还是有将近一半的房间闲置着,确实有点浪费房租。


    “那好吧,”楚以乔接受了这个建议,她给出了自己的要求:“我想要找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要爱干净,绝对不要抽烟的和养猫的。”


    楚以乔怕猫,不算特别怕,但也是远远看到就绕路走的程度。


    “只要符合这四点就行吗?”楚庄静又问了一句。


    “嗯。”楚以乔自认比较好相处,没啥别的要求。


    “行,找到了就马上联系你。”楚庄静那边说着,这边已经使了个眼神让宁言文去联系那个人。


    “这几天记得多打电话报平安!”


    “知道啦知道啦!”楚以乔叫道,挂断了电话。


    回去的车是谈泽打的,两人一人抱着一包购物袋,楚以乔坐副驾驶,谈泽坐后面,路上没说一句话。


    她还在气头上,看着那张平静到没什么表情的脸,突然想到了什么,下巴朝谈泽的方向一扬,挑衅道:


    “那你为什么大二才搬出来,该不会是你舍友也感觉你很讨厌,你待不下去才出来的吧。”


    谈泽抬眼看了楚以乔一眼,她没理会楚以乔幼稚的挑衅,“嗯”了一声,继续低头看文献。


    楚以乔看着谈泽脸上似是而非的表情,突然感觉心被刺痛了一瞬。


    其实她话刚说出口就后悔了,也有点不忍心。


    谈泽小时候有社交障碍,总板着张脸,性子也很冷,不喜欢理人,她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一直很孤独,楚以乔是她唯一的朋友。


    虽然两人后来断了,但是这么多年两个人都成长了,谈泽当初确实做错了,可楚以乔也不清白。现在她这样去戳别人的痛处,终究是不好的。


    楚以乔皱着眉,小心翼翼地去观察谈泽的眉眼。


    谈泽低头在看文献,镜片上都是电脑屏幕上反射出的文字,楚以乔看不清谈泽脸上的表情,这让她解读的空间更大了。


    她不管怎么看,总感觉谈泽眼底的光都暗了下来,嘴角也耷拉着,一副妥妥的黯然神伤的样子。


    楚以乔,你下次说话真的要先过过脑子了。


    如果可以的话,楚以乔希望自己从没有说出那句伤人的话。


    “对不起。”楚以乔很真诚地道歉道:“我刚才不该那么说的,我不是那个意思。请你原谅我吧,真的很对不起。”


    “公寓也是,如果你要住的话,那就住吧。”


    谈泽还在发呆思考怎么解决小猫的事情,她一回神,就听到了上面的话。?


    谈泽缓慢抬头,楚以乔可怜巴巴地抬眼看着她,玻璃球似的眼睛因内疚盛满了惴惴不安。


    那双手丈量过楚以乔全身,最后抬头,和她呼吸急促的主人对视。


    楚以乔一秒为谈泽找了许多借口,姐姐可能太喜欢自己了,可能也不是姐姐坏,是自己真的有点笨。


    她心底也有对谈泽的占有欲,楚以乔如此轻易地原谅了谈泽,前提是希望谈泽此后都只能独属于楚以乔,只能对她坏,只能偷偷把合适的戒指放进楚以乔的口袋。


    事实上她也不清楚自己的大脑在此时还值不值得信任,铺天盖地的喜欢席卷了楚以乔所有理智。


    谈泽还在说话,渐渐的,楚以乔连声音都听不见了,全世界只剩下面前的那一个身影。


    楚以乔上前几步,扬起脸,水灵灵的大眼睛让她的长相自带一种无辜感,眼神澄澈,看人和瞪人都像是撒娇,让人对她提不起任何戒心。


    谈泽笑着看她,两人之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


    “姐姐。”


    “嗯?”


    突然,楚以乔抬手,抓住谈泽白衬衫的领口,用力往下一拽,送上自己的唇。


    第 30 章   第 30 章


    三月底,天气晴好,日光斜照,洒满一室春光,下午的光很亮,重重勾勒出两道紧贴的剪影。


    能让一向脾气软好欺负的楚以乔做出这样的举动,说明谈泽着实是把她逼急了。


    两人都主动的吻终究要比强吻的体验好太多,楚以乔受激情驱使,主动亲上去,下一秒大脑转为一片空白,眼睛瞪得很大,谈泽搂着她的腰,圈在怀里,加深了这个吻。


    谈泽的吻最开始其实并不激烈,她能够感受到楚以乔的紧张,既然已经忍了这么多年,再多忍几分钟自然是可以的。


    楚以乔向来在谈泽这边享受至高无上的特权,谈泽想让她们的每一次接触都是美好的、值得回味的,独一无二又珍贵的楚以乔配得上谈泽的耐心与温柔以待。


    谈泽睁着眼睛,轻柔地吻着楚以乔柔软的唇瓣,她幻想中掠夺般的野蛮全消散了,如同含着一根棒棒糖般舔着吮着,慷慨地赠予她最昂贵的温柔。


    另外一边。两人在大众眼里确实是两个世界的人。


    谈泽是她那届本科生开学典礼上的新生代表,后来进了学生会工作,是经管学院知名的冰山。


    人长得漂亮,履历和家世更漂亮,入学刚一个月就被人认出来她母亲是本市大企业的总裁谈平春,谈泽自己高中的时候就开始创业,成绩也不低。


    在这样显赫家世的加持下,谈泽自带一种疏离的气质,传说眼高于顶,从不给任何人笑脸看。


    曾经有同级的其他专业学生暗恋她,想向她表白,结果谈泽还没开口呢,那学生先自己把自己给吓哭了,流着泪跑走了。


    这件事,给谈泽丰富的履历又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楚以乔,则像是另一个极端,她是远近闻名的性子软脾气好。入学的时候是古典舞专业综合分数第一,面试分更是达到了令人惊叹的98分。


    和她同班的人本来还以为这种天赋型选手会很难相处,结果没想到楚以乔人可爱也谦虚。


    楚以乔有天赋人努力还低调,不练私功,有什么付出都是堂堂正正地摆在明面上。同专业的同学向她请教问题,基本上是有求必应,待人真诚,人缘很好。


    去年楚以乔中秋晚会在全校面前表演了独舞《月上中秋》,舞台照在各大校园墙上刷屏了好几天,到处都是捞人贴。


    学校里有人跑到舞院去找她合影,楚以乔也都应下了。


    A大普通专业和艺术类专业之间关系向来微妙,虽明面上不说,暗地里却又一种“相看两生厌”的感觉,普通专业嫌弃艺术类专业分数线低,艺术类专业感觉普通专业人傲慢死装。


    而现在,金融的谈泽竟然疑似向舞院楚以乔表白,这落在任何一个人眼里都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底下的吃瓜群众已经吵得热火朝天:


    楚以乔三步并两步离开了B3宿舍楼,回公寓的路上还不忘在心里骂谈泽。


    谈泽这是什么意思啊?炫耀她长得比我高?还是嘲笑我笨?


    楚以乔越想越气,在路边找到了一颗小石子,重重地踢了下去,小石子在力的作用下朝前滚了老远,在空中留下一串连续的撞击声。


    此时此刻,楚以乔已经把这颗小石子想象成了谈泽,打算踢到自己解气为止。


    小石子停下后又被楚以乔踢一脚,停下后又被楚以乔踢一脚,楚以乔就这么走完了一整条街,撞击声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


    再转过一个路口就到了人流量大的地方,街边路人也多了起来。


    楚以乔还没解气,但是她要脸,终于放过了可怜的小石子,开始正经走路。


    楚以乔现在住的这个公寓是楚庄静和宁言文两人在她大一期中的时候找的房子租下来的,离A大很近,只要穿过生活区,再拐过两条街就到了。


    回去的路上还会经过一段很繁华的街道,路边随处可见诱人的夜宵摊位,凶恶地很,楚以乔每次路过都要快步走过才能不让自己被诱惑。


    今天傍晚,楚以乔像往常一样憋了一口气,打算快步经过这条街。


    走到一半,她突然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好像有人一直在看着她。


    从前楚以乔走在路上也会被别人看,但是那些目光是不加掩饰的,很直白的,可这次的目光是粘腻潮湿的,像是从阴沟里透出来的,沿着周边的阴影攀上了楚以乔的背,让人很不舒服。


    楚以乔猛地回头,入目的却净是一些路过的路人,被楚以乔的动作吓了一跳,还有些奇怪地看着她。


    楚以乔暗暗抓紧了包的肩带,快步走了几米,把自己融进了周围喧闹的人群中。


    不行,那道目光依旧存在,而且因为周边的人越来越多,反而更加不好分辨了。


    楚以乔默默深呼吸了几次,从兜里掏出了手机,准备借看手机的动作稍微观察一下旁边的人。


    这时,“咚”的一声,手机锁屏页面上跳出了一条未读短信。


    大概又过了一秒钟,第二条短信又蹦了出来。


    这个时候收到短信,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楚以乔拿着手机,没有急着查看,而是缓慢地沿着路边走,刻意避开了任何有可能贴近她的路人,走到了路口的一处监控摄像头下,暗暗记住了身边电线杆上的编码。


    手指上滑解锁手机,点开了那两条信息。


    发信人是一串毫无意义的乱码。


    第一条信息是:“宝宝,你好可爱啊。”


    第二条信息是:“宝宝,你人真善良,这样是很容易被骗的。”


    下一秒,手机震了一下,第三条信息发过来了。


    内容是:“宝宝好聪明,不过你是永远不可能发现我的。”


    楚以乔冷着脸翻了翻三条信息,顺手截了图。


    永远不可能?


    搞笑。一个人气冲冲地回到房间后,楚以乔直接拨通了楚庄静的电话,铃声还没来得及响对面就接通了,但是说话的人并不是楚庄静,而是宁言文。


    “我们在外面,你妈妈上厕所去了,打电话有什么事情吗?”


    一般情况下楚以乔是不对着宁言文撒娇耍小脾气的,但是她今天实在是太生气了,直接开口:


    “为什么你们不跟我说合租的那个人就是谈泽,我不要和谈泽住在一起!”


    宁言文愣了一下,她的疑惑很真实:“为什么,我记得你们不是以前关系很好的吗?”


    那都是多少年之前的事情了!她和谈泽早就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死敌了(单方面)。


    “妈咪,我想要妈妈。”楚以乔撅着嘴,有点委屈。


    宁言文从来不关心她,明明自己最讨厌谈泽了。以前也这样,宁言文总是夸谈泽,总是夸谈泽,楚以乔有的时候真的喘不上气。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还没和好。”几秒钟后,宁言文突然道歉。


    “你稍微再等一会,你妈妈马上就好了。”


    “嗯。”


    母女俩突然陷入了一阵沉默。


    大概两分钟后,电话那边传出了楚庄静和宁言文说话的声音,下一秒,楚庄静接过了电话,她的声音和语调都很温柔:


    “小宝怎么了,是泽泽到了吗?”


    “妈妈,我不想和谈泽住在一起。”听着楚庄静的话,楚以乔感觉更委屈了。


    不过这委屈中还有一点对自己的小气愤。“你是担心沾上了吗?”楚以乔性别女,自然一眼就看出薛瑞宁在担心月经的事情,她走到薛瑞宁旁边,帮着看了一眼:


    “有一点,但是不太显眼。”


    薛瑞宁人一愣,点了点头,这件事在她看来有点奇怪,她本想回绝,楚以乔已经帮好了。


    不光如此,楚以乔还把她最外面穿的外套脱了下来,放在洗手台上,又把里面叠穿的一件薄薄衬衫脱下来,递给了薛瑞宁。


    她表情大方,没感觉有什么不妥的,笑着对薛瑞宁说:


    “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就借我这个衬衫吧,今天刚换的,不脏的。谢谢你上次在谈泽宿舍帮我说话,要不然她绝对要说我的。”


    薛瑞宁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人轻轻用羽毛扫了一下,痒痒的。


    她接过了楚以乔的衬衫,那衣服还带着点体温,拿在手上甚至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橙花香味。


    “谢谢。”薛瑞宁感觉自己应该再抓住机会说点别的,但是出口只有这两个字。


    “不用谢呀,是你上次先帮我的。”楚以乔把包又背了上去。


    赶在楚以乔离开前,薛瑞宁想起上次楚以乔在寝室的异常表现,急问:


    “楚以乔,你之前认识谈泽吗?”


    闻言,楚以乔身形一僵,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手里还拿着那个装着半块三明治的盒子:“不认识呀,我们不熟的。”


    说完,像是怕薛瑞宁再追问什么似的,楚以乔忙向她挥挥手,离开了薛瑞宁的视线。


    楚以乔前脚刚离开,原先和薛瑞宁同行的朋友就骑着小电瓶车回来了,带着一条干净裤子和卫生巾。


    “没等久吧,你那衣柜我都不想多说,乱得要死。”朋友把袋子递给了薛瑞宁,毫不客气地吐槽道。


    一般情况下薛瑞宁都是要怼回去的,她今天罕见地没说话,把楚以乔的衬衫收在了包的夹层,又进卫生间了。


    损友自然是看到了被薛瑞宁藏起来的蓝粉格衬衫,回宿舍一路上都在向她打探衬衫主人的来历。


    薛瑞宁被问的烦了,以再问就不带着打派为要挟,完美地实现了一秒静音。


    她回宿舍的时候还没到十一点半,两个舍友都还在图书馆竞争卷王,座位上都是空的。


    出人意料的是,谈泽竟然回来了,正坐在椅子上翻看手机。


    “谈泽,你已经搬过去了吗?舍友人怎么样?”薛瑞宁象征性地寒暄了一句,也没期望谈泽这个著名的金融冰山能搭话。


    “公寓很好,舍友人也很可爱,还挺不错的。”谈泽放下手机,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


    薛瑞宁和谈泽认识两年,向来只有应对冷脸的谈泽的经验,没有应对笑着的谈泽的经验,她回了几个没什么意义的语气词,打开了包的隔层。


    楚以乔借她的那件衬衫还躺在包里。


    薛瑞宁手里拿着那块布,上面的温度已经消失了,橙花的香味却依旧存在,直往她的鼻子里钻。


    薛瑞宁左想右想,最后弯腰钻进衣柜里翻出来一个衣架子,把那件衬衫给挂了起来。


    改天特地去舞院那边还衣服吧,顺便再请楚以乔吃个饭。


    薛瑞宁盘算着后续的发展,谈泽恰巧转过了头,看到了她手里的那件衬衫。


    蓝粉色的格子,第二个扣子掉了,被原主人歪歪扭扭地缝上了一个桃红色的扣子。


    早上楚以乔外套开着,谈泽坐在她对面,就注意到了那枚扣子,位于胸部上一点点,像是一颗小小的外置心脏。


    那是楚以乔的衣服。


    “这衬衫是楚以乔的吗?”谈泽没做任何铺垫,开门见山问道。


    “是啊。”薛瑞宁承认了。


    可是下一秒,她又有点后悔,因为谈泽此时的表情实在是有点复杂和难以捉摸。


    “她刚才人好,借给我的,我打算之后再还。”薛瑞宁如此解释道。一般人到这个地步就不会再问了,更别说是谈泽这种在整个年级里出了名的“有边界感”的人。


    事情再一次出乎了她的预料。


    “那给我吧,我可以帮你还。”谈泽突然开口,这是她大学两年里第一次用到“帮”这个字眼。


    薛瑞宁皱着眉去观察谈泽脸上的表情,惊讶地发现对方竟然不是在说笑,而是十分认真的。


    “为什么?”薛瑞宁没忍住问道,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楚以乔说她和你不熟。”


    这句话说完,谈泽脸上原先复杂的表情已经消失了,眼神一沉,她黑着脸,重复了一遍薛瑞宁的话:


    “楚以乔跟你说她和我不熟?”


    薛瑞宁突然意识到两人的关系并不像楚以乔说的那样,不知出于何种心态,她起了好奇心,多问了一句:


    “那你们是之前就认识吗?是朋友?”


    “我们4岁就认识了,她家住我家隔壁。”


    谈泽的回答来的很急,薛瑞宁本来还以为她生气了,但是对方脸上还是平时那张淡漠的冰山脸,心放下来了一点。


    谈泽到底还是控制住自己了,没说两人的房间也是挨着的。


    楚以乔房间外的阳台和她那边的正对着,中间的距离也就半米,跳都能跳过去。


    “那不就是青梅青梅吗?”薛瑞宁想着楚以乔小时候的样子,继续问:“楚以乔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很可爱,很讨人喜欢,有很多朋友。”从小到大,谈泽对楚以乔的评价都是这三个。


    “有照片吗?”


    谈泽装模作样地打开了手机,手指上在相册里那个10000+项的图集上顿了一下,回答:


    “没有。”


    她早该料到的,这么快就找到的舍友,能是什么好人!


    而且除了谈泽这个大坏蛋,这世界上还有谁说话这么讨厌,还偏偏让楚庄静和宁言文对她满意到不行。


    楚以乔突然想起了自己答应要找合租舍友的那个晚上,肠子都悔青了。


    楚以乔啊楚以乔,你这是活脱脱的引狼入室。


    “这件事情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和妈咪不该瞒着你。”楚庄静最熟悉女儿的性子,上来先选择了道歉。


    “但是,”这后面才是楚庄静真正想说的话:“我们真的很放心不下你,大一上的那件事情就算了,那个同学也是可怜人。但是前几天又发生那样的事情。”


    “小宝,我们不是质疑你的能力,你是大人了,能自己生活,但是你永远是我们的女儿,你也体谅一下妈妈。”楚庄静说到这里,楚以乔已经心软了。


    楚庄静听楚以乔没再说话,也知道楚以乔听进去了,继续说:


    “谈泽刚好想要租房子住,和你一起长大,人又知根知底。先住着,要是实在还是合不来再和我们说,我们到时候绝对不瞒着你。”


    楚以乔本来都想好怎么跟楚庄静一一列举谈泽的讨人厌之处来支撑自己的观点了,楚庄静这么一说,她又狠不下心来了。


    去年冬天,一学生试图在寝室割腕这件事情轰动了整个A大,传闻中那个提前回宿舍撞见现场的倒霉舍友,正是楚以乔。


    而那个割腕的同学,和楚以乔也不是单纯的舍友关系,她是楚以乔艺考集训时认识的朋友,两人一起奋斗,一起考上了A大。


    楚以乔那天也不是心血来潮提前回宿舍,她是发现了朋友没来晚课特地回去的,此前她已经注意到了朋友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只是没想到对方会选择割腕。


    朋友是在淋浴头下割腕的,楚以乔推开厕所的门时,满地都是鲜红的血迹,朋友倒在血泊里,淋浴头开着,水混着新鲜的血液留进了下水道,仿佛要把她全身的血液都要流干似的。


    好在A大附属医院离生活区近,朋友最后被成功救了回来,楚以乔还在她醒来之后去医院探望过。


    只是从医院回来后,楚以乔出现了程度不一的幻听和幻视,平常没事,一看到地上的液体就控制不住地颤抖。


    那个周末,她搬进了现在住的公寓,当天晚上,楚庄静也住了进来。


    一个月后,楚以乔才渐渐从血色的阴影中走出来,楚庄静也在楚以乔的坚持下回到了家里。


    但是就最近两人的反应来看,楚庄静和宁言文这一年从未真正对楚以乔放下心来。


    “好吧,我和谈泽住。”楚以乔吸了吸鼻子,从床头柜上抽了一张纸,攥在手里。


    “不过,我真的能好好照顾好自己的。”这句话是楚以乔最后的倔强了。


    “嗯,我们都相信你。”另外一边,楚庄静拿着手机,跟宁言文会意地眨眨眼睛,大拇指和食指弯曲成了一个圈,做了一个“OK”的手势。


    楚以乔收起手机,走到路边果断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她上车后迅速系好了安全带,转头向谈机报了目的地,眼底一片镇定:


    “师傅,去这一片的警察局。”


    十分钟后,出租车在警察局的门口停下了。


    接待楚以乔的是一个长相有些冷酷的警察姐姐,姓简,她认真听完了楚以乔的叙述,对现实进行短暂评估后,果断帮楚以乔备了案,还留了自己的工作号给她,嘱咐楚以乔:


    “如果在身边又看到有可疑的人的话,打这个电话就好了,我们会尽快赶到的。”


    楚以乔点点头,立马把简警官的手机号存到了手机里。


    简警官见楚以乔年纪轻又听话乖巧,还特地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


    “你这样马上来备案是正确的,之后还有任何动静的话,都可以放心来找我们。”


    楚以乔笑了笑,“嗯。”


    从派出所出来后,楚以乔立马打车回了家,一进门就打了楚庄静的电话,把这件事情跟她说了。


    然而,楚以乔目光在私聊框里停顿几秒,随后点开对方的主页,翻了两下确认是正经的艺术机构后回复:“等我考虑几天,感谢信任[爱心]”


    楚以乔吃完千层打算回去继续当黏人精,赵景行身负重任,硬着头皮又问了些恋爱的话题,心想要是大小姐分享死老板是怎么嘬她的嘴的话,她直接跑出去找辆车撞死。


    好在楚以乔在外都比较含蓄,赵景行因此捡回一条命。


    直到手机再次传出“叮”的消息提示音,赵助如释重负,拎着帮同事小曹带的下午茶回去了。


    她这一去用时一个多小时,回来的时候小曹已经饿趴下,转天私信问她,姐我哪里做错了,是不是服从性测试,教导吃苦耐劳的企业文化。


    赵景行瞬间觉得全世界只有她一个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