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便利贴与荒原狼12“我幻想女人的身……
转天一早警察就来到陆以宁办公室做笔录,连带着许昭弥一起被叫了进来。她想藏也藏不住,监控把她拍的清清楚楚,而且她也算是目击证人,不过没关系,她就说是自己路过时碰巧遇上的,根本没人怀疑。通过监控,警方很快锁定了凶手。凶手被抓后,没几句话就把幕后推手供了出来,果然是其中一家被涨租的商户。
事情至此已经十分明了了,由于陆以宁的租金调整政策,使得该商户心生不满,遂买凶报复。
这事儿原本可以私下解决的,然而陆以宁却选择了报警,这使得性质瞬间发生了变化。结果事情越闹越大,最后几乎全商场的租户都知道了。当天那家店铺的负责人就被警察带走,店铺也被查封。在人流如织的购物中心二楼,这家店铺被来往客人层层围观,小视频在微博上传得到处都是,给连华造成的影响可以说是相当恶劣了。
也有好的一面。此前跟着闹事的一些商户都安分了下来,谁也不敢再折腾。恰在此时,陆以宁颁布了一项新政策:在接下来的三天内,凡是同意续签新租赁合同并接受租金调整的商户,商场将给予免费的广告支持,提供电子显示屏展示一个月。同时,在新租金标准开始执行的初期,还将享受一段时间的减租优惠。在双重福利政策的推动下,商户们纷纷签订新合同。
事情就这么不算圆满却又圆满地解决了。后来在会上作总结时,陆以宁对着大家说道:“我知道这次改革大家都付出了双倍的精力和心血,但希望大家都能理解——”他说接下来这段话的时候,似乎特意将目光投向了许昭弥。
“提高租金并非商场无端之举,而是在审慎考量市场环境变化后做出的决定。在变化的经济大环境下,租金适时调整对确保物业投资回报率至关重要。随着市场演进,成本持续上扬,商场运营面临巨大压力。合理调整租金能为商场持续发展提供稳定资金支持,保障商场不断升级改造。无论是硬件设施更新还是软件服务优化,都需充足资金投入。唯有如此,商场才能在激烈竞争中站稳脚跟,为商户吸引更多的顾客流量,创造更有利经营条件。希望大家能够理解这一点,从而真心支持我们的各种决策。”
最后,他还说了这样动人的总结陈词:“此次改革涉及众多商户,期间我们确实遭遇了部分商户的强烈抵触,也面临着来自各方面的重重阻力。我深知大家为此付出了无比巨大的努力,也完全理解这段时间以来大家所承受的诸多困难。但是请大家一定明白,只有当商场作为整体在业绩上取得突破,我们每一位员工的辛勤付出才能得到最为真切的体现与回报。我由衷希望在年终的绩效评估中大家都能够展现出色的成绩。在此我代表连华向大家致以最诚挚的感谢。感谢你们的辛勤付出,更期待着我们能够共同成长,携手迈向更加美好的未来。”
他用缠着纱布的受伤手臂扶着话筒,起身向大家深鞠一躬。而后全场响起热烈掌声。那天的会议到最后时刻甚至充满了令人振奋的热血氛围,大家都深受感动,听得格外认真。一种认同感和归属感在心中油然而生,在职场中,这样的感受其实是真的很难得。
许昭弥坐在后排,听得比任何人都认真。其实陆以宁没有猜错,她内心确实是偏向商户的,觉得人家辛辛苦苦提高了营业额,却迎来涨租,有点不公平,在她眼里资本家就是吸血鬼。本质上她什么都不懂,不过是一个打杂的,作为底层打工人,很容易就和相对弱势的一方共情了。然而在那一刻,她突然有了一种全新的感悟,觉得自己向来的认知都过于狭隘。应该以更开放的心态去学着理解和接纳不同的视角。无论是工作中,还是在工作之外面对生活中的人和事,都应该如此。
后来贝诗楠信誓旦旦对许昭弥说:“我觉得陆总被捅这事儿就是他自己设的局。瞧他自始至终气定神闲的,绝壁故意的!先是把人送进局子,接着又紧锣密鼓推出新政策,典型的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这操作简直太丝滑了。”不止贝诗楠一个人这么认为,那阵子同事之间都在传这事儿,把陆以宁的手段传得神乎其神的。许昭弥要不是那天在医院亲眼见过他暴走,差点就真的信了。
不过也说不定,陆以宁老谋深算,或许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连许昭弥都可能被他演技给骗了。想到这儿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想要真是这样,这人也太恐怖了!她忍不住回头看,竟看到久未露面的坤总推门走进了陆以宁的办公室。
“怎么样,听说你受伤了,严重吗?”
陆以宁接过张坤递来的烟,笑笑说:“多谢关心,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这次改革你辛苦了。”
“没你辛苦,出差还惦记我,我得向你学习。”两人抽着烟,相视一笑,气氛就有那么一丢丢微妙。
他们都清楚事件背后的主使,商户只是被利用罢了。那人想借改革乱象让总部问责陆以宁并将其撤职,却没料到他会报警。报警对连华影响大,对陆以宁本人也不利。张坤原以为他会内部处理,却低估了他的魄力决心,陆以宁宁可闹大也要彻底解决,让人不得不重新审视。
“对了,听陈萨说你把于大设计师谈下来了,恭喜。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可以。”
就这么看似随意地聊了两句,张坤起身离开了陆以宁办公室。许昭弥迅速把头扭回去,却还是被陆以宁逮个正着。很快微信上弹出了他的消息——
“好看么?”
“偷窥老板上瘾了?”
“不然进来看?”
陆以宁连发三条。许昭弥脸微红,忙回了个“不敢不敢”,把手机赶快丢到一边,开始投入工作。
店庆倒计时十天,每天早上一到就是各种会,立项会、沟通会、协调会……推广部确认好主题和方案后,需要营运部配合去找商家谈折扣。许昭弥负责的负一层是最不紧张的,毕竟一楼随便一家奢侈品店,像爱马仕、LV、普拉达这种就能秒杀负一层。但很多其实奢侈品店是不参加商场折扣的,所以情况就很难办,许昭弥即便轻松一些,却依然认认真真地做着准备。
“亲爱的,我一会儿要去中庭布置主题展示区,实在抽不开身。你帮我去趟西区那家正在装修的店铺拍下进度好不好?”刚散会,米姐就来找许昭弥。米姐是这次店庆活动的总策划,忙得不可开交。
许昭弥毫不犹豫就答应了,立刻跑去西区拍照。拍完照后,她又调出了昨天的门店销售日报表,马不停蹄去找商家洽谈店庆日的目标营业额。其实对于她们营运人来说,除了要关注商铺的营业额,像停车场收入、广告位出租、库房出租以及线上卡券售卖等这些多经收入指标也得留意,因为这些都是她们的KPI。
那一阵子真的特别的忙。恰逢于晓沁的中式旗袍旗舰店正式进驻连华商场。营运部为此专门召开小组会议,商讨谁来跟进装修事宜。原本临街黄金铺位以及地下超市都是由营运部经验最为丰富的袁姐负责,可她是高龄产妇,怀着身孕实在无法胜任。盯装修是个特别麻烦的事儿,过程中问题不断,围挡设置、烟道、水电故障以及各种施工问题层出不穷,半夜还会经常接到投诉电话。大家都不愿意接手,毕竟又不是自己负责的商户,吃力不讨好。
会议上大家都在互相推脱,有说要在家里带孩子,有说闻不了装修味道的,大姚看着这群“扶不起的阿斗”,无奈之下只好私下找到许昭弥,希望她发挥乐于助人的精神来。
“好啊。”许昭弥几乎没怎么思考就答应了。毕竟那可是于晓沁的店呀,说不定哪天见到她本人还能要个签名呢!许昭弥是这样想的,却不知道自己这想法在别人眼里傻的冒泡。贝诗楠调侃她:“姐妹,商场里那么多李宁旗舰店,你见过李宁吗?见过乔丹吗?”许昭弥听完自己也乐了。不过无所谓,她就是愿意帮忙,并不把这些得失放在心上。
于晓沁的旗袍店正式开始进场装修。那阵子,许昭弥起得比鸡早、睡的比狗晚,仅有的空隙还要经营伍叔的小红书账号。虽然累了点,但看着账号一点点有起色,心里很开心。工作充实的感觉真的很好,只是实在抽不出时间去看陆曼青了。于是有时她会买些点心悄悄送到陆以宁办公室,拜托他给阿姨送去。
可是那阵子陆以宁也很忙,比许昭弥这个小卡拉米更忙。他忙战略规划、忙运营监督、忙市场推广等等,总之很少回家。许昭弥送的点心放在他办公室的柜子里,两天后他才想起,可点心也已经坏了。他盯着坏掉的点心看了几秒,随后拿起手机给许昭弥打了电话。
许昭弥正在工位上做季度报表,几个同事在她身后配合她录数据。看到来电显示后,许昭弥迅速捧起手机,像捧手雷一样急忙跑进了茶水间。
吓死她了,“喂。”
“下班后跟我回家吗?”
“好、好呀。”许昭弥好久没去看望陆曼青了,心里有点内疚,也确实有点想她。她答应得很快,随后又沉默不语。只因陆以宁刚刚的语气令她心跳急剧加速,此刻的她还在回味——“跟我回家吗?”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点难得的温柔,这句话隐隐透着暧昧,不仅勾起了许昭弥的少女心,还让她沉浸在一种微妙的情绪里。
陆以宁不知道自己随口的一句竟被许昭弥脑补出这么多情节来。他只觉得她刚刚逃窜的样子很傻,自己也不禁笑了一下。临挂断时提醒她:“只要不开免提,别人就听不到我说话。”
许昭弥的心情忽然变得有点好。她马不停蹄地回到工位,继续投入到报表制作中,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一心想要赶在下班前把工作做完。仿佛一会儿要去奔赴什么重要约会似的,充满无限动力。
临下班前终于完工,这时贝诗楠打来电话:“我操弥弥,你嘴巴是开光了吗!快来一楼看明星,于晓沁来了!”
于晓沁来查看装修进度,毕竟是她的国内首店,自然格外上心。许昭弥作为临时督工,肯定是要在现场的。大家得知于晓沁来了,也都纷纷跑下楼围观。之前有个当红小花代言的化妆品牌把本尊请来出席活动,大家也是这么激动。
陆以宁陪着于晓沁,二人有说有笑地走进商场。大姚在前面引路,一边走着一边介绍着一楼的品牌环境。于晓沁戴着墨镜,身穿巴宝莉最新款风衣,长发披肩,模样酷飒美艳。她神色高傲,对周围的人看都不看一眼,气场十足。不过,她始终紧跟着陆以宁,陆以宁带她去哪儿她就去哪儿,即便戴着墨镜,也能看出她的眼神一直紧紧黏着陆以宁。
“般配。”这是许昭弥见到于晓沁时的第一印象。彼时,她甚至忘了从围观人群中挤出来,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俊男美女,只觉得无比养眼。说真的,这是她第一次觉得有能和陆以宁站在一起而毫无违和感的女人。陆以宁冷白皮、大长腿,据说还继承了他曾祖父八分之一的英伦血统,五官优越得仿佛不似凡人。许昭弥不止一次地幻想过安旎和他站在一起的样子,却总是觉得有股说不出的违和感。而这次,终于看到了一个与他站在一起毫不违和的女人出现。
呆愣在人群中,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无法前进。大姚眼尖地把她揪了出来,一把将她按到于晓沁面前做介绍:“这是我们营运部的许经理,负责您店铺装修事宜。有什么问题您随时可以找她。”
陆以宁目光落在许昭弥身上。她这会儿就像只手忙脚乱的小鹌鹑,缩着脑袋立在那,想伸手却又怎么都不敢。
“辛苦你啦。”人美心善的于大设计师却主动与她握手,白皙指尖搭在许昭弥手背上,声音带着些许娇柔。哇塞,和名人握手了耶。许昭弥微微红了脸,声音小得可怜:“没关系,我应该做的……”
就这素质。陆以宁心想,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至于紧张得话都说不出来?以后找机会一定要好好练练丫,不然太没用了。陆以宁没再看她,转身陪着于晓沁继续走。两个大人物在前谈笑风生,许昭弥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后面,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跟着皇上皇后逛后花园的小宫女一样。那大姚岂不就是总管太监!可太逗了。
“我们想邀请代言人安旎小姐在首店开业时前来助阵,陆总意下如何呢?”
“可以。”
“就只是‘可以’呀?”于晓沁笑着打趣,有一点点故意,“我还以为您会特别赞成呢!”
“我们只是朋友。”
“啊,看来是我误会了。那么陆总是单身状态喽?”
“对。”
于晓沁嘴角忍不住向上扬了扬。她伸手摘下墨镜,凑近陆以宁说起悄悄话:“那么陆总今晚有空吗?”其实她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所以她呢,恰好也对到其他城市拓展业务也很感兴趣,“不知道今晚能否有幸与您详谈?”
绕了一圈后他们又回到了店铺门前,陆以宁半身沐浴在夕阳余晖之中,单手插在西裤口袋,姿态闲适地立在那里,听后对她意味深长地笑了那么一下,说:“我请。”
……
许昭弥亲眼看着陆以宁上了于晓沁的车子,那是一辆红色法拉利,具体什么型号她可看不出来。她只认得法拉利的车标,只觉得那辆跑车特别酷,女孩子开起跑车来更酷。
不过她可不羡慕,法拉利的世界对她来说太遥远了。从小爷爷就教导她,人要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地成长,财富呢,是要靠自己的努力去争取的。不嫉妒别人比你好,也不看轻自己,而是坚定走自己脚下的路。
所以她现在要去赶自己的公交喽!
陆曼青家住在市郊的别墅区,真的很远。许昭弥平时坐陆以宁的车时不觉得有多远,可这次赶上了晚高峰,她这才觉出辛苦来。不过,她一点都不后悔,即便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她也还是想去看望陆曼青。既然答应了阿姨回去看她那么就不想食言。
这天晚上,陆以宁破天荒地喝了很多酒,甚至到了醺醉的程度。他平时在外应酬,绝大多数时候都不会让自己陷入这样的状态。于晓沁想要和他去开‘房,毫不避讳的眼神仿佛在对他说,“我要为你正名”。
陆以宁推开她,瞬间觉得索然无味。他为什么会来呢?是因为爷爷在电话里施加的压力。回到潞城这么久,他还没做出一点成绩。为了得到他的认可,证明自己也是个值得骄傲的孙子,所以做了很多自己不喜欢的事。这么多年,他从不让自己喝醉,因为喝醉后他总会想起真实的自己,他厌恶那种感觉。于晓沁也是个很有傲气的女人,风月之事本就是你情我愿,既然没意思,那就算了。她也不是个小气的人,笑笑便收敛了那点心思,问了他一个问题:“你是gay吗?”
她这么一个有性张力的女人,和他几次接触下来,却察觉不到他对自己有一点感觉。于晓沁非常自信,要么是他那儿不行,就像安旎说的那样,要么他喜欢男人。
“我幻想女人的身子自‘慰过,不止一次,所以我应该不是gay。”陆以宁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
第13章 便利贴与荒原狼13“我也没有暗恋过……
这一晚,许昭弥与陆曼青在花艺老师的指导下学习插花。两个人用山茶、银柳、小浆果和松柏枝作材料,共同完成了一件作品。陆曼青非常喜欢,还拉着许昭弥拍了合照,开心地发了朋友圈。
陆以宁回到车里,拿起手机叫代驾,是在等代驾的时候刷到了这张照片,这才想起许昭弥来。她竟然自己去了?他承认他是有一点意外。陆以宁想问问她为什么自己去,或许是酒精上头的原因,打字的手还有点抖,干脆就转成语音发消息。
“你去看陆老师了?”
许昭弥很快回了个“嗯嗯”的表情包,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陆以宁声音在酒精的作用下显得有些沙哑:“我临时有事,抱歉。”
“没关系没关系,您忙您的。”对于被放鸽子这件事,许昭弥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她表现得越是无所谓和轻松,陆以宁心里就越觉得不舒服,可又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不舒服。想着想着便准备发个红包给她,可还没等发出去,许昭弥的消息又立刻传了过来。
“是我自己想来的!今天不算在报酬里哦。”好像就知道他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陆以宁刚准备转账的手就顿在那里,卡的他不上不下,有点难受。一定是酒喝太多的缘故,不然怎么会突然有点内疚的感觉呢?
直接把手机丢到一边,车窗落下,让冷风灌溉。仰头靠在背枕纾解心头那股燥火,就那样发了一会儿呆,直到代驾小哥赶到。
在回公寓的路上,陆以宁突然睁开眼睛,急切命令小哥改了方向,他甚至催了小哥三次快一点,最后一次的时候,车头拐进别墅小院儿,还没停稳他就从车门摇摇晃晃迈了下来,直奔门厅。
客厅里一个人都没有,餐厅里也是。陆以宁就那么呆愣在那里,扶着桌子微微气喘,他心里有点失落,眼前也有点恍惚。陆曼青被何晓娥搀扶着从楼上走下来,看他在餐厅东张西望,张口道:“找什么呢?弥弥呀?她走了。”
陆以宁晕晕乎乎的,感觉自己要吐了,他扶着桌沿坐下,低头不说话。
“喝了多少这是?”陆曼青嫌弃他一身酒气,喊何晓娥去把醒酒汤盛来。汤还是热乎的,显然是刚煮好不久,陆以宁双手捧着慢慢喝,陆曼青坐在一旁看着他,“不是说好和弥弥一起回来?怎么变成弥弥一个人来了?”
“临时酒局,推不了。”
“什么酒局比妈妈还重要?”陆曼青不高兴,却还是伸出手来抚摸他的背,“妈妈不是怪你,是心疼你,知道吗?”
陆以宁默默喝着醒酒汤,却在抬头时瞧见桌前摆放着的一瓶新鲜插花。一枝银柳摇曳生姿,浆果点缀其间,红与绿相映成趣。
审美意外还不错,怪好看的,陆以宁没意识到自己竟然多看了那么几眼。
“好看吗?弥弥同我一起做的。”
陆以宁撇过目光,说了句凑合。
“口是心非。”陆曼青调侃他,“那这汤怎么样呢?也凑合咯?我可是瞧你都喝光了。”
“汤还行。”陆以宁这次实话实说。何阿姨的手艺向来合他口味。
“你的汤是弥弥煮的哦。是弥弥在临走时特地为你煮的。”许昭弥是怎么知道他喝多了的呢?大概是他发语音时的大舌头,她听到的时候甚至还偷笑了一下,又被陆曼青听到,两个人一同无情嘲笑。是陆曼青告诉她今晚陆以宁一定会回家的,许昭弥其实是有一点不相信,这样一个美女在侧的浪漫夜晚,哪个男人舍得回家呢?但她还是把醒酒汤为他准备了出来。万一呢?
陆以宁顿了下,忽然就觉得心里有点痒,还有点难受。这是他今晚数不清第多少次出现这种感觉了。今晚喝的酒有毒吧?他是这样想,把今晚所有的不寻常都归咎在了酒上。
陆曼青很少与陆以宁像这般安静谈心,今天是个例外。“弥弥是个好姑娘,遇见她是你的缘分,也是你的福气,千万别辜负了人家。”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甚至带了一点祈求,眼泪湿润了眼眶,她从不与人这样。陆以宁呢,垂下头去,并不言语,像是个犯了错误的孩子,过了很久后才开口:
“哥的祭日好像快到了。”
“过段时间我回趟香港。”
……
店庆这天,许昭弥不到六点就赶到了商场。她换上工服,戴上耳麦,马不停蹄投入到紧张的准备工作中。连华十五周年店庆主题是“莲花绽放,共庆辉煌”。为了增添喜庆氛围,工作人员们都穿上了定制的红色套装。女生们身着白衬衫与红色包臀裙,尽显优雅;男生们则穿着红马甲,头戴花礼帽,就有那么一些搞笑。女生看到他们的装扮后都忍不住笑了。在最后一次部门确认会结束后,众人迅速奔赴各自岗位各就各位,为今天的活动全力以赴。
许昭弥负责今日活动的组织协调工作,尤其是各类突发事件的处理。她头戴耳麦,脚踩高跟鞋,在楼上楼下不停穿梭。哪家店铺发生投诉,马上飞奔过去解决;遇到走失的小朋友,立刻带到广播站安抚。尽管现场看起来有一点兵荒马乱,但实际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贝诗楠主要负责购物卡与赠品的管理。她与客服部的工作人员一同在客服台前忙碌。来领赠品的人很多,竟然还有人想插队!贝诗楠立刻上前制止,随后对着麦克风大喊:“宝贝宝贝,客服前台人员太集中了,请求人手支援!”
“收到!”许昭弥迅速响应,一边通过耳麦有条不紊地指挥人员调配,一边又听到了米姐从耳麦中传来的紧急“战报”:“一级警报,东区一楼冰场附近疑似发现扒手,请各部门加强警惕。”
许昭弥如临大敌,迅速通知保安查看监控,又果断派遣人员跟踪可疑人物。除此之外还要提醒各商户提高警觉,这时候就要用到商场和商户之间所谓的“暗语”了,许昭弥转身跑向广播台。
原本是贝多芬那优雅欢快的《欢乐颂》在商场中悠扬回荡。可突然间,广播里的旋律画风一转,凤凰传奇的《奢香夫人》激昂响起~一听到这首事先约定好的“防扒”信号歌,商户们立刻心领神会,纷纷通知店铺员工做好防范准备。这就很有意思。
今天骆弋舟也来连华凑了个热闹。他穿着LV的“貂皮大袄”,下身搭配一条黑色喇叭裤,大摇大摆地在商场里走着。打扮得像是八零年代的土嗨暴发户。
许昭弥在赶往二楼一家科技产品集合店处理顾客纠纷时与他撞个正着。
“骆总好。”她微微一笑,礼貌点头问好,接着便匆匆跑开,低头对着手中的对讲机回应着:“好的,马上就来。”
骆弋舟停下脚步,忍不住回头看她,上下打量她那凹凸有致的身材曲线,目光里有耐人寻味。陆以宁此刻正站在他身后盯着他,眼神有一点可怕,在他转过身来的瞬间却又一言不发把头扭向一旁,迈步到栏杆前俯瞰一楼中庭的活动。
中庭这会儿正在进行抽奖环节,这是这次店庆的重头节目。然而参与活动的客人却并不多,实际上今天实时统计到的客流量也都不让陆以宁满意。很快骆弋舟来到他身边,笑容里带着那么几分故意。
“我能问你个事儿吗?”
“不能。”
“我还没说什么事儿呢。”
陆以宁懒得理他,骆弋舟就笑得更加放肆。其实陆以宁的朋友并不多,在潞城也只有这么一个。他是个不爱交际的男人,跟骆弋舟能处成兄弟也是因着一起在国外留学时的经历。
那时他俩同在一所学校读书,因着巧合又住在了一起。实际那些国内留学来的公子哥们基本上都在一个圈子里混。骆弋舟家底最厚,自然就成了这帮人的老大,天天带着兄弟们不是飙车就是开派对。只有陆以宁是个例外,他从不沾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黄赌毒一概不碰,只一心只扑在学习上,在当时一度成为圈里的异类。
不仅如此,身边更是连个女人都没有。“他该不会喜欢男人吧?”说实话当时骆弋舟也是这么想的,甚至还担心自己会是人家的暗恋对象呢。是在有次到他房间找东西,不经意间发现了一本潞大纪念册。翻开看到里面有封情书和一张照片。骆弋舟没忍住好奇心看了,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丫在国外断情绝爱,是因为心里一直住着这么一个白月光。
后来有次喝酒的时候,骆弋舟问过陆以宁。陆以宁是怎么答的呢?“不认识,没交往过。”他是这么解释的。那封情书确实是一个大学学妹给他写的,但他没同意。实际上这封情书当年压根就没到他手里。是他在办退学手续的前一天,偶然在同学抽屉里发现的。她的情书甚至塞错了人。那个给他写情书表白的大学学妹就是许昭弥。也是他这辈子见过最蠢的女人。
“那你肯定喜欢人家,不然收人家情书干嘛?”骆弋舟又这么问了一句。陆以宁喝了一点小酒,这位在留学圈里向来寡言少语的公子哥在那天晚上却难得有点话密:“不喜欢。我大学时收了一箱子情书,难道每个给我写情书的女孩我都得喜欢?”
“不对啊,那你一箱子情书都没带走,怎么偏偏带走那一封?”骆弋舟戳穿他后哈哈大笑。陆以宁突然就不说话了,独自喝起酒来,那是他留学以来的第一次醉酒。
……
楼上还好,都是IT青年,一点小纠纷不至于闹得不可开交。许昭弥到了之后,先是找店员了解情况,随后对涉事的双方顾客进行解释并安抚,问题很快就解决了。
对讲机里传来大姚的呼叫:“哎呦喂,中庭活动参与的人实在太少了,现在不忙的都赶紧过来凑个数。”得嘞,大家接到指令后都迅速跑了过去。许昭弥正好也没什么事儿,去之前还特意换了一件衣服,是她自己的紧身连衣裙。平时穿惯了工服的人偶然换上自己的衣服,总会给人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楼上的骆弋舟看着身姿玲珑有致的小姑娘散着头发,悄悄挤进人群,故意对着陆以宁发出啧啧声,“真没想到咱家小红帽的身材这么带劲儿啊~”当年许昭弥的照片上戴着一顶小红帽,这么多年骆弋舟就一直背地里称呼她为小红帽。
陆以宁终于忍不住黑了脸,沉声警告他:“少打她主意。”
“为什么?你不是不喜欢人家吗?”骆弋舟又学着他当年的语气,撅了撅嘴,掐着嗓子贱兮兮地模仿了一句:“谁说我喜欢她了?难道每个给我写情书的女孩我都要喜欢?”模仿得实在太像了,连骆弋舟自己都被恶心到笑了起来。
“你说人家姑娘怎么就那么巧到了你家企业上班呢?别是你故意给人安排的吧?”
“你的想象力可真丰富,不去当编剧可惜了。”陆以宁一脸无所谓地看着坐在第二排座位上,正笑眯眯地与主持人互动的许昭弥,漫不经心地解释了一句,“她现在不能谈恋爱。”至于为什么不能谈,他又懒得再说下去,难道他还要对每个人都解释一遍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吗?
第二轮抽奖环节,许昭弥没想到自己这个滥竽充数的竟然中了个三等奖,又开心又意外,还偷偷瞄向大姚,生怕大姚让自己把奖品充公了。没想到大姚也在笑,许昭弥这就放心了,开开心心上台领奖,装模作样自己和主持人是第一次见面,“您好您好,荣幸荣幸。”
美女主持人是推广部的同事,她和许昭弥其实还挺熟的,经常和她和贝诗楠一起在茶水间聊帅哥。所以两人配合得特别有默契。“那么让我们恭喜这位客人。在领奖前,我们需要进行一个小互动,这里有真心话或者大冒险的小游戏,这位美女您选择哪个呢?”
许昭弥知道是有这么一个环节的,于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大冒险。因为她清楚那些真心话的题目都挺肉麻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可说不出来。
“好,既然选择了大冒险,那我们来看看这位客人抽中的是什么。哇哦,看起来好刺激呢——请给您的初恋打个电话,并且对他说‘莲花绽放,共庆辉煌。这么多年你过得好吗’。”主持人说完,台下的顾客就哈哈大笑起来,有人带头起哄道:“打电话!打电话!”
吓得许昭弥忙摆手,“我,我没有初恋……”
“暗恋也算!”
许昭弥想了想,自己有生以来写过的那唯一一封糟糕的情书算暗恋吗?暗不暗恋她不知道,但她知道那封情书一定是很糟糕的。因为陆以宁调任潞城后第一次在任职大会上露面,许昭弥就坐在第一排认真地看他,心里的小鹿跟什么一样。可陆以宁呢,眼神一次次从她身上掠过,却从没一次在她身上停留。那时候许昭弥就知道他肯定不记得自己了,哪怕她在情书里还夹了一张她的自拍。
“我也没有暗恋过。”许昭弥挺直腰板开口,早让那段往事随风去了。
楼下的活动正在热火朝天地进行,而楼上此刻的氛围却不太妙。
“完犊子,人家没暗恋过!”这他妈也太好笑了吧?陆以宁脸黑的什么一样,偏偏骆弋舟还往他胸口捅刀子,人都快笑疯了。
陆以宁一句话不说,单手揣兜,就那么站在围栏身后,眼睛直勾勾盯着楼下舞台上的许昭弥。
“那就真心话吧。”主持人小姐姐体贴地为她解围,“那您对您喜欢的人提前说一句新年祝福好不好?”
许昭弥依旧摆手:“我也没有喜欢的人哈哈,这个机会就不浪费了,还是送给其他顾客吧。”很快台下就有女孩举手,许昭弥十分爽快地把这个名额让给了那个姑娘。
这么一来也算活跃了气氛,现场的人气比刚刚多了些。许昭弥偷偷溜达到大姚身边,挺胸抬头,得意地说:“嘿嘿总监,我可没有中饱私囊哦!”
“还不接着去巡场?”
“得嘞。”许昭弥笑眯眯地往楼上走,她坐的是扶梯,在拐角处正好碰到陆以宁和骆弋舟。两个人一个黑着脸一个憋着笑,许昭弥低着头快速从两位大爷身边走过,小声喊了句“陆总好,骆总好”,根本不敢看他们,一直到了三楼才终于松了口气。她可真是太有出息了。
陆以宁的脸色特别难看,就这么持续了好几天。一直到店庆周结束的这天,他那积压已久的火气才借机在这次店庆的总结会上彻底发泄了出来。
第14章 便利贴与荒原狼14“这就是你的价值……
怎么说呢?这次店庆的成绩其实是非常糟糕的。营运部拉出了店庆前后一周以及去年同期的数据,与当天进行了对比分析,无论是客流量、销售额、会员数据转化率还是客单价,几乎所有指标都没达到预期。活动成本效益分析显示投入与产出严重失衡。
这样的结果让陆以宁勃然大怒,许昭弥第一次看到他在会议室拿报表摔桌子的样子。
“客流量同比下滑28%,GMV未达预算红线67%,高达120万的活动预算仅换回1:0.8的ROI,每投入1元都在产生0.2元的战略亏损!这就是各位引以为傲的店庆答卷?”
“VIP尊享通道的启用率不足5%,百万级会员权益包核销量甚至挂零,这次会员活动谁负责?告诉我,VIP席位是摆设吗!”
陆以宁给几个部门的全体员工开大会,大家都低着头默默挨批。
“乱七八糟的活动搞了不少,结果sp呢?任何一个pr都是为sp服务的,不能和sp挂勾就不要做无谓的pr和宣传!现在我需要一个解释,你们自行决定发言顺序。”陆以宁甩开激光笔后仰靠椅,压迫感说了笼罩全场。
贝诗楠和许昭弥坐在会议室最后一排,偷偷给她发消息:“完蛋了,男神真的怒了。你说咱们的年终奖不能没了吧?”
许昭弥也忧心忡忡。她甚至不太敢抬头去看陆以宁,总觉得他的目光好像一直在瞪自己,就挺瘆人的。难道她负责的区域又是最差?
“主要是这次商家给的折扣实在太少了陆总,还有一半商家都没参加活动。也不知道营运那边到底是怎么谈的?还有,我们发现商户的员工完全不推荐咱们的活动,估计营运在晨会的时候压根就没给员工培训好吧?”
“你们该给的广告位不给,让我们拿什么去谈折扣?明明是你们活动没效果,就别乱扣锅。”推广部老大和大姚为护犊子互相甩了两句锅。
陆以宁皱眉听着他们扯皮也不打断,直到大姚说到主力店的问题,“其实这次最大的问题出在超市那儿,绿野根本不参与咱们的折扣活动。他们去年刚完成系统升级,加入了集团的高端会员体系,然后就以品牌定位为借口,死活不搞任何折扣促销。咱们的人去谈了好几波都被拒绝了。”
陆以宁这才开口:“为什么之前没人找我汇报?”
“原来袁姐是负责超市的,她休产假了,没做好交接,是我的问题。”
“确实是你的问题。这次营运部问题最大,主力店的存在本来就是以牺牲部分租金为代价来带动客流的,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可以考虑更换。”
超市可不是一般的主力店,在任何商场的超市都是像“大爷”一般被供着的。很可能还是通过总部费尽心思托关系才请来入驻的。还能说换就换?大家心里都不由得提了口气。但陆以宁可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他继续说:“现场活动糟糕透顶,竟然还要找托来充数,这很光彩吗?媒体宣传也做得一塌糊涂。明天一早每个人都必须给到我一份检讨,另外再提交一份问题溯源报告。写不完就可以收拾东西走人了。”
这一晚几乎全体员工都在加班。办公室仿佛被按下了消音键,大家甚至连抱怨声都不敢发出来。然而人是铁饭是钢,到了饭点不吃饭就饿的慌。于是在小群里纷纷艾特许昭弥:@宝宝去买饭不?帮我带份翘脚牛肉好不好。
@我要炸猪排,还是老样子!
@咖喱饭加冰可乐谢谢咯。
@闽南猪脚饭米饭加量谢谢宝。
……
每次让许昭弥去买饭的理由都是她跟快餐店老板熟悉,出餐迅速且分量十足。许昭弥正为写不出检讨而抓耳挠腮,便索性去帮大家买饭。别的部门同事得知她去买饭,也纷纷在私信中拜托她帮忙捎带一份。结果许昭弥过了一个多小时才回来。她左手提着七份外卖,右手提着十几杯咖啡,整个人累得脖子直冒汗。轻手轻脚地溜进办公室,将外卖一一放在大家的工位上,又给别的部门同事把咖啡送过去。
最后回到自己工位时,她已经很累了,看着自己那份脆皮烧味饭也没了胃口。没一会儿大家就都吃完写完收工走了。许昭弥才刚坐下没多会儿,检讨还没开始写,外面的天已经漆黑一片。
今晚陆以宁也没有走。他在做什么呢?他正看着许昭弥那个蠢货被随便什么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地使唤着。他心里实在太疑惑了,为什么别的人都知道自己时间宝贵争分夺秒,而她就这么甘愿被琐事消耗精力?
“您吃饭了吗?我刚刚去买饭时多定了一份……”竟然还给他发了这样一条消息。
许昭弥实在不想浪费自己的脆皮烧味饭,又想到陆以宁还没走。他今天发了那么大的火气一定很耗费体力吧?鼓足好大勇气才给他发了那样一条消息。没过两秒就被陆以宁一个电话叫进了办公室。
“你在干什么?”陆以宁突然这么一问。办公室里气压极低,许昭弥不知所措地站在他对面,听他板着脸一字一句地发问道:“每天帮商户修水管、装灯泡还不够,现在连行政杂务也要包揽了?订饭、买咖啡、拿快递,这就是你每天的工作内容?”
许昭弥懵了那么一瞬,有些羞愧地低下头,小声辩解说:“有时候大家都很忙,手头的工作也很重要。这些事情总得有人来做……我只是顺手帮忙。”
“你说得对,大家手里的工作都很重要,但这里的‘大家’并不包括你。”陆以宁冷冷说着,随手拿起一份文件,扬在她面前。
“你在帮大家取快递的时候,有人在修改智能巡店系统方案;你在排队买咖啡的时候,有人在调整楼层动线设计。你再看看外面,——所有人手头都有正在推进的重点项目,你呢?很遗憾,我几乎看不到你的任何职业成长轨迹。”
陆以宁其实不是个斤斤计较的男人。他之所以窝火,并不是因为前几天许昭弥在舞台上讲的那番话,而是她实在太好“欺负”。善良过度泛滥,失去了原则和底线时,就和愚蠢没什么区别。他现在是她的领导,就得让她明白这个道理,如果今天再不点醒她,以后她在职场早晚吃大亏。
“确实,你也做了很多。我很欣慰每次你都能积极参与到别人的各个项目里,你乐于助人的精神值得表扬。可是很遗憾,你自己的个人业绩贡献在我这里依然为零。”
许昭弥整个人都是懵的,并没有立刻消化陆以宁忽然对她讲的这番话。甚至他话里似乎还带着那么一点点阴阳怪气。许昭弥只是下意识地有点想为自己辩解:“我也想过要策划一些活动,也问过推广部,可他们说我的一些活动太小,不愿意……”
“你有问题不问我这个领导,却去问推广部?你自己不懂得争取吗?承认自己不敢、不愿意迈出这一步很难吗?职场向来是竞争激烈、不进则退的,你整天琐事缠身在我看来就是逃避努力的借口。”
许昭弥忽然就把头抬了起来,眼眶有点红了,像是忍着眼泪不要流出来。她就那么看着他,心想我每天这么努力工作怎么到你眼里就成了这个样子?她觉得自己只是想为大家分担一些而已,却没想到自己的这些善意的行为在领导眼中却成了不务正业,这和她一直以来的认知太不一样了。
她承认他说的有一些对,但也有一点不服,“我承认我确实不够主动,只会按部就班地完成上级领导交代的日常任务。但我并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尤其是帮助别人,更没觉得有什么错,难道只有那些轰轰烈烈的大项目才有价值,而平平淡淡地做好每一件小事就没有意义了吗?”
陆以宁被她的倔脾气气得笑了那么一下,意味深长,“有意义,但如果你只想一辈子当个小专员,不想追求进步,那就另当别论。另外,你们营运主管辞职了,现在总部开放竞岗,你们总监提名的主管候选人名单里,几乎与你同样资历的所有同事都在内,但却独独没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螺丝钉走了就没人打杂了。这就是你的价值、你所谓的意义。出去吧。”
许昭弥人生第一次因为工作哭鼻子,就是在那样一个夜晚。她回到工位上,偷偷把脸埋在肩膀下,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不让还在晚班的同事发现她的崩溃和狼狈。
她为什么哭呢?是因为陆以宁最后那段话真的打击到了她。其实她从没肖想过主管的位置,她知道自己还不够格。可当她得知大姚没有把她写进名单里时还是会难过,那种感觉就仿佛付出得不到认可,并且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没得到认可一样。就仿佛只有自己被遗忘。所以为什么只有她被忽视了呢?在同事眼里她真的只是一张呼之即来的便利贴吗?
许昭弥那最后的一点自尊促使她倔强地背过身去,努力将颤抖的肩膀隐藏在显示屏后面。以为这样身后办公室里的那个人就不会看到自己。实际她欲盖弥彰得太过明显。陆以宁起身站在玻璃前抽烟,眼神就那样静静看着她躲在电脑后一抽一抽的模样。忽然就觉得心口有那么一丝堵的慌。
其实一开始他并没有打算告诉她这件事的,说完他也有了一点后悔。为什么非要把这些话说出来呢?就让她当个咸鱼一样过日子不好吗?一个企业确实需要勇于上进的人冲锋在前,但也同样得有平凡的螺丝钉坚守岗位。为什么他就一定要渴求她进步呢?
许昭弥哭得令他心烦。心口还有一点说不出来的酸胀。陆曼青这时给他打来电话,他想也没想就拒接了,这是陆以宁第一次拒绝陆曼青的电话。他有点害怕她会提起许昭弥,这让此刻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后来又拿起手机,编辑了一条相对公允的信息想给许昭弥发过去,就在犹豫的一瞬间却又放弃了。算了,也许这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许昭弥是在下夜班前的半小时离开的商场,今天并不是她夜班,她只是留下来写检讨,可是这个晚上她几乎一个字都没有写出来。透过电梯镜看到红肿的眼睛,觉得自己可真是太滑稽了。就那么背着包包耸拉着脑袋走出大门,路过地铁站的时候也没有停留,潞城初冬的夜晚寒风刺骨,她一路打了好几个喷嚏,不知道是哭的还是冻的,总觉得鼻子敷囊敷囊的,是要感冒了。
那晚她从商场徒步走回了家,整整走了一个小时。进门后,她迅速脱掉鞋子,泡了个热水澡。当身体回归暖意之时,脑子也变得清醒起来,这也是她在这一路上反思和自省的结果。她回想起自己初入职场时的初心,那时的自己满怀憧憬与斗志,渴望凭借自己的努力挣大钱给爷爷买房子。所以后来她为什么就满足于甘愿当个吊车尾呢?她究竟在怕什么?
她忽然觉得陆以宁说得没错。她不敢突破底层舒适圈,一味沉浸在安逸之中。职场是残酷的,要想进步晋升,除了兢兢业业还必须勇敢。她害怕走出舒适区后可能面临的失败与挫折,害怕失去现有的安稳。可她也清楚,若一直这样,她将永远无法实现自己的目标,所以她不能再这样下去,必须鼓起勇气挑战自我,必须勇敢迈出关键的一步。
第15章 便利贴与荒原狼15“厉害了,小钢炮……
转天一早,许昭弥来到单位后,拿着检讨书第一个敲响了大姚办公室的门。
“很好,你是部门里第一个交上来的,放这儿吧。”见她没走,大姚问道,“还有事吗?”
“总监,听说‘绿野超市’的对接工作还没有人负责,袁姐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想申请接手‘绿野’,去谈我们年货节的折扣。”
“你?”大姚有点意外,一方面担心她能力不行,另一方面呢,又觉得部门里杂七杂八的事儿都需要她帮忙,没有足够精力再去处理这么难搞的谈判。“你不是还在跟进于晓沁那边的装修项目吗?那个项目也很重要,别把自己累坏了。”
“没关系的总监。装修的事儿我会继续跟进,不会有任何懈怠。我在负一楼餐饮区也积累了很多与商家谈判的经验,我相信自己有能力胜任这份工作。我也非常希望能够为部门的业绩贡献一份力量。”
许昭弥说得是那么诚恳。而大姚呢?虽然对她能否胜任这项任务有所顾虑,但目前确实没有找到更合适的人选,再加上他理解许昭弥渴望进步的心情,最终决定给她这个机会。“好吧,那就辛苦你了,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随时来找我。”
许昭弥点头:“谢谢总监!”
看吧,有时候迈出第一步其实也没有那么难。
许昭弥从大姚办公室出来,正巧陆以宁推开办公室的门,问大家:“袁可嘉的工作交接好了吗?绿野现在由谁负责?”
也不知怎的就这么巧。许昭弥立刻向前一步,举起手回答:“是我,我来负责绿野的后续跟进工作。”
她就那样盯着他的眼睛,光明正大、不卑不亢。尽管一夜没睡,眼睛肿着,黑眼圈浓重得甚至像是只小熊猫。但刚刚举手的勇气让她身上似乎多了些别的东西,有那么一瞬比身后窗前的晨曦还耀眼。陆以宁看着她,微微勾起唇角,隐约像是笑了一下,说道:“准备一下绿野近半年的经营月报,十分钟后来我办公室。”
这场面实在是太过amazing了,公司里那个常年傻乎乎的,像咸鱼一样的同事突然开始进步了,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大家纷纷将目光投向许昭弥,而许昭弥呢?也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立刻回到工位,给袁姐发了条消息,随后便开始准备报告。
不过好像每个办公室里都有那么一两个爱使唤人的“大小姐”。有人对着许昭弥的工位喊道:“亲爱的,能不能帮我下楼拿个快递?我正在做市场调研方案呢,你知道的,这个方案很重要。”
“自己拿!没腿吗?整天让别人帮这个那个的。陆总刚刚叫弥弥去办公室没听到吗?不然绿野你去谈?”贝诗楠立刻怼了她一顿。对方很不高兴,拉下脸来,阴阳怪气地念叨了一句:“还真以为她能把绿野谈下来啊?”这话挺气人的。
许昭弥现在心情很好,就不想理她。朝贝诗楠笑笑,拿着报告进了陆以宁的办公室。
“陆总,这是您要的资料。”
陆以宁正在接电话,看了一眼椅子,示意她先坐。许昭弥便规规矩矩地坐在对面椅子上等待。等陆以宁挂断电话后,他仍没看那份材料,反而问她:“想好怎么谈了吗?”
“我已经问过袁姐超市市场营销经理的电话,准备先去和他们经理沟通。”
“之前四次提案都卡在市场部,他们根本没有预算决策权,你以为换个人过去谈判就可以了?”陆以宁说着划开手机通讯录,找到一个电话号码让许昭弥记下,“这是绿野店总的私人电话,你就说是我介绍的,和他预约个时间拜访一下。”
许昭弥接过,“哦”了一声,低头摆弄纸条。
“抬头。”
许昭弥立刻抬起头。
“工作不是单打独斗,我们身处团队,周围有现成人脉可用。用透这些内部关系,既能少走弯路,又能提高成功率。记住,团队永远比个人单干有效率。”
许昭弥认真听着,突然意识到陆以宁在给自己开小灶。甚至有了一点隐秘的激动。他平时也这样私下指导袁姐和米姐吗?他昨天明明觉得自己不行,怎么今天就突然改变看法了呢?她想了一点便不再让自己再分神,认真听他的教导,最后点头应道:“我明白了,谢谢。”然后拿着电话号码走了,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即将上战场的女战士。
陆以宁被她用力关门的样子逗笑了一下。
许昭弥就这样跑起了主力店。
然而第一关她就遭遇了困难。虽然李总的电话打通了,也卖了陆以宁面子,但电话里却总在客客气气地敷衍。每次许昭弥提出想去拜访,得到的总是“最近忙,再等等”。
就这样过了一周,许昭弥依旧没什么进展。她其实还想去再请教陆以宁,问问这种情况她该怎么办,要不要主动上门呢?但又有点不敢。在一楼咖啡店买咖啡的时候,脑子里还都是这些问题。
“买咖啡要这么久?”陆以宁走进来,站在她身后,“两杯美式,我请。”看她耸拉着一张小脸,真不至于愁成这样,竟然有想逗她笑笑的心情,“内部人脉不好使?”
“好使好使。就是……”
陆以宁伸出两根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她的脑门,“那就再想想我其他的话。”拿起其中一杯美式离开了咖啡店。
他今天也真够邪门的。
许昭弥捧着咖啡,望着陆以宁离开的身影。他身姿挺拔,自信洒脱,浅灰西服外的休闲风衣随他的大长腿摆动,酷飒带风。走过玻璃窗,许昭弥看到他的侧脸,阳光下的冷白皮清冷却又夺目。许昭弥忽然就想到了那天他在办公室里对她说过的另一段话。
“内部人脉无效时,转向外部资源。商场商户、供应商、行业熟人,都是突破口。”
外部资源。许昭弥咬着吸管往回走,她有什么外部资源呢?就有一瞬间福至心灵。对啊!她有啊!她在负一楼的餐饮有那么多关系要好的商户,平时维护的这些商户关系都是她的外部资源啊!
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地下那家“牛满天下”所用牛肉与绿野超市里售卖的牛肉会不会来自同一个供应商呢?毕竟两家都是主打“澳大利亚进口”。回到办公室后,许昭弥就立刻着手查阅相关资料。
她先搜索了“牛满天下”与“绿野超市”的官方网站,试图找到有关供应商的信息,可两家公司的网站上都没详细列出合作伙伴名单。许昭弥果断给牛满天下店长打电话,打听供应商的情况。店长和她关系好,也十分配合。为了进一步确定她还查询了工商注册信息和公开的供应链数据。随后又从供应商那里查到了一份行业报告。
终于在这份行业报告中,许昭弥找到了答案。“牛满天下”和“绿野超市”都采用了一家名为“澳牧臻品”的进口肉类供应商。这家供应商以其高品质的牛肉和稳定的供应链管理而闻名,为众多知名餐饮企业和超市提供优质原材料。果然是同一家供应商!
许昭弥可太高兴了。
“牛满天下”的店长还告诉许昭弥,下周“澳牧臻品”正好有一场合作伙伴高层社交活动。就在连华后面的希尔顿酒店举行,所有下游企业高管都会出席。许昭弥趁机要了个入场名额,店长痛快地答应了。
第一次见到李总,就是在那个由澳洲牛肉大佬举办的酒会上。
她也不知道当时自己哪来的勇气,只想着一定要把这件事做好。在中场休息吃甜点的时候,许昭弥来到李总身边,笑眯眯道:“李总您好,我是连华购物中心营运经理许昭弥,之前给您打过电话的,想邀请绿野参与咱们商场年底的年货节活动。”
那人有点吃惊,没想到她追到了这里。可面对一个笑脸盈盈的小姑娘,人家又不好发作。一会儿看看表,一会儿和周围人谈笑两句,故意不把她当回事。
但许昭弥的态度依旧十分认真:“…李总您看,其实适当开展折扣活动,不但不会有损咱们高端品牌形象,反而能吸引更多顾客来体验咱们的高品质商品和服务。这就好比大明星偶尔走下神坛和粉丝互动一下,人气肯定蹭蹭往上涨的哈。而且商场品牌形象提升了,咱们超市的品牌价值自然也会随之提升呀。”李总听了几句,敷衍地说了声“好好好”便离开了。
陆以宁好像在她的脑子里装了部雷达。在她刚要萌生出一点气馁的时候,声音就再度响起——
“其次参加行业活动:关注行业内的重要活动和会议,了解高层是否会出席。如果有机会,可以报名参加这些活动,在活动中寻找与高层交流的机会。这样不仅可以增加见面的可能性,还能展示营运经理对行业的关注和专业素养。”
回去后许昭弥就马不停蹄地搜索和零售行业连锁会员制仓储相关的信息。年底的活动是真多呀!月底正好就有一个行业峰会,拟邀名单上就有绿野。也是在潞城举办!
许昭弥重振旗鼓,于是又那么水灵灵地出现在李总面前,还是笑呵呵的,“李总,咱们商场和超市一直以来都是长期合作的关系。这次年底折扣活动,对我们双方来说是共同发展的好契机。合作能让我们实现资源共享、优势互补,一起应对市场竞争。参与年货节折扣,咱们携手共进,一定能实现互利共赢哦。”
几次下来,李总真是怕了她了。周围几位大佬也调侃起来:“这小姑娘可以,简直就是个小钢炮儿!要不干脆来我们企业上班得了?我们就缺你这样的人才,哈哈哈哈。”李总呢,这次竟然破天荒地给了她一个邮箱号,“行吧,你把方案给我发到这个邮箱,我先看看。”
许昭弥心里忽然就有了那么一丢丢成就感。这是她在以往的工作中从没体会过的。在此之前她根本不敢想象,像绿野这样体量庞大的连锁超市,如果真的被她成功谈下来,加入年底年货节,并且成为绿野中国唯一一家有折扣的店铺,就在潞城莲花!那将会给他们带来多么巨大的客流量!绿野的明星单品有的甚至比山姆的还要出名!要是那些明星单品都能参与到促销,说不定连黄牛都会赶来排队呢!
回到家就把早早准备好的方案给李总邮箱发了过去。这一晚上她激动得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很开心,甚至有些想把这份开心与人分享一下。分享给谁呢?她在大飞和琳琳的三人群里丢了个炸弹表情包进去,安静如鸡。琳琳肯定睡了,大飞估计还在台上嗨。
她太想说话了。她第一次被人叫小钢炮儿。什么叫小钢炮儿啊?陆以宁会知道吗?手指就不知不觉地在屏幕上点了两下,信息竟然就发了过去。她吓了一跳,快速把手机丢在一边,像烫手山芋,想拿回来撤回的时候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欸?他竟然回了?
就一个问号。
他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我拿到李总的邮箱了,他说让我把方案发给他看一下。”
“厉害了小钢炮。”
许昭弥赶紧把手机塞到枕头下,红着脸睡了。
日常工作还是要做的。巡场呀,做报表呀,解决问题呀,处理投诉呀。就是比平时忙碌了一点。不过她忙的事情很重要。她一忙起来,办公室里的人似乎都不再找她做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了,甚至还会主动帮她拿快递。真是太神奇了!
贝诗楠看她吃饭都在研究方案,是个惊叹的样子,“哇塞,这么拼?看来对主管之位有想法?”
“我想。但是我业绩不好看,资历也不够。”
“你这个如果谈下来,业绩好看的。咱部门除了米姐资历高,剩下都差不多啊。”
“那我努力。”
到了下午的时候,于晓沁突然来了。许昭弥就很认真地跟在她身后汇报。
“于小姐您好,欢迎您来视察。目前咱们店铺的装修进度已经过半,整体情况非常顺利。在施工质量方面,我们一直严格把关,所有装修材料均符合高标准要求。目前基础工程已完成,地面铺设工作正在有序进行中,我们选用的是优质的地面材料,不仅美观耐用,而且易于清洁和维护……争取在年后完工,为您呈现一个高品质店铺。”
于晓沁听后很满意,夸了许昭弥两句,后又被大姚请到外面去谈话,里面除了工人就剩了许昭弥和陆以宁两个。
许昭弥刚刚被夸了嘛,就很开心。怀里抱着个笔记本,咧着嘴站在门口傻笑。
陆以宁简单视察了一圈,单手揣着口袋是个很闲适的样子。走到门口时微微停顿,看她一眼,也不知道这笨蛋在傻笑什么。
“李总那谈的怎样了?”
“方案发过去了!还在等回复,估计李总还没来得及看……”
还真是个笨蛋。人家不回复就是觉得方案不满意,人家一辈子不回复你就一直等?
“有planB吗?直接给到第二版方案。不要废话。”
许昭弥没有PlanB。有些心虚地咽了咽唾沫,被陆以宁抓到,眉毛立刻立了起来,“别告诉我你没有PlanB?”
“我有我有。我回去就发。”回去就写。许昭弥又被陆以宁上了一课,懂得做任何事情都要有PlanB,就可以在主计划受阻时迅速切换到备用方案,增加成功几率。
其实许昭弥并不笨,陆以宁能够看得出来。瞧这不是很快就懂了吗?她只是主观能动性太差,得靠别人鞭策一下才会行动起来。不然就只有像伍叔那种“生死攸关”的大事才能激发她的斗志。
许昭弥挺开心的,于是胆子又大了一点点。
“陆总,我还想问问,如果没有被总监提名进入主管候选人名单,可以自己越级申请吗?”
“我们干的是商业地产行业,看重的是能力。只要成绩漂亮,一切都有可能。”
“谢谢!那我去忙啦。”
许昭弥等的就是这样一句话:只要努力工作,就一定会得到认可。她很开心得到这样一个答案。虽然最近她真的很累,但又真的很充实,这段日子以来无论是学到的知识还是获得到的成就感都比她之前得到的多得多的多。
陆以宁也他妈的累。他觉得自己也是有什么大病一样,要不就是闲出屁了。明明是自己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非要搁她这遛猴呢。
第16章 便利贴与荒原狼16“你眼神不对~”……
于晓沁回来,就看到陆以宁这样一副眼神:宠溺的,掩饰的,蠢蠢欲动的,欲盖弥彰的。
Amazing。这可真是太惊奇了。
“你眼神不对。”
“什么不对?”陆以宁收回目光。许昭弥这时候已经跑远了。于晓沁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恰好瞧见许昭弥的背影消失在扶梯之上。哇哦。墨镜都被她下意识地往下拨了那么一下。
“我终于知道你的审美了。”
陆以宁切了一声。不承认也不否认。
许昭弥当晚值夜班,马不停蹄地准备起PlanB。在着手写之前,她还特意去绿野超市转了一圈,进行实地调研。
这一版的方案不再仅仅聚焦于商场,而是将重点放在了对绿野的分析上,旨在让对方充分了解他们的努力以及对本次合作的高度重视。
而且这次实地调研她还有了新的突破,许昭弥从采购委员会那里了解到绿野正在优化华北区冷链成本,她向大姚请教,用模型连夜估算,如果参与年货节,那么连华的中央仓储系统可以帮助绿野降低几乎高达23.6%的履约成本,这个数据正好卡在他们绿野董事会公开数据可以查询到的要求的降本阈值上。
就真的很有诚意了。
方案写好后先给大姚过了一遍,得到了大姚的高度赞扬。随后她便将方案发给了李总。
是在晚上到家准备洗漱的时候,手机突然弹出邮箱的来件提醒。李总回复道:“方案翔实有创新,绿野潞城店可以考虑尝试,我先向集团汇报。”
许昭弥的心里开满了小花儿,一朵两朵,红的黄的,那么灿烂。其实难吗?不难。这样的方案谁都可以写出来,难的是那份坚持。很多人会在遭遇第一次闭门羹的时候就选择放弃,或者放不下商管的身段。所以真正的挑战,往往不是外在的障碍,而是内心的勇气和坚持。
许昭弥之后在职场的很多次勇往直前都是从这个夜晚拉开序幕的。她很开心,把李总回复的截图发给了陆以宁,迫切期待着能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复。
陆以宁这会儿正在喝酒,不是酒吧夜店,就一安安静静的私人小酒馆,只有他一个人,凄凄凉凉的。
他脱了大衣,解开袖扣。表情清清冷冷。在低头倒酒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进来的消息,回复了一个“加油”。
酒液入口,满是苦涩,每年的这个日子他都要来上这么一壶。每年给空座位上的人倒酒的时候,他的眉头都会皱起,脸色苍白难过。可今天他却笑了一下。是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改变。
到一月的时候,气温彻底冷了下来。三楼正好有家冬装店打折促销,许昭弥给自己买了件羽绒服,又给爸妈和爷爷买了几件新衣服寄回了家。陆曼青喊她来家里吃饺子,说过冬必须要常吃饺子,这样才不会冻耳朵哦。
许昭弥就带着礼物去看她。陆曼青品味时尚,也不缺衣物,许昭弥给她买了支洋甘菊味道的护手霜,是她自己常用的牌子。她记得陆曼青说过好多次喜欢这个味道,果然收到礼物后的陆曼青很喜欢。她也有礼物送给许昭弥,叫何阿姨从楼上取下来,是一条崭新羊绒围巾,质地手感都特别特别好,许昭弥有点受宠若惊了。
同样吃惊的还有陆以宁。那是陆曼青年轻时候和Velourisa设计师一起设计的,独一无二,是她人生最辉煌时刻的证明,也是她具有情感历史意义的一份最珍贵礼物。薇珞诗有多高端呢?最贵的一款罗纹围巾售价四万九千欧,折合人民币约三十八万,是全球奢侈品羊绒围巾中历史最悠久材料最优质的奢侈品牌。
许昭弥知道Velourisa,但不知道这条围巾的来历,自然也不知道它的价值。她只觉得感动,好好收藏起这份心意,贴心陪陆曼青一起包饺子。外面下着大雨,天气恶劣,可屋子里却亮着暖色光束,有欢笑、有暖气,其乐融融。陆大少爷难得“屈尊降贵”,和几个女人一起上桌包饺子,还被人家嘲笑。他包的饺子实在太丑了!许昭弥就那么看着他自暴自弃,一会儿把面团捏成乌龟,一会儿捏只小船,就是不好好包饺子。不小心和他对视一眼,发现他目光却落在自己身上,彼此心跳都漏了一拍。许昭弥微微脸红,却还是朝他乐出了声,开心得像个小傻子。
安旎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来的。她这飞机差一点就降落不了了,哪知潞城天气这么恶劣?她先经纪人和团队提前一周回了潞城,是自己偷偷改的机票,所以没有工作人员来接她,事先约好的顺风车也因为恶劣天气被取消了,安旎骂骂咧咧给陆以宁打电话。是在饭桌上,热气腾腾的饺子刚刚端上来,大家刚准备开动,陆以宁挂了电话后便起身往玄关走。
“我出去一趟。”
陆曼青听到电话里安旎的声音,知道他要去见谁,起身拦在玄关前说什么不让他走。许昭弥从没见过他们母子之间如此剑拔弩张的场面,自己也吓了一跳,就很尴尬地坐在那儿,偷偷去看陆以宁的表情。
安旎终于回来了吗?怪不得他刚刚这么着急,外面风雨这么大,一个人被困机场一定很害怕吧?何况她还是个大明星,被人认出那不就糟了?许昭弥乱七八糟想了很多,再看陆以宁皱眉沉默的表情,忽然就很理解他了。
“那让弥弥陪你去。”陆曼青最后这么说。她不愿与陆以宁争吵,这是她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没想到陆以宁竟然也没拒绝,走过去牵起许昭弥的手,帮她把衣服取下,随后与她一同来到车库。
许昭弥就这样稀里糊涂坐上了他的车。
车子开的很快,陆以宁看起来十分着急。
“您把我放到路口就好,我打车回家吧。”等车子开出去好远,许昭弥才反应过来。
“一起。”
“啊?”
“不然呢?”又踩油门。
“哦。”许昭弥偏过头去不再讲话。这感觉就真的好奇怪。他们见面要她陪着干什么呢?她尴尬别扭,又说不出来,只能默默坐在后排一言不发。
陆以宁透过后视镜看她一眼。耸拉脑袋一声不吭,好像被谁欺负了一样,胸口没来由气闷。外面雨这么大,把她不负责任丢在路边才是欺负好吧?脑子怎么就这么不灵光呢?
何况他又不是去约会,就他妈去机场接个人而已。
不想理她却还是在几次变灯看向后视镜的瞬间偷偷看她,他什么时候这么在乎她的心情了?
许昭弥不想同他讲话,一路上就真的一句话不说。到机场的路很远,晚高峰还遇到堵车,是在一个等灯的路口,陆以宁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车厢里的怪异气氛。
“绿野谈的怎么样了?”
许昭弥回过头来看向他,意识到他在和自己谈工作,于是马上认真起来。
“总公司还在评估中,说是五个工作日内给答复,但李总说可能性很大。”
陆以宁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点,又问了那么一句,“你有职业规划吗?”
职业规划?许昭弥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还真没有什么具体的职业规划。只是前一阵子冒出个想法,要是自己努努力,将来能当上主管就挺不错了。“所以当主管算吗?然后在退休之前争取当上项目总监。”
“总监你就满足了?”
许昭弥心想不然呢?难道自己还能当上项目总?像他一样执掌一个类似沪上恒隆、京城SKP级别的商业地标?那实在太遥不可及了,她连做梦都没想过。
“您这个位置太厉害了,我不敢想……”
“你觉得我这个位置到头了?”
哈?许昭弥又露出了白痴一样的表情。她当然知道项目总之上还有区域总,区域总上面有总裁,有COO、CEO,总裁上面还有董事会,有更高的职位,可那些她更是想都不敢想。
“当前全球经济变化莫测,即便如连华这样的企业也面临项目周期风险。假设某天潞城购物中心因资本并购需要战略重组,作为项目基层员工,你的职业安全边际在哪里?”
陆以宁顿了一下,觉得光是这些专业术语就能把许昭弥这白痴唬傻了,于是思索几秒,换了个说法,“说明白点,假如连华倒闭,这种情况下你失业了,那你有什么打算?”
许昭弥立刻朝他瞪眼,“连华也会破产?怎么可能?”它可是世界百强企业呢!董事长蒋鸿渐先生还是胡润排行榜上的top呢!许昭弥虽然只是连华集团的一个小卡拉米,但是也是很有自豪感的。我在一家很牛的企业上班。我们连华才不会破产呢。
“许家印都能破产,你说呢?”许昭弥口中的大Boss蒋鸿渐先生就是陆以宁的亲爷爷,他是蒋家唯一一个从出生就随母姓的孙子辈,又行事低调,身份至今很少被人知道。蒋爷爷此刻远在香港,肯定打了好几个喷嚏,这个不肖子孙竟然诅咒家族破产!陆以宁却微微扬起下巴,一副完全不把家世放在眼里的态度。
“工作多年,经历若只停留在事务性执行层,既没构建专业壁垒,也没积累资源网络,本质上则与应届生的人力资本无异,甚至还不如他们,你的职业可替代性高达80%。”
“不,百分之百。”
陆以宁又说,“我那天说话确实难听了点,实际我并不是在否定你为公司的付出。许昭弥,我认可你的职业忠诚度,但更期待你能实现人力资本的持续增值。你要记住,即便是基础性工作,也要建立起闭环思维,将日常操作转化为可迁移的核心能力,当然这也是你们营运部人才流失率居高不下的根本原因——大多数员工都在重复劳动中无限消耗自己的职业生命力。”
“真正的职业安全不在于企业规模,而在于个人是否具备核心竞争力。未来即便不在连华工作,去到别的岗位应聘时也能从容应对,届时选择权自然会向你倾斜。”
陆以宁从来没有同她讲过这么多道理,事实上呢?不只是她,对任何人都没有过。而且语气也从来没有这么温和过。所以他今天是不是又犯什么病了?说完在心里吐槽自己,又一次闲出屁了。
这令他有一点不满,总觉得最近的自己好像变了个人。他不该是这样的。然而许昭弥却大受触动。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默默把目光扭回了窗外,望着天光放晴后用力冲破云层染红天边的那一抹夕阳,在疾驰的绿化带间开始了人生第一次关于职业规划的思考。认真的。
一个小时后抵达机场航站楼前。
第17章 便利贴与荒原狼17“那颗柔软的心~……
一个小时后抵达机场航站楼前。
安旎火速上了陆以宁的车子,甚至许昭弥都没有反应过来,她人就已经坐在副驾上了。
摘掉墨镜口罩向后看了一眼,也没怎么意外,许昭弥只听她朝陆以宁抱怨了一句:“提醒你秘书别偷拍我啊!老娘今天没化妆。”
“你自己没长嘴?”陆以宁开口便怼回去。
安旎哼了一声,扭过头提醒许昭弥:“妹妹,不要偷拍哦~”
许昭弥着实被这相处方式吓到了,连忙摆手说:“放心放心,我不会偷拍您的……”深呼一口气,忙扭过头去,假装自己是个隐形人。
这也太尴尬了。
不过她可是安旎呀!就刚刚那么一眼,许昭弥就被震撼了。她的皮肤好白呀,眼睛怎么那么大呢?人也是小小薄薄的一只,比电视上看起来还要精致。扭过头的时候身上甚至飘来一阵香气,许昭弥后知后觉心跳了起来,哦吼,见到大明星了耶!
之后听到安旎问陆以宁,“你想我了吗~”声音有一点小女生的娇羞。
陆以宁下意识皱眉,去看后视镜。看到后视镜里的傻子慌慌张张把头低下,拿出耳机塞进耳朵里,耳垂呢,又有一点不自然地泛红,一副“我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干她屁事?
许昭弥非礼勿听。想给自己转移注意力,拿出手机给曲琳琳发消息:【琳琳!我见到安旎本人了哦!但是不能偷拍嘿嘿】
【什么什么?安旎去你们商场参加活动吗?】
……
陆以宁脸色不好看,油门就踩得很猛。
“还不高兴呀?”安旎笑嘻嘻看他,“你当时一声不吭走了,我正在气头上,所以才和记者那样讲你。不然下次采访替你澄清一下?”
后面许昭弥就听不见了,因为她把音乐声调得很大,还是摇滚乐。总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就要溢了出来,需要更激烈的摇滚乐才能将它压下。
“澄清什么?”
“你知道咯。”
“我跟你也没熟到那种程度。”
“你这人还是这么讨厌。”
陆以宁不再同她斗嘴,也不再分神去看后排那个傻子,只专注开车。安旎问她去哪,他答酒店。
过了那么一会儿,许昭弥微信弹出一条信息,她微微睁大眼,竟然是陆以宁发来的。 ?
“聋了?”
许昭弥马上摘掉耳机,抬头挺胸,欸了一声!
刚刚陆以宁喊她好几遍,她戴着耳机愣是一句没听到。逗得安旎都乐了。
陆以宁脸色铁青问:“回家还是回哪?先送你。”
“哦、好。”许昭弥看到前方不远处就是车站,马上收拾东西准备下车,“您就在前面车站帮我停下就好了,谢谢。”露出一个贴心微笑。
陆以宁把车停在站前。许昭弥抱着包包和陆曼青送她的围巾利落跳下了车。
“这么黑的天把人家一个小姑娘丢在路边,你不懂得怜香惜玉。”安旎乐着调侃他。
陆以宁也不理会。油门踩得更猛,一言不发开到酒店。
到了大门口,陆以宁说:“下车。”
“你不送我进去?”安旎反应过来,抱肩轻哼,“那我不住酒店,我住你家好了。”
“安旎,你最近有点过了你明白吗?”
“我不想住酒店不行吗?我之前在电话里和你说了我不要住酒店,让你帮我找房子,你有把我话放在心上吗?”
安旎本身也不是什么乖乖女,实际她性格泼辣火爆,只不过刚刚有许昭弥在场,她要维持自己公众人物的形象罢了。
“不行。”
“好啊,那你把蒋奇睿的钥匙给我,我去他那儿住!”
陆以宁手握方向盘上,指尖用力蜷缩,泛起苍白,很久后才平复。
“下车。”他压抑着怒火。
“我再说一遍,给我钥匙我去他那儿住。”
安旎深呼一口气,咄咄逼人,“怎么?蒋奇睿是我男朋友,他死了,我们曾经的房子我不能住吗?”她突然有了一点激动,“你哥临终前让你照顾好我,你很委屈吗?不是你,他也不会死!”
“下车。别再让我说最后一遍。”
安旎摔门下车。
陆以宁的心情特别糟糕,糟糕到甚至无法专注开车的程度。他抽了几根烟后才让自己镇定下来,却又把油门轰到最大,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冲上了高速,开到哪算哪。
许昭弥还没等到回家的公交。机场方向回市区的公交实在太难等了。雨后傍晚空气质量很棒,但是却特别湿冷,许昭弥穿的不多,在公交站牌前冻得直打哈哈。是在原地转圈取暖的时候,发现车站不远处正好有家小餐馆。
有点饿了,就进来点了碗面。瞧见隔壁桌的工人兄弟炸串吃的正香,许昭弥咽了咽口水,也决定放纵一把,当是犒劳自己这段时间努力的奖赏,又额外点了一串鱼豆腐、一串土豆片、一串蟹**和一串牛肉串。都是她最爱。
等餐的时候也没闲着,许昭弥拿出手机打开小红书,想看看昨天发的帖子情况怎么样了。本来也没抱什么太大期望,因为在这一个多月里她的流量一直不太好,最好的时候也就三四百个赞,其余大多在几十赞上下徘徊。可没想到惊人的一幕出现了,后台消息显示“99+”,新增关注、评论、赞和收藏全都爆了!
许昭弥收获了人生中的第一个爆款。在早中晚坚持每天发布三条精心打磨的原创作品,连续坚持了四十多天后,终于迎来了一条7.9万赞以及5.8万收藏的爆贴推文,一夜之间涨粉上万!
那条帖子是许昭弥真人出镜的,为她最爱的几款伍氏糕点做的美食测评。那几年自媒体刚刚起步,抖音、快手等短视频平台也才刚刚流行,美食测评博主还不太多。她的帖子凭借新鲜的内容、好玩的画面和有趣的语言,让伍叔家一款名为“黄金竹”的糕点瞬间走红网络。评论区里大家纷纷求地址想去打卡。许昭弥太开心了,她就知道坚持是一定有用的。
正好面也被端了上来,还有外表金脆酥黄的炸串。许昭弥低头认真回复着每一条评论,一边呢,又吃着热气腾腾的面条,嘴角不自觉上扬。忽然就觉得今天过得其实也不算糟糕。哦不,今天过得简直太棒了!
于是陆以宁是什么时候坐在她对面的都不知道。只是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突然被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在这儿?”
陆以宁那会儿的脸色还有一点红,像是刚刚进行完激烈运动之后的状态,正在逐渐缓和。他抱着肩膀,就那么看着她。一个白白净净的姑娘坐在满是建筑工人拼桌的小苍蝇馆里,丝毫不在乎周围环境,吃得津津有味,脸上甚至挂着灿烂笑容。陆以宁心里忽然涌起一点说不出来的感动。
是那种清澈顽强,干净耀眼的生命力,足够将他心头阴暗一扫而光。
是啊,他怎么会在这呢?原本开车在城市漫无目的行驶,不知不觉来到她家楼下,抬头看着那扇黑暗的小窗,好像就有了一种奇妙的心电感应,觉得她还没走,就这么一路飙车冲了回来。
是一路上剧烈搏动的心跳,站前寻觅不到她身影时的不安,是在失望转身之际,于马路对面小餐馆门旁发现她孤单身影时陡然生出的那一点欢喜。
陆以宁终于承认他是开心的,在见到许昭弥的那一刻。
但嘴上绝不承认。
“不回家,在这儿故意拖延时长?”
拖延时常?许昭弥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在内涵什么。她才没有故意拖延时常好么!今天的报酬她都没打算收的……
“不是哦。是我没有等到车,而且也饿了。”许昭弥就解释了那么两句,再次问他,“所以你为什么在这儿呢?”
陆以宁好像没听到一样,继续无视这个话题。正好他也饿了,他也还没吃饭呢,发疯最耗体力了。想到刚刚她吃东西的样子,陆以宁瞥了一眼桌上的食物,皱起了眉。这种垃圾食品也能吃得这么香?一脸嫌弃可手却不由自主地伸了过去。
许昭弥立刻按住他手,小狗护食似地呲起了牙,“这是我点的!”
“我不能吃?”
“那我再给您点?”反正她点的她都要吃的。
“不吃了,真小气。”陆以宁生了气,把手抽回来,双手叉胸盯着她。
或许是相处久了,许昭弥竟然能一眼看出他是真的假的。就比如现在,她能看出他不是真的生气,而是假装。所以也没理他,低头继续吃自己的牛肉面,顺手回评论。
可又有点忍不住好奇,总想偷偷瞟他。看他此刻的表情,心里好多问题困扰着她。安旎呢?他不是送安旎去酒店了吗?怎么丢下她一个人走了?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这么开心?”陆以宁问。指的是他一进门的时候看到她边吃面边捧着手机咧着嘴巴傻乐的样子。
许昭弥就赶紧把手机递过去给他,“伍叔的店火啦!好多网友都要去莲花打卡呢,还有美食博主自发去测评。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哦!”表情里有一点小得意。看起来就有那么一些可爱。
陆以宁忽然发现这姑娘的另一个品质。一旦认准了一件事便会坚定不移地坚持去做,不会因为挫折困难就放弃,而且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毅力。尤其那件事可以切切实实地帮助到别人。他回想自己这不算漫长却也历经波折的三分之一人生,所遇之人形形色色,却很少能在其他人身上看到这样纯粹且坚定的品质。
他想到在潞大念书时的那一年,社团里有个小女孩,唱歌很好听,但是胆子却很小,一到台上就紧张。是在无数次排练结束后,有一个姑娘总是自愿留在排练室里陪着她。她坐在台下,成为那个女孩唯一的观众,默默为她鼓掌,鼓励她勇敢,无私奉献出自己的时间。即使后来那个女孩在舞台上光芒四射,而她依然只是一个无人问津的后勤小组长,却依然开心别人的绽放。
~
陆以宁出差了。总部召开年度经营分析大会,要求全国莲花商场项目负责人都必须参会。许昭弥是在陆以宁走后的两天才知道他出差的,这两天办公室里氛围懒洋洋的,一方面领导不在,少了些紧迫感;另一方面又临近年终,打工人的打工魂就都有点倦怠。
“baby,安旎来潞城了你知道不?”贝诗楠给许昭弥看安旎的行程图,那是她从粉丝群里辛苦扒来的。
许昭弥就看了那么两眼:安旎会在潞城待上三个月的时间,期间要拍摄两支MV,参加两场代言活动,进组一部现代戏,还得为于晓沁即将在年后开业的首店官宣配合做宣传。行程安排的满满当当,看起来挺忙的。
“你说男神也出差了,怎么就这么巧?会不会是因为安旎来了,所以故意的呀?说不定现在正陪着安旎私下里甜甜蜜蜜呢!”
“不会吧?不是总部在开年终总结会吗?还要部署下一阶段发展策略和目标呢……”许昭弥摇了摇头。在她的认知里,陆以宁应该不会是那样的人。她心中对陆以宁有着一份莫名笃定的信任,相信他对待工作有着极高的严谨性和认真的态度。而这份信任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是何时建立的。
“也是,没见过男神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贝诗楠也是随便说说。
“就是就是。”
陆以宁不在的日子,大家都有点松懈。虽然年货节马上又要来了,即将开启新一轮战斗,但是呢,因为处在年底,一想到放假大家的心就都有点飘了。许昭弥就把年假当作动力,打起精神准备年终最后的冲刺。
其实这几天她的心情特别的好。李总终于给出了明确答复,并邀她与大姚下周一同到绿野祥谈。莲花近期也因伍氏糕点的爆火而小火了一把,甚至登上了潞城电视台的生活新闻栏目。
那天伍叔穿得特别隆重,一身西服,戴着礼帽,笑眯眯地接受记者采访。当谈到已故妻孩的时候,弯着的眼睛里噙着热泪,现场媒体工作人员无不为之动容。许昭弥就在旁边看着,手指不时滑过脸颊,为他难过同样也为他开心。
结束采访后和五叔小酌几杯,伍叔执意请客,许昭弥也没拒绝,“就当是沾沾您的喜气喽!”
伍叔说了特别多感谢她的话,许昭弥突然想到,其实最该感谢的那个人不是她,而是陆以宁。
当时会上坤总拿这件事大做文章,质疑他徇私,还暗讽他双标。会后也有其他同事私下里怀疑他受贿。许昭弥一直清楚公司内部存在两个派系,陆以宁作为空降高管,与元老级的坤总之间矛盾不断,许多同事私下里倾向于支持坤总。然而陆以宁做事向来严谨周密,几乎挑不出毛病。只有这一次情况特殊,清退所有不合规商户是他提出的,然而伍叔却能获得延期处理的机会。这是陆以宁唯一一次行为受到质疑,而且是他本人在会议上力排众议做出的决定。也正是这次事件影响了陆以宁的声誉。许昭弥去求情之前没有考虑那么多,后来想想觉得挺内疚的,所以她才会加倍努力,想要把这件事情做好。
这天许昭弥和伍叔喝的都有一点点多,他们真的很开心。最后伍叔不让她一个女孩子再喝了,只自斟自饮了一杯,独自忆起了亡妻。是在一个温馨的小饭馆里,坐在靠窗的位置。这时外面下起了雪,许昭弥捧着微微发烫的脸颊,偏头望着天空中飘洒的雪花,这样一个温馨的片刻,令她觉得静谧的幸福都变得具体起来。
她很想知道香港下雪了吗?听说香港很少下雪,陆曼青说陆以宁从小就喜欢雪,小时候每年冬天都嚷嚷着要去瑞士玩雪,还和她讲过许多陆以宁小时候有意思的事,说他那时像个调皮捣蛋的小皮猴。许昭弥每次听都想象不出来,觉得和他现在的样子差别太大了。
所以他什么时候回来呢?潞城今年冬天的雪真的好漂亮,再不回来雪就要下完了哦。这样想着,脸颊似乎又微微烫了一些。
许昭弥捧着脸,总觉得今年冬天似乎一点也不冷,她是被一颗叫做“柔软的心”温暖着的。是在有一天,她意外看到陆以宁装作普通顾客走进伍叔的店铺,买了几块糕点后在留言墙上留下了一句鼓励赞美的话。就这样意外看到了某个人坚硬外表下的那颗柔软的心。
“伍叔!”许昭弥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她回过头,笑眯眯地拜托他:“您能不能亲自教我做一款糕点呀?我想偷偷跟您学个艺。”然后送给陆以宁,当作感谢他的礼物。其实许昭弥一直都想感谢他的,可又觉得他这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哥似乎什么都不缺。想来想去,觉得亲手做的礼物总归意义更好一些吧?
那时陆以宁出差已经很久了。秘书说陆总今天会回来。于是许昭弥在下班后特地去找伍叔做了那款最为经典的黄金竹。
第18章 便利贴与荒原狼182017年你好,……
许昭弥跟着师傅练习一个多星期,为此还特地学习了两项非遗工艺。
模具的竹刻艺术以及传统染色工艺。用天然植物提取的染料给黄金竹上色,更加环保且富有层次。虽然最终成品没有那么尽善尽美,但是也算有模有样。
她做了莲蓉和红豆沙两种口味的,用牛皮纸包好提回了办公室。
直到天黑的时候,晚班同事陆陆续续到岗,许昭弥交接完工作后依旧坐在工位上。
她不时去瞟陆以宁办公室的方向,最后一次看过去时,秘书小李已经准备去锁办公室的门了,许昭弥赶紧拿了份文件装装样子跑过去,“小李,怎么锁门了,陆总今天不回来了吗?”
小李抱歉地笑笑:“我也不确定欸,你有什么急事吗?”
“不急不急。”许昭弥回到工位,把文件放回桌子上,又看了看手边那份精心包好的糕点。想了想,还是决定给陆以宁发条信息。
鼓起勇气拿起手机,准备打字的时候才发现和他的对话还停留在安旎回来去他家里吃饺子的那天。
【您今天回来吗】许昭弥停顿了一下,觉得这样好像不太自然,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好久没去看阿姨了,如果您今天回来,我准备和您一起去看她】
这样就自然多了。许昭弥没意识到自己是有点掩耳盗铃的小心思在里面的,信息发出去,她也没了工作的心情,捧着手机在工位上焦急地等。
又过了两个小时,许昭弥还是没有收到任何回复。难道这会儿刚下飞机?手机刚刚才有信号?这样想着许昭弥又趴在桌子上等了一会儿,指尖点在糕点上,有节奏地敲呀敲,打发时间。
贝诗楠今晚夜班,刚刚从商户那里处理完投诉回来,晚饭都没还没吃,饿得要吃人。
看到许昭弥桌子上有点心,两眼放光,立刻要拆开吞了,幸好被许昭弥眼疾手快护在怀里,“不可以哦!”这才幸免遇难。
“怎么不可以?有毒?”
“不不是的……这是我准备一会儿送人的。”许昭弥越说越不好意思,声音小小的,“你想吃什么呀贝贝?我去给你点外卖,或者我亲自下去给你买!猪脚饭好不好?”
“算了吧,我自己点,我又不是没手。”贝诗楠努了努嘴回到自己工位,拧开瓶可乐咕噜咕噜灌了两口,大字一摊,先他娘的歇会儿再说。
许昭弥抱着糕点继续等,终于等到所有人都下班了,商场打烊了,还是没有等到陆以宁的回复。
贝诗楠突然尖叫了一声,在同事纷纷投来的目光下捂住嘴巴悄咪咪地来到许昭弥身边,特激动地把手机递给她。
“快看快看!安旎更新微博了!”她是大明星,更新微博不是很正常吗?许昭弥不懂贝诗楠有什么好激动的。
目光投向屏幕,就看到安旎发的几张照片,每一张都很美都有意境,ip地址是在香港的南果洲群岛。
九宫格最中间的一张照片是一个男人站在海边抬头看星星,只有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挺拔背影,引人遐想。
其他几张是安旎在丛林徒步的照片。评论区炸了,都在纷纷猜测那男人是谁,安旎轻飘飘回复一句:“只是向导而已,不要乱猜啦宝宝们~”
“向导个鬼啊!那大长腿!那就九头身!那背影那气质!不是男神我把手机吃了!”贝诗楠朝许昭弥撇撇嘴,做了一个【你瞧我说什么来着的表情】
许昭弥又盯着中间那张照片看了两眼,那肩宽腿长的男人不是陆以宁又是谁呢?她没有说话,不知道说什么,她还能说什么呢?
贝诗楠却很有的说:“看吧看吧,我就说男神出差这么久还不回来一定有猫腻,果然是借着机会陪安旎游山玩水去了,啧啧啧。”
“不过安旎不是刚来潞城吗?怎么也跑香港去了?”恍然大悟,“难道是陪着男神一起去的?哇哦?”
许昭弥的手机屏幕这时候亮了一下,她侧了侧身子后划开屏幕。
是陆以宁发来的,只回了两个字:【不回】
“不回”,这是她等了一整晚等来的回复。
她一晚上什么都没干,就这么白白浪费过去了。她明明应该好好把这个月的报表做完,把今天巡场发现的问题罗列成笔记,以便明早带到晨会上提醒大家。可她却荒废了这样一个夜晚。
她心里在想什么呢?她为刚刚在心底萌发出的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感到可耻。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许昭弥承认,她的心里是有一点酸涩的,可此刻更强烈的感受却是难过,她太难过了,不为别人,只为自己感到难过。
“贝贝,你还想吃这个吗?给你吃吧。”她把桌上的那包点心递给贝诗楠。
“想啊!可是你不是要送人吗?”
“不送了,你想吃就拿走吧。”
许昭弥心想我以后再也不会去亲手做这些了。可伍叔却教她上了瘾,其实通常情况下,这些可都属于秘方,一般人绝不会传授,但伍叔却乐意教许昭弥。
没过多久后有那么一天,伍叔给许昭弥打电话,还想教她另一款糕点的制作方法,伍叔很高兴也很期待,上次教学黄金竹的时候,许昭弥学的很认真。这可不仅仅是学会一门手艺那么简单,往大了说甚至是传统文化的继承,伍叔觉得这事儿可太让人开心了,甚至比卖出好多好多糕点还要开心。
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许昭弥又突然后悔了。所以为什么不学了呢?她学做糕点的时候很开心不是吗?喜欢那就去做啊,不是谁都能有她这样的机会跟着伍叔学手艺的好吧?做好了可以给爸爸妈妈和爷爷寄回去,还能给琳琳和大力尝尝,她可不能因为一个人就放弃这么棒的机会!
许昭弥就在那一刻忽然想明白了这样一件事,人呢,永远不要让心情被他人所左右,因为生活是属于自己的舞台,自己才是主角,要永远用心过好自己的生活,因为这才是人生最重要的事。
……
陆以宁回香港其实是有两件事。一是回总部开会,这个大家都知道,而另一件就比较私密了,他哥哥的祭日快到了,他得回去祭拜哥哥,这是他的个人行程,连他秘书都不知道。
许昭弥自然也不知道,因此就误解了安旎发布那张照片背后的故事。看似是一场男女深夜密林中的浪漫邂逅,可实际上呢?只不过是蒋奇睿十年前的一个心愿而已。
在陆以宁十六岁那年,哥哥曾带着他和朋友们前往果洲群岛徒步探险,在当年那个还没被现代文明触及的荒岛上,一群年轻人度过了一天自由自在的美好时光。当夜幕降临,他们并排躺在星空下,蒋奇睿许下这样一个愿望:希望十年后的他们还能回到这里看星星。几乎所有人都守住了这份承诺,十年后大家从世界各地纷纷赶回这座小岛,却唯有他缺席了这场重逢。
其实那晚的海边站着好多看星星的人,那氛围并不浪漫,反而是有一点悲伤,只是安旎并没有把蒋奇睿的那些朋友们拍进去。
陆以宁在香港就和安旎见了那么一面。之后两个人便分道扬镳,安旎当天就订好机票回了潞城,而陆以宁回了家里。
“你妈妈身体怎么样了?”
“还行,正在等心源。”
“需要帮忙就说话。”
“暂时不用。国内医院有联系,但质量不太好。我想要好的,所以年底准备再去美国配个型。”
到家后,蒋鸿渐就只和他说了这么两句话。原本两人之间话就不太多,自从他哥去世后,就更是寥寥无几。
陆以宁在这个时间点回来,家里除了爷爷奶奶外的长辈基本都不在。他父亲在外出差,其他叔叔们在公司工作,前几日开会也都见过。陆以宁原本也没打算久待,只是回来看看爷爷奶奶就走。
从爷爷书房出来,就去了孙婉筠的卧室。
老人正在午睡。
陆以宁随手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看了会儿她。
“昨夜又没睡踏实,快天亮才睡着的。”保姆站在他身后轻轻说,语气很是心疼。
陆以宁的眼眶忽然就有了一点红,他低着头,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始终都没有讲话,就那么静静坐在那,陪了老太太一午后的时光。
是在临走的时候,脚步轻轻迈过门槛,手刚碰到扶手,身后就传来奶奶的呼唤,“睿睿,睿睿是你吗?你来看奶奶啦?”
陆以宁就那么怔在那里,指尖紧紧蜷在门框,眼眶愈发的红。他垂下头用力吞咽,将喉口酸涩使劲咽下,在转过身来的瞬间扬起嘴角,快步到孙婉筠身边,握住她手说:“是我奶奶,睿睿回来看您了,我在了。”
是什么时候成为了“蒋奇睿”的呢?陆以宁也记不清了,太久远了,那时哥哥去世的噩耗传来,孙婉筠就一病不起,后来人醒了,精神却错乱了,只要见到陆以宁就拉着他的手笑着喊睿睿。
“睿睿啊,睿睿啊。”一声一声像刀子一样割在陆以宁心里,硬生生地割了六年。每一声都在清楚提醒他最爱他的哥哥当年是怎么死的,而他又是多么混蛋。
蒋奇睿多么优秀呢?十五岁就被斯坦福大学破格录取,满分成绩通过哈佛商学院的MBA考试。他天资聪颖、智商超群,是蒋鸿渐和孙婉筠最疼爱的孙子,也是唯一对外公开的孙子辈,打小就被当作蒋家继承人培养的。就是这样一个优秀的天才少年,生命永远停格在了他风华正茂的二十四岁。
陆以宁是在天黑之前离开的。
离开的时候他的腿甚至还有点打晃。
“去看过你奶奶了?”临走前他去蒋鸿渐书房和爷爷告别。
“嗯。”
“也去过祠堂了?”
陆以宁默了下,摸了摸发颤的腿:“嗯。”
“打算什么时候回总部?”
“等我妈手术后稳定下来。”
之后蒋鸿渐也没再说什么,只提醒他路上注意安全。
陆以宁没回潞城,而是飞去了美国。他打算先去美国联系医院,年底再接陆曼青过来配型。没想到这边的手续出了点问题,他就在美国一直待到了年底。
那段时间常常开线上会议,有时是语音,有时是视频。视频的时候,陆以宁身后的天气总是和大家相反,于是大家就都猜到他不在香港了,可具体去哪儿了又没人知道,更没人敢问。
“你说男神不在香港,那去哪儿了呢?安旎最近也不发微博了,两个人不会是度蜜月去了吧?”贝诗楠陷入幻想。
许昭弥却并不关心,陆以宁去哪儿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她一门心思准备年底的年终大促,争取漂亮成绩,好多领些奖金回家和爸爸妈妈过新年。
人一忙起来时间就过得特别的快。转眼间忙忙碌碌的年货节就这么过去了,新年要到了。
……
许昭弥完成最后一轮商户年度满意度调查,正和同事们讨论着春节的排班安排。一进办公室,就立刻察觉到氛围有些不同。
早上还热热闹闹的,怎么现在这么安静了?贝诗楠坐在工位上朝她眨眼睛,悄悄指了指陆以宁办公室的方向,用口型提示她:“男神回来啦!”
这会儿大姚正在陆以宁的办公室里做汇报,腰板挺得直直的,表情有点小得意。
这次年货节的成绩可以说是非常棒,不仅销售额相比去年同期有了显著增长,甚至还超越了行业内的绝大多数竞争对手。
“在这次年货节折扣活动中,参与的商家数量比店庆期间要多很多。特别是绿野超市的加入,作为全国唯一提供折扣优惠的分店,成功为咱们莲花吸引了大量顾客。”
大姚特别赞扬了许昭弥的贡献,他说:“许经理不仅成功谈成了绿野超市的折扣合作,还促成了与商场负一层餐饮区的联合促销活动。顾客只要在绿野消费达到一定金额,凭小票在b2用餐就能享受额外折扣。这项策略实施得非常成功,十分显著地提升了快餐业态的销售额。可以说,许经理在本次年货节中发挥了关键作用,功不可没。”
陆以宁突然有点想笑,这些数据他自然早就知道,大姚又当着他面来了一遍,可以说是司马昭之心了。
有时候也替许昭弥这个笨蛋感到开心,一个没出众能力也没有背景的小菜鸟,竟然也能让顶头上司这么为她说好话?甚至把绝大功劳都推给了自己的下属,这在职场可不多见。
许昭弥并没有意识到,她努力的过程已经悄然改变了大姚对她的看法。有时候,好的结果就是这样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
陆以宁看似漫不经心地点头,顺水推舟地对大姚说:“好,把许昭弥叫进来吧。”
就这样,许昭弥在陆以宁离开一个月后再次见到了他。
她挺直腰板,坐在他办公桌前的椅子上,低头默默地深呼吸。这时陆以宁突然起身,走到窗前,手中的遥控器轻轻一按,窗帘缓缓落下。 ?关窗帘干什么?
许昭弥腾地看向他,忽然变得有一点紧张。再仔细一看他,竟发现他好像消瘦了许多。性‘生活累的?
“看什么呢?”陆以宁从她身后走过来,伸手弹了她脑门一下。
“哎呦。”许昭弥揉着头,抬起头来瞪着他。两人似乎都没有意识到这其实是一个相当亲密的举动。
“还看?”陆以宁坐回对面,居高临下的上位者气场,许昭弥一下子就萎了。
“没事儿。”疼死了。
陆以宁轻轻哧笑一声,觉得她这表情真够傻的,“不知道我为什么喊你进来?”
许昭弥摇头。
“做的很好。”
“……谢谢。”
陆以宁破天荒地表扬了她。而许昭弥呢,也是人生头一回这般正式地收到他的赞扬。可是他们彼此的脸上都没有呈现出对方所期望的回应。
许昭弥甚至显得有些冷淡,连陆以宁以为会出现的脸红都没有。
她只是轻飘飘说了句“谢谢”,对,就是这么的云淡风轻,甚至有点倔强地“不稀罕”他的表扬。
我当然知道自己做得很棒,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谢谢。
我们整个部门为了这次活动加班加点,大家都非常棒。可你呢?却在关键日子跑到国外游山玩水。这样可不好哦。我不需要你的表扬,谢谢。
在心里叽里咕噜念了这么两句,许昭弥挺直腰板说:“那陆总您还有事吗?没有我就我走了?”
“等下。”陆以宁轻轻一咳,心底暗骂一句脏话。
今天真是邪门了,许昭弥这个平时动不动就脸红的菜鸟竟然一脸淡定,反倒平时万年冷脸的冰山霸总突然有了一点脸红。
许昭弥好奇地看过去,就见他从桌子下面拿出一个绿色的手提袋递给她,眼神甚至有点躲闪。
“送你的。”
“送我的?”
“嗯。”
“哦……好。”
话这么说,可两个人谁都没有动,那个绿色的小袋子就那么立在桌子上,好像一个爹不疼妈不要的孩子。
“不打算接受吗?”
许昭弥不用打开,光看袋子就知道它是劳力士。做商管这行怎么能对奢侈品没了解?可她不敢看,这么昂贵的礼物,她怎么敢收呢?
他为什么要送她昂贵礼物?安旎知道吗?
“收下吧,是陆老师让我买的。”陆以宁解释一句。
许昭弥哦了一声,于是就明白了。
“那还是算了,本来也不是真的女朋友,收您这么贵重的礼物不合适。而且这是在办公室,拿出去也会被同事看到的,这样不太好。”
“你可以说是我带给李总的礼物,拿着吧。”陆以宁翻开一份文件,看来是不想再拉扯。
许昭弥尽管并不想要,尤其是在听完他的解释之后,这让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她也明白,感情上的纠结只会在双方有情感联系时出现。既然是基于金钱的交易,从一开始就该轻松愉快地对待。
于是她笑了笑,拿过东西说道:“那就谢谢您了。”
笑得太假,陆以宁皱眉。
“这周末晚上有时间吗?年前和陆老师一起吃个饭?”
“不好意思,没有哦!”许昭弥毫不犹豫拒绝了他。这次说的可不是假话。她周末确实没有时间,她要和琳琳大飞一起逛街吃火锅,提前庆祝新年,同时也是为了犒劳自己这一年来的辛苦付出,已经安排的满满的了。
“周六日两天都有事?”
许昭弥点了点头,“是的,我要和朋友一起聚会。”其实他们只有一天的狂欢计划,而另外一天她打算留给自己。她想独自一人在这座奋斗了两年的城市里逛一逛,去街角的咖啡馆坐坐,就那么静静地享受一个人的时光。
几天前她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每个人都需要有自己的生活,她不必每次在他提出要求时都必须答应,她们是基于平等交易的双方,她也有权利说不。
许昭弥一向细心体贴,做事也周到,“阿姨我已经去看过了,在您回来之前,她最近很好的,只是很想您。”完全让陆以宁挑不出一点毛病。
陆以宁的那口气就那么不上不下卡在胸口,堵得他难受。等许昭弥出去后,他伸手拽了拽领带,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操。这女人今天怎么了?
许昭弥从他办公室出来,没多久又收到他的微信。也是怪怪的。
“是那个叫大飞的朋友?”
“嗯。”
“祝你玩的愉快。”
“我会的。”
许昭弥当然会玩的愉快!那是在一处露天的顶楼天台上,只需人均消费199元,便能尽情享受火锅啤酒烧烤还有乐队带来的精彩表演。
许昭弥特别开心,穿着一件柔软的羊绒毛衣,米白色高领衬托皮肤愈加白皙。
她那晚喝了不少酒,脸蛋都红了,手里拎着个酒瓶,趴在栏杆处,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洋溢着新年气息的繁华招牌,夜风轻轻托起她那头乌黑的秀发,让她感到一种久违的轻松与自在。
然后她抬起头来,望向夜空中闪烁的星星。
那天的夜空可真漂亮。这些年在城市的喧嚣中忙忙碌碌,许昭弥几乎从没像那个夜晚那样,静静地抬起头来,认真地观赏过夜空。
她也可以看星星的。
“琳琳、大飞,你们看,好多星星,眨呀眨呀,真漂亮呀。”
“这有什么,咱们老家的星星比这城市里的漂亮多了好么!”大飞骄傲道。
“是啊,这么一说我都想家了,恨不得现在就买张车票飞回去。”琳琳把头靠在许昭弥肩膀。
许昭弥搂着她腰,望天呢喃:“星星再眨一千次眼,我们应该就到家了吧。”
再然后,她们微笑着,共同向天空举杯。
“来,咱们干一个,庆祝这一年终于顺顺利利地结束啦。”
“同样也为来年,为梦想,为家人,为友情,为了更好的自己!”
许昭弥深呼气鼓起勇气,捧着酒杯在心里默念——
也为那段永远不会开花结果的暗恋。
为了告别青涩年华里的美好与遗憾。
“干杯喽!”
2017年你好,2016年,再见。
第19章 便利贴与荒原狼19一点难以言喻的暧……-
年三十陆以宁带着陆曼青去了美国,许昭弥提着行李坐上了回浙江的火车。
大年初一那天,工作群里的马屁精们排队刷屏给领导拜大年。各位领导们给大家发红包,尤以陆以宁最大方,人均二百的大包发了七八个,许昭弥昨夜熬夜守岁,到了十点才起床,打开手机人傻了,一地红**,连个毛都没抢到!
私信陆以宁,丢了个炸弹过去,“领导您是不是红包数发错了?怎么没有我的呢?”
发完就完。许昭弥起床洗漱化妆换新衣服,和爸爸妈妈一起开开心心出门走亲戚拜大年。
刚坐在许大勇的副驾驶,短信银行的提示音就叮一声响了起来。
【招商银行】尊敬的客户,您尾号[6688]的账户于2017年1月28日收到一笔转账,金额88888元,转账方[6214830123456789
],当前账户余额[128568]元,如有疑问请致电工商银行客服95588
“?”
“特殊年终奖”
许昭弥咬咬牙收了:“新年到,福气绕,祝老板在新的一年里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广进达三江,大发特发,日进斗金哦!”
直到晚上的时候陆以宁才回了两个字:“傻子。”
……
来年有三件大事。
大飞的一首歌突然爆火了,火什么程度呢?满大街的理发店呀苍蝇馆呀2元店超市呀,都是他的那首“动哧大哧喔喔喔哦”,连许昭弥没事儿都会哼哧两句。
米姐升任营运部主管,这是她在经理岗熬的第六个年头,大家都为她感到高兴。包括许昭弥。
于晓沁首店开业,意义重大,开业这天媒体记者云集,大牌明星剪彩,商场里人头攒动、人山人海。安旎登台表演,女团舞跳得非常漂亮。
带动当天整体销售额也直线拉升。
许昭弥知道曲琳琳喜欢安旎,趁机还找她要了个签名。
也是在于晓沁首店开业的这一天,已经将近半个月没有露面的陆以宁才从美国姗姗归来。
最后环节是嘉宾媒体大合影,陆以宁和于晓沁站在C位,安旎作为代言人本应该站在于晓沁身边,可她却站在了陆以宁身侧,笑眯眯比了个耶。
舞台上俊男美女十分养眼,台下记者们的相机也闪个不停。
贝诗楠啧啧看着台上,摸着下巴问许昭弥:“宝宝,你觉得男神和谁更配呢?”
许昭弥扛着摄像机录像,还真认真思考了一下。单看外表呢,好像于晓沁是更般配一点,但其实她更喜欢安旎,总觉得安旎活泼可爱的,给人一种很阳光的感觉。而且刚刚许昭弥去要签名的时候,安旎竟然还记得她呢!一口气给她签了七八张签名照,还说不够再来,就跟批发大白菜一样,把许昭弥都逗笑了。
这么一想好像于晓沁和安旎都挺好的,都是事业成功又美丽大方的女孩子。许昭弥忽然就觉得陆以宁这个男人挺可恶,在外头打着单身旗号,私下里却两头吊。安旎知道他和于晓沁在酒吧里暧昧不清吗?于晓沁知道他和安旎在丛林里徒步看星星吗?
这样想着就觉得他很渣。上了车也不与他讲话。
今天同样是陆曼青回国后的第一天,许昭弥说好要去看她。
陆以宁扶着方向盘,看她一路都在副驾低头鼓捣那几张破照片,终于忍不住开口,“破签名有什么意义吗?”
“有呀,开心呀。”许昭弥头也不抬地回他,回完也不理他,继续鼓捣那几张“破照片”,有点气人。
她把签名照摊在膝头,认真拍了几张照片,po到小红书和微博,心情美美哒。
“弱智。”陆以宁心里这么评价。不仅要签名照这个行为弱智,要安旎这个人的签名照更弱智。
“对了。”许昭弥把照片仔细收好之后,突然抬起头看向陆以宁,表情十分认真,“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我没别的意思哈,只是觉得咱们两人之间的合作前提是彼此单身。但是您呢,和安旎小姐好像却一直绯闻不断呢,所以想问问你们到底有没有在一起呀?”
“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哈!真的只是觉得彼此要坦诚相待而已。您之前可是着重强调过我不能谈恋爱的哦,所以我想您也不是一个双标的人吧?实际上我的意思就是,要是您已经有了另一半,却还这么瞒着阿姨,那确实有点不太好哦。当然了,我这边倒是没什么所谓的,只要能赚到钱,我就觉得挺好的,没什么问题啦。”
这些话在她心里其实已经憋了好久了,许昭弥觉得既然是合作关系,那彼此就应该坦诚一些,这件事她有必要弄清楚。只是以前一直没敢开口去问,过了一个年回来觉得自己牛了,有什么不敢的?她就问。
陆以宁瞥她一眼,许昭弥说没别的意思,那就真没一点别的意思。表情呢?丝毫不见吃醋的影子,甚至还带着一点八卦的兴味。一想到她刚刚对安旎那种脑残粉似的喜欢,心里更是没来由冒出一股火气。
“没在一起,我妈不同意。否则为什么找你假扮?”
许昭弥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我懂了。”原来是被迫不能在一起啊,真可怜。
陆以宁实在懒得理她,却在心里默念一句:“你懂个屁。”
还有,“说话时收起你的那些‘哈呢哦噻哟’,像个弱智。”
许昭弥:“?”
陆曼青已经在客厅等许昭弥很久了。
又是新的一年。两人隔了小半个月没见,彼此都很想念。
许昭弥和她热情拥抱,“阿姨,您身体还好吗?配型顺利吗?”
“好,都好,阿宁顺便带我在夏威夷养养身子。”
陆曼青给她看自己在夏威夷拍的照片。
她穿着淡雅长裙,戴精致宽檐帽,肩披鲜艳围肩,身姿优雅地站在私人沙滩上,身后是一片波光粼粼的碧蓝大海,每一张照片中的她都是笑意盈盈的。
人好看,风景也美。许昭弥看着都觉得心旷神怡。
难得还有几张陆以宁出镜。他穿着风格夸张的大花裤衩,光着精瘦的上半身,躺在遮阳伞下的沙滩椅上,墨镜顶在脑门,要死不活地对着镜头比了个耶。
一副被迫营业的样子,许昭弥有点想笑是怎么回事。
“臭小子每天就知道气我。”陆曼青这样说,却还是笑眯眯地端详相片里的“臭小子”,好似怎么也看不够一样。
陆以宁不愿与女人聊天,回到房间换了身衣服。下楼时见她们还在笑闹,戚了一声,觉得无聊。
陆曼青正在给许昭弥翻看陆以宁小时候的相片,其中大部分都是他五岁之前留下的影像。
各种摔跤打滚、爬树屋、捅蜂巢,在新西兰奶牛牧场里挤牛奶,打扮得像只小奶牛的样子,奶凶奶凶地对着镜头嘟小嘴。
实在太可爱了,和现在完全不是一个样。
“好好笑。”这些相片让许昭弥的心里有一点暖,忍不住去看向陆以宁。他呢?这会儿正独自坐在沙发上,低头摆弄着手机,胳膊往后一搭,冷着个脸,就算是在自己家里,也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许昭弥真的有点费解,小时候那么活力俏皮的小宝宝,怎么长大之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陆曼青又翻出一张双人合影。画面里,陆以宁站在一个比他高出一大截的小少年身旁,小手牢牢牵着对方,两人一同微笑面对镜头。那小少年五官极为深邃,像个外国人模样,给人一种沉稳而又英气十足的感觉。站在他旁边的陆以宁,明显乖巧了不少。
“这是谁?长得可真漂亮。”
陆曼青微微一怔,望着相片里的小少年,眼眶却有一点红了。
“这是阿宁的哥哥。”
“哥哥?是亲的吗?”许昭弥有点惊讶,她之前完全没听陆以宁提起过他还有个哥哥,而且在家里也丝毫看不到有哥哥存在过的痕迹。
“嗯,是亲哥哥,他是我的第一个孩子。”陆曼青轻声给许昭弥解释,“他去世了,到今年,已经是他离开我们的第七个年头。”
“阿宁从小就和哥哥关系最为要好。在我和他父亲离婚后,便把他俩都留在了爷爷奶奶家。阿宁从小就是跟在哥哥身边长大的。”
蒋奇睿去世对陆以宁打击很大,到什么程度呢?他把自己伪装成哥哥的样子,放弃所有属于自己的爱好,疏离了曾经的朋友圈。甚至退学,转到哥哥曾经念书的学校去深造。
他拼命努力,去获哥哥曾经获过的奖项,照顾他爱过的人,进入原本并不喜欢的集团工作,扛下继承人的重担,努力得到爷爷的认可,好像这样蒋奇睿就还在活着。而他就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医生都说孙婉筠病的严重,可在陆曼青看来,陆以宁才是病的最重的那个。
蒋家那群人,只把陆以宁当作替代蒋奇睿的工具来培养。只有陆曼青才是真正心疼自己的儿子。
许昭弥见她不知不觉间泪流了满脸,赶忙递上纸巾。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心里有震惊,也有些心疼,但也明白此刻再多的话都显得苍白,便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就这么无声地安慰着。
“好了,不说这些了。”今天是开心的日子,她不要难过。陆曼青笑着摸摸许昭弥的头,看着面前这个温柔体贴的好孩子,突然就想起点什么。
那是偶然的一次,陆以宁不在家,她在收拾他卧室的时候不小心翻到了陆以宁枕头下的旧本子,结果就瞧见里面夹着的一张女孩子的照片。
天知道那一刻陆曼青心里是多么开心。我儿竟然有个暗恋这么多年的姑娘,这些年来他都在放弃自我,却依旧把这姑娘的照片带在身边,这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所以后来她才主动接近的许昭弥,又用了那么一点点“套路”和她相识,结果证明她儿的眼光果真没有错。
陆曼青想起给许昭弥带了礼物,便叫何阿姨拿了出来。“看看喜欢吗?”是一条古董手链,以珐琅釉料为主,点缀着五颜六色的串珠。水贝温润、琉璃澄澈、水晶璀璨、珍珠饱满、绿松石清新迷人,是很漂亮的中古风。
许昭弥很喜欢,“谢谢阿姨,我也给您带了礼物哦!”又从包包里把她的礼物拿出来,是一支湖笔。湖笔是她老家特产,和徽墨、宣纸、端砚并称为“文房四宝”。
许昭弥平日和陆曼青相处,觉得她是个很有才气的女性,也常追慕风雅,许昭弥经常看到她在朋友圈晒写毛笔字的日常。所以挑礼物时就想到湖笔,觉得送它再合适不过了。陆曼青果然非常喜欢。
陆以宁走过来,拿过那只湖笔看了看,材质不错,起码小千元,许昭弥这个穷鬼还真是下了血本呢。她甚至还给何阿姨带了礼物,是一条丝绸围巾。
“没有我的?”陆以宁有点不高兴地瞥她一眼。
许昭弥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没有哈。”
陆以宁便把毛笔随手一丢,砸她怀里,“恶”狠狠地威胁她,“那就等我今年给你穿小鞋吧!”
许昭弥还真被他吓到,战战兢兢坐在沙发上,也有点生气。亏的她刚刚还为他的经历心疼呢。
陆以宁也不理她,两个人就有点闹别扭的氛围。陆曼青见状,打了个呵欠说困了,把手搭在何阿姨身上说道:“看来是时差还没倒好呢,来,扶我去楼上睡会儿。”又对陆以宁和许昭弥说,“你们两个没事也出去转转,一会回来吃晚饭。”
于是两个人到花园散步。
这个季节的花园是有些萧瑟的,花花草草们大多进入了休眠期,但也偶有些耐寒的品种还在坚守。
许昭弥慢慢走着,欣赏着枝头金黄、嫣红的腊梅,空气中暗香浮动。她在前溜达,陆以宁敞怀揣手于大衣口袋,不紧不慢跟在后面,目光却总不自觉落在她身上。夕阳西下,余晖金灿灿洒在花园,笼在她发梢,似将寒冬都温柔。
两个人就还是不与对方讲话,氛围却又有了一点不同。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暧昧。
“手链呢?”
许昭弥闻声回头,昂着小脸看了他一眼,拍了下口袋。
“不戴上?”
许昭弥想了想,也行,戴上阿姨肯定会开心一些。于是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小巧的木盒,轻轻打开,小心翼翼将手链从中取了出来。
一个人戴就有些费劲,这边刚刚勾好,那边就滑了下去。陆以宁觉得她真是个笨蛋,而他又见不得笨蛋,便主动向前一步,把手伸了过去,突然握住她手腕。
许昭弥愣在原地,她能清晰感觉到肌肤相触的温热,心跳不由加快。垂眸,见他骨节分明的食指利落干脆勾住手链一端,拇指卡开按钮,后轻轻一绕,就将手链稳稳戴在她白皙瘦弱的手腕上。
尺寸意外合适。
“真丑。”
“哪丑?多好看!”许昭弥忙将胳膊缩了回来,自顾自端详着,很是满意。
陆以宁盯着她问,“喜欢?”
“喜欢呀,阿姨送的当然喜欢。”
“那送你的手表怎么不戴?”
“这是阿姨亲自送的呀,不一样的。”而那个手表是你买的,我不想戴。许昭弥就差把心里话说出来。
陆以宁却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两声,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双手抱胸,笑得挺欠揍。
许昭弥突然意识到什么,皱眉看他,又低头看看手链。
“这不会是你送的吧?”
陆以宁说:“我付的钱,算吗?”
是新年那天,在檀香山的FortStreetMall,陆以宁正陪着陆曼青逛街,路过一家中古奢侈品独立商店时,目光径直落在了橱窗里摆放的一条手链上。
陆曼青凑过来问他在看什么,目光随之落下,是个笑眯眯的模样,“不要给妈妈买,妈妈不喜欢这种风格的首饰哦,这款式更适合年轻人呐~”她边说边指了指橱窗亚克力牌子上的那些小字,“而且上面可是写着‘NotforSale’。”
“谁要给你买了?人家照顾你这么久,你难道不打算送份新年礼物表表心意?”陆以宁推门进去。
“人家是谁呢?”陆曼青笑死了,没想到自己这倔儿子终于开窍,也算这一年来的戏没白演。实际她最聪明了,陆以宁和许昭弥以为他们是在骗她,其实从始至终都是陆曼青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陆以宁在买下那条手链的时候还特地让店家换了个普通盒子来装。
许昭弥以为手链上的那些红宝石呀蓝宝石呀祖母绿呀都是些假的玻璃珠子。她并不知道那上面的每一颗宝石串珠都有着特殊的历史传承,自然也不清楚它们到底有多昂贵。
因为是非卖品,店家坚决不肯出让,最后陆以宁是拿了自己的手表置换。这条手链确实没有价格,但他那块限量版的百达斐丽价格也不低。
要说心疼么,是有那么一点,可当看到许昭弥气呼呼把手链摘下,本想扔给他,但爱不释手的动作却出卖了自己,转眼就像个傻子一样把手链小心翼翼收进口袋里的时候。有这么一个瞬间,又觉得好像都值了。
第20章 便利贴与荒原狼20“冒昧问一下,您……
那天的晚饭挺逗的。
一开始,许昭弥刚坐下,耳廓还红着,和陆以宁隔着一人的距离,两个人都在闷头扒饭。
陆曼青瞧出他们之间有一丢丢的不对劲儿,这可不像演的,真情侣都没这么别扭。心里不禁乐开花。
“来来,弥弥,多吃点鱼呀,鱼最有营养了。”陆曼青指挥着陆以宁,“鱼放在你那边呢,弥弥够不着,你快给她夹一些呀。”
陆以宁不情不愿地端起盘子,“听到没?让你多吃点鱼,吃鱼长脑子,省得老是这么笨。”
许昭弥也端起自己面前的那盘凉拌苦瓜,往陆以宁碗里倒去,“您也多吃点苦瓜吧!苦瓜败火呢,省得一天到晚火气那么大,说话难听惹人讨厌。”反正现在下班了,下班她就不是他员工,许昭弥可不怕他。
陆以宁一下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脸色铁青。陆曼青也是头一次见到自己儿子在言辞上吃瘪,没等反应过来,就已经笑出了声。
陆以宁眼神刀过去。
“好好好。”陆曼青崩住笑,摊了摊手,转移话题问许昭弥,“弥弥最近工作怎么样?开年忙吗?”
陆以宁却抢先开口,“去年刚竞岗失败,一无是处,最不忙的就是她!哦不,中午订饭和下午取咖啡时除外。”他才不是那种会吃亏的人呢,尤其哑巴亏,想都别想!
许昭弥这次居然没有生气,她略微思索了一下,随后放下筷子,认真回答了这个问题。
“没关系的,竞岗失败只能说明我自身能力还不够,不过我会继续努力的,我对此很有信心。而且今年我已经有了详细的工作计划,
我已经申请了全年三项活动预算,并且申请作为主要执行人。目前其中一项美食节的活动已经确定下来了,另外两项暂时还处于待定状态。这次美食节活动面向五湖四海的美食,我希望通过这次活动来提高商户的承租能力以及盈利能力,对我个人而言,也能提高我个人业绩的贡献率。”
“以前我从没有独立负责过一场完整的活动,这次算是第一次尝试,美食节规模不大,只需和推广部配合好就可以,您会批准我的申请吗?”许昭弥最后把目光投向陆以宁。
其实在她说完这些的时候,陆以宁心里是有点欣慰的。她对今后的工作有了清晰计划,还有明确目标,看来这一年没白过,还是有所成长的。刚刚自己还担心她会因为竞岗失败而消沉,想着借机安慰她一下,现在看来也没必要。
“美食节平时也不是没办过,效果很一般,投资回报率不高,你所策划的优势是什么?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他一向公事公办。
许昭弥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提到这个她就有话说了,“我很有优势哦,我有个朋友是歌手,今年有首歌特别火,现在正是热度最高的时候。我想如果在美食节的时候请他来商演,一定能吸引不少顾客。您也不用担心预算,我和他关系很好,他说只要经纪公司同意,他愿意免费帮我唱一场。”
“你朋友?”
“嗯嗯,就是那个叫大飞的男生,他是个歌手。”
“歌手?”陆以宁心里暗自冷笑,瞧她那激动自豪的样子,还以为是什么天王巨星呢。
“一个唱土摇的,不符合商场定位,不批。”
不批?这怎么行?许昭弥完全没想到陆以宁会不批,她连方案都写好了,有些着急地说:“大飞不是唱土摇的呀,他是流行歌手。我们商场之前还请过说唱歌手呢,大飞怎么就不符合呢?而且是免费的,不需要花钱哦。”
“我是没钱吗?”大飞长大飞短的,陆以宁真的生了气。嘴角微沉,语气凶狠:“我说不用就不用,再废话连你一起砍掉。”
许昭弥被吓到,心里一阵失落。陆以宁呢?继续拿起筷子慢悠悠吃饭,没事儿人一样,还把那几片苦瓜一片片挑了出来,丢在一旁。太气人了。
“哎呦!”陆以宁正吃着饭,突然嚎叫了一声。是陆曼青抄起勺子敲了他的头。
“妈!你疯了!打我脑袋干什么!”
“就打你,我看你欠打!当着我面还敢欺负弥弥!我打死你!”
“靠!”陆以宁头上顶着一脑门蛋花,整个人都炸了,“还用勺子?都是油!”好不容易挣脱开陆曼青,紧接着就一脸崩溃地冲进卫生间。
许昭弥在餐桌旁笑出了声。
……
许昭弥为了筹备美食节活动,又过上了加班加点的日子。
场地布局得好好规划呀,她划分出不同区域,用来展示各地美食,用餐区、表演区、互动体验区等也都一一规划妥当。
她给店长们开了会,通过餐饮协会的推荐,联系到各地有名的大厨,还有那些烹饪技艺颇具特色的厨师,邀请他们带团队来展示厨艺、制作特色美食。
宣传上,除了常规途径,这次她还找了好多美食博主帮忙。说起来她挺感激伍叔的,让她也在小红书上成了个小网红,因此认识了些互关的美食博主,大家也都很乐意帮忙。
就这么忙碌着,连自己生日到了都给忘了。
还是大飞和琳琳在群里提醒她,许昭弥这才想起来。
十七八岁很美好,三十岁也不错。二十五岁看起来有点不上不下,却也是个充满期待的年纪。
村上春树有一句话,是这样说,“虽然我只是宇宙中散落的一颗不起眼的星星,但也有幸被爱自己的人拥护着。”
所以呢,在二十五岁这样一个对未来充满期待的美好的一天里,许昭弥做了一个决定,她要请这两位从小到大始终陪伴在自己身旁,给予她无尽爱意,一直拥护着她的好朋友好好地大吃一顿!
就吃她们商场里最贵的那家“沪尚居”!
许昭弥今天下班很准时,她本想着提前预订一个包厢,结果到餐厅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忘了提前预约这件事。没办法最后只能定在大厅的一张桌子上。但好在餐厅给了员工折扣价,许昭弥就很开心。
大飞率先到了。如今他的名气越来越大,每次出门都把自己打扮得像个特务,墨镜、帽子、口罩全副武装。幸好这店属于高端消费场所,这会儿店内客人也不多,并且还设有帘子用以分隔空间。
大飞到了之后,摘下墨镜,赶忙将自己带来的礼物呈上,是崭新的苹果手机。许昭弥笑眯眯地接过礼物谢恩,“飞总大气!”他们几个发小之间向来都是如此,相处起来从不搞那些虚的。
“琳琳呢?”
“她临时有事儿,来不了了,让我给你捎这个,还再三嘱咐务必要我给你唱首歌呢,哈哈。”说着就把曲琳琳亲手制作的小蛋糕拎了上来。
这蛋糕的款式也很简单,上头就用红色奶油点缀着一朵小花。大飞象征性地插上一根蜡烛后,双手郑重捧着,递到许昭弥跟前,随后便一本正经地唱了起来:“送你一朵小红花,开在你昨天新长的枝桠……”
许昭弥有点感动,捧着微微发烫的脸颊靠近烛火,闭上眼睫将蜡烛吹灭。
小红帽?
骆弋舟难得来店里溜达一圈,就看到这么劲爆一幕。赶快拿出手机偷拍一张,奸诈一笑,给陆以宁发了过去。
那角度还有那么一丢丢暧昧。
许昭弥一下班就走了,陆以宁本来还有一点生气。因为昨天讲好今天下班同他一起回家吃饭的,却在临下班前被她放了鸽子,甚至一个理由都没有,就那么轻飘飘发来一条微信,说她临时有事,不能陪他去看阿姨,改天再说。
“有什么事?”
许昭弥竟然也没回复。
他觉得自打今年起这女人就变了,变得不听话,变得有主意,变得越来越不把他当回事儿。
还还是他第一次被人放鸽子。
就这么气吼吼地盯着那女人的空工位,骆弋舟的微信就是这时候进来的。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更生气,反而方才郁结在心里的那股闷火也随之消散了。
真奇怪。
他只是突然觉得没必要。有什么必要呢?自己后半辈子本该就是用来还债的,他从没打算结婚谈恋爱。是为了宽慰陆曼青才找的假女友,怎么自己还认真了?
反思前段时间的所作所为,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许昭弥是在大餐吃到一半的时候,收到一大束粉色百合。是服务员亲自送进来的,还对她说了声“生日快乐。”
许昭弥惊喜看向大飞,大飞摇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许昭弥随后又问服务员是谁送的?服务员呢,依照送花人预先交代好的答复,面带微笑地对许昭弥说道:“这是我们餐厅特意为过生日的客人准备的一份小小心意哦。”
“谢谢谢谢!”许昭弥太开心了,一连说了好几个谢谢。
陆以宁放下手机,忽然就觉得特别没意思。陈萨敲门进来和他谈今年的招商计划,是提前和他预约好的时间。
“改天吧。”他却抓上车钥匙就这么走了。
他心情很不好,又不肯承认,因为嘴上说着没必要,就用这个框框把自己框在了里面,像囚徒,像困兽,明明心里有股无形的燥火,却无处发泄。
许昭弥是在十点多一点的时候回来的,她并没让大飞送她。自己坐地铁,抱着鲜花,戴着耳机,哼着快乐的歌,蹦蹦跳跳钻进了楼门里,心情肉眼可见地愉悦。
陆以宁在黑暗里抽完最后一根烟,后将车窗合上,扬长而去。
转天他就出差了。
就在许昭弥过完生日的第二天,他甚至连招呼也没打,也没来商场,就直接提着行李上了飞机。
他先是去新加坡考察了个项目,待了两三天,然后又飞回了香港总部。
这次是他爸把他喊回来的,陆以宁出了机场,就直奔总部,来到蒋志远的办公室。
“你妈身体怎么样?”蒋志远戴着眼镜,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翻报纸,随口问道。
“挺好的。”他不愿与他多说陆曼青的情况,在他看来,离婚的两个人早就是不相关的个体,没必要再去了解对方的情况。
“还没手术吗?”
“想再等等,等指标稳定稳定再说。”
“嗯,毕竟不是小手术,是该谨慎。我和大陆那边的红十字会也有些交情,你若搞不定就和我说话。”
红十字会负责器官捐献。陆以宁轻轻皱了下眉,陆曼青不想走非法渠道,他尊重妈妈的想法,却还是嗯了一声。
就那么站在茶几对面,规规矩矩回答着蒋志远的问题,身姿笔直,神情严肃,完全没了在陆曼青身边时那种慵懒放松的劲儿。
其实陆曼青和蒋志远是和平分手的。恋爱时都挺好,只是婚后陆曼青适应不了豪门规矩,以及不满蒋家教育孩子的方式理念,两人便分开了。分开后蒋志远顶着压力也没再娶,就这点而言,陆以宁对他还是认可并尊重的。
这次叫他回来,其实是蒋鸿渐的意思,不过是借蒋志远的口传达他的话罢了。
“你年纪也不小,是时候考虑一下婚事。连华明年要同吴家合作开展政府项目,你爷爷前些日子安排你和吴董女儿相亲,这件事你考虑了吗?”
透过那副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目光淡淡朝他投了过来,眼神里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你哥哥在读书那会儿就很主动听从家里安排,就这方面来讲,可比你强多了。”又缓慢翻了页报纸。
陆以宁直接就说行,一点犹豫没有。其实根本用不着拿蒋奇睿来敲打他,难道这些年他所做的一切还不足以表明他的决心吗?
他以前多叛逆呢?十八岁前就玩遍各类极限运动,两年内独自穿越国内五大无人区。用他曾经的话说,“死就死了,反正家里有我哥顶着,我的人生就是用来叛逆的。”
自从蒋奇睿去世后,他就什么都说行。
转天陆以宁便去相亲了。
“我操!男神竟然相亲去了!”一大早,贝诗楠就把这个爆炸新闻告诉了许昭弥,“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吗?我一个商户,家里巨有钱,自己也是个名媛大小姐,昨天去香港玩,在马会上看到的,还去打招呼了!还po了朋友圈!”
又把朋友圈翻出来给许昭弥看,“看见没,男神儿在这,旁边这女的是食品集团大亨千金。男神深藏不漏啊,能和这么厉害的女人相亲,看来家里也一定很有钱,倒是听说过他家里很有背景,还跟总部高层有点亲戚,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背景啊?”
陆以宁的身份很少有人知道,而且他从小随母姓,所以根本没人会把他和董事长联系到一起,只是私下里猜测过他会是董事长的什么亲戚。毕竟他可是从总部调来的。
许昭弥倒是知道,不久前有一次偶然的机会,听何阿姨说起过。虽说何阿姨是说漏了嘴,但之后表现得还挺坦然,只是朝她眨了眨眼睛。许昭弥当时确实吃了一惊,后来仔细琢磨了一番,就什么都想通了。
怪不得他平时那么嚣张,连总部下来的监察都不放在眼里呢。
但很奇怪啊,许昭弥此刻看着眼前的照片,心里却全然没了当初看到他和于晓沁在酒吧饮酒时的那种酸涩,也没了看到他和安旎在森林徒步看星星时的那种情绪波动。现在呢?她只觉得心情平静,无波无澜的,好像他怎么样,和谁在一起,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
她没意识到自己是有点心如止水的感觉了。
只是忽然想到,那么他去相亲了,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们之间的交易就该结束了?或许是他父亲那边给他安排的,陆曼青并不知情。但不管怎样,既然是家里介绍的相亲对象,那么阿姨应该也会很满意吧?
就是这个想法让她恍惚了那么一下。贝诗楠喊了她好几声,“宝宝,发什么呆呢?听没听见我说话?”
“你说什么?”许昭弥回过神来,看向她。
“我说呀,看来男神和安旎应该只是玩玩而已,估计他们那种家庭出身的人,真要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多半还是要和老钱家族联姻,总归是要讲究门当户对的。”
“对,你说的对。”
到下班的时候,许昭弥整理好今天的全部工作内容。拿着手机去了茶水间。
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到吧台坐下,面朝玻璃窗。
给陆以宁发了这样一条消息:
“不好意思陆总,打扰您了。冒昧问一下,您是去相亲了吗?”
“?”
“方便问问您成功了吗?”
“是这样的,当初咱们在合作的时候就已经约定好,双方都要保持单身状态才行。要是您现在已经有了正牌女友的话,我觉得这份合作就应该终止了。阿姨那边肯定也会很喜欢您真正的女朋友的。”
发完这条陆以宁就没再回了,许昭弥静静喝完一杯咖啡,起身回到工位前收拾东西下班。
是在走出商场大门的那一刻,抬头发现下雨了。雨丝纷纷,云霭低低压沉。是入春的惊喜,也是她心上最后一丝涟漪。
“好的,成了会告诉你。”陆以宁这时发来消息。
“谢谢。”
第21章 便利贴与荒原狼21就这么被她气病了……
为了不浪费春暖花开的美好时光,许昭弥决定在以后每个不用上晚班的傍晚,都要到书店去充实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好。
也是在那一天,她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这天下班后,许昭弥早早挎着帆布袋进了电梯。
她今天穿得有点休闲,淡绿色的薄衫搭配牛仔裤,脚上是一双帆布鞋,头发高高束成马尾,白皙的脖子上挂着一枚笑脸吊坠。一天工作下来也没见个疲惫,反倒青春洋溢的,像个活力满满的女大学生。
许昭弥戴着耳机站在后面,听到电梯门开启的声音,同时前方传来同事们的问候声,“陆总好”,紧接着是一阵向两边挪动的脚步声,为中间腾出了空间。她微微侧目,只见陆以宁手握文件,步伐沉稳地步入电梯,简短回应了一声“嗯”。随后,他转过身来,正面朝电梯门,伸手按下了前往四楼的按钮。
许昭弥忙收回余光,往后挪了挪,继续低着头,假装没看见他。整个电梯里刚刚就她没出声。
同事们相继在六楼和五楼下了电梯。狭小的空间顿时只剩下她和陆以宁两人。许昭弥缩在角落里始终没抬头,陆以宁则面色冷峻地站在前面,一手握着文件,另一手插在裤兜里,透过电梯的镜子瞥了她一眼。
四楼到了,电梯门开了又关上,许昭弥用余光窥探,见陆以宁竟然一动没动。怎么没下去?有点奇怪但也没有提醒他。
终于到了一楼,许昭弥埋着头就想赶紧往前走,可一抬头却发现陆以宁依旧堵在前面,压根没有要下去的意思。
“陆总,麻烦您让一下,我要下电梯。”许昭弥只能礼貌地和他开口。
陆以宁侧了侧身,同时将手指按在开门按钮上,阻止电梯门关闭,“今天不加班了?”
“该做的工作都在上班时间做完了哦,所以不用加班。”
自从上次他去相亲后,陆以宁就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许昭弥,也没有再邀请她回家看过陆曼青。许昭弥心想他们之间的交易大概算是截止了。毕竟又不是真正男女朋友,也不需要正式宣布结束。虽然从贝诗楠那里得知他相亲好像并没成功,听说是女方没看上他。
“那真可惜。”她当时这样说。但其实心里却想:那不是很正常么?像他那样绯闻缠身的渣男,说不定还真有什么隐疾呢,人家名门千金又不差钱,看上他才怪了吧?
“不加班着急去干什么?”
“好像员工下班后的行程不用跟领导报备吧?”许昭弥朝他笑笑,然后从他身旁潇洒走了出去。
陆以宁黑着脸盯着许昭弥离开的背影,他没意识到自己有多不喜欢她今天的装扮,花枝招展的跟要去约会似的。约会?想到这两个字,他的胃就像痉挛了一样,将手用力压在心口处,又乘电梯回到了四楼。
许昭弥坐车来到了书店,是潞城新开的钟书阁。“哇!”一进门就被旋转直上的螺旋楼梯震撼了,有点像是来到了哈利波特的魔法世界。果然很漂亮啊!网友们真的没有骗她。
她有计划要看哪一门类的书,管理学,但是不用着急,未来还长呢,先把各个区域逛逛再说。
许昭弥来到畅销书区,一排排浏览着。最终找到了她一直想看的那本《人生》。这是她最喜欢的作家詹源的新书,讲述的是女性的自我觉醒。詹源是男人,他从男性视角出发探讨女性的成长议题,去年一经发布就在网络引起广泛讨论,销量甚至突破百万册。詹源也因此一夜爆火,同时还收获了一大批女性粉丝。
许昭弥挺为他感到高兴的,她从初中开始就读詹源的书了,不过詹源是个非常神秘的人,除了他的性别和笔名,网络上几乎找不到任何有关他的其它信息,连一张照片都没有。
正准备将那本书从书架上取下时,许昭弥身旁突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抢先一步将她想要的那本书拿了下去。
“啪”的一声,她循声望去,只见那名男子随手将书扔到了角落,接着盘腿坐了上去,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专注地玩起了游戏。
竟然把詹源的新书当成了屁垫子?
“不好意思,打扰您一下。您刚刚拿的那本书是没有包装膜的,您这样直接拿来垫在地上,会把书损坏的哦。而且书是用来看的,可不是用来坐的。能不能麻烦您把它放回原处呢?”
也不知道是压根没听见她说话,还是听见了却故意装作没听见、不搭理她,总之那个男人完全没有理会她。
许昭弥还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人。瞧他穿着倒是挺得体,一副人模人样的样子,长得也斯斯文文的,可怎么就这么没公德心呢?
“您好,请您把这本书还给我,我要买这本书。”
“您听到我说话了吗?”
大概是嫌她太烦人,男人这才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接着往对面展台那边随意一指,说道:“这种垃圾书,那边不是多得是?”
许昭弥生了气,这人居然敢说詹源的书是垃圾书?
“我就要你现在屁股下面坐着的这一本。”
男人看她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突然乐了一下,起身拍拍屁股,把那本《人生》递给她。
“谢谢。”许昭弥接过书转身就走,可没两步又停下,回头对男人说道:“余秋雨先生在《中国文脉》中讲过,过去的人们都极珍视有字的纸张,要收拢起来送到化纸炉才能烧掉,这是对文字文化的尊重,我国向来有敬惜字纸的优良传统,且说文房四宝有神灵。何况每本书都是作者心血,出于对作者和文字的尊重,别再拿其它书垫屁股了哦,当然您自己买的书除外。不过累了走廊就有休息区,逛书店还请您文明。”
许昭弥拿着书去结账,正准备付钱时,一只手从后面伸来,将一本书盖在她的书上,对收银员说:“一起。”
“好的先生,两本书一共是六十二块四,扫码还是现金?”
“她付。”
许昭弥回头一看,竟然是刚刚那人。这人呢,这会儿还像个无赖一样朝她挑了挑眉。
许昭弥觉得晦气,转过身对收银员说,“麻烦请您分开,我们不是一起的。”
男人手就那么压在那两本书是,更像个无赖了,“一起。”
“这……”收银员有点为难,还以为他俩是闹别扭的小情侣,就建议说现在店里正好搞活动,“两本八折哦,要不您和您男朋友再考虑下?”
“我们真不是一起的!”许昭弥气得脸都红了,男人却低着头偷笑。
后面排队的人不耐烦催促:“快点吧!”
许昭弥回头瞅了瞅排队的人群,脸上一阵臊热,赶忙付了钱,拿着两本书就走了。
男人追出来喊:“书还我。”
“我付的钱,凭什么给你?”许昭弥怀疑这人精神有问题,下意识后退两步。
“是你帮我付的钱,谢谢。”男人说着拿出手机,“我现在没钱,咱俩加个微信,等我有了还你。”
许昭弥暗暗打量着他,心想这人看起来似乎又不像是脑子不正常的那种,说话好歹还是有点逻辑条理的,可这脸皮也是太厚了。
她不想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摇摇头拒绝加他微信,“算了不用了,当我送给你好了。”
把书递给他,男人接过。
“再见。”许昭弥转身就离开了。
尽管回到家后很晚了,许昭弥还是在睡前就着一杯热牛奶打开了《人生》的书扉。
她不想承认她的内心是有一点空虚的,所以才想用这种方式来填满自己。读书总没错的,读书能让人的内心变得充实,知识赋予人力量,也教人们学会释然,不再患得患失。许昭弥相信自己可以做到。
转天一早来到商场,收拾东西正准备开会,大姚过来通知大家会取消了。
“啊?这么突然?”
“陆总生病了。”大姚简单解释一句,指挥大家,“好了好了,是会不开了不是班不上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陆总病了?”大姚走后,同事们私下纷纷讨论。其实还挺意外的,要说别的领导病了请假不来没什么,可他是工作狂魔陆以宁啊!就算病了应该也会改线上,就这么直接取消工作安排真是少见,大家都纷纷猜测他是不是得了什么很严重的病。
许昭弥坐在工位上有点发呆,贝诗楠盯可她很久,终于开口,“弥弥,我发现你最近很奇怪。”
许昭弥回过神来,“怎么奇怪呢?”
“有时候跟打了鸡血似的,有时候又突然间特别emo,说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许昭弥来了个否认三连,忙抱起文件跑了,“我去巡场了哦!”
贝诗楠摸着下巴又琢磨了一下,得出结论:“nonono,不像恋爱,像失恋。”
许昭弥上午巡场,下午去落实美食节的场地安排,又带两位新入驻的商户参观店铺,一天下来忙忙碌碌的。
到下班的时候,何阿姨突然给她打来电话,语气听起来很是着急。
“弥弥啊,你下班有时间的话,能不能到家里来一趟?是这样的,少爷生病了,陆老师本来正在照顾他,可也不晓得因为啥原因,俩人又拌起了嘴。你是知道少爷的脾气的,他那性子一上来就特别倔,这会儿是既不肯去医院,也不吃药了,把陆老师气得直哭。陆老师身子又一向不好……”
生病了还不去医院,也不吃药,甚至把阿姨气哭了?他多大的人了?许昭弥第一次发现这个人这么幼稚。
“好,我马上去。”
就这么打车赶了过去,路上忍不住催了师傅几次开快一些。她心里想着只是去帮阿姨忙的,可其实却有着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担忧和着急。
陆以宁发烧了,烧得最厉害的时候体温有三十九度。其实他体格向来很好,也是早些年没少满世界乱跑的原因。用骆弋舟的话说,“很少见丫趴窝的时候。”
可这次他不仅趴窝了,整个人还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巴巴地缩在被子里的。身体里仅存的那点儿能量,都在刚刚和陆曼青顶嘴的过程中给消耗殆尽了。
“不去医院也不叫医生,不输液也不吃药,气死我好了。”陆曼青在见到许昭弥的时候,就忍不住伏在她身上掉了两滴泪。
许昭弥安慰她,“阿姨你别急,其实发烧也不一定要吃药,物理方法也是可以降温的,如果是普通感冒或者流感,也不用太着急,这是种自限性疾病,一般都会自行缓解或痊愈的。您身体不好,就在楼下坐一会儿吧,最好别和病人接触,我上去看看。”
眼下这个季节正是流感多发季,许昭弥也有点担心会被传染,临上楼前特意把口罩给戴好了。
陆以宁的卧室拉着帘子,黑漆漆的。床上隐约有个人影,横七竖八躺在上面,走近了看到陆以宁穿着睡衣缩在棉被里,脑门上还拍着一贴退热贴。脸、脖子和耳朵全是红的,上面都是汗。
表情呢,又有那么一点狰狞。
许昭弥弯下腰,把手伸过去,把他脑门上的退热贴撕了下来,
退热贴都滚烫了。
手背又在他脑门上贴了贴,她的手还有点微凉,肌肤相触的那一瞬间,陆以宁舒服地嗯了一声。
许昭弥突然有点可怜他,她知道他为什么要和陆曼青吵架,无非是不想她照顾,怕把病毒传染给阿姨。肯定故意说很多难听的话把陆曼青气跑了。
自己这么难受,却硬扛着。他是不在意自己吗?他可在意了,还知道给自己闷汗呢。
就是这闷汗的方式不太科学,本来体温就这么高了,再这么捂着人不是要被烧死?一看就是没有过什么生病经验。
许昭弥把他身上的棉被往下扒了扒,露出里面的粉色睡衣,又忍不住笑了一下。这男人可真行,多大了还少女心呢,许昭弥心想我可不能白照顾你,于是拿出手机偷拍了他一张粉嫩睡衣照,意满离。
她去卫生间打来温水,把毛巾浸湿,想帮他擦擦身子。照顾病人嘛,就没想那么多,毕竟她是个心思纯洁的好孩子。可当她把睡衣扣子一颗颗解开,最终露出他那赤‘裸的胸膛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默默靠了一声……
陆以宁竟然有六块腹肌!而且每一块形状都很好看。随着呼吸一膨一膨的,因为发烧的原因呢,皮肤又带着一点潮红,显得就有那么几分野性。许昭弥慢慢睁开眼睛,盯着他那白皙精壮的上半身,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怪不得他平时穿衣那么好看,这就是典型的衣架子身材啊。
so,这男人看起来也不太像是不行的样子……
就那么在心里胆大包天地碎碎念,边用温热的湿毛巾帮他擦拭胸膛、脸颊。来回擦了五六遍,每过十五分钟就又再来一次,大概一个小时后,手探在他额头,好像有那么一点点褪热的迹象了。
许昭弥把睡衣重新帮他穿好,盖上一层薄毯,又拿出一片新的退热贴敷在他额头。收拾好后终于喘了口气,把口罩摘下,擦了擦下颌处渗出的汗,就那么趴在床边休息了一会儿。
陆以宁醒过来,在黑暗里睁开眼,觉得好像身体里的任督二脉都被打通了,有种抽丝剥茧的感觉。
舒服。
“你醒了?好点了吗?”许昭弥察觉到手边的毛毯被轻轻拉扯一下,于是抬起头看向陆以宁。
陆以宁一脸见鬼的表情,看看她,又看看凳子上的水盆,搭在上面的毛巾。
眉头略微一皱,他咳咳两声,“谁让你来的?”
“你妈。”许昭弥这样说,却直接起身,把搭在床尾巴的外套穿好,走到窗前拉开帘子,打开窗,“你身体刚好,多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有利于提高代谢。”
外面黑漆漆的,陆以宁看了眼表,“现在是晚上九点,哪里来的新鲜空气?”
“总比你房间里都是病毒强。”许昭弥怼回去,她早就知道这人没什么感恩心的,但也不想惯着他,毕竟现在他俩没有合作关系,所以谁也不欠谁。要说欠,也是他欠她好么?
“那你还待在都是病毒的房间里?”陆以宁又怼回去。
许昭弥转身就走,她为什么要待在都是病毒的房间里给自己受气呢?“那我走了,正好我晚上还有事。”
“有什么事?”
“下班时间没必要告诉领导哦。”还是那句话。她不知道就是自己在电梯里的这句话把他气病了的。
“随便,但今天可没钱付你!”陆以宁突然用力咳了两声,他觉得自己也就好了刚刚那一会儿,现在浑身又疼了起来,比烧到快四十度的时候还要疼。
他很生气,他知道自己很生气,但是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所以就更生气了。
“不用付钱。”许昭弥走到门前时回过头看他,发现他竟然还在瞪自己,真是农夫与蛇现实版,于是她也瞪回去,语气比他还要凶。
“别那么看着我,要不是何阿姨给我打电话我也不会来,再见。”就这么走了。
陆以宁呼出一口热气,摸了摸额头,好像又烧起来。
第22章 便利贴与荒原狼22“你脸红什么?”……
许昭弥刚把门关上,才一扭头,就瞧见陆曼青和何阿姨动作迅速地往两边各自背过身去,又缓慢回过头来,佯装出一副才上来的模样。
“弥弥?怎么出来了呀?”
“阿姨,他已经醒了,烧也退了,我就回去了,不打扰您了。”许昭弥往楼下走。
陆曼青惦记着陆以宁,想推门进去看看,又着急去拦许昭弥,最后还是跟下了楼,“你何阿姨给你做了饭,吃了饭再走吧?”
“不了,阿姨。我还有事儿,得赶紧回去了,而且我约的顺风车也马上就到了。”许昭弥来到门口,伸手拦住陆曼青,朝她挥了挥手,“我走啦阿姨,您别送了,改天我再来看您。”
虽然许昭弥也不确定自己以后还会不会再来了,但她还是选择这样说。
陆曼青心里有点失落,等她走后来到陆以宁的房间,推门就问,“和弥弥吵架了?难过了?”
“没有。”陆以宁在床上翻了个身,背对陆曼青,把自己蜷成一只虾米的姿势。他这会儿不太想说话,只想一个人安静待一会儿。
陆曼青走过来坐在他身后,伸手摸了摸他额头,是有一点冰凉的感觉了,可看他现在这个失魂落魄的样子,好像又比发烧时更难受。
“弥弥下班就来了,一直在你床边照顾你,一晚上都没离开。”
“你从小身体就好,几乎很少生病的,只在你哥哥去世那年病过一场。”那年他太难过了,是再强壮的身体都抵抗不住的摧折。
“儿子,你和妈妈说说,你对弥弥到底是怎么想的?”
陆以宁闭上眼,假装没听到,他不想说话的时候就真的一句话不说,任谁劝都没有用。
他病了一周,一周都没去上班。
私下里便开始有一些谣言渐渐传了出来。
“听说了没?陆总这几天之所以没来,是因为有商户匿名向集团举报他索贿。”
那几年商业地产行业正经历着深刻变革,市场规模不断扩张,资金流动日益频繁,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也滋生了不少腐败现象。
前有万达高管因违规违纪被开除,后有某集团数名高管涉及近亿元贪腐丑闻而被移交司法。上至副总裁,下至项目总,这些看似遥远的贪腐事件实际就在我们身边。
“其实还挺奇怪的呢。你想想陆总开的车,再看看他平时那些行头,可都不是一般有钱人能穿得起、用得起的哦。而且也没听人说起过他家是做什么的,可他又那么有钱,怎么看都感觉不简单呐。”
“而且他还是从总部下来的,好端端的怎么会从总部来项目呢?”
“看来有前科哦?”
休息的时候,张坤的几个手下聚在茶水间聊起了悄悄话,可实际上呢,他们压根就没避讳其他人。于是正好被贝诗楠和许昭弥听了个正着。贝诗楠是坚决拥护陆以宁的,一听有人编排男神,立马就火冒三丈,准备冲过去为男神干上一架。
许昭弥赶紧把她拉走。
“别冲动,本来就是没鼻子没眼的事儿,咱们要是主动动手了,就好像成真的一样。”她这样说。虽然最近一直在和陆以宁闹别扭,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她还是能够保持头脑清醒的。
贝诗楠望天呼唤:“男神啊,赶紧把病治好回来吧,回来一定要狠狠教训一下那群落井下石的卑鄙小人!”
许昭弥却拖着下巴在思考。
按说他的病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吧?好像没那么严重吧?
难道不是流感?
“你身体好点了吗。”想了想,还是给他发了条消息。
“?”
“可以多休息一段时间再……”
“休息一段时间举报就不存在了?”
好家伙,他果然知道。
陆以宁丢掉手机,继续在阳台做无氧运动,好像一点没把举报的事儿放在心上。
就是眼睛一直盯着手机屏幕,刚一亮起就赶紧抓了起来。
“别上火哦,我相信你。”许昭弥又发来这样一条。 ?这女人真逗。
转天陆以宁就来上班了。
他没事儿人一样,继续穿高奢定制西服,戴限量版顶级腕表,甚至换了辆跑车。
法拉利LaFerrari,贝诗楠说这车两千多万。
第二天又换了辆帕加尼。
第三天又换了辆全球限量仅有三十台的布加迪凯龙。
第四天换的是迈凯伦P1
……
别人越质疑他有钱,他就越来劲儿。
许昭弥都惊呆了,他哪来那么多辆跑车!
于是别人就都知道他平时开的那辆白色玛莎拉帝还是保守了……
很快总部就彻底坐不住。之前还只是在初步评估相关情况的阶段,这下迅速成立起了调查组,马不停蹄空降潞城。
那天的场面实在是有些吓人。
许昭弥从没见过如此大的阵仗。整个会议室里坐满了身着黑色西装、神情严肃的人。
从职级高的开始依次往下,每个人都得进去接受谈话。
调查组兵分两路展开行动,其中一部分人负责调查内部员工,另一部分人则前往被举报涉及索贿的商户那里进行秘密会谈,同时还会随机到其他商铺微服私访。
陆以宁以及其他高管会到另一个办公室里接受谈话,他们的谈话过程与普通员工是分开进行的。整个调查过程都在私密环境下开展,严格遵循法律法规要求,充分保障每个人的隐私不受侵犯。
贝诗楠出来,轮到许昭弥进去。两个人擦肩而过时换了个眼神,她俩多默契呢?许昭弥一眼看透贝诗楠的意思:里面的大佬笑面虎哦。
许昭弥眨眨眼回复她Ok
“您好,许经理,我是总部派来的调查组组长于灏,这几位是我的同事。今天我们想了解一下您对项目总经理陆总的一些看法,尤其是针对最近收到的那些举报情况。您放心,我们会严格保护您的隐私,您可以毫无顾虑地讲。”
许昭弥身姿笔挺地坐在正中间那把椅子上,嘴角微微上扬,“好的,我明白。请问你们具体想了解哪方面的情况呢?”
“感谢您的配合。首先,能否请您简单介绍一下您在营运部的日常工作内容呢?”
“当然可以。我主要负责商场日常运营方面的管理与协调工作,像处理商户提出的各类需求、维护商场整体环境、组织开展各种各样的促销活动等等,这些都在我的工作职责范畴之内。”
“好的。那你对陆总的工作表现有什么评价?”
“陆总是一位非常优秀的领导者,他对待工作的态度认真。在他的带领之下,我们商场的运营状况一直非常出色,商户们的满意度也相当高。就我个人而言,对他是由衷钦佩的。”
“你有没有听说过陆总或其他管理层向商户索取好处费或其他形式的报酬?”
“这个我没有听说过。陆总平时对商户的态度一直很公允,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他有索贿的行为。”
“你有没有见过或听说过陆总或其他管理层在处理商户事务时有任何不公平的行为?”
“据我所知,陆总在处理商户事务时一直很公正。他经常亲自与商户沟通,解决他们的问题,而且每次都能给出合理的解决方案。商户们对他的评价也很高。”
“你有没有听说过陆总或其他管理层在签订合同时有任何不正常的行为?”
“没有,我一直参与合同的审核和管理,所有的合同都是按照公司的规定和流程签订的,没有任何异常。陆总对合同的审核也非常严格,确保每个条款都符合公司的利益。”
……
就这么问了十多个问题,直到林浩合上手中的本子,抬起头来对她笑了笑,“非常感谢你的配合,许经理。你提供的信息对我们非常重要。如果你之后想起任何其他相关信息,或者有任何疑虑,可以随时联系我们。”
许昭弥站起身,恭敬鞠了一躬,“好的,我会的。希望这次调查能够顺利进行,还原事实真相。”
“谢谢你,我们一定会公正处理。祝你工作顺利。”
许昭弥刚从会议室出来,贝诗楠就忙将她拉到了茶水间。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感觉他们跟机关枪似的,一个问题紧接着一个问题地抛出来,好像压根儿就不给咱们留思考的时间?我都被问晕菜了!”
“那你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坚决否认,挺男神到底!”
许昭弥点点头,“我也是。”
……
陆以宁被停职了。
许昭弥没看到他离开的情形,但听说,他撂挑子走人时的架势很潇洒。一副爱谁谁的屌样子。
他这样的态度让调查组的脸色有些难看。林浩出面解释说,“这不过是正常流程而已,在调查结果明确之前是要进行回避的。”
“随便。”说完他就离开了,办公室钥匙抛给秘书,叮嘱她别忘了给自己阳台的那盆绿萝浇水。
调查组入驻之后,便马不停蹄开展后续工作。每天都在会议室里查看所有与商户签订的租赁合同、财务报表,还有相关审批流程的文档资料。
不知道是不是大家心里或多或少都有点小九九,反正那一阵儿人心惶惶的。有时候,就因为报表上的一个数字对不上,相关人员就会被调查组叫进去谈话。
大家也就都没心思好好工作了,商场每日营业额也开始持续下滑。
这边水深火热的,而当事人本人呢?没事人一样,每天吃喝玩乐,兜风泡吧,要不就是在家睡大觉。日子过的不要太潇洒。
许昭弥不知道自己怎么又坐在了陆阿姨家的餐桌旁。
那上面还摆着一个很漂亮的蛋糕。
“谢谢弥弥,谢谢你能来给阿姨过生日。”
许昭弥笑笑,把她准备好的生日礼物双手递给陆曼青。
因为来的匆忙,她没有提前准备,只好从商场临时买了一束鲜花,以及一套护肤品。
“阿姨,祝您生日快乐。”
陆曼青和她抱了抱,又让何阿姨去楼上把陆以宁喊下来,“臭小子,整天就知道睡觉。去告诉他弥弥来了。”
许昭弥把头底下,脸色有点不自然。在她看来,她已经没有立场再来探望陆曼青了,她本可以拒绝的,可她还是来了。陆以宁一会儿看到她,一定又会阴阳怪气来上一句,“谁让你来了?”“今天没钱付你哼”
这让她觉得难堪。
何阿姨上去后很快就下来,她摇了摇头,“少爷说不下来了,让咱们自己吃吧。”
“你没告诉他弥弥来了?”
“说了,说了。”可是陆以宁连门都没开。
“臭小子,不吃饭就永远别出来了!”陆曼青到楼上骂了他一顿,下来拉着许昭弥的手说,“来,弥弥,我们吃。”
好好一个生日,却搞得有些不太愉快。许昭弥拿起筷子的时候,忽然就感到有点自责。
陆曼青挤出一个笑脸给她,“好孩子,跟你没关系,别往心里去。他呢,是在工作上遇到了些事儿,这会儿正钻牛角尖呢,好几天都是这副样子,咱们别理他就好啦。”
“谁钻牛角尖了?”陆以宁迈着懒洋洋的步子,从楼梯上缓缓走了下来,一双眼睛紧盯着许昭弥,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何阿姨见状,赶忙上前将椅子拉出来,陆以宁顺势就在许昭弥的旁边坐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陆以宁侧身过去,胳膊肘抵在桌角,单手托着下巴,眼睛看向她。
这个姿势下,他身上那件睡袍看上去就显得有些松垮。
许昭弥有点心虚,眼睛下意识转向别处,“我是来给阿姨过生日的……”说完拿起放在一旁的杯子,喝了一口果汁。
冰冰凉凉的,是何阿姨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蓝莓汁,还挺好喝。
“你脸红什么?”
刚刚入喉的果汁差点又喷出来,“我没有啊!”许昭弥脸红的跟什么一样,却又梗着脖子一本正经说假话,就挺滑稽的。
何阿姨担心他俩吵起来,毕竟她家少爷最近跟个刺头似的。刚想开口劝架,就被陆曼青迅速拽到一旁,“嘘!”自己也偷偷躲进厨房,只探出个脑袋偷着乐。
“别说话,你看——”
陆以宁突然乐了。他是被许昭弥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笑到了。慢悠悠掏出手机对着她脸“咔嚓”拍了一张,照片放大给她看,“好玩吗?”
那照片里她不光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角度还有点丑。许昭弥脸愈发红了,伸手想去抢,可陆以宁更快一步塞进口袋,接着双手一摊,朝她做了个挺气人的手势。
“你给我删掉!”
“不删,我还准备拿来做手机背景。”
许昭弥点点头,“好啊。”她也把手机拿了出来,找到那张“粉嫩睡衣照”,翻开给他看,“好玩吗?”
陆以宁深呼一口气,“你给我删掉。”
“我不,我也要拿来做背景。”许昭弥说换就换,谁怕谁啊?她才不信陆以宁敢用她的丑照做背景呢。
“很好,明天上班等着你的解聘通知书吧!”
说完俩人都愣了下。陆以宁低头喝了口水,许昭弥想他大概是忘了自己被停职了,气氛就有一点尴尬。
“你要是再不回去,说不定真的会收到很多辞职信呢。”许昭弥想了想,还是决定趁着这个机会把心里话说出来。
其实这也是她今天过来的另一个目的。
这段时间由坤总代管项目事务,他手下人有多嚣张呢?好多人在业务往来上受了不少气,甚至动了辞职的念头,因为都觉得陆总回不来了。
其实许昭弥一点都不理解,陆以宁为什么要这么被动呢?这不像他风格。如果没受贿,他是绝不会坐以待毙的。要是被人陷害的,那就去找证据,反而现在一副彻底摆烂的态度。到底在搞什么飞机?
陆以宁上下打量她,见她一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模样,突然就有点想笑。
“现在是什么情况?”
“各部门都在接受调查,有几个部门查出违规,还牵扯出了人员受贿,已经通报总部处分了,最严重的甚至被解除了劳动合同。”
许昭弥不懂他,陆以宁也不想和她解释,只让她别再愁眉苦脸的,丑死了,“你急什么?这些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也受贿了?”
“没有!”许昭弥掀眼皮弱弱扫他两眼,心虚地说:“可我吃了伍叔好多的免费糕点,算吗……”
陆以宁嗤笑了声,伸手轻轻覆在她头顶,在软软的发丝上抓了一把。
“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做好分内的事,其余的,看戏就行了。”
第23章 便利贴与荒原狼23带着酒气的吻凶狠……
就在这样诡异而凝重的氛围下,时间来到了五一。
许昭弥终于迎来了第一个由她亲自负责的美食节活动。
这次美食节,是许昭弥真正意义上独自一人策划和推广的活动,对她来说意义重大,甚至可以算作她个人成长道路上的一块小小的里程碑。
虽然规模并不那么宏大,但因为独特的美食主题,以及精心准备的前期宣传,所以依旧很热闹。
赶上时点特殊,许昭弥也没找推广部的小姐姐帮忙,反而自己亲自上阵,当了一把主持人,效果倒也可以。
那天她化了一个很温婉的妆容,穿着米白色吊带长裙,一点点丝绸质地的;乌黑长发散落,白皙锁骨干净漂亮,踩着小高跟在舞台走来走去。
用贝诗楠的话讲,“简直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古典美人儿,绝了。”
琳琳大飞也来给她捧场。琳琳负责逛吃逛吃买买买,大飞则登台献唱,互动环节燃炸现场。
那天的氛围甚至比以往任何一次活动都要热烈一点。
后来据统计,当日餐饮类业态的销售额不仅大幅增长,还成功吸引大量新会员加入,一并促进外卖业务发展。
更重要的是,这次活动显著提升了顾客对商场的整体满意度,无论是服务质量、客流量还是顾客反馈,都达到了预期目标之上。
许昭弥称之为小小的圆满。
其实那天陆以宁也来了,但他却坐在角落里,并没有去找许昭弥。
他戴着鸭舌帽和大墨镜,坐在冷饮店的高脚凳上,给自己点了杯冰镇柠檬,就那么翘着腿看外面舞台上的无聊节目、目光偶尔掠过四周,观察几眼来往顾客的喜好。
什么时候大家品味都变得这么俗气了?在许昭弥那个叫大飞的朋友上台的时候,气氛突然热烈到他怀疑自己的眼睛。
许昭弥在台下笑的跟什么一样。
骆弋舟发消息问他在哪,“今晚怎么个安排?”这几天他俩几乎都腻在一块,陆以宁连着三个晚上的节目都是骆弋舟安排的。
用他的话说:“陆大公子难得抛弃工作彻底放飞自我一次,那必须得给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休息。”陆以宁今天却这样说。
“休息?”
陆以宁不再回话,把手机锁屏后搁在一边。他就不能休息吗?昨天玩到凌晨四点才回家,困得狗一样。可今天却一大早醒了出现在这里,就为了看许昭弥人生第一次主持活动,也真够有意思。
实话讲,今天这场活动办的不错。超出他预期的不仅仅是肉眼可见的客流量提升,还有她个人的表现。无论是主持台风,还是现场执行、控场能力等方面,都有着巨大的进步。
但他却笑不出来一点。
活动结束后天已经黑了,许昭弥换了衣服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商场,手里拎着一份打包好的肥汁米线,这是她今天的晚饭,为了犒劳自己还特地加了一只卤蛋。
踩着路灯的影子往地铁站走着,每走一步都感觉身体像要散架了一样。要不打车回家吧?偶尔打车一次也不算奢侈,何况她今天已经走了很多的路,感觉腿都要废了。好,那就打车!
这么想着就在路边停了下来,伸手欲拦过路的出租,这时一辆敞篷的跑车停在了她面前。
陆以宁坐在驾驶座,一只手搭在车门外沿,他轻轻弹掉指尖烟灰,再深吸一口烟后才转头看向她,好看的薄唇突然弯了那么一下,“喝一杯吗?”
夜风轻拂,将他绸缎质地的衣襟吹得鼓了起来。青白色烟雾从他微启的唇间缓缓溢出,随着轻微的吞咽动作,缭绕在他白皙性感的喉结周围。在昏昧的路灯下显得就有些暧昧。许昭弥的心脏毫无征兆地剧烈跳了起来。
“什么?”
“不打算庆祝一下你人生第一次独立策划的活动?好歹它没有变得很糟糕。”
许昭弥明白过来他是在夸自己,但也晓得总有些习惯盛气凌人的家伙永远不会用柔软的语言和人说话。
她觉得陆以宁这个人这辈子估计也就这样了。
“好啊。”许昭弥上前一步敲敲车门,表情有一丢丢骄傲,“那就让我们庆祝一下我人生第一次独立策划一场活动。它不仅没有变得很糟糕,反而完成的非常棒!”
陆以宁开车带她去了自己平日里常去的那家小酒馆,开了将近三十公里,绕了大半个潞城,到晚上十点才到,这般折腾这让许昭弥觉得陆以宁像是一个瘾君子。可是酒馆今天却关门歇业了。
许昭弥看他表情失落,就说去别家也行。她不理解他为什么如此执着来这一家,陆以宁甚至还打电话给老板,让他过来一趟专门为他营业。
可惜老板今天去了外地。
“这家的果酒很好喝。”陆以宁回答她。
“别家也有好喝的果酒啊,我就知道一家,我带你去?”
“别家没有我想喝的那个味道。”
许昭弥撇撇嘴,“你不是想请我,是自己想喝吧?”
“我请你还不能喝我自己想喝的?”陆以宁反应过来,语气恶劣,“谁说我要请你的?你请。”
车子启动,陆以宁又载着她返回市区,在一家便利店门口停下,“下车。”
许昭弥一脸懵,“干什么?”
“去买瓶蜂蜜,一颗柠檬,两只蜜桃回来。我自己煮。”
“?”
许昭弥当真去买了。二十分钟后拎着沉甸甸的袋子小跑回车里,这才想起她的晚饭来。
“我的米线呢?”
“扔了。”
“?”
“弄得我车都是味儿。”
把许昭弥气死,陆以宁看她作势要丢手里的袋子,不紧不慢发动车子说:“想好再丢,丢了就彻底没得吃喝了。”
干。许昭弥又弱弱把手收了回来……
陆以宁开车回到了他家,确切来讲,是他住的单身公寓。
车停稳后,他下了车,见许昭弥还在车里磨磨蹭蹭,单手揣兜催促道:“还不下来?”
许昭弥心里有点打鼓,感觉就好像陆以宁要把她给卖了似的,“为……为什么要来你家?”还是他的私人公寓?
“不然要我在大街上给你煮东西?”
许昭弥灰溜溜地跟在他身后进了电梯。
是在电梯门缓缓关上的那一刻,许昭弥下意识屏住了呼吸,默默往后挪了一步,和陆以宁拉开一人的距离。
她从没觉得坐电梯的时间会如此漫长过,他刚才到底是按了几楼的按钮来着?
陆以宁住在三十二楼。眼睛一直盯着电梯显示屏那向上跳动的箭头,心里有一点急,总觉得电梯里面闷闷的,就盼着能快点出去,可电梯却怎么都不到。真他妈的,也是他头一次觉得自己脑子是有什么问题当初才买了这么高的楼层。
终于进了家门,“随便坐。”陆以宁放下钥匙,从鞋柜里拿出一双一次性棉质拖鞋拆开递给许昭弥,简单招待她一下,便回卧室换了件衣服。
许昭弥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仿佛被定住了一样,只是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安安静静地打量起他家的布局来。
这就是他自己的公寓吗?倒是听何阿姨说起过,说他一个人住的地方冷冰冰的,比售楼处的样板房还清净,一点人味儿都没有。
其实也还好,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冷清,许昭弥甚至有点喜欢他家的格局,她原本以为所有有钱人都偏爱超级大平层那种奢华大气的房子,可陆以宁的这套公寓面积并不是很大,看上去就只有一间卧室,外加一间客厅。许昭弥倒是挺喜欢这种小窝的感觉,要是好好装扮一番,肯定会很温馨。
“看什么呢?”陆以宁系着扣子从卧室走出来。他换了件宽松的衬衫,整个人看上去就很休闲。路过沙发时,用余光扫了许昭弥一眼,随后便拎起茶几上的那袋食材,径直往厨房走去,“过来帮忙。”
“先洗手。”
许昭弥洗净了手后跟了过去,来到陆以宁身后。见他手上戴着一副一次性手套,伸进塑料袋里把桃子掏了出来,烫手似地丢进水池。
手套一摘,指挥许昭弥,“用清水洗干净,去皮去核,再切成小块。”他再三叮嘱,“一定要洗干净啊!”他最怕毛茸茸的水果了,这就是为什么他虽然会煮果酒却不经常在家自己动手做的原因。
他不喜欢洗桃子。
许昭弥照做,袖子微微向上一卷,伸进水池把桃子握住,认真仔细。陆以宁目光从她纤细手腕上移开,状不经意地缓慢上移,落在她那白皙透红的脸颊,嘴角微微向上翘了那么一下。接着转身从橱柜里取出一个小锅,放在煤气灶上,便开始往里面缓慢注水。
随后依次往锅里加入桂皮、八角、丁香以及澄皮之类的香料。等许昭弥把蜜桃切成小块后,就将蜜桃块一块倒了进去,“先用中小火煮沸,再用小火慢炖二十分钟。”陆以宁把火候调好,演示给许昭弥看。
“好香!”过了一会儿蜜桃的香味在水中充分释放出来,许昭弥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蜜桃香气,心情有点好,忍不住笑出来。
陆以宁又从袋子里取出蜂蜜,加入煮好的蜜桃汤里,边加边问,“喜欢几分甜?”
“十分!”许昭弥毫不犹豫。
陆以宁啧地一声看她一眼,最后挖了那么两勺作罢,“晚上少吃点糖,对睡眠不好。”
“为什么?”
“会扰乱深度睡眠期间的脑电活动,降低睡眠质量。”
许昭弥受教了,觉得他懂得可真多,嘴上却是不服的,“那你问我?”
陆以宁懒得理她,转身走了。
许昭弥跟在他后面,小嘴还在叭叭追问,“所以这就可以了吗?可是酒呢?”
陆以宁在一面酒柜前停下,抬手取下放在最上面一格的一瓶白兰地,转身在许昭弥眼前晃了一下,往厨房走。
许昭弥哦,“可是为什么要拿最上面这瓶?”酒柜里有很多看起来很棒的酒,最中间还有一排从82年到10年的拉菲。许昭弥不懂酒,就觉得叫拉菲的酒一定是最好的。陆以宁不舍得给她喝最好的酒。
“因为这瓶最贵。”傻子。
而且这是不一样的酒。
许昭弥撇撇嘴,才不信。
最后一步是要将白兰地缓缓倒入煮好的汤中,这其中的比例很重要,要依据个人口味来进行细致调整。许昭弥静静站在厨房门旁,目光落在陆以宁专注搅拌的手腕上。随着白兰地与蜜桃汤充分融合,馥郁的酒香裹挟着蜜桃诱人的香甜气息,顺着蒸腾而起的水蒸气缓慢弥散在整个厨房。许昭弥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感觉自己仿佛已经有些醉意了。
“蜜桃白兰地热果酒”就这么煮好了。陆以宁从置物架上取出两只郁金香杯,将煮好的热果酒倒入杯中,至三分之二处。又从袋子里拿出一颗新鲜柠檬,利落切了两片,轻轻丢进了酒杯之中。
“尝尝?”
“哇。”许昭弥没出息地惊叹出声。她太容易满足了,在这样一个夜晚,手头所有要紧的工作全部很棒地完成了,再喝上一杯自己亲手参与煮制的酒,而且还是曾经自己喜欢过的人亲手为她做的,没有比这更美好的时刻了。
她觉得今天的她也该勇敢一点,承认自己曾经喜欢过一个并不喜欢自己的人这不丢人,并不是每一场暗恋都会有回应,这是她在前些天就已经想明白了的事情。
许昭弥笑眯眯地捧起酒杯,听他说道,“换个地方喝吧。”
“好啊。”
以为会在客厅沙发上,或者餐桌旁。许昭弥没想到陆以宁的小公寓还有别有洞天的一角。
在他将窗帘拉开的时候,许昭弥见到一扇玻璃门,门外是个视野很棒的露台,可以俯瞰城市繁华,露台角落堆有一些乐器,架子鼓和吉他之类,还有一些滑雪装备。最中间摆着一张面对窗的沙发床。
陆以宁指了指那张沙发,“我们坐那儿,可以躺着看星星。”这是他偶尔闲来的情趣,什么也不想,就那么半躺在上面看星星。他的阳台有个特别的设计,顶棚是可以随意打开的。夏天的时候他喜欢躺在露天的阳台吹着风。
许昭弥将目光从那些旧乐器上移开,眼眶突然有点红了,她慢慢走过去,在离他一人远的位置坐下,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低头默默喝了口果酒。
夜风吹拂着,将她散落空中的长发吹得黏在了脸颊上,也好像把她心头的心事吹散了。
沙发突然下塌了一块,是陆以宁往后仰了过去,半躺在上面,维持一个舒服的姿势。他将一只手垫在脑后,另只手握着杯子,眼睛看向夜空。今天天气不错,即便天上的星星不是很多,但各个都很亮堂。他已十分知足了。
夜风拂得他很惬意,让他忍不住看向他身边的姑娘,许昭弥长发飘飘地坐在那里,不言不语地捧着杯子,显得那么乖巧温柔。陆以宁心里莫名有点发痒,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被勾了出来。
“不说点什么?”
许昭弥也学着他向后躺下,后背陷进去一点,双手依旧捧着杯子,温热抵达掌心。
眼睛盯着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说,“谢谢你今天请我喝酒,还是这么美味的果酒。我今天过的很开心,虽然也有一点累,但也是很有成就感的一天。”她想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她会永远记得这一天。
许昭弥不知道再说什么,星星那么远,却仿佛就在手边,有一种她伸手就能摘到的错觉。许昭弥又轻轻抿了一口酒,只觉得这酒未及下肚,自己就已经醉了。
“干杯吗?”
“好。”
两人的身子都往对方面前微微凑了一下,紧接着半空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陆以宁只喝了一口,便听到身旁传来一阵呛咳,扭头一看,许昭弥竟把一杯全干了。
许昭弥大脑有点短路,把“干杯”误认为“干了”,一口气把整杯酒全灌了下去。
陆以宁哭笑不得,暗骂一声小傻子,放下杯子便倾身过去替她轻抚后背,“还好吗?”
两人的距离忽然拉近,陆以宁的指尖不经意从她腰线拂过,带起一阵酥麻。许昭弥倏地转头,绯红面颊近在咫尺,剧烈起伏的胸口几乎要贴上他的。
陆以宁抚背的手突然僵住,视线被她沾着酒渍的唇瓣牢牢锁定。等反应过来时,拇指已不受控地摩挲着她发烫的脸颊。
星子在他们交错的呼吸间明灭。当许昭弥睫毛轻颤着垂下时,陆以宁猛地扣住她的后颈,几乎是有那么一点野蛮地往他身上一带,带着酒气的吻随即凶狠落下。
辗转厮磨间,尝到了桃子与月光交融的甜。
第24章 便利贴与荒原狼24“我能借用你家的……
……
陆以宁的吻凶猛异常,他整个人近乎将全部重量都压在她身上,沙发发出吱吱的声响。
许昭弥的意识渐渐模糊,只胡乱迎合他的。他们都不知道刚刚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欲望来的那么突然,他泻出几声低沉喑哑的吼,手迫不及待从她散开的衣摆伸了进去,急切扯开内衣带子,将所有力气凝固在掌心,在方寸之间野蛮辗转。
许昭弥终是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嗯,是从唇边溢出的颤抖,像是一声号角。他喘息猛地一滞,盯着她流泪惶恐的眼睛,温柔吻去她眼泪,又轻吻她眉心、鼻尖和下巴,感受到她放松那一瞬,将她猛地翻了过去,双手掐在她腰,从后面一寸寸贯入。
他们在露天阳台的沙发上,彼此坦诚相对,疯狂而激烈地完成了他们各自人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性‘爱。最后关头陆以宁却放慢速度,缓慢碾磨深处一点。他双手捧起她的下巴,与她深情拥吻,额头上的汗水顺着鼻骨滑落,滴落在她嘴唇上,他便用舌尖轻轻将那汗珠舔去,而后与她唇舌再度缠绵。
当一切归于平静,周身的风似乎也停了下来。满身汗水迅速褪去,带走皮肤表面的体温,变得特别的冷。许昭弥将头埋在他臂弯,双手环着他腰,陆以宁就那么包裹着她,慢慢平复心情,时不时地低头轻吻她额头,不做‘爱了却还抱在一起亲吻,就显得挺诡异的。但这该死的氛围太过旖旎,他们谁都不忍去破坏。
许昭弥忽然感到下腹有一点坠痛,后知后觉是初次经历后的那种撕裂感。她仍感觉有些发冷,即便被他拥在怀里,还是忍不住微微打起了哆嗦,“我能借你衬衫穿一下吗?”
“嗯。”陆以宁坐起来,把地板上的衬衫捡起来递给她,却没再看她,只留了个后背对着她。他好像突然酒醒了,低着头一言不发,背影看起来有一点懊恼和抗拒。
许昭弥察觉到他情绪的转变,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下,默默低下头把外套穿上。
那疼痛让她额头又冒出了汗珠,她伸手擦去,“我能借用一下你的卫生间吗?”
“嗯。”
许昭弥起身到卫生间清理自己。她也曾幻想过自己的第一次会是怎样的情形,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状况下完成的。陆以宁凶蛮,却也有所克制,始终把握分寸,她没有流太多血,回想过程其实也没觉得特别疼,或者是疼痛感知被当时的刺激取代。只是这后劲却是绵长且强烈的,现在她腿才开始不受控制地打起哆嗦来。
陆以宁裹着毯子,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吞云吐雾。眼神褪去情‘欲后就显得异常冷漠,让任何人都不敢轻易靠近,哪怕上一秒彼此还曾亲密无间。
许昭弥的脚步停在他身后,默默看着他抽烟的背影。在这深沉的夜色笼罩下,他的身影仿佛和黑暗融为了一体,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冷漠与疏离。
许昭弥在心里做了许久的建设,才鼓起勇气开口问,“我能借用你家的客房睡一晚吗?”
天太黑了,她打不到车,又或是因为她太痛走不动了,总之她也说不清自己开口请求留下的原因。
“嗯。”
“谢谢。”
陆以宁是在沙发上被冻醒的,他睁开眼时,天色刚泛鱼肚白。地上的碎杯子已被收走,他身上盖着毛毯与一床薄被,手边烟灰缸里有七八个烟头。
手机里有条未读信息,他闭上眼沉默良久,才将那条信息打开。
“我走啦。谢谢你昨晚让我留宿,我忘记你家只有一间卧室了,害你睡沙发,实在不好意思。”
“昨夜是个意外,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希望你也是,祝你心情愉快。”
许昭弥终于想明白了自己要在陆以宁家留宿的原因。是当她躺在那张陌生的床上辗转反侧的时候,心底的酸楚一点点涌了上来。
她原以为他会走进来对她说点什么的,哪怕只言片语也好。可结果呢,她什么都没有等到,就那么孤零零望着那扇紧闭的门扉熬了一整夜。
那天从他家离开后,许昭弥一整天都没等到他的回复。
手机在口袋里始终寂静无声。
她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她究竟在期盼什么呢?难道是盼着他能突然跑进来,然后对自己说一句“我会对你负责”吗?都什么年代了,这种想法简直太荒谬了。
不过是场一夜‘情而已。在酒精的催化下,成年男女之间的性’欲萌动往往和爱情无关。许昭弥这么安慰自己,至少她的第一次是场新鲜有趣的体验,陆以宁技术不错,她没有经历许多人所说的那种疼痛感,反而有一点点愉悦,她并没有吃亏不是吗?
所以他也会这么想吗?
那天从他公寓小区里走出来,许昭弥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等回到家,她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一头栽倒在床上,便沉沉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无比酣畅。还好今天不用上班,倒也能让她毫无顾忌地睡个够。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已是崭新的一天。她微微动了动身体,只觉得骨架子似乎还有些酸痛,不过许昭弥还是努力让自己振作起来,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不管怎么样,生活总得继续,工作更是不能落下,还是得打起精神好好去面对才行呢。
“你怎么啦?”许昭弥刚一坐下,就察觉到贝诗楠有些不对劲儿,或许是因为调查组在的原因,这几天办公室的气氛都特别低靡,倒是难得见贝诗楠表情这么兴奋。
她当然兴奋了,昨晚她去酒吧耍,猜怎么着?她见着男神了!
“男神竟然在舞池里和美女一起蹦迪!卧槽,当时我他妈以为自己眼花了!”贝诗楠说着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陆以宁在斑斓灯影下扭屁股的画面,“可真是太他妈性感了!”
她又对许昭弥讲:“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敢去蹦迪,你知道是为什么吗?他就是存心要气死调查组!”
“小道消息,绝对保真。男神是董事长的亲孙子,如假包换太子爷,怪不得有钱又张狂。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在背后搞他,估计调查组那帮家伙现在也头疼呢。”说是小道消息,其实这几天办公室已经传疯了。
“太牛逼了男神,太特么低调了。”震撼贝诗楠八辈儿祖宗。
许昭弥没搭腔,她把贝诗楠手机拿过来看了眼。偷拍的视频很模糊,外加酒吧光线不好,就只能看个大概轮廓。陆以宁穿着一件很花的oversize衬衫,夹在两位身材火辣的美女中间摇摆身体,看出来他心情很好,玩的也很疯。
所以,昨晚那一夜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许昭弥终于知道陆以宁是怎么想的了。
一生无数风流韵事中微不足道的一笔,甚至无需浪费哪怕片刻的时间去回复一条简单的信息。
挺好的。
由于许昭弥在近期工作上表现突出,所以大姚特意把她叫到办公室,准备安排给她一项新的任务。
“今年的管培生招聘工作就由你来负责吧。”往常这项工作都是米姐带着团队去完成的,不过今年米姐主要负责店长培训方面的事宜了。
贝诗楠得知这个消息后特高兴,凑到许昭弥跟前说道:“这招聘的活儿好呀,说白了就是去玩玩,可有意思了,我就喜欢往大学里跑。再偷偷告诉你个消息,我听说米姐这次完成店长培训后可能会被调到别的店去,这么一来主管的位置就又空出来了。我琢磨大姚这次让你负责招聘的事儿,搞不好主管的位置有戏落到你头上。”
贝诗楠说得挺像那么回事儿,可许昭弥是真的累了。从去年跑绿野的时候开始,身体被仿佛被装了一台永不停歇的马达,一直连轴转着。现在她想休息一下了,她觉得她也可以不用那么努力。
于是就委婉地向大姚提出请求:“总监,我想休几天年假,您看可以吗?”
正好昨天妈妈打来电话,说她表姐前段时间生了个可爱的小公主,把爷爷给乐坏了。过几天就是孩子的百天宴,她想回去参加。
大姚也很爽快就批了,正好最近又是销售淡季,工作安排相对就没那么紧凑,“行,那就把工作交接好,好好休息几天。”
“谢谢总监。”填好假条后,许昭弥就这么开始了自己的年假。
临走时特意去伍叔那儿给家里人选购了一些糕点礼盒。之前往家里寄过几回,爷爷特别爱吃,所以这次她就打算多带些回去。
伍叔的生意如今也是愈发好了,许昭弥好几次从店前经过,都能瞧见门外排着长队,而且店里还新招了店员。这让她不禁萌生了教伍叔开网店的想法。
就这样回家收拾行李,临出发前她又去了趟书店。
不知道给表姐带点什么,想了想送她几本育儿读物应该挺不错。
育儿读物很好找,许昭弥也不怕沉,就买了特别多,从婴儿时期到五岁之前统统买齐了。时间还早,她又在书店里随便逛了逛。
是在拿起詹源那本《撕裂》的时候,又遇到了上次那个奇怪的人。
“这本不错,看来你的品味挺杂的嘛。”男人的声音出现在她身后,目光落在那本《撕裂》上,“也不总是看垃圾书。”
许昭弥回过头来看他一眼。
“巧了,这本《撕裂》和你说的那本垃圾书都是一个作者写的,意外吧?”这本书是詹源早期的作品,用他另一个笔名写的,知道的人不多,也就只有死忠粉才清楚。
“你很喜欢这个作者?”
“没错,他是我偶像。”许昭弥说完就拿着那本《撕裂》离开了。她不愿与这个人过多交流。
结账的时候,这个男人又排在了她身后,“一起。”这次是他付钱,帮许昭弥把这本书一起结了。
“谢了。”上次是许昭弥帮他结的,所以她也不想跟他假客气,反正两次的钱都差不多。
许昭弥很少在午间出门,平时不是在商场就是在家补觉。出来惊觉外面已然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微风轻拂,阳光温柔,一切都恰到好处。她坐在公交车台的长椅上等车,拿出那本《撕裂》翻开看。
许昭弥看书时的眼神很专注,詹源走过来坐在她身边,看了她很久许昭弥都没反应。
“你心情不好吗?”
许昭弥这才发现身边坐的人是他,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
“你怎么看出来的?”
“没有心情好的人会看这本书。”
“你看过吗?”
男人摇了下头,许昭弥心想那不就完了。
“网上都说这本书是致郁风,没看过的人估计都会这么认为。可我念书的时候,只要考试没考好就会读这本,读完之后心情立刻就好了。当时好多专家都说这本书会把小孩教坏,可我真不觉得是这样,我就是因为看了它,大概才没有走上弯路。”
“所以你心情确实不好。”詹源故意逗她,“是因为考试又没考好吗?方便问下你多大了吗?”
“我十八。”许昭弥胡说八道。
“所以这些育儿书是给谁买的?”
“我表姐,她刚生了小孩,我准备回老家看她。”许昭弥觉得自己好像说多了,表情有点懊恼,扭过头去不再同他讲话。
“你是江浙人?”
“哈?你能看出来?”
“太明显了。”
“哦哦。”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回老家?”
许昭弥呵呵笑了一下,没回复,心理却多了几分警惕。
“坐飞机啊?”
“不啊,坐火车。”
“要坐十几个小时吧?”
“不是啊,坐高铁五六个小时就到了,中午走晚上就能到家。”怎么又被他绕进去了?
许昭弥闭紧嘴巴朝他笑了一下,这次是真的不再讲话。
公交车来了,许昭弥立刻跳上了车,听那男人在她身后说道:“祝你一路顺风。”
回到家后收到了贝诗楠发来的消息,“你歇年假啦?”
“嗯呢,我姐生孩子,我回去看看。”
“棒棒的!”贝诗楠又发来一张大学阶梯教室的照片,许昭弥也回复了一个好棒。
转天晌午登上了火车。日光倾洒,列车裹挟着一路的轰鸣向着南方呼啸而去。她坐在靠窗一隅,眸光便不由自主地投向了窗外广袤无垠的天空。
耳机里正播放着痛仰乐队的那首《公路之歌》,动感的旋律在耳边不断回响着:“想着远方想着心上的姑娘/回头路已是那么漫长/一直往南方开/一直往南方开/一直往南方开”
……
第25章 便利贴与荒原狼25“你是个很棒的姑……
……
许昭弥在昏昏沉沉中,听到列车员提醒换乘补票的声音。很快,到了下一站,有人拿着行李下车,有人上车。
没座位的乘客站着补完票,就去其它车厢找空座了,闹腾了一会儿后,列车再次启动,奔向下一站,终点站。
许昭弥身旁的乘客刚刚下了车,这会儿她身边的位置便空了出来。她正低头专注看着书,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请问这里有人吗?”
“怎么又是你?”许昭弥闻声抬起头,看到来人后,不禁惊得目瞪口呆。
“看来没人。”詹源只背了一个包,他将包随意地往上一塞,便轻松坐下了,十足简单随性的背包客模样。
“真巧,我临时起意想去南方玩几天,难道咱们在同一站下车?”
许昭弥带着几分狐疑地打量了他几眼,也着实被这巧合给惊到。她默默转过身去,继续翻着书,不再吭声,手里拿的依旧是那本《撕裂》。
詹源微微一笑,便也不再打扰她看书。自己也从包里拿出一本书来,是一本旅游图册,特意翻到了嘉城那一页,认真做起了旅游攻略。
不过旅游图册上的介绍毕竟有限,许昭弥无意瞥见他那副认真的模样,心里琢磨:自己好歹是个地地道道的嘉城人,就这么看着他自己在那儿瞎研究,不给他介绍介绍,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罢了,来者皆是客。于是她合上书,开口问道:“你打算在嘉城待几天?”
“四五天。”
许昭弥点点头,够了。接着便把他的笔和那张写着攻略的纸拿了过来,认真帮他修改添加起来。
“就这么玩吧,最后一天你就在古城里转转,感受一下慢生活,比你之前那种特种兵式的攻略体验感要强得多。”
詹源接过看了看,字不错。便将它收好,“谢谢。”
“不客气。”其实许昭弥的家就住在离景区很近的地方,只是她并不想把这件事告诉他。
车到站后两人各自告别。詹源和许昭弥最后互相留了联系方式。
“那祝你玩的愉快!”许昭弥朝他笑笑,转身拉着行李箱欢快离开了站台。
……
陆以宁连着七天晚上在酒吧喝酒,有美女瞧他眼熟,过来问他要不要一起玩。
“玩。”他这样说,却依旧不动,低垂着头盯着吧台上的手机屏幕,眼眶有一点猩红。
“走走走,玩个屁!”骆弋舟过来把美女轰走,抱肩坐在他隔壁,啧啧摇头。
“不对劲儿,太不对劲儿了。”丫最近玩疯了一样,“没事儿吧你?”
“不是你叫我出来玩?我玩也不行?”陆以宁头也不抬地呛他一句。
“你妈的。”骆弋舟把手插进口袋,啪地一声把张房卡拍在吧台上,横道:“玩啊!有本事来真的!他妈的老子今晚双飞的妞送你了!谁不玩谁孙子!”
陆以宁也横,伸手拿过房卡就进了电梯。没过一秒电梯门又开了,丫嘴里叼着烟大步流星走出来,指间夹着的房卡路过垃圾桶时往里一塞,骆弋舟在后面追着骂他:“我操你大爷!”
……
陆以宁心里特别烦。他不想承认也得承认,这些天他怎么都忘不掉那一夜。无论用多少酒精麻痹,和多少女人故作调情,闭上眼睛脑子里心里想的就只有许昭弥。
这一切完全不在他的掌控下,他到现在都没想明白那一晚他为什么没忍住?他越来越难以理解自己的行为和想法,这让他觉得自己是个非常糟糕的人。
某一天陆曼青问他,“弥弥休假回老家了,你知道吗?”那天许昭弥发了条朋友圈,是和一家人的合影。陆曼青还特意给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照片上的老人端坐在正中,每个晚辈都环绕其身旁,面对镜头时人人都笑得格外灿烂。陆曼青非常羡慕这样的家庭氛围。
她甚至有点想哭,天知道她有多希望陆以宁能融入这样的家庭。
那天天空下着雨,陆以宁陪陆着陆曼青从医院做完检查后回来,因为陆以宁正在停职期间,母子二人便难得有这样闲适的时刻坐在一起喝杯咖啡聊聊天。
“您应该都知道了,我和她是假的,从头到尾都在骗您,您还要问什么?”
“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吗?”
“不喜欢。”
“不喜欢?却一直留着人家的照片,你是骗不了我的。”
陆曼青的眼眶还是红了,这还是自蒋奇睿离世后,她头一回同陆以宁讲这样的话。
“崽崽,你现在过得开心吗?”她喊他乳名,声音逐渐哽咽了,“妈妈知道你一直很努力,想达到爷爷的期望,可是妈妈真的不愿见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妈妈不想你背负那些不该属于你的,妈妈只想你能好好爱自己。”
“哥哥走了,妈妈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不想再失去另一个。”
她多难过呢?多希望陆以宁能重新做回自己,多希望他去勇敢地爱自己喜欢的姑娘。可她知道很难了,他已经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怕是不会再回头了。
陆以宁很少听进去什么人的话,但今晚陆曼青的话却让他失眠了。
听着窗外雨声,闭上双眼是许昭弥温柔亲吻他的下巴,纤细手臂紧紧搂着他的腰,被全心全意将自己献祭般的爱意毫无保留地包裹。烫得他眼角一遍遍湿润。有时候冲动或许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儿,他猛地睁开眼,好像突然就想通了一些之前一直纠结的事情。觉得自己应该要对她说点什么。
是在风声鹤唳的雨夜,将情书匆匆塞进口袋,接着开车猛地冲出家门,就那么披星戴月上了开往南方的高速。
……
许昭弥外甥女的百岁宴办得很热闹,饭店里整整摆了二十几桌,街坊四邻和亲戚们把座位坐得满满当当。说起来许家也是个人丁兴旺的大家族呢。
“弥弥回转来啦?喔唷,真不愧是在大城市里待过咯,看看,是越发有气质嘞呀。”
“哪有哪有。”
许昭弥和肖玉枝坐在一桌,这桌上坐的都是姑姑婶婶们,没聊几句就免不了开启了催婚模式。说起来在她这一辈里,除了一个还在念书的表弟,就剩下她还单着了。
“弥弥呀,想寻个啥样子咯老公呀?婶婶帮你留心着点。”
“我暂时还没考虑结婚的事呢。”
许昭弥被这么多人围着问,尴尬得脚趾扣地,脸也跟着红了。
“不结婚也可以先处处看嘞!你看看你表姐,也是处了一年才定下来咯呀。跟你表婶讲讲看,对另一半有啥个要求嘞?”
许昭弥一时还真说不上来,她压根就没仔细想过这些。结果亲戚们又开始说她眼光高了,“囡儿家可勿要太挑剔嘞,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男人嘞?只要人品好,对你是真心咯么就够嘞……”一个个都为她的婚事操碎了心。
许昭弥在桌子底下偷偷拽了拽肖玉枝的裙子,肖玉枝赶忙替闺女解围道:“喔哟不急不急,弥弥还想着在外头闯荡个几年的呀,等过些年丫头回来,你们再帮她物色个好的,也不迟嘛。”
“妈,我出去接个电话。”许昭弥趁机赶紧溜了出去。她得出来吹吹风透透气了,再在里面待着,人都得晕菜。
只是这饭都没怎么好好吃呢,肚子饿得咕咕叫。
詹源的信息就是这时候发来的。他从大众点评上找了一家很火特色菜馆,请教许昭弥,“这家店好吃吗?”
许昭弥瞧了瞧,好家伙这家店就在她附近啊,百米都不到。
“你在哪呢?”
“排号中,快到了。”
许昭弥噼里啪啦打了一行字:“清蒸白鱼、油爆虾、糯米藕、黄酒鸡,再来三碗白米饭,先点上!今晚你请我,晚上我带你逛古镇!”
信息进来,詹源就乐了,把手机递给服务员,“按这个上。”
许昭弥很快就到了,她穿着一件碎花长裙,身姿轻盈,长发随意散着,有一两缕被汗粘在鬓角。她自顾自地在他对面坐下,微微喘着气,灯光下脸色粉扑扑的,有点像是春日里的桃花,嘴唇涂着薄薄的豆沙色口红。詹源眼中情不自禁闪过一丝光亮。
“见我还特地化了个妆?”
“想多了你,我是刚从我外甥女的百岁宴上逃出来。”
“这么吓人?”
“可不么,催婚你说咋不吓人?”许昭弥边拆筷子边说。
“嗯,刚十八就催婚,确实吓人。”
许昭弥噗嗤一声笑了,敢情他还记着呢!
这么一想好像他们还没好好认识呢?许昭弥咳咳两声,放下筷子,郑重朝他做了个自我介绍:“好好认识一下,你好,我叫许昭弥,嘉城人,在潞城工作,年龄嘛,比十八岁大了那么一点。”
“你好,我是一个云游四海的背包客,年龄,比十八岁大了很多。”
许昭弥耸了耸肩,并不介意他隐瞒真实姓名。反用茶水代酒,敬他一杯,“好的背包客,祝你云游四海快乐。”
那几年嘉城古镇数量特别多,遍布青砖黛瓦和烟雨长廊。全国最出名的两座古镇就在嘉城,算是嘉城的名片了。除却现有古镇外,还有不少待开发的地方。各个古镇都独具魅力,各美其美。尽管后来许昭弥去过很多繁华的大都市,可令她魂牵梦绕的永远是她最引以为傲的家乡。
吃了饭从小饭馆出来,许昭弥十分主动兑现她的诺言,“走,姐带你古镇转一圈!”实在是因为她吃的太饱了。
两个人沿着小桥流水慢慢走,青石板路两侧垂柳柔枝轻拂,桥头有位弹吉他的流浪歌手唱着前两年大火特火的《董小姐》,“你才不是一个没有故事的女同学/爱上一匹野马/可是我家里没有草原”,三两游客驻足聆听,晚风拂面,吹得人心头痒痒的。此刻对于许昭弥来说,真的是个很棒的季节。
“这里景色不错。”
“是啊,等我以后挣够了钱,我就要回来开一间民宿,或者经营一个小酒馆。”这是她打小就有的愿望。
“挺好。”
许昭弥倚在石栏杆上,伸手把玩着一支柳条,问道:“你呢,有什么梦想吗?”
“没什么,好好活着就挺不错了,今晚对我来说就很美好。”
许昭弥有点羡慕他,“你好像不会为任何事烦恼。”
“你为什么事烦恼?”
许昭弥摇了摇头,转身趴在栏杆上,望着远处那只挂着夜游灯笼的乌篷船,心不在焉地说:“我没什么烦恼,我过得挺好的。”她想确实也没人伤害过她,事业呢虽说不算出色,但也有了切切实实的进步,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她就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也许是因为我现在还没什么本事吧。等将来攒够钱回家,开了属于自己的小店,可能就开心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带了一点伤感,眼神也不像刚才那般有神采奕奕了。
“人要学着无条件地感受幸福,无条件地爱自己,拥有莫名其妙就心生喜悦的能力,这才是真本事。”
许昭弥歪着头看着他,忽然觉得他说的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
“我能再问你个问题吗?你作为男人,对一夜‘情是怎么看的呢?你会渴望在某种程度上与对方建立情感联系吗,还是仅仅只是出于单纯的生理欲望?”
“你要问我怎么看,我的观点是,开放态度和实用主义。”
“实用主义是什么意思?”
“就是一种能够自由表达**的方式,只要确保行为的安全性和合法性就行。”
“所以,男人可以和不爱的人发生性行为,哪怕连一点点喜欢都没有吗?只要行为安全合法就可以?”
许昭弥的眼睛微微湿润了,她终于承认自己并没有那么洒脱。那晚过后的那种美好感觉,随着陆以宁日复一日的冷漠在一天天递减,这让她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不值得被爱、很随便又糟糕的人。
詹源忽然洞悉了这个姑娘看似淡淡伤感的缘由。
“你要听我的意见吗?我的意见是……”他突然笑了起来,从地上捡起一根折断的柳条,折成了一个漂亮的花环,戴在了她的头上,“你只需要明白,你是一个有尊严、有价值的人,一次的经历并不会改变这一点,这便足够了。”
许昭弥忽然有点想哭,因为这个答案让她那颗原本寒透的心涌起了一丝温暖的感觉。她甚至隐隐觉得,刚刚他说的那些话似乎有那么一丝熟悉。
“继续走吧。”
“你要买特产吗?我可以帮你挑哦。”
“可以。”
詹源住的酒店距离古镇并不远,在整个景区附近也就只有这么一家星级酒店。那几年的古镇上正式酒店并不太多,大多都是民宿。许昭弥把他送到酒店门口,调侃道:“看来你还挺有钱的嘛。”
“有钱就花,没钱就睡大街呗,没什么大不了的。”
“牛!”许昭弥腾出一只手来,朝他竖了个大拇指,“这些东西我帮你提进大厅吧?”
“其实我并没有要送特产的人,你带回去给你家人吃吧。”
“那怎么行呢!”虽说这些特产也都是许昭弥爱吃的,但她可不能一直占人家便宜,“就算没有要送的人,也可以自己留着吃啊,反正也都不多,你每样都尝尝,真的挺好吃的。”
“好。”
许昭弥突然发觉,和这个人相处下来,感觉他人还挺好的,并不像初次见面时那么没礼貌。所以他只是单纯不喜欢詹源这个人吗?
许昭弥帮背包客把东西提到酒店大厅,詹源按了电梯后,突然发现房卡没带,便说道:“稍等一下,我去前台补办一张。”
“行。”
詹源走到前台,把身份证递了过去,又说稍等,“我去拿瓶水。”在工作人员为他办理房卡的时候,他转身去了一旁的自动贩卖机买了瓶矿泉水。
许昭弥见前台登记的人还不少,便主动帮他排起了队。
“您好,您的房卡办好了,这是新的房卡和身份证,请您拿好。”前台工作人员说道。
“给我吧给我吧。”许昭弥赶忙腾出一只手去接证件,可一不小心,证件掉在了地上。她急忙弯腰捡起,然而在看到身份证的时候,却不禁愣了一下。
詹源回来后,许昭弥便把房卡、身份证以及特产一起递到他的面前。
“谢谢你的招待,希望你今天能做个好梦。”
许昭弥只是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然而就在电梯门快要完全合上的那一刻,她却突然伸出手拦住了电梯。
“你能帮我签个名吗?”
詹源微微一怔,随后笑了笑,“签在哪儿?”
许昭弥立刻从包里掏出一支刚刚向前台借来的马克笔,然后将手伸了过去递给詹源。
“手心上,可以吗?”
詹源略微思考了一下,便拿起笔,在许昭弥摊开的手心认认真真地写下了三个字。
“你很棒”。
许昭弥看着掌心里的这三个字,抬起另一只手捂住了眼睛。不知怎的,眼泪突然就流了出来。
陆以宁觉得自己太可笑了,他驱车十四个小时,一千二百多公里,风雨兼程赶来找她。此刻站在酒店门口,戴着墨镜,左手扶着行李箱,就见到这样一幅画面。
他甚至在来时的路上还在思考什么时候给她打电话合适,见面以后第一个句话要怎么开口?结果见到她时的这一刻,脑子里就只剩了这么一个想法:他简直太他妈可笑了。
酒店服务员喊了他好几声,请他这边办理入住。他才回过神,随即拉着行李箱转身离开。
又是十四个小时的车程。
陆曼青听到院子里有动静,见他风尘仆仆地进门,眼神满是期待。可转眼间又彻底失望了。
陆以宁一声不吭地往楼上走,是在关门的时候说了这样一句,“我对不起我哥,对不起爷爷奶奶,我是家里的罪人,我没资格谈什么狗屁恋爱。”
陆曼青的心都要碎了。
第26章 便利贴与荒原狼26“再主动跟他说话……
许昭弥的年假就这么结束了。
临走时肖玉枝絮絮叨叨地叮嘱女儿:“乖囡啊,出门在外要自己当心晓得伐?吃好穿暖莫要总想着省钱,有啥子事情记得往家里打电话哦,爸妈总是挂念你的。”
“晓得了晓得了,你这个老太婆说起来没完没了,闺女是去上班嘛,又不是发配边疆。你看看你,鼻涕眼泪一大把,像什么样子嘛,说得人家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许大勇在旁边听得直掏耳朵,嘴上虽嫌弃,身子却诚实地凑过去给肖玉枝擦眼泪。
“你懂个屁!闺女孤零零在外头,跟流浪有什么区别?你走开些,莫要跟我顶嘴。”
“爸妈我走啦,过年就回来。你们要好好相处不要吵架哦,我在外头才好安心。”
许昭弥苦笑不得地和爸爸妈妈摆了摆手,提着行李箱依依不舍地走出了家门。
出租车师傅已经在楼下等她了。
“辛苦您了。”许昭弥把行李箱拖进车里,又和楼上摆了摆手,这才弯腰坐进车里。
半个小时后到达高铁站,许昭弥给詹源发信息:“我到了,你呢?”
自从知道他是詹源后,许昭弥就立刻改签到了和詹源同一趟的车票。她怎么能错过和偶像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呢?
“所以你为什么不喜欢自己的新书呢!”火车轰隆隆地行驶着,许昭弥和别人换了座位后,便和詹源开始聊了起来。
“很多老读者都批评我现在的作品是为了迎合市场而写的垃圾,你不觉得吗?”
“我没觉得呀,你要相信你自己,我这位老读者就觉得你现在的作品很好,一点不比以前差。”
詹源一边笑着,一边指了指她手边那本《撕裂》,“可连你自己都还在看老书。”
“那是因为这本书是经典,百看不厌。但这不代表新书不好看,只是我还没来得及看,是我自己的问题哦。”
“怎么?你不信吗?要不我们打个赌?要是你开读书会的话,我保证肯定会有好多老读者挤破头都想来参加的,你信吗?”
詹源被她那信誓旦旦的模样给逗笑了,不禁点了点头,“我考虑考虑。”
许昭弥脑子一转,想到于晓沁首店开业时造成的轰动场面,又突然意识到詹源从来都没有在公众面前露面过。要是他的首场读书会能在她们商场办,那肯定也会引起相当大的轰动。而且詹源的粉丝可都是富婆呢!要是把读书会作为商场的会员福利活动,肯定会有很多读者为了能见到詹源而去升级会员的。
正好许昭弥今年申报的活动预算还有两项没安排呢。前一阵子她就一直在琢磨怎么提升会员粘性,以往那些会员活动都没什么新意,这会儿突然觉得举办读书会这个想法简直太棒了。
这么想着,许昭弥便笑眯眯地把想法说了出来:“那个,要是你打算开读书会的话,能不能来我们商场啊?咱们可以合作合作,费用好商量。”
许昭弥嘴上虽然说着不想努力了,可行动上却诚实得很。说白了就是被陆以宁那个“奸商”给洗脑太久了。
詹源多聪明呢,一下就听出了其中的门道,“我去的话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你能升职加薪吗?”
“会!”许昭弥的耳朵都激动红了,过后又有点不好意思,“这倒也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我也特别希望能亲眼看到你的读书会呢。”
“行,那我办。”
许昭弥回来,给大家带了许多特产,还给贝诗楠专门带了她最爱吃的月饼和豆腐干。
“谢谢亲爱的!我太爱你了!”贝诗楠吃得超级满足。她给许昭弥讲这次校招时遇到的新鲜事,说她在财大被一个萌萌哒小鲜肉要了微信,当时还引起了半个教室的围观,“现在的年轻人真的太e了!”
“对了,你还不知道吧?陆总回来复职了哦。”又把头凑到许昭弥面前,压低声音说,“你应该看到新闻了吧?”
张坤被调查了。因其涉嫌大额受贿、业绩造假、贪污广告费等多项违法违规问题。同时还牵扯出总部一位高层落马,二人均被移交司法。
这事儿闹得多轰动呢?手机弹窗不断弹出新闻,许昭弥想不看到都难。
“没想到啊,男神没查出一点毛病,反倒是坤总进去了。”
“我听人说,这事一开始就是男神自己主动举报自己的。他跟总部那边联手配合,让‘大老虎’放松警惕,实际上呢?就是冲着查张坤去的。”
贝诗楠信誓旦旦的,许昭弥听着,突然就想起那天陆以宁在餐桌上对她说的话,让她只需安安静静地好好看戏就行。
所以这真的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吗?
如果是的话,那这个人城府也太深了。
“还有种说法,说陆总之所以自己举报自己,是为了逼着总部派人下来调查。不然的话,阻力实在太大了,总部的人根本就下不来。”
敢自己举报自己,那得有百分之百的底气才行。
所以贝诗楠特感叹,“不管怎么说,都得恭喜男神啦!他这一招可真是厉害,不但把死对头给除掉了,而且还顺带着把总部那边的靠山也给揪了出来。据说这才是他这次过来真正想要达成的目的。”
许昭弥朝陆以宁的办公室望了一眼,瞧见陈萨正在里头和他说着话。
陈萨看起来心情挺不错的,而陆以宁呢,脸上却看不出什么特别的神情。反正他一向这样,开心或者不开心,基本都不太能在脸上显出来,像个假人一样。
“哎~太子爷基层历练结束,要带着实绩要回总部喽!”
许昭弥低头处理着自己的事情,却也忍不住在想,所以他真的要回去了吗?
到了晚上交接班的时候,办公室里人不太多,许昭弥拿着为他准备好的那份特产,敲了敲门后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其实倒也不是专门给陆以宁准备的……只是办公室里有这么个传统,谁请年假回家后回来都要给领导带点小特产,都不值什么钱,算是一份心意。
别的领导她都给了,不给他就有点不合适,许昭弥并没有别的意思。
“有事?”陆以宁抬头瞥了她一眼,语气疏离冷淡。
这是自那晚之后,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许昭弥没想到他会用这么冷漠的语气跟自己说话。
但她还是把特产放在了办公桌上。
“我给大家带了些家乡特产,这份是给您的,还有,欢迎您回来。”
“谢谢。”陆以宁连看都没看,就低下头继续翻阅文件。
见她没走,眉头又略微皱起,“还有事吗?”
“有的,还有件工作上的事,想提前跟您汇报一下。”
“是这样的,上半年咱们搞了几场不同类型的社群活动,像钻石卡的米其林美食品鉴、会员儿童的游乐园活动、女性客户的时尚派对,反响都很不错。正好最近我认识个人气很火的作家,想着邀他过来开几场读书会,会员优先报名,应该也能有不错效果。”
陆以宁似乎根本没在听,烦躁地停下手中的工作,突然抬起头对她说:“你们总监是摆设吗?以后不要越级汇报工作。”
许昭弥在进来之前其实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她觉得工作和私生活应该分开,早就把那些杂七杂八的事儿都看开了,甚至还因为手头这件工作上的想法而感到挺开心的,所以才很积极地来向他汇报。
可陆以宁呢?许昭弥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她能明显感到他对自己的厌恶情绪。原本还以为他是那种公私分明,绝不会在工作中夹杂私人情感的人,现在看来一直都看错他了。
也许她从来都看错他了。
“好。”许昭弥转身离开了,关门的时候手腕发出嘎嘎的声音。
越想越生气。他妈的,什么态度啊!
她发誓,以后要是再主动跟他说话,自己就是狗!
陆以宁突然转变的冷漠态度,甚至现在还透着那么一点厌恶,这让许昭弥觉得他肯定是把自己当成了那种很随便的女人,所以才会这样。
许昭弥一开始是想解释的,解释她那天晚上也是喝多了,可后来又觉得这么做太可笑了。
凭什么男女一夜情过后就是女人随便,她还觉得他随便呢!好像那天还是他主动亲过来的吧?没等来道歉就算了,还给她甩脸色,他以为他是谁啊!
许昭弥在心里把陆以宁痛骂了一顿,花了一整晚的时间来消化自己的这些情绪,和詹源聊了聊之后,心情才稍微好了一点。
又想到詹源那句话——“你是个有尊严、有价值的人,不会因为一次的经历而改变”,才算被治愈。
早上醒来许昭弥对自己说,“我很好,我不被任何人看轻。”注入满满能量后去上班。
到了办公室后,许昭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大姚,把读书会的方案递给他,同时讲了讲自己的想法。
大姚呢,一个劲儿地直呼厉害。
“真没想到你有这么厉害的人脉呐,不错不错,那这个活动就交给你负责。”情绪价值给的满满的。
许昭弥一上午先是去巡场,回来后又忙着录入销售额、撰写月报表。下午赶上政府安全月,她得挨家挨户去做安全检查,忙活到临近下班,累得够呛,便打算去买杯咖啡提提神。
没想到陆以宁也在咖啡店里,和陈萨。
许昭弥本来不想和他打招呼的,就偷偷站在队尾,想着等他们走了自己再过去。可没想到陈萨转身从包包掏手机时却看见了她。
职场礼仪到底还是懂得,她礼貌开口,“陈总,陆总。”
声音虽然不是很大,但也足够让前面人听见,陆以宁继续若无其事点单,聋子一样。
张坤下去后,陈萨升职接替了他的职位。所以现在,许昭弥也从以前亲切称呼的“萨姐”改口叫“陈总”了。毕竟也不是职场菜鸟了,这点职场敏感度她还是有的。
陈萨挺开心地朝她笑了一下,随后便回过头继续和陆以宁交谈。
“你刚才说什么?下周人就过来报到?而且还要我亲自带?”
“有问题吗?”
“你都安排好了,我哪敢有问题呀。”陈萨笑得意味深长,“就是不知道这位美女是何来头,居然能让向来铁面无私的陆总亲自打招呼呢?”
“等等你就知道了。”
许昭弥无意间听到了这一段对话。之后陈萨接了个电话便走出了咖啡厅。许昭弥和陆以宁之间突然没了人阻挡,一个正端着咖啡往外走,一个则走过去准备点单,两人迎面相遇。
许昭弥赶忙把头偏了过去。
“您好,我要一杯榛香拿铁,一杯冰美式。”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消失,门铃响起,许昭弥这才松了口气。
提着咖啡往回走,没想到在等电梯的时候又碰见了他。
陆以宁一手握着咖啡,单手揣兜,身姿挺拔站在电梯门前,和周围等电梯的同事气场格格不入。
他怎么这么半天还没等到电梯呢?
等电梯的人很多,许昭弥假装没看到他。电梯门一开,许昭弥便混在人群里钻了进去。
电梯到了二楼,不少人下了电梯,贝诗楠抱着一沓安全提示通知书走了进来,看到许昭弥后“呀”了一声,“宝宝,这冰美式是给我买的吗?”
她并没有看到后面的陆以宁。
“嗯嗯。”许昭弥把冰美式递给她,看她挺兴奋的,就问道:“怎么这么开心呀?”
“你说呢!”贝诗楠正想问她呢,“我听大姚说你要组织个读书会?请得还是当下最火的一位作家?那个作家该不会是……”
陆以宁眯着眼睛站在后面,透过人群间隙,见贝诗楠一脸花痴凑到许昭弥耳边问道:“詹源?”
许昭弥竟然还害羞地点了点头。
“我靠你也太牛了吧!我也要去!!”
电梯里的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她。
许昭弥赶忙捂住她的嘴,“嘘,淡定点儿啊。”
“快说,你是怎么和他认识的?”
“就在书店……”许昭弥总感觉后背凉飕飕的,想到此刻身后正站着个“瘟神”,便朝贝诗楠使了个眼色,“回来再跟你细说。”
“你可太牛了姐妹儿!那可是詹源啊,詹源向来都不在公众场合露面的!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觉得他好像有一点儿喜欢我。”
其实后来许昭弥仔细想想,也觉得这事儿挺不可思议的。
她能察觉到詹源似乎对自己有那么点儿好感,她从没想过当一个人被另一个人喜欢时,这种“被喜欢”的感觉会如此强烈。所以也让她明白了一点,如果你压根儿感受不到一点特别的感觉,那么别怀疑,那个人绝对一点都不喜欢你。
“牛牛牛!”
电梯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反反复复四五次,里面的人陆陆续续都走光了,贝诗楠这才发现身后站着的那位“大佛”。
我靠!
“陆总好。”
“安全检查都弄完了吗?”陆以宁面色阴沉地发问,眼神凌厉地扫过去,许昭弥那一脸娇羞的样子在他看来格外刺眼。
“在弄了在弄了。”
到了七楼,电梯门一开,许昭弥和贝诗楠马上往两边让开道路,陆以宁若无其事地往外走,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连眼神都不往她们这边瞟一下,却在路过两人身旁时说了这么一句:
“作家们最会骗人了。我有个作家朋友,跟渣男没两样,为了找灵感和三百六十行的女人谈恋爱,什么太妹土妞来者不拒,有人可要小心别被骗了。”
贝诗楠懵了。
许昭弥也愣住了。
等陆以宁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电梯间,贝诗楠才回过神来,看向许昭弥,“不是,男神刚才那话什么意思?他好像对你很有意见啊!”
第27章 便利贴与荒原狼27“这一切都是你自……
读书会确定在三个月后举办,也就是年尾。
这期间要进行拉片会,同时对年终庆典进行立项,制定活动方案,明确销售额、目标业绩以及参与折扣活动的商家数量等等。
米姐已经辞职了,大姚特地拿这个提点许昭弥,说年终庆典很重要,要是这次活动能做出漂亮业绩,那她升任主管的概率就很大。
当然她的读书会也是个加分项,希望她都能出色完成。
许昭弥努力让自己高兴起来,毕竟当上主管就能升职,升职就能加薪。那天她算了算存款,发现离买房还差四十几万,所以她要更加努力才行。
许昭弥去和商户谈折扣,商户们看在她的面子上都愿意参加。
好像时间的历练真的能塑造人。以前的许昭弥面对商户时总是结结巴巴的,胆子怯懦,一直被拿捏。现在的她干练、挺拔,说起话来带着一点威严,条理清晰、逻辑分明,在处理人际关系方面也游刃有余。
她为自己的这种变化感到欣慰,可同时又有一点落寞的感觉。
这段时间,有一家品牌店临时撤铺了,事情发生的非常急,招商部门忙着去找补铺商户,要找同业态且调性相符的商户,就不是那么容易。
陆以宁在开会时再三嘱咐营运部门务必派人去稳住那家店铺,先别急着退场。
大姚就把这件事安排给了许昭弥。
陆以宁总觉得自己最近像是在走背运,不然怎么不管在哪儿都能碰到那些他压根不想瞧见的人呢?
刚来到阳台抽烟,一抬眼就瞅见许昭弥背着书包走出商场,像是快乐小鸟一样蹦蹦哒哒朝着对面男人走去。
詹源已经连着三个月,有事没事就来接许昭弥下班了。
所以作家都这么闲的么?
还是他俩谈了?
陆以宁眯眼吐烟,回过神儿来说了句关我屁事。
转身走到办公桌前,伸手拿起电话,给姚栗栗拨了过去。
“收拾一下,十分钟后跟我出去拜访个客户。”
姚栗栗就是新来的招商部妹子。
也就是陈萨口中那个让陆以宁格外上心,特意叮嘱她要多多“提携”的新来的美女。
“好的陆总~”声音轻轻脆脆,格外好听。
不多会儿,就见姚栗栗身着香奈儿最新一季的小香风套装,脚下蹬着八厘米的高跟鞋,在众目睽睽下一扭一扭地跟在陆以宁身后,离开了办公室。
走后办公室一下子就炸了。陆总什么时候亲自带着下属去拜访过客户?而且还是个新来的员工?刚来就享受这样的特殊待遇,什么关系不可言喻。
流言就这么传开了。
新铺顶上以后,陆以宁立刻召开员工大会,一上来就对营运部展开全员批评。
“没能提前察觉到商家动态,导致品牌突然撤场,差一点给商场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他靠在座椅上,转着手里的圆珠笔,锋利的目光从营运部每个人身上一一扫过,“营运部这么多人干什么吃的?”
这次的责任并不完全在许昭弥。只是因为许昭弥临时受命去稳住局面,可最终却没能稳住,那家店甚至在半夜就撤场走人了,所以现在看起来,就好像所有的责任都落在了她一个人头上。
陆以宁最后的那句话就是对着许昭弥骂的。
陆以宁向来如此,每次开会不是骂人就是训人,几乎从来都不夸人。可这次骂完许昭弥之后,却破天荒地当着众人的面夸赞起了姚栗栗,而且还用上了“多亏”这两个字。
多亏新同事及时谈下新品牌,才没有造成严重后果。
许栗栗听到夸奖后,赶忙起身,脸上带着些许害羞,朝着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谦逊表示这都是自己应该做的,以后还会再接再厉。
许昭弥坐在会议室最后一排,静静看着此刻成为众人焦点的姚栗栗,她清楚看到了陆以宁对自己那毫不掩饰的贬斥,也看到了他看向姚栗栗时满是赞赏的眼神。
突然就觉得今天会议室的灯光好晃眼。
后来听说新入驻的那个品牌所属集团的老总是姚栗栗的亲戚,那可是个全球连锁的大品牌。
“怪不得陆总对她这么器重,原来人家有这么牛的背景。”
“千金小姐到基层体验生活来了?”
人么,本就是趋利避害的生物,于是知道内情的众人都纷纷对她套近乎起来。有时候在茶水间偶然碰见了,总会热情地夸赞上一句,要么说今天这衣服真漂亮呀,要么夸那耳环特别精致之类的。可一看到许昭弥呢,就立马变得爱答不理的。
贝诗楠最看不惯这种做派了,她对许昭弥吐槽:“这些人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先不说陆总跟她到底有没有什么关系,就算真有那回事儿,这么讨好人家又有什么用啊?难道人家还能分给他们一毛钱不成?”
虽说嘴上是这么讲,但看到姚栗栗频繁出入陆以宁办公室,每次还都穿着深V衬衫,露着大白腿,说话的时候故意把身子往陆以宁那边靠,俨然一副陆总新宠的架势,贝诗楠还是有点虚了。
她问许昭弥:“你说陆总该不会真和她有点儿什么吧?”
许昭弥说不知道。
“男神眼光之前好歹是安旎、于晓沁这种大美女,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么个玩意儿,是不是被人下降头了?”总之贝诗楠特别失望,从此就对陆以宁祛魅了。
许昭弥继续自己的工作,仿佛周遭这些纷纷扰扰都与她无关。
读书会的前期宣传工作开展得格外顺利,每一个环节都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在与出版社的沟通协作方面,更是配合默契,无论是宣传方案的敲定,还是宣传物料的制作与分发,都进行得高效且顺畅。
而场地的选定与布置,许昭弥也是花费了不少心思。从桌椅的摆放,到灯光的调试,再到装饰绿植的搭配,许昭弥亲力亲为,每一个细节都力求完美。
等准备工作完成后,许昭弥就邀请詹源前来视察。詹源看了那么一圈,点头说很满意,一点儿毛病都不挑。
“你真的不用太费心去布置,如果可以的话,哪怕只是席地而坐都行,读书本来就是一场心灵的旅程。”
许昭弥心里特别感动,说实话,她从来没请过这么好说话的嘉宾。好多次她都不禁感叹,这世上怎么会有詹源这么好的人呢。
“像第一次见你那样?可我没那么多书给你当坐垫。”
詹源立刻端正态度,一脸诚恳地认错:“哎哎那可不行,曾经有个女孩告诉我,‘文房四宝有神灵’,所以咱得尊重神灵,可不能把书拿来当坐垫。”
许昭弥开心地笑了起来,“那咱还是坐沙发吧,还是高级沙发哦!”
两人有说有笑地朝着电梯走,就在他们快要走到电梯口的时候,迎面碰到了陆以宁。
许昭弥淡定停下脚步,礼貌一笑道:“陆总好。”然后指着詹源介绍说:“这位是作家詹源,我正带着詹老师来视察咱们读书会准备用的场地。”
紧接着又面向詹源介绍:“詹老师,这位是我们项目的总经理,陆总。”
詹源朝陆以宁伸出手,“陆总您好。”
但陆以宁却面色阴沉,目光先是在许昭弥身上停留片刻,接着又转到了詹源身上,而他的一双手却始终插在衣兜里,压根就没有要伸出来握手的迹象。
直到前方传来姚栗栗欢快的声音:“陆总,电梯到啦,我帮您按着呢~”
陆以宁这才不紧不慢地把手从兜里抽出来,眼神直直盯着詹源的眼睛,冷冷吐出两个字:“幸会。”
等陆以宁走了,詹源对许昭弥说:“你这位领导看上去不太像是个好相处的人,这么工作会辛苦吗?”
“还行吧,他就那样。”
许昭弥听到前面传来姚栗栗的殷勤笑声,都懒得抬头看他们。
又过了些日子,又有一些新的谣言传了出来。
“哎,你们听说了吗?陆总打算带一个人回总部,你们猜猜会是谁?”
能被陆总选中带回总部的,那肯定得是能力和背景都极为优秀的人。就是这样一个话题,一下子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热议的焦点,众人纷纷猜测起来。
姚栗栗就在这时贴心地给大家买了奶茶,不仅人手一杯,还亲自递到每个人的手上,“谢谢大家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哦~”
话说得那么模棱两可的,于是大家一下子就悟了。
陆总要带回总部的那个人是姚栗栗。
但好像大家都没觉得有什么意外。
许昭弥同样也没觉得意外。
无所谓。
是在一个雨天,许昭弥带着大姚分给她的轮岗实习生小杜去巡场。这次巡场的范围有点大,除了室内要查看,室外前后广场的广告牌也得去巡查。
许昭弥和小杜各自打着伞,许昭弥一边走,一边给小杜讲解着关于广告投放的相关知识。
走到前广场的时候正好看到陆以宁送一位品牌老板出来,不仅亲自把大佬送上了停在门口的车,还站在那儿一直目送车子开走。
姚栗栗呢,则在一旁一直给陆以宁举着伞。陆以宁个头挺高的,姚栗栗举着伞就有点费劲,又是踮脚又是伸手的,结果连自己的肩膀都被雨水给打湿了。
小杜眼尖,一下子就瞧见了这一幕,赶忙对许昭弥说:“弥姐,那不是陆总和栗栗姐吗?他们就只有一把伞,咱们是不是得给领导送把伞过去呀?”
许昭弥顺着小杜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姚栗栗和陆以宁挤在同一把伞下,姚栗栗脸上满是那种小女儿家特有的娇羞,双颊微微泛红,眼神中透着一丝羞怯与甜蜜,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着,仿佛藏着什么不可言说的小心思。
那一抹娇羞,是许昭弥再熟悉不过的了。曾几何时,自己又何尝不是在每一个不经意靠近他的瞬间,流露出这般相似的模样呢?可此刻许昭弥只是释然地笑了笑。就好像曾经那些纠结与在意,心动与情思,都在这一笑之间烟消云散了。
“不用,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就好。”说完许昭弥便转过身,举着伞继续朝前走。
小杜挠了挠头,心里有点不懂,他觉得这可是在领导面前好好表现的好机会。可既然宁姐都说不用了,那就听宁姐的吧。于是他赶紧追上了许昭弥。
陆以宁看到了许昭弥。
也看到她转身漠然的背影,那一瞬间心就像是被扎了一下,说疼不疼,但是却让人无法忽视。
他大步走进雨里,姚栗栗追不上,在后面大声喊他,“陆总陆总,等等我呀!”
他却健步如飞,理都不理,只觉厌烦。
……
同样是在这一天,许昭弥忽然就想起了陆曼青。她已经好久都没去探望过她了,于是发了条信息过去,“阿姨,您最近还好吗?”
陆曼青马上就要做手术了,这几日一直都住在医院里。当看到许昭弥发来的这条消息时,眼眶一下子红了,差点就忍不住掉下泪来。
这么大的事,许昭弥竟然不知道。也是,现在她也没有知道的渠道了,于是立刻打车去医院看望陆曼青。
陆曼青见到许昭弥后特别开心。紧紧拉着许昭弥的手,絮絮叨叨地说起了好多家常话。两个人心里其实都很清楚,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有些敏感话题自然是心照不宣,都很有默契地刻意避开了。
趁着许昭弥转身到窗台去给她倒水的当儿,陆曼青悄悄拿出手机,特意拍了一张照片。
说到底她心里还是抱着那么一丝不甘心,总想着再尝试一下。
说不定就是少了这么一个机会,就能让儿子回心转意呢?
不过她并没有直接把照片发给陆以宁,而是发了一条朋友圈,并且特地设置成仅陆以宁可见。
发完朋友圈后,陆曼青就时不时地将目光投向病房的门,可一直等到许昭弥起身告辞,准备离开病房的时候,陆以宁却始终都没来。
“我走了阿姨,您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
说完许昭弥又和何阿姨告别,之后便出了门。
是在走到住院楼门口,准备打车的时候,看到匆匆赶来的陆以宁。
他看上去似乎有那么一丝慌张,衣领大咧咧散着,头发湿漉漉地往后倒背过去,手里紧紧抓着车钥匙,就像是刚从车上一路飞奔下来的样子。
见到许昭弥的那一刻,他猛地刹住了脚步,微微喘着气,努力平复着气息,眼睛直直盯着她的眼睛。
钥匙在手心抓紧。
“你怎么了?”许昭弥问。
陆以宁的眼神闪了闪,过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医生给我打电话了,说我妈突然身体不舒服。”他这么解释。
可是许昭弥刚刚才从病房出来,那会儿陆曼青的状态还挺好的,看陆以宁这模样,那电话似乎也不像是才接到的,她有点不理解:“我刚刚才从阿姨病房出来,她看着挺好的,会不会是医生那边弄错了?”
“也许吧。”陆以宁一边应着,一边把手中的钥匙插进了口袋里,随后空出一只手随意地捋了捋头发,几滴水珠从他那湿漉漉的头发上滚落下来,顺着他敞开的衣领滑落进胸口。
“你怎么会在这儿?”他突然抬起头问。
“我听说阿姨要做手术了,所以就过来探望她。”
许昭弥并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可丢人的,她也丝毫不怕陆以宁会借此嘲讽自己。
“不管怎么样,我觉得我都应该来看看她,而且接下来这几天,我每天下班都会过来的。”许昭弥一脸坦然地说完这番话后,便准备转身离开。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陆以宁不知哪来的火气,突然扭过头,对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没好气地吼了一句:“大可不必,去弄你的读书会吧!”
许昭弥听到这话,顿时停下脚步,她回过头,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情绪就是在这一瞬间爆发的。
“你这人真的好奇怪,读书会的举办是为了商场整体运营,是为吸引更多顾客,拉动整体业绩的,又不是为我一己之私,你凭什么每次见到我都摆出一副臭脸,还带着莫名其妙的情绪对我冷嘲热讽?”
“陆总,我原本不想再提那些难堪的过往,但今天我们必须把话说清楚。我真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那一晚的事,让您对我有了这么深的成见。”
许昭弥的声音略微有些哽咽,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情绪,“之前那一晚我们不小心睡了,我想说,那晚我确实喝多了,那是我第一次和男人发生性关系,完全是因为酒精的作用。我也知道这种行为不好,事后我也有在反思自己。但我想问,这难道就只是我一个人的错吗?你就没有错吗?也许你觉得睡了我之后,又不想承担责任,所以之后看见我,就好像看见脏东西、看见污点一样,满心厌恶,只想躲开。但我要说,我不是随便的女人,也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就像那晚我给您留的言那样,我真的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会用它来对你做什么,你大可不必这样对我。”
陆以宁差点被她的话气吐血,他问:“你心里是这么想我的?”
“难道不是吗?”许昭弥感觉眼眶发热,她偏过头,抬手捂住眼睛,眼泪却顺着指缝流了出来,“不然我想不出您为什么针对我。”
“好,我现在告诉你,我对你没有一点偏见,这一切都是你自作多情,事实上我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你觉得我平时在工作中忽视你、冷落你让你难受了是吗?那我告诉你,真相就是我懒得理你,懒得理一个对我来说已经毫无价值的人,更何况你怎么知道我他妈只睡过你一个女人?”
许昭弥猛地抬起头来,红着眼瞪着他,这是她这辈子听到过的最混账的话。
“好,我知道了。”她再次抬手擦了把眼泪,一转身便冲进了雨中。
第28章 便利贴与荒原狼28“他是那个让你烦……
其实人要学会和自己和解。是在情绪终于崩溃了的这一天,最后一丝自尊被薄情和恶语践踏殆尽,不过就像凤凰涅槃那样,这伤痛竟也成了她重生的转折点。也正是在这一瞬,她找到了与自己和解的出路。
将那条五彩斑斓的手链收进柜子里。六年的暗恋,她终于可以放下了。
转天许昭弥照常去上班。
读书会到了预热阶段,今天厂家就会把印有詹源名字的宣传立牌、易拉宝、海报、KT板展架等送来商场。许昭弥带着小杜到几个重要入口布置广告位,小杜是个特别能干的小伙子,人也机灵,动不动就是“弥姐您歇会儿吧,这活我来干!”许昭弥有时候会偷偷给他买杯奶茶,还把人家当小朋友。
(′з(′ω‘*)轻(灬ε灬)吻(ω)最(* ̄3 ̄)╭甜(ε)∫羽(-_-)ε`*)毛(*≧з)(ε≦*)整(* ̄3)(ε ̄*)理(ˊˋ*) 看到小杜就会想起以前的自己,时间可真快,转眼间已经是她工作的第二个年头了,马上就要迈进第三年。
陆以宁一连几天都没来上班,他要回总部的传言在私下愈演愈烈,连带着看到姚栗栗都更加殷勤了那么几分。
许昭弥不在乎这些,下了班照常去医院看望陆曼青,这是她昨天和陆曼青约定好的。
陆以宁也在病房里。
“陆总好。”许昭弥没事儿人一样,正常和他打招呼,然后就把东西放下,过去坐在病床上和陆曼青聊天。
虽然是打了招呼,可那种视而不见的态度却不要太明显。
陆以宁坐在床边的看护椅上,双臂抱肩,眼睛一直盯着她,眼底的红血丝骇人。
也不说话,就那么直勾勾盯着她看。
陆曼青心里叹气,昨天许昭弥走后,陆以宁迟迟没上去,陆曼青打他电话也不接,走到阳台的时候看到他在住院楼下发疯,一个人在大雨里走来走去,有好心人上前给他递伞,也被他神经病一样地骂跑了。
“陆老师,少爷是不是疯了?”何阿姨隐隐担忧。
陆曼青呢,帘子一拉也不管他,只说自作孽不可活,就算是自己亲儿子也不偏心。
淋了一夜雨,这会儿陆以宁嘴唇都是白的,病态的苍白,好在他体质好没得病,否则医生说什么都得给他轰出去。
还想在病房陪床,做梦去吧。
小护士进来害羞地看他一眼,然后便推着陆曼青去做术前检查。
许昭弥本来也要跟着去,可医生考虑有何阿姨在,不让太多家属陪同,于是就让许昭弥留在病房等候。
许昭弥不愿闲着,趁陆曼青不在,帮着把病床收拾妥当,又将被子拿到阳台晾晒。因为是要做手术,为了避免交叉感染,所以这次就住了高级单间,整个套房只有陆曼青一个病人。
陆以宁就看着许昭弥一个人忙碌,晒完被子又扫地,扫到他跟前的地板时,屁股都不抬一下。
许昭弥也不跟他费劲,话都不多说一句,爱抬不抬,绕过他的椅子接着扫。
病房很大很安静,满眼是空旷的白,稍微一点响动,落在弥漫着消毒水味的微凉空气里,便会激得人心尖有一点发麻。
在这沉默的对峙下,陆以宁的眼角突然有一点红了。
昨天他想了一晚上,想到头都要裂开,他想不明白的是,许昭弥这女人的嘴怎么就跟刀子一样?话能说的那么狠,说他不想负责,说自己是脏东西,是污点!如果真是这样,他真是这样的渣男,他早就他妈的把她开除了!还轮得到她来他面前说这些屁话?
当年给他写情书表白的是她,在情书里信誓旦旦说会永远喜欢他的也是她,转眼登上舞台就说自己从没暗恋过,更没喜欢的人。
那晚在他身‘下那样疯狂主动地吻他的唇,恨不得将自己整个儿揉碎了融进他的身体里,转天就莫名其妙勾搭上了一个什么狗屁作家,甚至还在他眼皮子底下谈情说爱,还是用公费谈情说爱!
气死他了!
他承认,那晚过后他是有点拎不清,那天他想明白了以后就是去负责的,这蠢女人竟然说他不想负责?
陆以宁生平第一次尝到委屈的滋味,他觉得自己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眼眶红了,他依旧没动。一整晚无数次想起许昭弥的话,每回想一次他的心就像是被一双大手狠狠攥住,渐渐地就要喘不上气,得亏是在医院里还能能吸吸氧,不然他非得被许昭弥活活气死不行。
再这么憋下去他恐怕真的会被气死。
“读书会怎么样了?”
他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也不觉得自己是在故意搭话,他只是不习惯有人和他独处一个空间然后赤裸裸地无视他。
许昭弥没有继续无视,她现在是这么个性格,你不理她她当你是空气,你要是和她主动说话了,她得分场合回应。
“您现在是用什么口吻跟我说话呢?领导?”
“是。”
许昭弥这才把扫帚放下,拿湿纸巾擦了擦手,走到他面前回应他。
“从会员报名情况上看,自宣传推广以来,截至目前已经收到了385份报名信息,其中老会员报名占比约50%,新增会员办理人数达190余人。另外在活动宣传方面,线上发布多轮预热推文和海报,阅读量累计达到50万,线下也在商场内部、合作机构等场所张贴了宣传海报,起到了很好的推广效果,我们收到不少积极反馈,大家都对这次读书会充满期待。”
陆以宁有点惊讶于许昭弥如今的工作能力。他不知道的是在这段日子里,许昭弥利用每一个不用去兼职的夜晚翻阅了多少本管理学书籍,又研习了多少相关课件。她虽然讨厌陆以宁这个人,却也认可他之前说的话,要在工作中有所沉淀、有所收获,提升自己的核心竞争力,这样往后不管去到哪个岗位都能从容应对。她是听进去了的。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心里悄悄泛起了一点隐秘的喜悦,是在暗无天日的处境中为自己觅得了一条曙光乍现的出路。也许她也并非如表面看上去那么平凡,她也有着羽化成蝶的本领更怀揣一颗勇敢无畏的心,所以他也应该勇敢一点,去尝试将那些不可能变成可能。
“给我留一个名额。”他终于开口。
许昭弥没什么表情,“您是老板,想去随时。”-
许昭弥原以为他是随口说说,没想到转天读书会,陆以宁真的来了。
既没有以领导派头,也不是以嘉宾身份,就只是以一个普通读者的姿态,黑着脸坐在最后一排,双臂抱在胸前,目光死死盯着舞台上正作为主持人的许昭弥和作家詹源谈笑风生。
哦,在他看来是“眉目传情”,讨厌得很。
前排有位富婆认出了陆以宁,招呼他过去同坐。
富婆是莲华的黑卡会员,碰巧也是詹源粉丝,许昭弥把她安排在第一排的位置。富婆多有钱呢?莲花甚至为她单独设置了一间专属vip室,每一季各大奢侈品品牌推出新款的时候,都得乖乖地排着队给她送过来,还得专门请模特过来,一件一件地给她试穿。
所以她可以喊陆以宁叫“小陆”,喊得毫无违和,而小陆呢?尽管心里不悦,周身仿佛散发着腾腾杀气,可回应她的时候,还是得勉强扯起嘴角,挤出一丝微笑,尽力维持着职场礼仪,装出一副和善的样子。
不愿意过去也得过去。
许昭弥在台上主持时,眼角余光不经意扫到台下,看到陆以宁不情不愿把屁股挪到了第一排,被富婆拿捏到一脸吃瘪的模样,心里不禁暗自发笑,就觉得挺爽。
读书会结束后,会员纷纷起身退场,许昭弥亲自送富婆离开。
屋里就剩下陆以宁和詹源两个人。
陆以宁双臂抱肩,坐在第一排纹丝不动,目光紧紧盯着舞台上的詹源。詹源则不慌不忙地把书一一收进背包里,接着将黑框眼镜摘下,仔细装进眼镜盒中,随后走下舞台来到陆以宁面前。
陆以宁也不起来,还是那么坐着,翘着腿,一副拽拽的样子,臭着脸来了一句,
“作家的泡妞手段都这么低级么?”
詹源笑了一下,说:“老板的也不高明。”
话音刚落,许昭弥就回来了。
屋里的两个人谁也没再开口说话,就那么看着对方,两个人嘴角都带着那么点意味深长的笑意。
许昭弥就以为詹源忘记陆以宁是谁,毕竟是工作场合,领导就在眼前呢,按常理还是得由她主动来引见一下。
“詹老师,这位是陆总,之前你们见过的。陆总很欣赏您的才华,今天特意抽空过来听您演讲。”
场面话嘛,该说就说,最后后半句是她自己加的,也不管陆以宁那突然像冷箭一样刀过来的眼神,她就说。
谁知道他今天抽什么风非得过来?还像个神经病一样,一直臭着脸瞪人家詹源,人家是嘉宾好么,欠他的?
“这样。”詹源微微颔首,微笑看着傲慢无礼的陆以宁,两相对比下是个很有教养的模样,“你们陆总刚刚还表示欢迎我来多开几场。承蒙陆总好意,那我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了。”又对许昭弥说,“到时候恐怕就要辛苦你了。”
“不会不会。今天这场读书会真的很精彩,大家都沉浸其中呢,也都很期待后续能再多开展几场,我们肯定会用心去做好后续的各项工作的。再次感谢您愿意给大家带来这么精彩的活动,我送您出去吧。”
许昭弥如今的场面话说的太漂亮了,她这沟通能力到底是从哪提升的?说的就跟发自肺腑似的,哦不,也许真的是她肺腑之言呢?
陆以宁抱肩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黑着脸盯着许昭弥,听詹源笑着用温柔的语气回她,“好,晚上请你吃饭。”
许昭弥亲自送詹源到楼下,临走时也没看陆以宁一眼,也没安排他什么。
她大老板还在那坐着呢,就这么甩下他走了,把他晾在那,陆以宁要气死。这会儿职场礼仪又消失了?
火一上来就掏出手机给许昭弥打了过去。
许昭弥刚帮詹源叫了车,这会儿正和詹源告别,见陆以宁来电,微微皱了下眉。
“对不起我先接个电话。”
詹源微笑等着她。
“喂。”许昭弥偏了下头,额前的碎发在风里飘动着,“又怎么了?”声音有点不耐烦。
“提醒你一下,别乐不思蜀跟人跑了,明天陆老师手术,你昨天答应好今晚去陪她的。”一听人家晚上要去吃饭,陆奇修就直接把陆曼青搬出来压人了。
挺不要脸的。
“我知道。”
“知道就行。”
许昭弥挂了电话,对詹源抱歉道:“改天我请你吧,今晚我临时有事。”其实原本她也没打算和詹源出去吃饭,“辛苦一天了,你也早点回家休息吧,今天谢谢你了。”
“好。”詹源坐进后车座,把车窗摇下,就在车子启动的一瞬间,他将头转向许昭弥,笑着问了她一句话——
“他是那个让你烦恼的人吗?”
第29章 便利贴与荒原狼29“所以今晚,你要……
晚上十点三十五分的时候,心源提前到了。
五个小时的手术,许昭弥陪着何阿姨坐在手术室门口的长椅上,一手搂着她的肩膀。何晓娥紧张得手脚发抖,闭着眼睛嘴里不断祈祷,许昭弥安慰她,“没事的,手术一定会很顺利,您别太担心了。”
陆以宁则独自坐在走廊另一侧的长椅上,脑袋低垂,眼眶泛红,双手紧紧地攥着拳头,
看起来孤零零的,很破碎,就有点可怜。
何晓娥擦擦眼泪,对许昭弥说:“弥弥,您不用陪我,您能去陪陪少爷吗?现在他才是最需要安慰的。”
见许昭弥没动,她又落下泪来,忍不住握住她手,说了这样一句:“当年,他哥哥就是这样离开的他。”
许昭弥动了一点恻隐之心,她低下头不知想了什么,然后轻轻拍了拍何阿姨的背,起身走到陆以宁身前。
手术前陆以宁签了一沓单子,上面的内容句句吓人,诸如手术中途有可能出现意外,甚至手术存在失败的风险等等。许昭弥心里明白,这些话未必就会成为现实,不过是医院出于免责考量,必须告知病人的一些声明罢了。可当她亲眼看着陆以宁握着笔,一笔一划签下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为他感到难过。
她想这个时候,他是需要一些安慰的,不管有没有立场,她也应该给他一点安慰。
轻轻坐在他身侧,以默默陪伴的方式,彼时长椅上就只有他们两个。隔着约莫半个人的距离,许昭弥将双手垂放在膝盖上,微微低着头,目光落在地板上浮动的月色光影里,同时也在心里为阿姨祈祷着。
陆以宁突然就把手伸了过来,覆盖在她手腕上,冰凉指尖触摸到那些微暖意,仿佛她的脉搏跳动顺着指尖注入了他的心脏一样,让他那一直悬在半空的心好似终于有了着落。
许昭弥下意识地就想把手往回缩,可陆以宁却瞬间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腕,眼眶泛红地看着她,发了狠一样无论如何都不肯让她挣脱。许昭弥试着抽了几下,却根本抽不动,只能任由他这般野蛮霸道地握着自己的手。
“陆以宁,你松开我。”
“我不松。”
“你别没劲,你再这样我走了。”
“我就没劲。”
说完还得寸进尺地把手挪到她掌心,五指滑入她指缝,死死扣住她,和她十指交握。
不让她走。
许昭弥被他气得脸发烫,就连手都微微有些发抖,但同时也感受到他掌心不断渗出的冷汗正一点点渗入自己的掌心之中。
刹那间想起詹源对她说的话,她湿润着眼眶问他,“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就这个意思。”
气得许昭弥不想再理他。
就这么拉着手坐在手术室大门外,一直到夜里三点多,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陆曼青被推了出来。
医生告知大家手术进行得很顺利,所有人这才长舒一口气。
但得送进监护室观察七天,而且监护室里是不允许家属进入的。
医生叮嘱道:“你们留一个病人家属在门外守着就行,要是有什么事儿,医生会喊家属的,其他人暂时就不要在走廊聚集了。”
陆以宁让何阿姨回家休息,今晚他来守,也让许昭弥先回去。
许昭弥把何阿姨送回了家,等她再返回医院的时候,天都快亮了。路边的早点摊已经陆续开始叫卖,许昭弥买了两份早点,又返回了医院。
陆以宁还在走廊上坐着,弥漫着消毒水味儿的走廊寂静又冰冷,与外面那被晨曦轻柔笼罩、满是人间烟火气的世界仿佛两个截然不同的时空-
第二天白天和晚上依旧是陆以宁守着,第三天何阿姨过来替他,许昭弥陪着。陆以宁就到附近酒店开了个房间休息了几小时,醒了继续过来替他们。
这几天就是那么度过的。
第七天夜里,陆以宁从酒店赶过来,看到走廊里只有许昭弥一个人,是夜里三点,走廊很冷,她身上披着一件羽绒服,双手环着肩膀,头微微仰在身后的白墙上睡着了。
许昭弥心疼何阿姨连日来的劳累,便让何阿姨先回去休息了。毕竟陆曼青的情况一直挺稳定的,她想着自己留下守着就行。
陆以宁放慢脚步,轻声走到她身边坐下,他脱下身上的呢绒大衣,一只手绕到她身后环住了她的肩,把她的头轻轻靠在自己肩膀。
许昭弥略微嘤咛一声,大概是太累了也没醒,反而身子动了动,向陆以宁身上贴了贴,好像潜意识里就知道这是个舒服的“抱枕”,头沉沉枕在他肩膀睡了过去。
陆以宁随便把大衣折好,搭在她腿上保暖-
陆曼青从监护室转进普通病房的这天,是个天气晴朗的午后。病房里被许昭弥收拾得干干净净,阳光透过窗户倾洒下来,落在病床上,整个床铺都被映照得暖洋洋的。
陆曼青睁开眼睛,看到她爱的人都围在身边,陆以宁握着她的手,哽咽着喊了声妈妈。
于是眼角慢慢溢出了泪水,但嘴角却向上弯起,是个很幸福很幸福的模样。
许昭弥之前已经连着守了两天,这会儿小脸都有点发白了。陆曼青从监护室出来后,何阿姨就能贴身照料了,毕竟病房里配备了陪护床,休息之类的都很方便。陆以宁又专门请了一位经验丰富的专业护工来帮忙。
等安顿好一切后,陆曼青让许昭弥赶快回家休息。其实她特别感动,但是却不知道怎么表达,只是心里总是会更加遗憾,想着这姑娘要真是她的儿媳妇就好了。
“妈,我先去送她,您好好休息。”陆以宁拿了外套送许昭弥回家。
转眼间到了冬天,呵气瞬间化作白雾,没想到一年又一年的时光竟是这样匆匆。许昭弥回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她得知陆以宁陪安旎到海边徒步看星星,难过到几天睡不着觉,如今她坦然承认那个冬天自己过得并不愉快。但在那个冬天她跟着伍叔偷偷学了一门手艺。最近这一年每逢休假没事的时候,就会在家捣鼓着做些烘焙小点心自娱自乐,就觉得有时候失去其实也是另一种获得,心态放平之后觉得一个人的生活其实也还不错。
她想现在这样的生活就挺好,不再奢求什么,也不太想打破。
两人静静地朝着停车场走去,陆以宁双手揣进兜里,走着走着,忽然侧头问她冷不冷。
紧接着许昭弥的口袋里就滑进来一个暖呼呼的小物件,她拿出来看了一眼,是zippo的手炉。
是个停产很多年的老古董了。
陆以宁刚刚偷塞进去的。许昭弥扭头看向他,陆以宁速却没事人一样,自顾往前走着,到车前车门自动感应开启,陆以宁伸手拉开车门,回头喊她上车,“快点,墨迹什么。”
神经病吧。许昭弥心里想。
还是低头钻进了车里。那个手炉就那么被她顺手揣进了口袋。
车开出去没一会儿许昭弥就困了。车里开着暖暖的暖风,再加上身上被手炉烘得暖洋洋的,她不知不觉间就靠在车窗上睡了过去。
半个小时后,陆以宁把车开进了公寓。
他轻轻将许昭弥从车上抱了下来,一路抱进电梯里,许昭弥始终都没有醒过来。
将人放进卧室,把她羽绒服脱下,又将被子盖好,接着还特意去检查了阳台的窗户有没有关好,做完这些,才将帘子拉上,让屋内的光线变得柔和而适宜。
陆以宁俯身在床边看着许昭弥,情难自抑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那红润光滑的睡脸。也不知就这样盯着看了多久,外面的天色已然暗了下来,他这才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门。
临离开时又从柜子里掏出两个抱枕,夹在她被子两侧,营造出一个温馨又安全的小窝。总觉得她笨手笨脚的,梦里也会一不小心从床上翻下去。
许昭弥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七点。不知不觉就睡了一下午的时间。
醒来是在温暖的被窝里,觉得身子无比舒适,许昭弥伸了个懒腰,肚子还有点咕咕叫,她坐起来,突然就看清了房间的布局。
等等,这不是自己家啊?
这房间怎么有点眼熟?好像那个谁的房间来着……
对,这不就是那个谁的卧室吗?她上次住过一晚,就一辈子都不想再踏进来了。
许昭弥心脏漏跳了一拍。
忙穿上鞋走出卧室,一出门就听到厨房传来的响动,滋滋的炒菜声,鼻尖竟然还飘来那么一点香味,勾得她肚子又咕咕叫了起来。
不可思议地走过去,竟看到陆以宁正站在灶台前,身上系着件天蓝色围裙。他竟然在做饭!
陆以宁是在回头拿调料的时候看见了她,看她睡得小脸红扑扑的,气色也好了不少,就微抬下巴,示意她一边等着去。
“做好饭叫你。”
许昭弥看他油盐酱醋撒得有模有样,锅里的彩椒鸡丁色香俱全,惊得一时间忘了自己要问什么,脱口一句,“你还会做饭?”
听她这么一问,陆以宁语气更是拽拽的,扬手一把葱花撒上去,说:“奇怪吗?我会的东西还多呢。”
“国外留学时不爱吃西餐,就自己学着做饭了。”陆以宁说着用余光偷偷看她,竟主动提到他那点并不愿意让人知道的隐私。
“其实我本科是在国内念的,就在潞大。”
许昭弥哦了一声,点点头,没什么特殊反应。
“那你学习也不是很好啊。”
陆以宁没想到她的重点是这个,被她气死,又说:“听说咱俩是校友,你知道吗?”
许昭弥摇摇头,“不知道。”说完转身就坐到了餐桌旁。
手搭在桌子上,装模作样问了一句,“用我帮你吗?”
“不用!”陆以宁突然蹿出一股火气,铲子在锅里炒得当当响,嘴也机关枪一样,“你就会添乱!”
“爱用不用。”许昭弥掏出手机开始玩。
陆以宁虽然会做饭,但也只是停留在“会”的阶段而已,只能说比骆弋舟那种连油盐酱醋都不分的公子哥强不少,但远远没到大厨的水平。在国外的时候其实他也很少亲自做饭,因为后来和骆弋舟住在了一块,而骆弋舟呢,专门花重金从国内挖过来一个曾经参与过国宴的大厨,每天什么事儿都不干,就负责别墅里几位公子哥的一日三餐,所以陆以宁基本也没什么下厨的机会。
许昭弥是给他面子才夸了他两句,其实她自己做饭水平不知道比他高到哪里去了。
就比如面前这个西红柿炒鸡蛋,许昭弥作为一个南方人真的不理解,它为什么这!么!甜!
吃了一口她就把筷子放下,忍不住问,“你是不是盐和糖不分啊?”
“没有。”陆以宁尝了尝,“这不就是甜的吗?”
“你西红柿炒蛋吃甜的啊?”
“不然呢?”陆以宁有点生气,这女人事儿怎么这么多,一点记性没有就算了,还对他辛辛苦苦做的饭指指点点,要不是看在她这几天这么辛苦的份儿上,他才不会主动给她做饭好不好?
连陆曼青都没有吃过他亲手做的饭!
“不爱吃别吃!”
许昭弥就不吃了,她是真吃不惯,转头去吃那盘看起来颜色还可以的彩椒鸡丁。
陆以宁见她真就不吃了,脸色越来越难看,是在炒菜的时候突然想起上次他们一起煮果酒的时候,许昭弥执着要在蜜桃汤里多加几勺蜂蜜,又想到她很爱吃伍叔家的糕点,觉得她应该是个很爱吃甜的女人,所以尽管他不爱吃甜食,却也为了她多加了几勺糖。
好像怎么做都甜不到她心里去。
许昭弥吃着吃着,后知后觉发现对面男人emo了,心想不至于因这点事不高兴吧?不过想想也是,在别人家吃饭确实不该挑剔人家的厨艺,毕竟自己没有付出,属于白嫖,许昭弥这点家教有的。
又想想自己刚刚态度也不太好,于是主动拿起勺子又吃了一口番茄炒蛋,夸张表演了一下:
“呵呵,其实也还行的,酸酸甜甜,好吃好吃。”
陆以宁默默扒着米饭不说话。
“那阿姨出院后你有什么打算啊?”许昭弥主动和他搭话。
“稳定以后去美国养着,她有个姐妹在宾州定居。”陆以宁顿了那么一下,补充,“我姨妈。”
是的,陆曼青往后最大的问题是需要人陪伴,而陆以宁很可能马上就要回总部了。孩子长大后就成了一个独立的个体,他有自己的事业要发展,何况他家情况复杂,陆以宁不能一直陪伴她。
许昭弥觉得他这个计划挺好的,应该也是费了不少心思。
“……我觉得你挺孝顺的。”这是真心话。
提到陆曼青的事儿就有点感伤,陆以宁默了默,突然又来了一句,“没话不必硬说。”
又来了。
许昭弥吃饱饭,主动帮着陆以宁把餐桌收拾干净。
碗筷放进自动洗碗机里。
陆以宁蹲在地上把扫地机器人打开。
收拾妥当后就已经很晚了,许昭弥看了看表,快九点了,孤男寡女不便久留。
何况她明天还得上班。
“那就谢谢你今晚的款待,我回去了。”
许昭弥走到玄关柜前,开始换鞋穿外套。是在低头穿鞋的那一刻,脑子突然“嗡”的一声,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到他家来的,又是谁替她脱的鞋子,耳朵瞬间就有点不自然地发烫。
陆以宁站在许昭弥身后,看着她弯腰穿鞋,黑色紧身线衣衬得她腰身格外纤细,脑海里顿时就浮现出那晚与她交颈相拥的画面,他的大手野蛮揽着她滚烫的细腰,与他身下纹丝合缝纠缠在一起。
喉咙处一阵发紧,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像是有团火在身体里来回乱窜,热度一路蔓延,竟让眼皮都有些发烫起来。
陆以宁的欲念像是被片羽毛来回拂着,撩拨他的一颗色心瘙痒难耐,终于情难自抑地开了口——
“许昭弥。”
“今晚我们都没喝酒。”
“所以你要留下吗?”
第30章 便利贴与荒原狼30“你怎么还随身携……
许昭弥的大脑宕机了那么片刻,人还没反应过来,胳膊就被攥住,紧接着被一股力量往前一带,后背撞到墙上,高大人影瞬间压了下来,铺天盖地吻住了她的唇。
怎么去的床上,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耳边是急促滚烫的呼吸,刚刚穿好的衣服扔了一地,从玄关扔到卧室、从外套到内‘衣,她的还有他的。
整个人被打横丢到床上,就像被丢进了海水里。
一波又一波的海浪朝她拍打起来,她双眼迷离地望着天花板,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力气,身子软绵绵的,化作一摊无比柔软的沙滩,慵懒铺展在那里。
……
那浪头一波紧着一波,前赴后继、浩浩荡荡地涌进来,迫不及待地与沙滩相互簇拥着、缠绕着,热烈地交融在一起。
如果第一次可以说是一时失控,是酒精上头后冲昏了头脑,那么这次不是,这一次是一个人的蓄谋已久,更是两个人的明知故犯。
转天许昭弥醒了,发现自己依然躺在那张大床上,不同的是,这张床,经历一夜的风卷残云后此刻已经变得不忍直视。
她这会儿竟然躺在一个男人怀里,头枕着男人赤‘裸精壮的胸膛。
陆以宁呼吸均匀地闭着眼睛,胳膊圈着许昭弥的肩膀,许昭弥清醒之后腾地红了脸,身子下意识地想要远离身下这个男人。
“别动。”没想到他却抢先一步圈紧了她的身子,嗓音还带着那么一点性‘欲过后喑哑,挺性感,像电流一样击打在她耳畔,“再睡会儿,嗯?” !许昭弥实在太尴尬了,
她脸滚烫地贴在男人胸前,被他双手牢牢搂着上半身,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脑子里突然就大闹天宫了起来,乱七八糟想到很多事情:
比如第一次留宿在他家的时候,那时候她一个人孤零零躺在这张床上,多希望睁开眼就能看到他,希望他能抱抱自己,哪怕只是一句安慰也行;可真到了这一天,她确实一睁眼就看到了他,甚至还被他紧紧抱在怀里,但心里想的却是,他要是不在就好了……
比如他们昨晚到底做了多少次?她好像一点都数不过来了……可是床单都浪透了,湿答答的被陆以宁中途换了一次,撤下的那条被他团了团随手扔在地上,现在还蜷在那里。
是快天亮的时候才肯放过她。
陆以宁觉得怀里的女人特别不老实,像条滑溜溜的毛毛虫,一直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忍不住皱起了眉,抬腿夹在她双腿上,同时手臂也越发用力地将她搂紧了。
生怕她跑了似的。头低了低,手将她下巴抬起,故意把热气洒在她唇畔,高挺的鼻梁磨着她的,几乎贴着她的唇瓣说:“听话,再动又要着火。”
“你负责灭?”
那好似烧红的烙铁般炽热邦硬的危险物就抵在她小腹,还轻微向前顶了两下,以一种蓄势待发的架势。
许昭弥不敢动,再也不敢动了。她只好抬头看向窗外,阳光透过窗纱的缝隙,丝缕洒了进来,照在地板那团凌乱不堪的床单上。
上面赫然残留着大片已经干涸的透明污渍。
小腹一阵阵发涨,许昭弥又一次闭上了眼睛,稍作平复后,才再次将目光移向窗外。
意外的是,外面竟然下雪了。
陆以宁起床后点了外卖,是酒店的小厨房闪送来的,就那么几样小菜和两盅粥,就花了三千多块钱,快赶上许昭弥半个月工资了。忽然就觉得这个人日子过得可真奢侈。
两个人坐在餐桌两侧,默默吃着饭谁都不说话。
陆以宁起床后倒是神清气爽的,尤其洗了澡后,整个人特别通透,一连几夜的疲惫都一扫而光。瓷盅拖在掌心,漫不经心搅着调羹,眼神却一直盯着对面的许昭弥。
觉得她脸蛋红扑扑的,小身板缩在他的大t恤里,显得人娇娇的软软的,低头吃东西的模样像个小仓鼠,还挺好玩。
许昭弥就觉得很尴尬,特别怕他突然开口跟她说话,她完全不知道该和他说点什么,只能埋头愣吃。
所以这餐几千块的早点,什么鲟鱼鱼子酱配薄饼,什么黑松露炒蛋,什么海参小米粥……她什么味道都没吃出来。
许昭弥吃饭时一直在看表,吃几口就不吃了,说今天她得去上班,她不能总请假的,而且她确实也没有请假的理由。
陆以宁没说什么,吃过饭就送她去商场,然后自己再去医院。
许昭弥在车上一直很拘谨,身子绷直,头偏向窗外。
地上积雪已经落了白白一层,空气看起来特别稀薄。
她突然很想下车走走,不太想坐在这样令人窒息的空间里了,她想从昨晚到现在她一直处于缺氧状态,必须得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才行。
“可以停下车吗?我想坐公车去上班。”她回过头问。
“不可以。”陆以宁想都没想就拒绝。
他不知道她到底在别扭什么,从早上起来就是,他觉得他们之间任何的别扭经过昨天那一夜应该都不存在了。
陆以宁此刻的自我感觉特别良好,早上是他抱着她去洗的澡,把她放在浴缸边跪着吻她,有些话还用说的那么明了吗?傻子应该也能懂了。
在他看来有些话是不需要说的,肢体语言胜过一切。
单手扶着方向盘,空出一只手来去握她的,被许昭弥甩开,耳垂腾地就红了,说他在骚扰女下属,还勒令他不许再动手。
“我就骚扰呢?”陆以宁又把手伸过去,许昭弥又把他甩开,有那么一点像甩狗皮膏药一样,“那我就去总部举报你。”
“我都骚扰你一晚上了,你现在才想起来举报我?”
许昭弥说不过他,愤愤道:“好好开车!”扭过头继续别扭。
所以说女人真是奇怪的生物。你睡完不理她她别扭,理她她还别扭。陆以宁气笑了,但却笑得神清气爽,有点气人呢。
许昭弥头枕着车窗玻璃,面向窗外,越想越气,越想越悔。
突然就想起昨天,在最关键的那一刻,陆以宁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避孕‘套,用牙咬开,硬是碾到她手上,颤声命令她,“给我戴。”
问题忽然来了。
许昭弥脑袋一转,怒视他,“你身上怎么还随便携带避孕套?”
“趁你睡觉时买的。”陆以宁痞笑着着回。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耍过流氓的男人都不要脸,总之陆以宁特别不要脸。
趁她不注意,把手迅速偷袭过去,终于牵住了她的手。还在人家软乎乎的手心里使劲捏了捏,“我知道你会留下。”
靠。这不是圈套是什么?
许昭弥暗恨自己当时没忍住。
车一停好拔腿就跑,一句话都没留下。
“弥姐你回来啦!”
许昭弥请假的这几天,小杜同学可是顶了大忙,许昭弥特别欣慰,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表扬小朋友,还给他买了三明治和咖啡。
“弥姐,你气色很好啊,昨天见男朋友了?性‘生活不错哟?”
许昭弥“扑哧”一声没忍住,差点把嘴里的咖啡喷出来。
“什么!什么男朋友!我没有男朋友!别胡说!”现在的大学生思想也太开放了吧!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撂啊!
许昭弥的脸色一阵儿白一阵红的,不用照镜子就知道有多夸张。吓得她拼命转移话题,“那个什么,咱们年底要谈的折扣怎么样了?我这几天不在,你快说说进度吧!”
“哦……”小杜回工位拿上笔记本,马上向许昭弥汇报这几天谈成折扣的商家情况。
“弥姐,除了这些我还帮着其他姐姐们盯了装修进度、处理了几个投诉,还帮一楼的商户修了下水呢。”
说到这个,小杜的神情忽然有一点兴奋,“对了弥姐,前天半夜三点我接到商户打来的电话,说是店里进贼了,好家伙,我当时连羽绒服都没顾得上穿,撒腿就往那边跑啊。您猜怎么着?”
“是二楼宠物乐园的一只鹦鹉飞出来了,干扰了监控,所以监控老是显示有人经过,触发了警报。那天晚上我和雷哥勇哥抓了一整晚鹦鹉!哈哈哈真的太有意思了。”
许昭弥听着小杜眉飞色舞地汇报这些事儿,就想起了曾经的自己。那时候她也是这样傻乎乎的,每日起早贪黑做着类似的工作。
曾经的她什么也不懂,什么追求也没有,只是一味觉得多帮忙分担一些苦活累活总归是没错的,最起码还能混个好人缘。可如今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过去自己的小朋友,许昭弥突然就懂了当年陆以宁对她说过的那些话。
“你有职业规划吗?”她开口问小杜,就像那时候陆以宁开口问她一样。
小杜挠了挠头,问许昭弥,“弥姐,什么是职业规划,您能具体说说吗?”
“来,坐下吧。”许昭弥拉过一把椅子,耐心招呼小杜坐下,随后便开始娓娓道来,从自己初入职场的懵懂与艰辛讲起,小杜特别认真地听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许昭弥,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最后许昭弥总结了这样一段话:“对你而言,首先要明确职业目标,清楚自己未来想在行业中达到哪种高度。接着别怕困难,主动挑战能帮助你成长的工作,积累经验,即便起初表现欠佳也没关系,同时持续学习专业与管理知识,不断充实自己。最后要学会合理分配精力,甄别事务对自身成长的价值,摒弃无意义消耗,按这样的节奏稳步前进,这样才能在职场中不断进步。”
“不要觉得自己现在是实习生,就只能永远干些打杂的活儿。你要知道,没有哪个人会永远停留在实习生这个阶段。你未来想要达到什么样的程度,那你现在走过的每一步都算数。”
小朋友心里特别感动。还没毕业的时候,导师就跟他们讲,实习生进了单位那就是免费劳动力,干的都是些打杂的活儿。可许昭弥却这样引导他,告诉他哪怕只是个小小实习生也要学会规划职业,要去成长、进步,这让他觉得自己的前途特别特别光明,他真是遇上了个好领导!
“谢谢弥姐,你真好,我真是跟对人了!”
许昭弥微笑,“好,那就去工作吧。”
许昭弥现在对待工作特别认真,什么都不能打乱她的节奏。
把老板睡了又怎样?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睡就睡了呗,睡几次都不能打乱她之前下定的决心,许昭弥是这么想的,她决心忘掉这件事,彻底忘掉,整理好心情,就开始工作。
给詹源发信息,沟通下一场读书会的时间安排。
“你来定。”
“好嘞!结束后请你吃饭!”
詹源笑笑也没再回她,自然知道这只是她的一句客套话。
他给自己预订了一张年底前往西藏的机票。本就是个习惯了漂泊在路上的人,之所以会在潞城多停留一阵子,是因为邂逅了一个有意思的姑娘。读书会对他而言有什么意义呢?没有。但他知道,这件事对那姑娘来说是有帮助的,而除此之外,在这之后,他大概也没什么能再帮上忙的地方了。于是他选择了继续上路。
下午茶时间,贝诗楠和许昭弥到茶水间泡咖啡。
“奇怪,陆总怎么这么多天没来了,他干什么去了你知道吗?”
贝诗楠也就这么随口一问,许昭弥听了却差点把咖啡喷出来,这是今天第二次了!
“啊?我、我怎么知道?”
幸亏贝诗楠也是个傻的,耸了耸肩,没把她那一脸心虚样儿放在眼里。
两个人刚刚找好椅子坐下,就看到招商部门的几个同事结伴走进来。
“陆总今天又没来,栗栗你该知道陆总去哪了吧?你和陆总关系那么好~”有人这么问姚栗栗。
姚栗栗哪里知道呢?这么多天她给陆以宁发的信息他根本一条都没回。但是这会儿茶水间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说自己不知道就太丢脸了,她才不要让自己丢脸。
想了想就编了个谎话,“陆总出差去了……走得急,没有跟大家说。”
哪知道陆以宁的小秘书这会儿也在茶水间里,就毫不留情拆穿了她,“欸?陆总去出差了我怎么不知道?他不是家人生病才请假的吗?”
贝诗楠偷偷噗嗤一声。
又对许昭弥说:“装什么,被怼了吧?让她天天去陆总身边发骚。”
许昭弥的手机屏幕这时亮了,不用看就知道又是陆以宁发来的信息,一上午他的信息一条接着一条发来,许昭弥一条都没回过。
就觉得这人真奇怪,上次和她睡了之后不闻不问,这次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突然变得这么黏人?还不如不闻不问。
那边姚栗栗气不过,当场就掏出手机给陆以宁拨了过去。没成想,电话打了好几遍,那头传来的都是“正在通话中”的提示音,这不明摆着是拒接吗?
贝诗楠笑死了,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当着她面就那么笑出了声。
许昭弥看着姚栗栗气得哭着跑出了茶水间,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拿起手机给陆以宁回了一条信息。
“阿姨怎么样了?”
几乎是下一秒,陆以宁就回了过来:“正常,为什么一上午都不回我信息?”
许昭弥没理他这个问题,又发了一条:“你把你的姚栗栗拉黑了?”
陆以宁先是回了个问号,紧接着又发过来两个字:“有病?”
许昭弥心想你才有病。收起手机不再理他,回到工位继续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