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青葱岁月:少年不悔】


    ◎你欠我的拿什么还!◎


    早秋秋高气爽,但是山顶总是有些清冷的,吹在人身上难免有几分湿气。


    只见身材劲瘦却脊背不弯折的男人,停留在一块儿石碑前,双膝狠狠砸在地上,就连有些距离的隋年都听得耳边一声沉闷。


    啧啧,膝盖真硬,这都没碎。


    他转过身去,给魏明留下一片私人的悼念空地。


    “这个小说资料是不是有些空缺?”


    隋年眼底闪过无机质的光芒,发现自己脑海里下载的《开局出狱:□□大哥的黑月光》有些是空白的,而且还是不间断的空白,仿佛就等着人把它填满一般。


    就在隋年思考的时候,一道只有他能看见的透明面板亮起。


    里面倒映着浩瀚无垠的宇宙,还有一个漂浮在其中的飞行机器,一个身穿白色纳米科技贴身防护服的女人,扎着高高的马尾,在飞行机器的操作室十指飞动。


    艾丽言简意赅道:“四号,这次的小说世界有些不同,小说里的时间线是现在和过去同时进行的,所有你不止要消除现在魏明的怨气值,还要回到十一年前,按照过去的时间线进度走上一遍。”


    四号挑眉道:“所以我的任务不只是消除现在魏明的怨气,还要填补空白的小说过去?”


    低头操作面板的艾丽,总算停下手边的动作,靠着漂浮椅子双手抱臂,傲然的身材一览无遗。


    她理所应当道:“你理解的很正确,这次的世界是有些复杂,不过我相信你能完成任务的,毕竟”


    四号类人系统当初给他搭载的性格就是有一颗争强好胜的强者心态,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自尊自傲,睥睨众生,是个典型的胜利者心态。


    这样性格的人,目标明确,善于计划,不动声色中就能达成所求。


    “果然”隋年自顾自点头道:“我就知道我的任务一定和之前那些系统不一样,毕竟我可不像他们,心智薄弱,被低级世界迷惑,甘愿放弃自己的宇宙高等身份。”


    看着一副孤影自赏,还破有道理的四号系统,艾丽嘴角抽了抽。


    这四号系统能力确实出挑,就是性格上有些自恋。


    “不愧是我。”隋年点头收尾,然后大手一挥道:“好了,你汇报的事情我已知晓,先下去吧,随时等我召唤。”


    艾丽哑口无言,无奈道:“我不是你的秘书,还有我忙着开发新的智能机器,不是随时都能回复你,非必要紧急的时刻请”


    【哔——】


    看着画面黑屏,隋年已经自顾自切断了联络的信号。


    【滴滴!当前怨气值92%】


    隋年转身看向祭拜过奶奶的魏明朝自己走来,看着对方头顶的怨气值,不出所料,对方看到自己给他奶奶找了一块儿这么好的风水宝地,还时长拿瓜果鲜花祭拜,一定很感动吧!


    【滴滴!】


    【怨气值上涨95%!】


    隋年:???


    却不知魏明看到隋年那张俊美出尘,贵气逼人的脸,原本心底的悲伤和惆怅减去了大半。


    若说这世间谁最了解隋年,非魏明不可。


    隋年哪怕一个眼神,一个呼吸,魏明都能看出来他心底到底打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主意。


    骄傲自得?


    隋年究竟是哪里来的底气?


    隋年迎了上去,却见魏明看都不看他,直接略过他自顾朝山下走去。


    “魏明,这里荒山野岭,你要去哪?”隋年语气高傲,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声音柔和了几度:“至少让我送你回家”


    却见魏明身姿一顿,然后目眦欲裂,转身一拳砸向隋年,拳风擦着侧脸,砸在车门上,传来令人牙齿发麻的沉闷声响。


    拳头擦破了皮,骨节渗血。


    隋年瞥了一眼车门,车脏了还得送去洗好麻烦


    魏明眉宇狠厉,剑眉压低,嗓音和着血,低低笑道:“家隋远梦,我谢谢你提醒我,拜你所赐,我哪里还有家?”


    隋年目光不躲不避,一副为对方考虑的样子:“我说的是先回我家,至少你要先安顿下来,再考虑以后的事。”


    “别装了,隋远梦。”


    魏明目光如炬,仿佛要洞穿隋年的皮相看穿他的肺腑,对上那双好看透亮的浅棕色双眸,撕去伪装的温度只余明显的目的和算计。


    魏明眼底寒凉,冷笑道:“这里没有别人,你装作一副有情有义的样子给谁看?”


    “你我都知道你就是一个自私自利,没心没肺的白眼狼,如果你是担心我捅破十一年前的那件事,大可不必纠缠我。”


    “我当年既然替你担了这事,就不会出尔反尔,现在落得这种境地,也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但是我不欠你的!”


    魏明从牙缝里吐出这句话,喉咙里蔓延着血沫子,不知道带着怎样复杂的情绪,似委屈似酸涩又似仇恨,一直重复道:“隋远梦,我不欠你的。”


    说完这句话后,魏明脚步不稳的转身离去,似乎那句话已然夺走了他全部的心神和精力。


    忽然,魏明身体一僵,隋年跨步向前,从身后抱住了对方精瘦却单薄的身体,下巴搭在对方的消瘦到咯人的肩膀上。


    隋年眼底一片冷静,本就磁性好听的声音放低后,到多出几分缱绻的温度,洒在魏明的耳后:“阿明,我知道你从来就不欠我什么。”


    “是我欠你的。”


    脊背后传来温暖和煦的体温。


    魏明从小混迹街头,后在监狱十一年,本能忌讳有人从身后接近他,上一个想从背后偷袭的人,早就被他打的浑身骨裂,可是本该下意识反击的手,扣住隋年胳膊的手,松了紧紧了松,骨节泛白。


    “松开!”魏明咬牙切齿的声音有几分色厉内荏,浑身肌肉紧绷,却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无处可逃。


    总之就是没什么杀伤力。


    隋年没有松开,反而更加收紧了几分力道,两人身体相贴,穿的都是料子单薄的衣服,无益于肌肤相贴,能感受彼此的温度。


    他眼底划过一抹精光,忽然从袖口掏出一把精致不过手掌大小的折痕刀,塞到魏明手里。


    就在隋年抽身而去的时候,魏明浑身的皮肤一冷,打了一个寒颤。


    隋年带着魏明的手,替他按下折刀的按钮,精巧却锋锐的刀锋抵在自己的心口,他认真道:“阿明,我不是来祈求你的原谅,因为我知道,一句道歉也弥补不了这十一年,所以”


    “若你真的恨我的话,此恨难消,不如现在就做个了断。”


    隋年带着魏明的手朝自己心口用来,尖锐的刀子刺入西服的布料,划破一个肉眼不可查的口子,抵在皮肤上,传来尖锐的刺痛。


    魏明先是一愣,下意识就要抽回手,却发觉一向细皮嫩肉的大少爷此刻的力气这么大。


    这是一场试探,也是强迫魏明彻底看清自己的心。


    魏明此刻有多恨自己,就说明有多在乎自己。


    爱与恨从来就是一体两面,无爱哪里来的这么蚀骨的恨?


    隋年带着魏明的手又入了心口,淡淡的血迹浸透本就洁净白皙的西服,不枉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又洗水的衣服,一点点破皮的伤口,此刻在白色的映衬下,很刺眼夺目。


    隋年手腕用力,一边艰难道:“你不用担心后面的事情,我早就在家留了一封遗书,牵扯不到你身上。”


    “这片墓园为了保护用地的隐私,从来都不设监控。”


    “等我死了,你就将我埋在后面的墓地,让我下去也能第一时间给魏奶奶请罪,是我让她的孙子背负污名,大好的少年时光,全葬送了这牢狱,我死有余辜。”


    隋年额头渗出冷汗,脸色煞白,用尽了力气。


    魏明满眼都是衣服上的血红,原本震惊的心神逐渐被恐惧和恐慌弥漫,两只手握在刀柄上,抽出隋年手心的横刀,刀尖划破了隋年的手心,免不了带出一片血红,飞溅在地上。


    “你这个疯子。”魏明一把扔掉从隋年手里夺来的小刀,双全紧握,指尖划破了手心,仿佛用这种刺痛才能叫他慌乱复杂的心冷静几分。


    小刀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顺着台阶调到了下面。


    “滴答”


    隋年右手手心一片火辣和滚烫,修长如玉的手指缝里被鲜血浸透,顺着指尖滴滴答答落在石阶上,鲜红刺目。


    他低头不语,额前的碎发盖住了神情,看不出神色,但是一向高傲不可一世的人忽然低头不语,唇色惨白,一向一丝不苟的衣服凌乱渗血。


    魏明从未见过这样的隋年。


    起码十一年前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贵公子形象,早已深入魏明的心。


    当一个本不该低头的人忽然低了头,带来的震撼足以撼动那一刻充满恨意的心,不说全然颠倒,撕开一个角总是能的。


    魏明咬牙切齿,他心底知道自己不该与隋年继续纠缠,心底告诉自己无数遍不要看隋年,可是身体却仿佛有自己的意识。


    他上前一步,格外熟练地从隋年的裤子口袋摸出一方洁净的帕子,心底一松,十一年了,这人的破毛病和臭习惯一如既往。


    隋年有洁癖,但凡有口袋总是随身带着好几个帕子,从来不用外面的餐巾纸,洗过手也必须用手帕擦拭,习惯简直不像一个男人。


    “伸手!”魏明语气不悦。


    隋年眼底划过一抹精光,老老实实伸出渗血的左手,心底却闪过一个念头:


    赌赢了!


    魏明动作粗暴却又充满细致,用手帕缠绕在隋年的左手,最后似乎意识到自己不该如此,在系手帕的时候,心底带着火气,手腕用力一系。


    “斯”惹得隋年下意识嘶声,左手瑟缩了几下。


    魏明手腕一僵,却送了几分力道,解开重新系了一个结,冷冷嘲讽道:“隋大少爷刚才还要以死明志,连死都不怕,这点划伤怎么就受不住了。”


    “我当几年不见,隋大少爷有多大的变化,还是这么矫情怕痛。”


    【滴滴!怨气值91%!】


    隋年听着耳边怨气值下降的声音,十分好脾气的忍了这奚落之语。


    老老实实低头不语,站在原地的样子居然有几分乖巧,让魏明心底闪过狐疑,一边帮隋年处理手上的划伤,眼神却无意识飘向对方白皙如玉的面庞,十一年了,对面的面庞多了几分棱角,下颚分明,似乎


    还瘦了不少。


    察觉到面前的视线,隋年下意识抬头,发丝下浅棕色的眸子依旧疏离高傲,但是却带着几分水雾和疑问,消减了不少傲气逼人的气质,反多了几分反差萌。


    魏明心脏一痛,眼神躲闪避开,冷冷道:“隋大少爷若是下次再找死,记得查清楚,这中程度的小刀,就算在你身上戳十几个洞,你都不会立即毙命,意识将散未散,得等浑身的血都流得差不多了,得躺这儿四五个小时,才能下去见阎王。”


    隋年一愣,点了点头,一副老实受教的样子,心底却腹诽道:


    废话,以为聪明睿智的他不知道吗?


    自己又不是真心寻思,怎么可能用一击毙命的法子,若是他拿着一把枪抵着脑袋,万一魏明一时脑残,真的崩了自己怎么办?


    他又不蠢!


    魏明朝驾驶座上走去,打开车门,跨步而入,“隋大少爷还愣着做什么?还是你一只手能开车?”


    看着一切都朝自己计划那般,隋年控制自己要向上的嘴角,朝副驾驶上走去,坐到车里后,他扭头看向熟练启动车子的魏明,问道:“你有驾照?”


    当年魏明还未成年,一如狱门深似海,半生错付铁窗泪,他好像


    还没来得及考驾照吧?


    “没有。”魏明冷笑道,一脚油门踩下去,轮胎擦着山路来了一个熟练飘逸的漂移。


    隋年下意识拉紧安全带,身体因为迎面而来的重力几乎黏在靠椅上,评价道:“天赋异禀,驾照都是那些不会开车的人才需要的。”


    隋年打开车载地图,刚开始在山路上,魏明开车明显是野路子,可是快要到下山入高速的时候,车速渐渐平稳了下来。


    车速稳到一种什么程度呢?可以让人昏昏欲睡的那种。


    隋年靠着椅背,一阵困倦袭来,他脑袋一歪,昏昏欲睡起来。


    魏明分明的侧脸如刀刻斧凿一般,自有一番桀骜不逊的野性,剑眉入鬓,鹰眸锐利,一看便是说一不二、恩怨分明的男人,却被隋年算计到这种程度。


    魏明不是蠢货,他倒要看看隋远梦玩什么把戏。


    他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慢慢捏紧,骨节泛白,看着现代化快速的繁华都市,万千繁华却视若无睹,目不斜视,透过前视镜,目光只落在身旁的青年面容。


    隋年的脑袋如小鸡啄米一般,开车的人却下意识放缓了车速,车内空间狭窄,那股衣服上的栀子花味道越发浓密。


    魏明心底烦躁,打开驾驶座的车窗。


    冰冷的空气吹进来,让昏沉的大脑也清醒不少,男人重重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不知是不是风沙吹了眼,眼角弥漫一抹通红。


    一滴晶莹的水珠,顺着风砸在隋年的眼皮上。


    他微微蹙眉,眼皮子微动,想要睁开眼睛,可是意识却仿佛脱离身体一般,顺着一道白色的轨迹回溯而去。


    【四号系统做好准备,现在开始时间回溯,解锁十一年前的小说路线。】


    112   【青葱岁月:少年不悔】


    ◎我找魏明◎


    天空淋淋漓漓落下几滴雨,湛蓝的天空快速滚动着团团云朵,想来是刚云销雨霁,唯有几滴雨水砸在人肩膀上,不觉冰凉,反而有一股春意渐浓的和煦。


    隋年睁开眼睛,站在一处小吃街的中央。


    街道两旁都是热热闹闹的饭店,白色香浓的炊烟拂面,各种饭菜的香气入鼻,耳边还有一股油炸的芝麻香气。


    “新出的鸡蛋仔买三送二”


    “炸牛肉饼出炉啦,都别抢,一个个排好队,各位等待的顾客扫码有红包领!新店开业多支持支持!”


    隋年环顾四周,第一次见到这热闹的人间烟火,一时之间看呆了,他在原地转了一圈,接上人流汹涌,可是不知隋年是不是太过格格不入,来往的行人居然特地避让开他,同时又对他指指点点。


    有几个穿着清凉衣物的年轻辣妹,原本在排队等网上打卡的老字号酱香牛肉饼,也不停朝隋年看去,叽叽喳喳道:


    “快看!那个小哥哥好帅啊,就像漫画里走出来的漫撕男!”


    “你说我能不能要到他的联络方式?”


    “放弃吧,一看这个小哥哥就是下凡来体验人间烟火的爱豆,说不定现在摄像机就藏在哪里呢?”


    “啊!哪里有摄像机?”


    突然有女生激动道:“哎哎!快看手机上的企鹅群!这个帅哥是前面第一高中的新转学生啊!”


    “而且第一次月考,就把第一高中的万年第一眼镜男陈冬冬,给挤下去了!”


    “该死的,早知道就不去念什么美发技校了,如果有这样一个小哥哥每天在校园里等着我,我说什么也要好好念书!”


    隋年接受脑海里的小说资料,发现原本模糊不明的内容,此刻在渐渐清晰。


    对了!


    这个时候,他刚被发现不是隋家的血脉。


    虽然隋无道第一时间做出应对,可古都有名的圈子里,关于隋家和公孙家离婚,隋无道再婚的消息十分火爆,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甚嚣尘上。


    而应对流言最好的办法就是冷却。


    隋无道特地将隋年赶去了偏远的县城,还叫他低调生活,淡出古都的视线,将来考个偏远地区的大学,彻底和古都切断联系。


    “这里是平野县第一高中后面的小吃街。”


    隋年记起来了,他刚到这里念书一个月,今天是第一次和魏明见面。


    虽然是同一个学校,可是魏明到底是一个校霸,校霸的职责就是迟到早退,“个人业务”繁忙,身后跟着一群小弟,而且一定会在排名末尾的班次。


    所以,入校一个月来,隋年这个新晋的年纪第一还从未见过魏明。


    而今天则是隋年从学校同学的闲聊中,得知魏明一般放学后,总会和自己三五成群的朋友在小吃街的烧烤摊上聚会,于是主动提着一箱子毛爷爷上门找人。


    后街最角落的一处破旧的烧烤摊外,破旧油光的木板上写着“诚实烧烤”。


    因为今天是工作日,而且还未到深夜,所以烧烤摊里的顾客不多,老板和老板娘也只是在外面摆着一盆盆蔬菜生肉,用签子串起来,做夜市的准备。


    这对儿老实的夫妻,余光瞥见门口的人影,带着褶皱的笑容爽朗道:


    “还未到营业的时间呢,这位客人您要是实在饿了”


    “您好,我不吃饭,找人。”少年清冽雅正的嗓音于闹市格格不入。


    老板娘一抬眼,这才看清站在门口身姿高挑、挺拔如青竹的少年,穿着一身休闲的立领白衬衫,笔挺的西裤,一尘不染,一丝不苟。


    明明年纪看起来和自己家的儿女一般大,可孩子和孩子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这一看就是有教养有修养的公子,怎么也不像是自家孩子的朋友。


    不等老板娘发话,隋年直截了当道:“魏明在吗?我和他一个学校的。”


    一听魏明这个名字,老板娘立刻不疑有他,起身用手正反两下擦拭腰系的碎花围裙,擦拭干净手上的水泽,带着质朴的语气道:


    “原来是小魏的朋友啊,他们在后院子里面聚会呢,就是那个后门,你穿过去就到院子里了。”


    “同学你快去,阿姨再给你加几个菜啊。”


    “老陈,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点热炉灶啊,那点儿菜哪里够他们几个小伙子吃的,正是需要营养的年纪”


    “阿姨不用”隋年礼貌拒绝道。


    “老陈!你快把咱家那个冰镇的饮料拿出来,他们年轻人喜欢喝这些。”


    “我不是来吃”


    “同学你说什么?”老板娘的声音在热油的噼啪声下,用力吼道:“哎呦!这里油烟大,别溅到你衣服上了,快到后院去。”


    隋年被烟呛了一口,看着陈家老板娘一个劲儿朝他卖命挥手。


    好吧他什么都没说。


    烧烤店外的木牌子有些油腻,可是走到里面十几平米的空间,里面整齐摆着横竖十二张方桌和配套的四个方凳,地面才拖过地,散发着淡淡消毒水的味道。


    隋年看着尽头拐角,垂落着米黄色雕花帘子的一个小槅门,果然后面是一处别有洞天的小院子。


    院子里种着一颗四人合抱的大树,大树下是一张圆形石桌,摆着冒着热气的几道家常菜。


    石凳子上分别坐着四个年轻男女,虽然都穿着校服,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审美,能把第一高中乌鸦一般黑的校服穿出花来。


    他们似乎在吵架,声音还挺气愤的,因为隔着一颗大树,所有都没注意到朝他们走来的隋年。


    一道清亮如黄鹂般的女生骂道:“那姓董的怎么那么不要脸,还敢叫我们给他赔钱,明明是他一开始对本姑娘动手动脚,他还有脸去报警!”


    “他这是敲诈!”


    “我不管,那头猪敢报警抓你们,我就告他性.骚扰!”


    身穿米黄色体恤,黑色校服当裙子系在蛮腰上,扎着高马尾的陈袅袅,愤然起身就要出去,被身旁一个打着圆环耳钉,手臂上绣着非主流刺青的寸头红发男生拉住了。


    崔朝阳拦着少女的肩膀,举止亲密却不过分,看起来粗糙的男生说出的话却很柔情:“祖宗啊,你可别再让我们担心了,虽然是那个畜生一开始对你动手动脚,可是这件事情到底没有证据。”


    “你什么意思,你们都是人证啊!”陈袅袅怒道。


    “这小县城都是些长舌妇,倒是流言传出去,我知道你是巾帼女英雄不怕这些,可叔叔阿姨每天开门做生意,听到这些一定会伤心的。”


    崔朝阳一句话,叫愤怒的陈袅袅冷静下来了,失神坐在圆凳上,抬眸看向对面带着黑框眼镜,看起来像书呆子有些阴郁的少年,委屈道:


    “哥,那我们该怎么办啊?”


    “这事儿又不能让父母知道,他们每天忙着烧烤店已经够累了,早知道我那天就不该因为一时的好奇心,怂恿大家去酒吧了,也不会撞上那头猪。”


    陈冬冬是这里唯一一个正经穿校服的人,他下意识用手扶了扶眼眶,冷静道:“不是你的错,你是受害者,而且这件事情的重点已经不是你了,是”


    崔朝阳两手一抬,果然承认道:“对对!都是我的错,是我那天下手重了,可那龟孙子先对袅袅动手动脚,打他都是轻的,赔偿这事儿你们不用管,我自己想办法。”


    “而且,我不后悔。”少年瞥了一眼少女泫然欲泣又因为愤怒带着点儿红晕的俏脸,耳根子红了。


    说完这句话,胸口油然而生一股气魄,妈的!老子真帅!


    “嘟嘟”两声。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拳敲在石桌上,不大的声音,却叫本来争执不休的三个人齐齐沉默,看向最里面的人。


    一道低沉,带着点儿小镇独有儿化音的嗓音道:


    “大崔,能不能听人说完话,这事儿什么时候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了?那天我们没动手?”


    说到这里,众人都看向崔朝阳。


    后者梗着脖子不低头,有人对他暗恋的女生动手动脚,换个男人都不能忍。


    “但是就像大崔你说的,不止你不后悔,我们都不后悔,现在的重点是人进了医院,对方自己心底有愧,否则学校早就知道了,才提出私了赔偿。”


    “现在的重点是赔偿多少合理。”


    里面的人声音一顿,继续道:


    “我仔细想过了,这事儿虽然是董其行不规矩在先,可是我们那天确实下手有些重。”


    “我去医院问了,姓董的小腿骨裂,右手骨折,要打石膏,拍CT,还有康复期,大大小小杂七杂八的费用加起来要五万。”


    五万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也许不算什么,毕竟按照现在都市的中产阶级而言,一件衣服都能买几千的。


    可是对于校园里不事生产的学生,家里只有小本生意,抵得上一年不吃不喝的存款了。


    不等众人惊呼,声音低沉磁性带着点儿烟嗓的人,继续道:“我已经先拿三万垫上了,剩下的再想办法。”


    “明哥!”崔朝阳惊道:“可是那三万是你存了好久,说给奶奶换一台新的缝纫机。”


    魏明抬手道:“事有轻重缓急,钱我再存就是了。”


    崔朝阳却一咬牙道:“我,我可以把我那些限量版的球鞋先卖了,应该能攒个几千。”


    “你舍得?”


    “必须的!”


    “对了!”崔朝阳忽然想起什么,看向带着眼镜的陈冬冬,一喜道:“陈学霸,之前学校不是说会对月考排名第一的人给予奖励吗?第一名的奖金是多少啊?”


    陈冬冬神情一僵,语调低沉道:“这个月的月考我是第二,奖金也泡汤了,之前参赛奥赛的奖金也和车票酒店的费用抵消了。”


    “靠!”崔朝阳一拍桌子,气愤道:“这破学校搞什么,明明你之前月月第一,一分钱都没有,这下那个新来的叫什么年的。”


    “隋年。”优雅清正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对!那个叫隋年的刚来,就赶上这好事,还有没有天理了!他不会是那个秃头校长哪里藏着的私生子”


    “应该不是。”


    “那既然不是,怎么那小子就”


    崔朝阳的声音忽然一僵硬,只觉得背后毛骨悚然,又见自己面前的三个小伙伴不约而同地看向自己的身后。


    他脖子如同上了发条的机器,一度一度朝后扭转,对上一个人的眼睛后,差点失声大叫,身子不稳,直接一个屁股蹲坐在地下。


    石凳子咕噜噜在地上滚了一圈,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隋,隋年!?”崔朝阳嗓音都飘了几度,一只手颤抖指向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的人。


    “你认识我?”隋年是有小说资料,所以对在场的人的身份大致心理有数,可是崔朝阳应该是第一次见到自己。


    “废话!”


    崔朝阳气不打一处来。


    他还是被陈袅袅抱着手机一脸花痴的样子吸引,好奇一看,好嘛!哪里来的小白脸隔着屏幕就叫自己暗恋的女生一副娇羞状。


    所以他对隋年破有私怨道:“你应该要问如今整个第一高中谁不认识你,你第一天来上学的时候,那照片早就在各大论坛和学校群里登顶了好不好?”


    “原来如此。”隋年点头了然。


    看来小说资料只是给了他故事发展的大致方向,但是这里作为一个真实的世界,不像自己看到这么简单,还有许多自己不知道的细节在背后同时发生。


    你还点上头了!?


    崔朝阳蹭的起身,即惊恐又不解道:“不是,这是重点吗?现在的重点是你为啥出现在这里!”


    这里可谓是他们小团体的秘密基地,非亲信不得入。


    结果堂而皇之出现一个陌生人,还是格格不入的显眼包那种!


    隋年说:“我说我找人,门口的老板就让我进来了。”


    “你找谁?”崔朝阳下意识挡在一脸花痴的陈袅袅面前,警惕道。


    “我找”


    隋年目光游离,将这圆桌上的人扫了一遍,就像在自己家巡视后花园一般,一副理所因当的样子,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一个人身上,徐徐道:


    “魏、明。”


    113   【青葱岁月:少年不悔】


    ◎隋年,你这麻烦事儿我接了◎


    隋年打量魏明的时候,对方也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他。


    十一年前的魏明锋芒毕露,比起在监狱里打磨的戾气和沉郁,更多的是少年的肆意张扬。


    黑色古朴的立领校服披在肩膀上,穿着黑色彩绘的字母体恤,露出两只有力的胳膊,肌肉鼓起却不粗野,大马金刀的坐在石凳上,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的指腹摩挲着未点燃的烟。


    “你找我?”


    桀骜少年浓密的长眉微挑。


    这个时候的魏明留着一头非主流发型,一头漂染过的白毛短发,非常人能驾驭,配上这张桀骜冷硬的面孔,一双上挑的鹰眸减弱了几分少年冷硬的气质。


    隋年的那句话似乎戳中了魏明的笑点,他皮笑肉不笑:“这位大少爷,一般找我的只有两种人,一种上门找揍,一种上门寻仇,你是哪种?”


    不愧是从小混迹街头,双拳打出来的校霸,这个年纪就有如此逼人的目光。


    不过魏明眼下再装作一副酷哥的样子,可是那双时不时黏在隋年脸上的眼睛,却出卖了他,一直盯着仿佛有些不好意思,可是移开目光又不服输,就这么煎熬地强撑着。


    隋年心底觉得好笑,他控制自己的表情,目不斜视道:“哪种都不是,我应该属于第三种人。”


    顶着三道疑惑不解的目光。


    隋年举起手里一路提着的小箱子,往桌子上空的地方一摆,纽扣一开,用金灿灿的毛爷爷亮瞎他们的双眼。


    隋年说:“上门送钱,但不白送,收吗?”


    魏明嘴角抽了抽:“”


    “哇!”陈袅袅那副见到帅哥的花痴目光,总算落在红彤彤的毛爷爷身上,“这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吗?”


    “哥,快告诉我,我不是在做梦!”她一只手拼命摇着也看呆了的陈冬冬。


    这时,


    后院的小门外传来陈阿姨的吆喝声,她和陈叔叔端着几盘子热腾腾的菜,朝大树下的石桌这边走来。


    “菜来啦!”


    “你们学习辛苦了,小伙子胃口大,又给你们炒了几盘子肉菜。”


    陈冬冬眼疾手快,蹭的起身,一巴掌拍在隋年面前的银色小箱子上,盖住了里面红彤彤的毛爷爷。


    “怎么都站着一动不动啊,你们在玩一二三木头人啊?”


    陈冬冬三个人是心虚下意识站起来。


    最后起来的魏明双手插兜,姿态闲适,却用脚踢了踢站着不动的崔朝阳。


    后者立刻接受脑电波信号,一把提着那个不大不小的小银色巷子放在地上,还用脚踢开半米。


    崔朝阳此刻没有脑子,嘴巴下意识道:“对对对,我们就是在玩木头人。”


    陈冬冬:“妈!我们都多大了,谁还玩这个!”


    陈袅袅:“妈!我们都多大了,都是崔朝阳要玩,我们才陪他玩的!”


    三个人三种答案。


    陈冬冬和陈袅袅是双胞胎,有默契但不够,显然他们在娘胎里,没学会双胞胎独有的技能心灵感应。


    魏明嘴巴微张,然后默默闭上,千言万语不如一默。


    没人知道他的答案,但是很显然,就隋年观察,他的答案和在场三人的一定不同,属于第四种。


    隋年眼底划过一抹戏谑,刚好对上魏明锋锐的眸子,两人心照不宣沉默以对。


    陈阿姨把菜放在桌子上,目光狐疑,扫了了一圈,看得大家一头冷汗。


    只见一向亲切热情的陈阿姨忽然面色一沉,目光在桌子下面扫了几圈,看得崔朝阳心脏狂跳然后又心脏一松。


    陈阿姨笑骂道:“你们是不是欺负新同学啊!怎么也不给人家拿个凳子坐。”


    “拿!这就拿!”


    大家立刻殷勤起来,拿出一副伺候爷爷姥姥的速度,又是清理桌面,又是摆凳子的。


    崔朝阳是这里最沉不住气的,但是他也使了一个心眼子,特地推着陈袅袅往左边,让陈袅袅坐在自己和陈冬冬中间,直接把多出来的石凳子摆在了自己的右边。


    “隋年,快坐!”


    刚好毗邻魏明的位置。


    隋年自然没什么意见,有人拿凳子哪里有不坐的道理,原本这圆桌就不大,四个人刚好坐,如今挤进来一个人,就有些稍挤。


    隋年刚一坐下,膝盖难免碰倒魏明那边,隔着布料摩擦,后者身体一僵硬,稍稍收拢了腿,却没说什么。


    “隋年”陈阿姨笑容裂开几分,热情地看向隋年道:“哎呦,原来这位同学就是隋年啊,我常听我家孩子念叨你。”


    隋年也是没想到,自己如今这么火,一个烧烤摊的老板都听说过自己。


    陈冬冬扶了扶黑框眼镜,冷冷道:“我没说过。”


    陈袅袅无情戳破:“哥,你月考掉出第一的时候,回家丧着一张脸提过隋年啊。”


    “好事啊!”陈阿姨笑呵呵道:“你们年纪第一第二多有共同语言啊,要相互学习。”


    “难得见你们带新同学来,阿姨就多炒了几个菜,哎呦,刚才阿姨一上头,忘记隋年同学喜欢吃什么了?”陈阿姨一边摆菜,忽然看向隋年,不好意思道。


    隋年礼貌却客套:“我不挑食。”


    “哇!炒田螺,蒜蓉虾尾,孜然蛤蜊”陈袅袅往桌子上一看,惊讶道:“妈,你刚还说不让我们吃容易上火的烧烤呢,还是妈最疼我!”


    陈阿姨一巴掌,毫不留情拍到自家闺女伸出的爪子上,然后又笑眯眯看向正襟危坐的隋年,笑道:“你天天吃还吃不够,难得隋年第一次来我们家,让隋年先尝尝。”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隋年的身上,大家的目光里不约而同有一种情绪,期待和敦促。


    这些奇形物种是非吃不可吗?


    隋年目光在桌上寻找筷子呢?


    陈冬冬本来就因排名的事情,视隋年为劲敌,冷笑道:“看不上地摊烧烤就直说,没人逼你吃。”


    来自母爱的一巴掌落在后背。


    比起之前拍闺女的那手,这一巴掌真的是清脆的响亮,陈冬冬差点没把刚消化的食物吐出来。


    “你这臭小子,从小就争强好胜,脾气古怪,人家隋年都没说话,轮得到你替人家做决定!”


    “没有筷子,用这个。”魏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只塑料手套,拍在隋年面前,然后又事不关己扭过头。


    隋年了然,原来是不用筷子的,他带上手套,指尖在这些颜色浓重,香气逼人的烧烤盘子上转了几圈,然后目标明确拿起最小最好入口的虾尾,放到嘴巴里,动作干脆又赏心悦目地咀嚼了几下。


    陈阿姨笑容加大,然后慢慢凝固在脸上。


    隋年没有注意到众人的眼神越来越古怪,只觉得咀嚼得差不多了,喉咙一滚动,全部咽了下去。


    距离自己最近的魏明根本来不及阻止,“别”咽下去。


    空气死寂了几秒。


    然后,左边的崔朝阳率先爆发出一阵笑声,从开始的压抑到最后抱着肚子大笑。


    “咽下,咽下去了,他全都咽下去。”崔朝阳笑出了眼泪:“兄弟,你是第一次吃烤虾尾?”


    隋年点头,坦然承认道:“第一次。”


    “滋味怎么样?”


    “还行,挺好吃的,就是有些辣。”


    就在崔朝阳还想问几句的时候,背后落下一道阴影,他笑容一僵硬,扭头看见陈阿姨面带笑容,手掌落在他肩膀上,力道渐重:“小崔啊,好好招待新朋友,隋年既然喜欢吃虾尾,那你就好好替他剥几只,记住,好好拨几只。”


    陈阿姨平常都好说话,就是严肃起来也很可怕。


    崔朝阳牙齿打颤,重重点头道:“知,知道了”


    不过这么一打岔,大家的氛围融洽了不少。


    “行,那你们吃着,小魏啊你看着点儿他们,时间差不多了就收拾收拾回去写作业。”陈阿姨最后嘱咐道,显然她也知道这里面别看魏明最不像好学生,可最靠谱的也是他。


    隋年看着陈阿姨他们走远了,准备继续自己的正事,刚伸出手捞身后的银箱子,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带着点儿力道扣住了他的手腕,对方的手心温热,指尖带茧。


    魏明按下他的手,提醒道:“隋大少爷,我们已经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了,接下来就好好吃饭吧,难得陈姨热情,做了一桌好菜,别浪费了。”


    隋年抬眸和魏明目光相触,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两个人默契得都收回了手。


    “对,对!先吃饭!”崔朝阳余光撇着小门那里彻底没有后,才压低声音道:“我说隋年,你在搞什么,大家非亲非故,你冷不丁提着一箱子巨款找上门,很吓人的好不好!”


    众人都心有疑惑和不安,毕竟他们都是学生,还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钱,少说也有几万。


    隋年解释道:“钱的来路是干净的,是我以前过年攒下的红包。”


    魏明拿起一根羊肉串,咬了一口,腮帮子鼓起,直截了当问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说吧,摊上什么事儿了?”


    “好心提醒,过了违法作乱这条线,请找警察。”


    魏明几口就将铁签子上的肉吃了个干净,手腕一挑,签子稳稳落在收签的木桶里,过于漆黑的眸光十分犀利,仿佛能透过人的皮相看到骨头。


    隋年不避不让,也看向对方:“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最近总有虫子在跟着我,打不死,赶不走,报警不过口头警告的程度,哪里比得上你魏明这街头一霸的威名。”


    “找你,效率更高。”


    不待魏明发话,崔朝阳先心动了,他们眼下正缺钱,立刻追问道:“就这么简单?帮你教训个人就有这么多钱?”


    “大崔!”陈冬冬不悦道:“你先闭嘴,魏哥还没说话!”


    魏明没有答应也没拒绝,和隋年你看我我看你,就这么僵持着。


    看不出来魏明在这个年纪,定力还算不错,隋年继续道:“这箱子里的钱我可以一次性付清,但这人确实有些麻烦,毕竟总不能真叫人彻底消失,所以免不了会有些售后服务。”


    “有多麻烦?”魏明眸光幽深,扬起下巴。


    “他这里不太正常,”隋年修长如玉的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道:“可能听不懂人话。”


    一听这话,众人都迟疑起来,没明白隋年的意思。


    “懂了,”倒是魏明一反常态,二郎腿一翘,挑眉道:“活儿简单,但耗人耗时间。”


    “正是!”隋年点头道:“而且我事前有一个要求,我只要魏明你负责这件事情,你当然可以找帮手,但事后有任何连锁效应,也必须由你来负责。”


    虽然隋年说的很委婉和礼貌,但是在场的人都明白了这意思。


    就是拿一次钱,可能会赶无数回甚至遥遥无疑的活呗!


    “不是!你这么有钱怎么不找个保镖啊!”


    “保镖倒不至于。”隋年说。


    “你当我们魏哥是你家的保姆啊!”


    “保姆没这能力。”隋年说。


    “行了!”最后还是魏明发话,一句话盖了章:“隋年,你这麻烦事儿我接了。”


    “魏哥,要不要再考虑一下”陈冬冬有心阻止,魏明一抬手阻止,他立刻沉默了。


    魏明看起来大大咧咧,出了名的嚣张桀骜,可是就连学霸陈冬冬都能和他做朋友,还隐隐作为小团体的领头羊,就能看出他绝对是个粗中有细,小事不拘一格,大事更能勇往直前的人。


    “成了!?”崔朝阳一声大吼,连忙从装着冰镇饮料的泡沫箱子里,拿出易拉罐的碳酸饮料,每个人的桌面上摆了一个。


    “那我们就以可乐带酒,举杯庆祝!”


    “哗啦”泡沫爆炸的声音依次响起,众人迫不及待都举起冰凉的饮料,准备碰一个。


    隋年拿起冰凉的易拉罐,因为先观察别人如何行动所以慢了一拍,就见魏明将他单手开好的饮料塞到了自己的手里,拿走了那个还没开的,又开了一罐。


    “干杯!”


    大家同时举起手里的饮料,隋年虽然不知此举究竟有何意义,但还是随大流,试探性得抿了一口这黑乎乎的饮料。


    饮料入口像跳跳糖炸开,冰凉酸爽,隋年眸光一亮,仰起脖子又喝了几口,修长的脖颈喉结上下滚动,莫名有几分禁欲的色气。


    他一口喝完易拉罐里的饮料,然后呼了一口气,将易拉罐落在桌子上,才发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


    “这饮料你不会也是第一次喝吧?”崔朝阳弱弱地试探道。


    隋年点头。


    “没事儿,敞开了喝!管饱!大哥有的是钱!”


    魏明皮笑肉不笑打断道:“如果我没记错,这箱饮料好像是我买的。”


    崔朝阳像一只脖子被掐住的鸭子,立刻找补道:“对啊,魏哥,我说的不就是你吗,呵呵”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二个都不给他好脸色?


    天色将暗,陈家兄妹就住在这里,崔朝阳也住在隔壁的巷子,众人吃饱喝足后就收拾收拾桌上的狼藉,准备撤了。


    在门口分别,门外的烧烤摊如今正是热闹的时候,隋年他们从院子右侧的小门出来,才发现就剩自己和魏明了。


    魏明从墙角推出来一辆山地车,看痕迹是个老车,把手和车架都有些掉漆,但是硬件设备保养得很好。


    “你怎么回?”


    魏明长腿一垮,一只脚利落踏在脚踏板上,他扭头看站在原地的隋年,眸光在对方白的发亮的衬衫上扫了几眼。


    真是奇了,对方吃了一晚上的烧烤,居然一个油点子都没被溅到,这也算一种特异功能了。


    “走路。”隋年回道。


    “你家在哪儿?”魏明问道。


    “在小瑶山后面的古镇。”隋年回忆了一下地点。


    魏明被对方理直气壮的样子气笑了,反问道:“小瑶山距离这儿有六公里,靠着两条腿你得走上两个小时。”


    他很怀疑这看起来弱不禁风,金尊玉贵的隋大少爷有没有这个体力。


    忽然,魏明眸光一闪,余光注意到巷口闪过一抹白光,还有一道鬼鬼祟祟的影子,浑身气势一变,冷喝道:“谁!”


    巷口外人来人往,烟火人间,仿佛刚才的人影只是错觉。


    魏明了然道:“这就是你身后那个麻烦?”


    隋年一早就注意到了,他点头。


    魏明下巴一抬,朝后座看去,不容置疑道:“上车,我送你回去。”


    这小县城看起来太平安详,但是路上难免有几个不长眼的混混,收些保护费,爱找人麻烦,不至于出大事,但就是有些烦人。


    像隋年这种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又一副细皮嫩肉好欺负的样子,最容易被人打劫。


    如果隋年知道魏明的想法,他只会冷笑一声,想多了。


    送上门的车不坐白不坐,隋年从来就不是委屈自己的人,他长腿一跨往后座一坐,然后两只胳膊熟练的抱上魏明劲瘦有力的腰身。


    魏明身体一僵,却没说什么,只是脚上用力一蹬,脊背拱起一道流畅的弧度,带着隋年出了巷子。


    穿梭过热闹的小吃街后,就是一片人烟萧条的林道,两旁都栽有白桦林木,昏黄的路灯下飞舞着蚊虫。


    这县城昼夜温差大,夜晚的风有些凉,隋年抱着一个活人火炉,自然朝前贴了贴,最后昏昏欲睡下,干脆脑袋都枕在对方的肩膀上,居然格外舒适。


    魏明啧了一声,总觉得自己好像被人占了便宜,但是什么都没说,双腿用力踩踏着脚踏板,不快不慢朝前骑着。


    114   【青葱岁月:少年不悔】


    ◎我!脚踏两只船!◎


    “你还要睡多久?”


    耳边传来低沉略微不耐烦的声音,但分贝不高,反而有一种在顾忌酣睡之人的意味。


    隋年只觉得大脑昏昏沉沉,然后渐渐恢复对外界的感知,他慢慢睁开眼睛,才发觉自己在车内居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他朝车窗外一看,天色昏暗,他们是午时过半下山,按理说从青山墓园到城市的距离不该这么久。


    除非,这车停在这里有一阵儿了。


    “到了。”魏明别过脸去,脖颈不自然扭动了一下,似乎在回避隋年的视线,跨步下了车。


    隋年从车里出来,他低头看向自己被手帕缠绕的右手,还有衣服胸口上的血迹,这时又回到原来的时间线了?


    这么儿戏?


    “带路。”身旁传来略微沙哑低沉的嗓音,隋年一抬眸,对上了那双漆黑锋锐的眸,饱含戾气和涌动的黑雾。


    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时间线,居然判若两人,岁月不饶人啊。


    他心底感叹,带着魏明朝对面两层高的私人别墅里走去,这里是高端小区,每家每户都是独栋,私密性好,小区安保和物业也很负责。


    “密码是六个零。”隋年说道,却用拇指搭在密码锁上的指纹感应器上,滴答一声,门打开了。


    屋内空旷漆黑,隋年率先进来后,整个屋子的感应灯立刻亮起来,昏黄的灯光,温暖人心,但是冰冷的空气却说明这里不常有人居住。


    落后一步的魏明目光落在门口的空旷的鞋架上,然后又看着面前青年长开的身体,比他都高了几分,明明高中的时候自己更高来着。


    隋年是不知道魏明在想什么,他回头看向魏明这不合身的衣服,安排道:“二楼有卧室,你可以自己选一个住,先洗澡吧,我给你拿一件换洗的衣服。”


    这熟稔的态度,若无其事的语气,仿佛将这十一年的暗沉的光阴一扫而空。


    魏明眼底划过讥讽,没有说话,直接略过隋年上楼了。


    隋年看向重重关门的动作,眼底是冰冷的审视,他去隔壁的开放式厨房看了看有什么吃的,好在冰箱里有很多速食袋,拿出一包汤圆,直接热水煮了煮。


    看着圆滚滚、白白胖胖的汤圆在沸水里滚来滚去,他抱着胳膊,思索接下来的计划。


    现在魏明虽然跟着自己回来了,但只是权宜之计,他估计不用几天,说不定明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今天一番试探,魏明应该舍不得杀自己,但到底恨意难消,说不定他想报复活着的自己呢?


    那可就麻烦了。


    自己是还手还是不还手?


    这是一个问题。


    就在隋年思考的时候,忽然桌面上的手机发出震动,他拿起一看屏幕,差点怀疑自己幻视了。


    来自[秋秋]的一条条消息弹出来:


    [老公,我好想你啊,你明天还来看我吗?]


    [医生说我已经可以出院啦!你还会带我去看电影吗?]


    [爱心爱心,不好意思啊老公,你今天是不是工作很忙,如果你休息了,不用回我哦,我会一直等你的。]


    [我就是一个人在医院很无聊,所以脑袋里全用来想念你了,嘻嘻]


    [老公,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咕噜噜”沸水溢出锅盖,恰好楼上传来开门的声音,火烧眉毛。


    隋年立刻把火关掉,手机却掉落在地,表情隐隐崩裂,搞什么?


    自己已经


    结婚了?


    小说资料里面没说啊!


    隋年很快冷静下来,自己到这个世界也有一段时间了,小说资料只能算一个背景介绍。


    而且,魏明在牢里待了十一年,自己总不可能真等他十一年,贞洁牌坊也不是这么立的。


    书里面只说了,“自己”不仅让魏明替自己坐牢,还在他出狱后为防败露,假意忏悔,背地里却想怎么搞死魏明。


    还和魏明的敌人联手对付他,什么下作卑鄙的手段都用了个遍,最后更是买凶杀人,一己之力挑战了半部刑法。


    被魏明反击,最后两败俱伤。


    那自己岂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渣男?


    渣,太渣了


    身后传来一道冷笑。


    只用浴巾裹着下半身的魏明,浑身湿漉,出现在身后,看着灶台上的狼藉,问道:“你这十一年怎么活下来的?”


    锅里面的汤圆都被煮烂了,里面黑芝麻馅溢出,漂浮在汤水上,染黑了干净的水面。


    “我再重新煮一袋。”隋年一听这声音,汗毛都炸起来了,却不动神色道。


    这一转身,他才注意到魏明上半身赤裸,小麦色的胸肌充满力量和弹性,肩宽窄腰,一块块儿腹肌码在腹部,勾勒出矫健如猎豹的身形,两只手臂修长有力。


    不过隋年怎么可能是沉溺□□的人,他的目光落在这具身体上布满的伤痕,密密麻麻,不致命但好像每一道划痕都要命。


    “吓着了?”


    隋年沉默不语。


    魏明向前走了一步,气势逼人压抑,嗓音暗哑:“你知道吗?”


    “在里面的时候,每天晚上都会人检查床铺,里面根本不会有尖锐的东西,但总有些生活的必备用品,牙刷的另一头可以当做匕首,柔软的枕头可以让人窒息,就连一些报纸撕成三角形再缠绕上胶带也能划破人的脖子”


    魏明指向脖颈接近锁骨的白色划痕,走到隋年面前方停。


    隋年本就因为之前的短信心神不宁,睫毛颤动几分,他忽然觉得魏明愚蠢,居然还能心平气和和自己说话?


    如果是自己遭受这种对待,定会叫始作俑者血债血偿。


    他脱口问道:“你后悔吗?”


    却不料,听到这个问题的魏明先是一愣,第一次放声大笑,眼角一片红痕,笑出了泪水,模样疯癫,带着气音道:“十一年了,整整十一年”


    “你居然问我这个问题”


    “你问的是我后悔替你坐牢,还是替你杀人啊?”


    魏明笑够了,眸光赤红,猛地抬头,恶狠狠看向隋年,像黑暗中濒死的困兽,发出最后择人而噬的一击。


    “隋远梦,你究竟有没有心!”


    隋年不知为何,心脏一跳,仿佛被人从高空推落,脚底一软,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哐当——”


    身后滚烫的锅子被打翻,眼看就要泼到他的右手上。


    魏明瞳孔一缩,几乎来不及思考,直接拉着后退的隋年到自己怀里,用后背挡在他面前。


    隋年只听面前的人闷哼一声,锅子里的汤圆和水被打翻,全泼到了魏明的小腿上。


    刚烧开的水滚烫,能把皮都烫破,可是魏明出了身体颤抖了一下,一声不发,咬牙承受着腿上的剧烈的滚烫。


    隋年惊愕抬头,恰好对上魏明通红却执拗的眼睛,难不成


    魏明对自己是真爱啊?


    这么恋爱脑?


    若给隋年时间思考,他定会制定出详尽可靠的计划,可是这种猝不及防,血淋淋的情感,他一时还真不知如何因对,半晌只挤出这句话。


    “我去给你拿衣服。”


    他推开魏明,从厨房里面走出去,就听地上又传来熟悉的手机震动声,手机刚好在魏明脚边。


    他眼看着魏明蹲下拿起手机,根本来不及阻止。


    完了,手机里的短信要是被他看见


    万事休矣。


    魏明拿起手机,屏幕刚好亮起,虽然他不会特地看,但是余光总能瞥到些内容。


    看着一言不发,神情不明递手机的人,隋年忽然喉咙干涩,下意识咽了口不存在的唾沫,艰难道:“谢谢。”


    他故作镇定,转身离去,第一次发现短短几节台阶,居然如此漫长。


    等到了二楼,进入书房后,他立刻拿起手机,精神紧绷,眼底倒映着新弹出来的消息:


    [尊敬的隋先生,AES银行提醒您:您的贷款余额马上到期,请及时还款,按照您的还款计划,本月最低还款金额30100,如逾期不还,会对您的信用产生影响]


    [尊敬的隋先生,黄蜂呗提心您,您的七天备用金已到期,请登录APP尽快还款,如逾期不还,会对您的信用额度产生影响]


    [尊敬的隋先生,国中银行提醒您,您本月的住房贷款50000元,已经过了还款期,还请及时登录APP或者去往就近的银行办理,否则会对您的个人征信产生不良影响。]


    “还好,不是之前[秋秋]的消息”


    隋年先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然后看着不停闪烁的消息,上面加粗的还款金额,忽然又有些肩膀沉重。


    然后手机又震动了一下,隋年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在抽搐,自己到底欠了多少钱啊?


    他拿起手机一看,神情一凝,是署名[讨债人]的短信:


    “照秋醒了,你这个背负罪孽的人不用去还债吗?”


    “如果你让照秋再受半分委屈,我保证让你付出十倍百倍的偿还。”


    然后又传来一张照片。


    照片里面正是自己和魏明站在青山墓地上的一幕,角度刁钻,画面模糊,但是足够用来警告什么了。


    这是恐吓?


    [债多不压身,但你的债,还的完吗?]


    有人一只在暗地里窥伺自己?


    还在威胁自己?


    小说里面自己确实在魏明坐牢的时候,谈了一个叫秋秋的男朋友,而且还榜上了他们的家族。


    因为隋年为隋家所不容,成为了原来圈子里的笑柄,公孙家因为某项祖产生意被国家清算,所以家产都抵押给了政府,自己现在确实身负重债,需要借势翻身。


    情况有些复杂。


    隋年大致梳理了一下,眼底却毫无退缩之意,真有意思,一向只有自己威胁别人的时候,天道好轮回,这次居然轮到自己在下风。


    但是这样,更有挑战,不是吗?


    等到隋年拿着一套干净衣物还有药箱下楼的时候,厨房里传来咕噜噜的声响,空气里飘着一股清香。


    蒸腾的白雾笼罩魏明挺拔精瘦的身上,朦朦胧胧,飘着的白雾化为水滴从男人的脊背滑落,顺着脊柱,落入腰间的白色浴袍上,依稀可见淡淡的沟壑。


    男人冷硬锋锐的侧脸,此刻在白色的浓雾里居然有几分柔和。


    隋年眨了眨眼睛,拿着衣服走过去,“我来吧,你先换衣物。”


    魏明随意一瞥,眼底是浓浓的怀疑,锅子里面的面条都煮开了,也放了鸡蛋和几片青菜,剩下的就是等上几分钟。


    他接过隋年递过来的衣服,嗓音冷漠却还是嘱咐道:“三分钟关火。”


    他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就是七岁的小孩都能搞定。


    隋年站在灶台面前一动不动,掐着时间,说好三分钟,他就这么在原地站了三分钟。


    魏明背对着隋年,换了一套衣服,是白色的手工衬衫,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他眸光渐深。


    从他第一次见到隋年起,对方就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衬衫,干净得根本不像一个男生。


    “啪嗒。”火关了。


    隋年提着药箱,走到客厅的沙发上,朝换好衣服的魏明道:“你的腿烫伤了,先上药吧。”


    魏明一把抽走隋年手里的药膏,“不用。”


    看着魏明直接上楼的脚步,隋年也起身,提醒道:“你还没吃饭。”


    “不饿。”魏明言简意赅,不等隋年再问,就关门回屋了。


    隋年看着厨房热气腾腾的面条,不解道:“不饿煮面干什么?”


    鼻息微动,还挺香的,隋年往餐桌上一坐,决定道:“算了,本来想煮个汤圆降怨气值,既然他不饿,这面我帮他吃了吧,不能浪费。”


    魏明躺在床上饿不饿他不知道,但是隋年确实吃撑了,他上楼后,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然后朝最里面的卧室走去,关上上锁,又拿了一个小圆凳抵在门口,才放心。


    “有备无患,要是魏明半夜气不过发疯,冲到我房间,乘我睡着要我命怎么办?”


    别看现在他和魏明相安无事,可是数据是不会骗人的,那怨气值如此之高,说是生死仇敌也不为过。


    隋年躺在床上,揉了揉肚子,困意腾腾,入了梦乡。


    【四号系统做好准备,现在开始时间回溯,继续十一年前的小说路线。】


    115   【青葱岁月:少年不悔】


    ◎耽误你接女朋友怎么办◎


    “铃铃铃——”


    “下课啦!”


    耳边传来嘈杂的声音,还有楼道里密密麻麻的脚步声,隋年觉得腮帮子有些痛,从桌子上趴起来,揉了揉睡得眯蒙泛红的侧脸,就听见最后一排的后门,有一道大嗓门:


    “哥,放学一起回家,魏明说老地方集合。”


    陈袅袅穿着轻薄阳光的粉色体恤,一条运动裤配格子短裙,站在重点班的门口,阳光娇艳的面孔和这些饱受做题摧残的同学格格不入。


    门口依稀听见同学的窃窃私语:


    “是陈小妹啊,你说都是双胞胎差距怎么那么大?”


    “哥哥是年级第一,妹妹却和那些混混混在一起。”


    “嘘,人家靠颜值吃饭,听说以后要当明星,已经有星探看上她了,哪里用和我们一样,每天苦哈哈的学习。”


    “也是,还真是老天爷赏饭吃,但是这明星也不能脑袋空空吧”


    “嘘!别说了,陈学霸过来了。”


    “什么学霸,他的第一不是早就被挤下去了吗?”


    第一排穿着校服,纽扣都系在最上面一颗的陈冬冬,整理了一下书本,然后朝最后一排走去,路过隋年的桌子时,骨节敲了敲,全程他们都没有任何交流。


    隋年眼神微动,知道陈家兄妹这是在提醒自己,事情已经搞定了,就等他去验收成果、


    看着陈家兄妹一前一后走远,诸位同学都见怪不怪,除了放学去食堂吃饭的同学,还有些同学自己带了饭,在教室自习。


    第一高中的风气有些两极化,有像陈冬冬这种拼上一切学习的,就求考个重点大学,找个好工作,为家人减轻负担,也有像魏明这种混日子,几天不来学校的。


    学校对此也因材施教,最好的老师也安排在重点班,余下的普通班只要求他们不要闹事就行。


    第一高中一直都有一栋废弃的宿舍楼,说是要改建,但因为教育部几年的经费都没批下来,就这么一直搁置着。


    陈袅袅说的秘密基地就是这栋废弃的宿舍楼,只是校园怪谈,这里夜晚总有些怨魂徘徊,一般不会有学生过来,久而久之就被魏明他们当做聚会的地方。


    “就是这小子,我还以为是哪条街头上的扛把子呢?”


    “不是你这小子看起来人模人样的,怎么喜欢跟踪别人啊?”


    废弃的宿舍楼里面传来一道呜咽的声音。


    崔朝阳看着被他们绑起来的人,胸口的学生名牌,的嗓门最大:“路、照、秋,你们认识吗?”


    陈袅袅嚼着口香糖,举手回答:“我听过,好像也是一个转学生,励志班的,属于那种不上不下,平时安静如鸡的那种。”


    “说吧,兄弟,你受谁指示,为什么天天跟踪那隋大少爷,还拿着手机拍拍拍”崔朝阳被他们绑在凳子上的路照秋身上摸了个遍,摸出一个手机,迫不及待道:“我看看你都拍了些什么。”


    “密码?”崔朝阳不顾路照秋的挣扎,拿起他的大拇指解锁,翻看里面的相册,表情越来越惊恐,瑟瑟发抖道:“我去你还是真是”


    一旁靠着斑驳的墙壁,一言不发,夹着一个烟的魏明眉头一挑,心不在焉的注意力落在崔朝阳手里的手机上,“怎么了?”


    崔朝阳肩膀瑟缩了一下,拿着手机递给魏明,“你看,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算是隋年的狂热粉丝?”


    “这股儿锲而不舍的精神,都快赶上我追女生了”崔朝阳嘀咕了一句。


    而一旁一般翻看手机的魏明,神色渐渐沉了下去,指尖快速滑动,里面密密麻麻上千的照片,只有一个人:


    隋年。


    上学,上课,回家,吃饭,换外套,休息,喝水居然还有一张是在厕所门口拍的,好在他没跟进去。


    全部都是一个人的照片,看起来有些恐怖,还跟到了家门口,一张是透过卧室隔着窗帘拍的人影。


    现在就这么疯狂,魏明很了解这种人,只会越来越过分,彻底突破底线。


    “不过,这拍照技术挺好的啊,他是不是用了美颜”崔朝阳默默道。


    陈袅袅立刻专业起来:“没有美颜!你看这个下载地址,这都是原图,如果用了美颜图片的大小就不是KB了。”


    突然,魏明指尖一顿,眼底一闪,手机里闪过一张照片,是隋年在学校休息室换衣服露出半个肩膀的照片,他心脏一跳,直接关了手机屏幕。


    “哎!魏明,你关手机干嘛,我们还没看完呢!”


    魏明神情严肃,欲盖弥彰道:“都是差不多的照片,剩下的还有一千张,都要看完到明天了。”


    在他们看照片的时候,被绑在凳子上的西瓜头男生,脸色苍白,仿佛自己的宝藏被人偷走一般,一个劲儿的挣扎,整个人带着板凳都摔倒地上,衣服染灰,急的眼泪都出来了,好不可怜。


    废弃的教学楼地上有碎瓷砖和玻璃片,路照秋的额头不知是不是被划破了,流出鲜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陈袅袅一惊:“崔朝阳!不是叫你看着人吗?你看他脑袋都流血了!出事了怎么办?”


    崔朝阳瞥了瞥嘴,嘀咕道:“绑人不就是教训他的吗,还不能磕了碰了,都是什么事儿”


    魏明眉头一蹙,也上前看了看情况。


    隋年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三个凶神恶煞的人包围地上的路照秋,就像在欺负一个软包子,后者神情惊恐,眼泪滚落,地上还有几滴血痕。


    陈袅袅一看门口闪过人影,扶着凳子的手一松,人又摔了下去,她摆手道:“他这伤是自己摔的,不是被我们打的啊!”


    崔朝阳附和道:“没错没错,我们一般先讲道理,道理实在说不通了,才走这最后一步。”


    魏明似乎有些不耐烦,又或者他不擅解释,也懒得解释,一只手用力肌肉绷起流畅的线条,拎路照秋跟个小鸡仔一样,稳稳放在凳子上。


    “我的事做完了,该你了。”他朝隋年道,然后下巴一抬,站在了门口,挡住了门口外的夕阳,办个身子被霞色染红,剩下半个肩膀则落下一片阴影。


    陈袅袅和崔朝阳也熟练的分别站在窗户的两侧,看起来在望风,至于陈冬冬他要考重点大学,这种事情他负责幕后,一般不会牵扯进来。


    “你好,我叫隋年。”


    隋年点了点头,朝面前被绑在凳子上的人走去,半蹲下身体,和他面对面齐平。


    路照秋原本还流个不停的泪,从看到隋年后,就像傻了一样,眼泪都止住了。


    隋年继续道:“但我想你应该对我很熟悉,不过我却是第一次见到你这张脸。”


    远看路照秋留着厚厚的西瓜头,盖住了大半的脸,近距离一看,这男生长得很秀气,一双圆润无棱角的鹿眼蒙上一层水雾,很是柔弱无辜。


    隋年的目光落在对方胸口的学生名牌上,“原来你叫路照秋。”


    他不疾不徐雅正清冽的嗓音,玩味念出这三个字,倒叫被绑起来的男生脸色通红,不知是憋得还是害羞,目光灼灼盯着隋年,颇有些偏执扭曲的意味,这双圆润眼睛的眼底却并不那么干净。


    隋年就没那么好的脾气,他一转学来到这里,就时刻被人跟踪监视,换谁都不会愉快。


    他粗暴地撕开路照求嘴巴上的绿色宽胶带,撕拉一声,扯得对方的嘴角和下巴通红,咳嗽了几声,眼泪又啪嗒啪嗒落下来。


    “说吧,为什么跟着我?”隋年后退一步起身,居高临下问道,眼底漠视冰冷,毫不掩饰淡淡的烦躁。


    路照秋脸色憋得通红,嘴唇嗫喏,声音低不可闻,“我,我你”


    隋年冷声道:“听不到。”


    看着对方跟个鹌鹑一样,支支吾吾也说不清楚,隋年没了耐心,他从口袋掏出一方帕子,擦拭着自己的指尖,似乎很嫌弃碰过对方嘴上的胶带,冷漠道:


    “算了,我对你的行为动机不感兴趣,这一次只是一个警告,以后不许再跟着我,后果自负。”


    眼看隋年准备离去,路照秋忽然惊慌起来,死死盯着那抹转身离去的背影,他的嗓音尖锐道:“隋年!不是的,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嘶”


    两道嘶声响起。


    陈袅袅和崔朝阳神情惊恐,眼底却闪过激动,心底不约而同闪过一个念头:


    好大好刺激的瓜!


    倒是门口一直抱臂,不感兴趣的魏明眼底划过不明的情绪,一双本来看好戏的眸子犀利,余光瞥向里面的房间。


    隋年离去的脚步一顿,仿佛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么诡异的事情,他不解道:“为了我?”


    什么意思?


    大家说的是中文吧?


    路照秋眼神躲闪,闭上眼睛,像豁出命一般道:“我,我是为了保护你!”


    “隋年你不知道,学校里有好多心怀不轨的人,他们都在背后议论你,那些表面喜欢敬仰你的人,他们背地里却,却说你是被家人放弃的私生子。”


    “说你故作清高,与众不同,是个出生不详的”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难为路照秋重组语言,美化词汇。


    其实,更难听的话是说,隋年的亲身母亲和野男人跑了,连亲爹都不知道是谁,隋总被带了绿帽子,却无法明面上承认,隋年这辈子都不可能回到原来的地方,只能在这个小地方发臭发烂。


    路照秋猛地对上隋年沉静到冰冷的目光,脖子缩了一下,眼神飘忽,似乎在闪躲什么,眼泪啪嗒啪嗒落下,努力道:“但是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是为了保护你才这样做的!”


    隋年神态冰冷傲然,心底却在思索,这路照秋只怕还有隐瞒,他喜怒不变道:“偷拍也是?”


    路照秋不说话了,一副被欺负的样子,可怜巴巴道:“我,我控制不住自己,刚开始我只是想确认你的安全,后来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但是隋年请你相信我,我是因为太喜欢你了,那些照片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我谁都没有让看。”


    路照秋真诚急切的样子,让崔朝阳也无语道:“我们不是人?”


    隋年沉默了,他拿出口袋里的手机,点开里面密密麻麻的垃圾短信和马赛克图片,放在路照秋的面前,眼神审视道:“这些也是你表达喜欢的方式?”


    如果只是偷拍自己的话,隋年说不定也就无视了,毕竟学校里有不少女生也在偷拍自己的照片,但也只是远远的,不会近身。


    可是路照秋不仅偷拍,他还发自己的私密照片轰炸隋年的手机,这就忍无可忍了。


    路照秋原本激动通红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浑身颤抖起来,“我,我”


    “这是病,你知道吗?”隋年客观评价的语气,是那么得高高在上,让人自惭形秽:“得治。”


    最后两个字,让门口的魏明瞳孔一缩,神情僵硬一瞬又恢复如常,一闪而过。


    看着不愿面对现实的路照秋,隋年低声道:“我告诉你一件事,我是一个不怎么有耐心的人,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果再让我发现你跟踪我,或者给我发一些自己的垃圾照片,我就分享给全校的人欣赏欣赏你自己的艺术照。”


    最后一句话,堪称诛心。


    随着每一个字落下,路照秋颤抖的幅度越大,他慌乱摇头道:“不,不要,隋年,你不能这么对我”


    刚开始只是一些表露心迹的陌生短信,然后是分享自己生活的照片,最后甚至搞起了身体艺术照片,实在是不堪入目。


    而路照秋心底的欲望也越来越大,甚至到了自己控制不住的地步,他将这些只有自己和隋年能看见的短信,当成他们两个人的秘密。


    如今,隋年则撕开了他的幻想,给予的评价短短两个字:


    垃圾。


    “你挺有意思的,扰乱我的生活,我还不能反击了。”隋年将擦拭过指尖的帕子随意丢在地上。


    而路照秋眸光暗淡,整个人像陷入了梦魇一般,一直在嘀咕什么:你不能这么对我。


    “那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不能让别人知道”


    隋年看这状态,估计路照秋能消停一会儿,他朝外面走去,对魏明道:“把人放了吧,他该是消停一会儿了。”


    魏明看了一眼路照秋的状态,因为最后那句话隋年压低了声音,所以他们都听不分明,也不知道隋年究竟说了什么,能让路照秋如此崩溃。


    他下巴一抬,崔朝阳摆了一个OK的手势,“你们先走吧,我们错开一下时间,晚上我再把他放了。”


    魏明和隋年同时朝外面走去,天色已经昏暗。


    “怎么走?”魏明咳嗽了一声,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多余问了这一句,直接道:“我送你?”


    隋年目光询问,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魏明解释道:“我家和你顺路。”


    “可以啊。”隋年自然没有异议,而且他本来就是来接近魏明,做时间线任务的。


    天色昏暗,彼此其实看不太清楚对方的表情,可是魏明却好像在刻意躲避隋年的目光,走到小树林里面,推出他的山地车,拿出车把手上挂着的棒球帽盖,利落盖在头上,遮住了满头漂染的白金头发,侧脸越发立体骨感。


    “上车。”魏明长腿一跨,少年体热,校服外套被他扔到了车把手上,单脚撑地,长腿有力。


    隋年一看后座,差点笑出声来。


    本来冰冷的后座上居然垫了一块儿坐垫,看起来不拘小节的男生还挺细心,魏明很上道嘛。


    隋年故意问道:“怎么多了一块儿坐垫?”


    “有吗?”魏明眼皮子一跳,胡乱解释道:“我没太注意,可能是我奶奶随便放的,她就喜欢做这些小东西。”


    “哦,是吗,你奶奶真贴心,”隋年客观分析道:“但是这看起来似乎是给女生准备的,你是不是要去接女朋友,不用管我,我打个车就行。”


    魏明嗓音在黑暗里低沉,独有韵味,对隋年的拒绝似有些烦躁,啧了一声:“学校附近不让进陌生车,这个点儿也不好打车。”


    隋年还是拒绝:“这多不好意思,耽误你接女朋友怎么办?”


    “谁跟你说我有女朋友?”魏明啧了一声,语气有些不耐烦,却耐心解释道。


    隋年乘胜追击,迟疑道:“但是这个坐垫颜色”


    “那天见你下车说坐着不舒服,给你准备的!”魏明脱口而出:“颜色怎么了?我随便拿的没看颜色。”


    靠。


    空气诡异地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夜晚的风吹树叶沙沙声。


    凉风该是吹着人冷,可是魏明却心脏狂跳,浑身的体温升腾,脑袋也热的发烫,想收回自己说过的话却是不能了。


    最后魏明嗓音暗哑,双拳捏紧了把手,拇指下意识扣着车把手上的皮套,都扣出印子了,带着自己没有察觉的颤音:


    “你到底上不上车。”


    “上。”


    隋年以动作代替了答案,他带着胜利者的姿态,跨坐在车后座,感受了一下柔软的坐垫。


    嗯,确实舒服了不少。


    然后胳膊朝前一伸,勾住少年有力窄瘦的腰腹,单薄的T恤下腹肌分明,体温却很滚烫,魏明感受道腰肢上的力道,两条腿都软了一瞬,差点连车子都没撑住,好险站稳。


    隋年问道:“你发烧了?”


    魏明被隋年抱住的瞬间,就像陷入大片大片的栀子花海,鼻息间都是清冽好闻的栀子花香,身体就像被通电一般,哆嗦了一瞬。


    其实男生之间搂搂抱抱都很正常,尤其是后座的人为了固定身体,选择抱着骑车的人都很正常。


    魏明咬牙,无声爆了一句粗口,脚下一用力,迎风骑车就走,迎面的冷风垂着发热的额头,让他冷静不少,燥热的体温了降下几度,起码不会失态。


    “你是不是骂我了?”隋年耳朵尖,而且不会看人眼色,或者说他一向喜欢故意给人难堪。


    魏明的回答顺着风划过耳畔,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魏明一向不喜欢解释什么,虽然语气不耐烦,却还是回答说:“没有。”


    “我听到了。”隋年没放过他。


    魏明后脖颈传来温热的吐息,还有贴着耳朵清冽好听的嗓音,他咬了咬牙齿,愤愤道:“我骂我自己不行?”


    “行。”隋年。


    两人一时无言。


    其实他们本来就不算熟,靠着隋年拿钞票买卖,这才有了干系,本来就是天差地别的人,这件事情过后,也许他们再也不会有交集。


    魏明的脑袋被风吹着越来越冷静,骑到一片平地后,他慢慢放缓了速度,闲谈一般问道:“你,觉得路照秋他有病?”


    就因为他喜欢男生?


    隋年不假思索道:“不然呢。”跟踪,偷拍,暴露癖,这还不算有病。


    魏明抿了抿唇,在隋年看不到的地方,脸色一时青白,两只手背青筋暴起。


    少年第一次尝到了苦涩的味道,心尖一瞬抽痛,却来不及体味自己更深的情绪。


    “怎么了?”隋年偏头问道。


    他只能看到魏明半张线条分明的侧脸,加之天色昏暗,帽檐遮盖了半张脸的表情,看不清晰。


    魏明先是深呼吸了一口气,嗓音沉了沉,好像有些哑:“没什么。”


    原本渐渐熟悉和谐的氛围,因为这一个回答,空气都变得冰冷起来。


    隋年打了一个哈欠,有些瞌睡了,他脑袋往前面略显单薄却有力的肩膀上一枕,渐渐睡了过去。


    “我睡会儿,到了叫我。”


    隋年没有看到魏明越发苍白难堪的脸色。


    自然不知道,沿着桦木林通往山顶的这五公里半个小时,堪堪察觉自己心意的不羁少年,还没体味恋爱的甜,先尝到了心痛的苦。


    往后的十一年,也是如同这个夜晚,苦涩总是远远多余甜蜜。


    那零星一点的甜,在往后的十几年里一如令人上瘾的砒霜,让魏明咀嚼出了蜜糖般的甜。


    116   【青葱岁月:少年不悔】


    ◎老公,辛苦你了◎


    “铃铃铃”


    耳边传来手机闹铃的声音。


    昏暗的卧室内,


    隋年睁开眼睛,打开手机,看了眼上面的时间2014年9月10日,才意识到自己一觉醒来又回到正常的时间线了,他看了看日程提醒。


    今天要去医院一躺,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起码得将情况弄清楚,才好思考对策。


    他去卧室冲了个澡,发尾滴滴答答着水珠,打开衣柜。


    里面清一色不同款式的白色衬衫还有手工定制的西装和外套,看起来都大差不大,他随意拿了一件灰色风衣套在衬衫外面,擦拭了一下头发,就准备出门了。


    刚踏出门,客厅的感应灯亮起来,简洁的客厅桌面上,摆着一个孤零零的应急药箱。


    隋年莫名心虚起来,现在刷怨气值还来不来得及,早知道就不吃那碗面了,肚子一饱正事都忘记了。


    他轻声下楼,从药箱里拿出一管烫伤膏,然后上楼打开隋年的卧室,把手一扭


    靠,反锁了。


    他还反锁?


    自己锁门是为了保命,魏明搞哪一出,用不着这么防着自己吧?


    他又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还怕自己半夜偷袭不成?


    好在他□□,隋年冷笑一声,从书房里拿出钥匙把门打开,开门的声音其实说大不大,但是在空旷安静的别墅里,说小也不小。


    黑暗的卧室里,


    只有一道侧躺着的背影,连被子也不盖,就这么合衣躺着,也亏他能睡着。


    隋年轻声走到床沿,掀开魏明的裤腿,好在他夜视力不错,大致粗糙的擦拭了一点儿药膏,这烫伤都起水泡了,药膏冰凉,肯定有些刺痛,可是魏明依旧没有反应。


    你永远都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隋年没有拆穿他,而是将书房早就准备好的一款新手机和手机卡,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出了房门。


    隋年最后看了一眼里面侧躺着的人,按理说自己应该把魏明关起来刷怨气值,虽然手段有些强制,但是他有大把的方法控制魏明。


    不过这样自己也很被动,不如大方放人走,反正已经认主的孤狼一生只有一个主人,迟早回到他精心设置的笼子里。


    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


    侧躺着的魏明,在黑暗里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醒,根本就不像才睡醒的人。


    他透过落地窗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不过他不用看天色和手表来判断时间,这十一年规律宛如机器般的作息,他的身体就是最好的闹钟。


    魏明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和银行卡,目光深沉,在黑暗里看不清神情。


    隋年开车到新区医院的时候,天色熹微,朝阳透过云层的缝隙射在大地,地上虽然有不少黄色的落叶,却又空气清新,别有一番景致。


    走到高级住院部的时候,来往的小护士和医生似乎都认识自己,朝他打招呼。


    “隋先生,又来看您的男朋友啊。”


    “您和您男朋友的关系真好,数十年来坚持不懈,真爱无敌啊。”


    “乱说什么呢,之前隋先生的爱人昏迷了整整七年,要不是我听小秋亲口说,都不知道他们已经在外国修成正果领证了!”


    “你看我还有他们的结婚证照片呢,小秋醒来后,见人就展示,如今只怕整个医院的人都知道他们是合法伴侣。”


    “啧啧话说现在全球同性伴侣登记率是越来越高了啊,只能说我们老了,跟不上时代了。”


    “哈哈,主任,现在bl可是全球流行的趋势,我看到国外一家媒体播报的新闻都在说,不再采用一男一女的新闻主播,而是采取双男主播的形式,说这是为了吸引年轻的观众”


    隋年一一朝他们打招呼,然后按照小说里的资料,上了楼。


    路照秋上了大学后,精神状态一直不稳定,出事故摔成了植物人,在国外治疗了四年,回国后在这家医院里又躺了整三年。


    他上了电梯,走到最里面的vip病房,打开房门,看到一个身穿病服,长发过肩,坐在轮椅上的消瘦青年。


    后者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没有回头,青年病弱的嗓音沙哑悲伤:“小文姐,我的家人今天还是没有来吗?”


    身后许久没有人回话。


    消瘦到只剩骨架的青年察觉到了什么,回头一看,苍白病弱的面孔先是一愣,然后喜悦不言而喻,“老公!你终于来看我了?”


    隋年眸光闪烁,掩下眼底的冷漠审视,走到路照秋面前,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他自动无视了那个诡异的称呼,问道:“你才醒来没多久,身体怎么样了?”


    路照秋瘦得像竹竿的手推着轮椅,停在隋年的面前,眼底又是激动又是有羞涩,最后试探性的将手搭在隋年的膝盖上:


    “老公,我见到你就什么都好了,我一定会赶快出院回家,然后我们就能生活在一起了。”


    “回家”隋年不置可否,忽然问道:“你想起来我们的家在哪里了吗?”


    路照秋一愣,然后神色暗淡道:“没有,我依稀只能记得你一个人的面孔,记得我们从高中就认识,然后上了大学后分开过一段时间,都是一些片段”


    他扶着额头,神情痛苦,冷汗连连道:“但是,后来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可是我醒来后,唯一有印象的人就是你!”


    路照秋指尖用力,拽住隋年的衣袖,就像抓着最后一根稻草:


    “老公,你不会再离开我了吧?虽然我不知道我们上大学后为什么会分开,但是我还是能感受到自己的心好痛好痛”


    “如果你再离开我,我真的会死!”


    隋年拉着对方的手,放回他自己的膝盖,点了点头:“没关系,你慢慢想,你还记得你的家人吗?”


    “家人?”路照秋先是一愣,然后摇了摇头道:“我不记得了,我的家人不是只有你一个吗?”


    隋年瞳孔一缩。


    这句话细思极恐,路照秋到底是不记得他的家人,还是他根本就没有?


    但是他昏迷了十一年,现在才醒来不久,记忆还很模糊,一切还不能确认。


    如果他真的没有家人,那个给他发短信的[讨债人]究竟是谁?


    有意思


    隋年骨节抵在下巴上,还在思索事情,手臂上就传来微弱的力道,抬头就对上路照秋疑惑又激动的神情。


    路照秋追问道:“老公,我真的还有家人吗?”


    “如果我有家人,为什么我醒来后,他没有来看过我?”


    是啊,路照秋的家人为什么不来看他?


    隋年也很好奇,更加觉得事情有些古怪离奇。


    他先安抚住路照秋的情绪道:“你家人还在国外,有工作上的急事没有解决,我会联系的。”


    路照秋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虽然他这十一年来,瘦脱了相,越发显得那双圆溜溜的鹿眼无害,再加上他失忆,眼底一片清澈单纯,属于澄澈见底的湖水。


    人是由记忆组成,忘记过去的路照秋,就像一个格式化的只有壳子的另一款他的分身,很难把他和过去的他看成同一个人。


    隋年静静凝视着路照秋,排除了对方演戏的可能,直把后者看的不好意思了,他羞涩道:“老,老公,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结婚证你放在哪里了?”隋年问道。


    路照秋眼睛一亮,立刻用力推着轮椅,病床下的枕头里拿出一个红本本,他现在还属于恢复期,所以这短短的运动量,都让苍白的皮肤通红,汗水打湿后背。


    他两只手捧着红本本,乖乖递给隋年,不好意思道:“老公,我一直贴身存放。”


    隋年点了点头,拿起这个结婚证随意翻看了一下,表面倒是看不出真假,还有他和路照秋的照片,看起来像刚毕业时候的年纪。


    不过,自己根本就没有和路照秋结过婚,现在科技很发达,照片也不排除是P过的。


    他记下了结婚证上面的序列号,然后递给路照秋。


    “这个结婚证你从哪里找到的?”隋年问道。


    “我一醒来就在旁边啊,不是老公你放在这里的吗?”路照秋眨了眨眼睛,显然他认为是隋年故意放在这里,好让自己想起些什么。


    “嗯。”隋年没有深究这个问题,显然继续问下去,路照秋也不知道答案,于是他起身准备离开了。


    “老公,你这就走了?”路照秋委屈道。


    “有急事要处理。”隋年温和地敷衍了一句。


    路照秋点了点头,鼓起勇气道:“老公,我知道这些年来你辛苦了,为了我的治疗费”


    他醒来后,一直听护士们闲谈,说过一嘴自己的治疗费用,还有隋年这么多年一个人帮他承担,一定很辛苦,所以他毫不怀疑隋年对自己的爱。


    而且,有这样一个人为自己付出,路照秋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幸运。


    “等我以后努力工作,虽然我现在不能打包票全部赚回来,但是我会帮你分担的。”


    隋年脚步一顿,继续朝外面走去,头也没回道:“你好好休息。”


    隋年去了一躺民政局,查阅了自己的结婚证明,最后工作人员告诉他的结果是:


    未婚。


    那么就说明,那个所谓假的结婚证,只是用来欺骗路照秋一个人的把戏。


    或者说,在这个世界上,只要路照秋对此深信不疑就够了吗?


    只要路照秋认为隋年是他的伴侣,那么幕后的人就足以达成目的。


    去了医院和民政局,又跑了几个地方回来后,天色昏暗,别家的独栋别墅都亮起了灯火,唯有隋年站立在家门口,里面一片黑暗。


    他进门环顾了一圈,又朝楼上的卧室走去,床头柜上的手机和银行卡翁丝不动,床上的人不见了,被子一丝褶皱都没有,仿佛根本没有人存在过。


    果不其然,魏明离开了。


    但这些隋年早有心理准备,他胡乱去厨房吃了点儿东西,洗了洗就睡了,等烫到床上的时候,他拿出手机,点开一个APP,地图的画面里,闪烁着一个距离此处三十公里的红点。


    果然,魏明能去的地方不多,诚实烧烤算一个。


    这个诚实烧烤不是平野县城的那个烧烤店,而是古都外城区开的连锁店,在平价小吃里还算口碑不错。


    117   【青葱岁月:少年不悔】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


    “老板,再加一盘羊肉串,还有两瓶啤酒!”


    “老板,我们的辣酱碟子什么时候上啊!”


    “哎!来了来了,不好意思啊,店里今天人多,上菜有些慢,大家耐心等等,今天的酒水就免费送给大家了!”


    烧烤店里热火朝天,人来人往,隔着透明的窗户,倒映着一抹修长的身影,形单影只。


    魏明突然觉得自己就这么进去,有些不合时宜。


    不知什么时候,他突然不喜欢热闹,也不适应热闹,以往那个三五成群,身后总是跟着一大帮子的少年,在某一个瞬间消失不见。


    他从口袋拿出一盒红塔山,转身走到右侧的小巷子,靠着身后冰冷的墙壁,骨节夹着劣质的香烟,心不在焉得抽着。


    没抽几口,黑暗里走出来一道人影,“魏哥,来了怎么不进去?”


    魏明刚吸了烟,嗓音有些沙哑,“怕打扰你,看你生意不错,我就放心了。”


    烧烤店的后门打开一道光亮,割裂了黑暗的小巷子,光影中面容沉稳,体格高大几分的崔朝阳大步上前迎了上来,给了魏明一个大大的拥抱。


    崔朝阳一向敬重魏明,此刻却吼道:“魏明,别以为我不知道,要是我没看到你追出来,你是不是就打算一走了之了?”


    “你知不知道这些年兄弟有多担心你,一想到你在里面吃不饱穿不暖,每天受人欺负”


    “你行了。”魏明看着一个大男人哭得泣不成声,还越说越不像话,眉头紧锁:“我每天作息规律,饮食健康,还时不时能锻炼身体,日子过得比你还潇洒,你少在这诋毁我。”


    崔朝阳看着魏明似要发怒的熟悉样子,突然笑了,果然魏明还是那个魏明。


    他死死拉着魏明的胳膊朝店里面走去,生怕魏明又突然消失不见,“魏哥,这么多年没见,我还有好多话要和你说呢,你可别想溜!”


    魏明迟疑了一瞬,可看着崔朝阳故作灿烂开心,眼底却暗含担忧和悲伤,他心下微叹,难以推辞,只好被人拉进店里。


    “魏哥,快来常常兄弟的手艺。”


    崔朝阳在桌上忙碌不断,又是涮烤肉,又是倒啤酒,又是拿出菜单让旁边的服务员赶忙备菜,热请到令人盛情难却。


    “我这一手烧烤的艺术可是跟陈姨和陈叔学得呢,保管能重现过去的味道!”


    魏明顿了顿:“你不用管我,外面还有客人。”


    “哎呀,不用,你兄弟我现在好歹是个老板了,有钱雇服务员,大冬,壬子,你们顾着点外面,今天晚上我招待我老大,天大的事儿都别来打扰我。”


    门口两个身穿服务员制服的年轻人,点头答应着,看起来都是利落得力的人。


    崔朝阳给魏明倒上酒水,两个人几杯酒下肚,都有意避开这十一年空白的时光,只挑拣些过去少年的趣事来说,倒也是一时尽兴。


    明明是招待魏明,可崔朝阳倒是喝了好几瓶酒,有酒意上头,面容愁苦起来,“魏哥,这些年你受苦了,兄弟我都知道我,我没有一天忘记过你,不像某些狼心狗肺的东西!”


    魏明伸手拦着,劝道:“别喝了。”


    “不!我要喝!”崔朝阳忽然用胳膊挡在脸上,忽然擦拭着,胳膊一片湿润,他语序混乱,但满腔悲愤是真,“这么多年了,我还能和谁一起喝酒啊?”


    “好不容易等到你出来,结果你也不让我喝”


    魏明沉默了,顺着崔朝阳的视线看过去,店里的墙顶上挂着一个液晶电视,里面播放着如今的热播古装剧,里面的女主五官明艳灿烂,演技也很有感染力。


    崔朝阳忽然痴痴笑起来:“你看她好看不?”


    魏明的视力一向很好,十一年前的稚嫩丫头也变了样貌和气质,可他还是认出里面穿着华丽古装的女演员是陈袅袅,他说:“嗯,挺好。”


    “嘿嘿”崔朝阳花痴一般笑起来:“不愧是我喜欢过的人。”


    然后崔朝阳不知又想起了什么,头摇成拨浪鼓一般,胡乱道:“不对,她不是我喜欢的那个女孩,我喜欢的人叫陈袅袅不是陈姣。”


    陈姣是陈袅袅的艺名。


    娱乐圈也挺迷信和讲究玄学的,据说许多明星在出道的时候,经纪人都会带他们去找什么什么大师,批命算八字,再给起个合自己运道的名字。


    “呀!快看,是陈姣演的《当时明月在》,这部剧最近可火了!”


    “我妈每天晚上都守在电视面前等更新,听说剧情特别虐心,男女主演技都在线。”


    “今年各大卫视评选的最受欢迎女演员奖已经内定是陈姣了!”


    “陈姣?这个女演员之前不是风评特别差吗?听说她没有丝毫背景,一路走来全面是靠”说话的人,用口音念了一个‘睡’字。


    又有人立刻不悦道:


    “你又没亲眼见过别乱造谣,之前的黑料早就被平息了,是对家的明星故意买热搜黑她。”


    “但凡陈姣的真爱粉都知道,她入行七八年,一路从龙套演起,演技都是肉眼可见的进步,从不糊弄观众,你搜搜她的作品,每年高产,有今天的地位全是她自己的努力!”


    “而且,影视行业的董家继承人还在自家公司的官博上对陈姣公然示爱”


    “他们看起来挺般配的!”


    魏明注意到崔朝阳握着杯子的手,越来越紧,手腕颤抖,他掰开人的手,抽出里面的杯子,放在一旁。


    崔朝阳注意到对面的视线,沉默不语的脸色一变,摆了摆手笑嘻嘻道:“魏哥,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都过去了十几年了,再说了谁年轻的时候没喜欢过别人啊,等到了咱们这个年纪才明白,生存才是第一位,什么情啊爱啊,那都不再是必需品了,是奢侈品。”


    “咱们平头老百姓要不起。”


    魏明倒茶的手一顿,嗯了一声,他是不懂什么奢侈品必需品的比喻,但是自己也确实


    要不起了。


    “不过魏哥你比我聪明,一定早就知道这个道理了,以后一定要好好生活啊,不能再走错路了。”


    崔朝阳原本醉酒含糊的眼神忽然清明一瞬,他随口道:“魏哥,我昨天去接你来着,结果门口的警卫说你和别人走了”


    “呵呵”


    “我想谁啊,居然比我动作还快,可那个警卫一描述那人,”崔朝阳笑意消失,目光犀利几分,看向魏明问道:“魏哥,应该不是那个人吧?”


    魏明沉默以对,可他闪动的眸光已经暴露了事实。


    崔朝阳暴怒而起,胳膊一扫,桌上的啤酒瓶和杯子却扫在地上,发出乓啷的清脆声响,叫周围的人扭头关注,指指点点。


    “我靠!还敢出现!”崔朝阳声音颤抖,愤怒道:“十一年了,我他妈还以为那姓隋的,人间消失了,合着他还没被老天收走啊!”


    “当年要不是因为他,你怎么可能沦落到这个地步,事发了他倒是消失的干干净净,所有的罪名全落在”


    “崔朝阳!”


    魏明面色一凝,仿佛被触碰逆鳞的猛兽,低沉的声音,不怒自威,比之少年时肆意霸气的气质多了几分令人胆寒的森然气度。


    魏明眼神示意崔朝阳坐下说话,后者被冷风一吹,注意到周围窃窃私语的人群,也冷静了下来,不情不愿地坐下。


    崔朝阳先环顾四周,见无人关注他们,默默坐下无言许久,低语道:“魏哥,我知道你是无辜的。”


    魏明浑身一震。


    “当年你一进去,就有人暗地里借着各种手段给我送钱,我相信陈家也收到了,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不让我们说出去隋年和你的关系,有人在极力避免隋年牵扯进来这件事情,我当时用尽了各种方法”


    “我知道。”魏明打断了崔朝阳的话。


    略微昏暗的夜空下,虽然亮着牌子明亮的灯光,可他半个身子还是融于夜色,仿佛永远不会迎来明天的太阳。


    崔朝阳瞳孔渐渐张大,不可置信道:“魏哥,值得吗?”


    这个问题隋年在昨天也问过,魏明一瞬间怒不可遏,今天同样的问题又出于他人之口,魏明沉默着,却从未否认过这个答案。


    因为。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


    只有愿意不愿意。


    魏明灌了一口酒,烈酒烧喉:“这些事情不要再提了,都不重要了。”


    “不重要?”崔朝阳先是一愣。


    替人白坐十一年的牢,就这三个字?


    可看着魏明略微疲惫的神色,崔朝阳不死心追问道:“是不是隋年又找你说了什么?他是不是威胁你了?还是说你对他?”


    “不是!”魏明态度坚定,一口回道:“我和他从十一年前那件事后,就没有任何关系了,以后也一样。”


    崔朝阳神色瞬间复杂,他心底已经有了答案,其实他想魏明也一样。


    只是难兄难弟,十分默契地避开这个话题。


    “我知道你的担心,接下来我会好好生活,”魏明低语道:“忘了以前的事情,不辜负我奶奶对我的期望,回去继承她的手艺,开一间小的手工裁缝店,足够了。”


    崔朝阳没有错过魏明眼底一闪而过的沧桑和疲惫。


    虽然心有不甘,见不得兄弟受委屈,可魏明这十一年已经够苦了,自己何必再逼他。


    想通后,崔朝阳立刻倒满酒,举起酒杯,洒脱道:“魏哥,我支持你,不知道你这个店还缺不缺投资人,算我一个啊,以后赚了钱也让我占占便宜。”


    魏明摇头失笑,“哪有那么快,我准备先回老家一趟,要去当地的警局办理一些证件,来回也要半个月了。”


    “魏哥,又不差这一两天,今晚你先住我这儿,这几年外面变化挺大的,我带你先了解了解,再回去也不迟啊。”


    魏明没有再推辞,兄弟话说这个份儿上,再拒绝就见外了,“好。”


    【滴滴滴,怨气值下降10%,当前怨气值79%!】


    【请四号系统再接再厉。】


    隋年半梦半醒间,听到耳边传来提示的声音,他想自己也还没做什么,怎么这怨气值就下降得这么快?


    “挺好,真省事。”


    不过他作息规律,一向有自己的生活习惯,很快就忘记了这件事情,脑袋困倦,意识也渐渐沉没黑夜。


    118   【青葱岁月:少年不悔】


    ◎我不穿其他人的衣服◎


    平野县入了深秋,


    本来就是山城的地界此刻蒙上了一层金粉金沙,遍地梧桐树开满金黄色的叶子,各家各户都拿着扫帚自行清扫街边的落叶。


    县城第一高中每到了秋天都会带着学生踏青远游,最远处的山头都是各家各户的祖坟,为了避免学生各自请假,索性由学校主持带着学生上山,即是放松游玩也是祭扫。


    若是一些一线城市的高中,别管什么假期,保管连过年都不忘让你完成学校的作业。


    学校门口停着一辆辆加长款的大巴车,穿着鲜艳个性的学生此刻兴致勃勃,神采飞扬,每个人都背着自己的包包,里面装着行李和零食,排队上车。


    “程世星,腾元龙,华冬,彭旭,林灵,李彩霞”


    最前方重点班的大巴车里,只有陈冬冬还穿着黑色制服,手里拿着花名册点名,坐得满满当当的车里人头攒动。


    “哎呀,都到了到了,班长我们快走吧,都等不及了!”有人催促不满。


    “我妈说了,这上山祭扫也是有讲究的,不能错过良辰吉时,马上这日头都出来了,过了午时,不吉利!”


    “切,什么封建迷信,干脆你别上学了,回家听你妈讲课吧。”


    “隋年?”陈冬冬念到最后一个名字。


    无人回答。


    “都安静!”陈冬冬加大了声音道:“隋年到了没?”


    于是车里的众人都扭头四顾,发现确实还有一个空位没坐满,“隋年没来?”


    “说不定他请假了?”


    陈冬冬问了老师后,说道:“隋年没请假。”


    有男生不以为意道:“隋年本来就独来独往,说不定人家压根就没打算来,我们先走吧,再说了现在早就过了出发的点,总不能为了等他一个人耽误全班吧?”


    “是啊,”有人应付道:“他都迟到十几分钟了!”


    “你们别乱说话!”有女生不悦道:“隋年既然没提前请假,他就肯定会来,万一他来了,我们却丢下他一个人走了,你叫隋年怎么办?”


    因为重点班的车在最前方,校门口的通道本就略窄,后面传来几阵车鸣声,显然后面班级的人都到期了,在催促重点班。


    二班的班长来敲车门了,“你们重点班怎么回事啊,出什么事了,老师让我问你们到底走不走?”


    前排的男人高高在上,带着点儿怨气道:“这年纪第一不到,我们怎么走啊?叫后面的人都等着!”


    “你们什么意思,重点班了不起啊,什么态度!”


    “就这态度,有意见,找年级第一去!”


    看着车内硝烟愈起,人人七嘴八舌吵起来,陈冬冬眉头一皱,下车朝最后一辆大巴车里面走去。


    这大巴车的排列也是有讲究的,按照年纪班次依次朝后,排在最后的车正是整个高三年级的末尾九班,也是混混班。


    里面全都是一些倒数垫底的学生,他们的分数是不指望上大学了,学校对他们的安排也是朝技校方向发展。


    “我们一班有一位同学还没到,”陈冬冬上车朗声道:“你看你们班能不能先出来一个人和我们走。”


    九班车里的学生,一个个打着耳洞,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看起来也一副嚣张的样子,当然最显眼的还是最后一排的白毛。


    一听这话,九班有人戏谑道:


    “凭什么啊?”


    “呦,还真是稀奇了,你们班可都是三好学生,人中龙凤,还有人能迟到?”


    “就是,迟到多大点儿的事啊,干脆别来不就行了,之前我上学迟到不过几秒,年纪主任都说让我今天别来上课了,你们重点班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我们才不去呢,那可是重点班的车,我们高攀不起!”


    陈冬冬神情越发冰冷。


    其实他心底也看不起这些不学无术混日子的人,就在他恨不得转身离去,远离一整车垃圾的时候,身后传来陈袅袅的声音。


    “你们都给姑奶奶闭嘴!”陈袅袅叉腰起身,清亮的声音叫车里安静了一瞬,她朝车门口问道:“哥,是不是隋年迟到了?”


    陈冬冬掩去眼底地厌恶和鄙夷,再抬头时,镜片下地眼睛一片冷静:“隋年还没来,他刚转学没多久,这里山城路况复杂,他不熟悉也很正常,你们到底换不换人?”


    “嘿!原来是新晋年纪第一迟到了啊”


    车里这些吊车尾班地高中生随口打趣了几句。


    其实他们没有什么说破天的恶意和阴谋,只是这些学校里的吊车尾也许智商低,但不代表他们情商也低,看惯了老师嫌弃叹息的目光,就对这种感觉格外敏感。


    而陈东东就是这种人,老师眼里的三好学生,小镇里长年的年级第一,学生会的会长,高一的时候就拿着小本本站在校门口记录迟到的学生。


    学校里的人几乎都和他接触过,可是九班里的人心底都有感觉,陈东东表面上待每个同学一视同仁,公事公办,但是目光里总是若有若无的鄙视厌恶他们,仿佛他们是街道上的垃圾。


    而隋年就不同了,毕竟人家是真的没看这些人,表里如一的无视所有人,反而叫人心底舒坦不少。


    所以,虽然同样是前后年纪第一,可九班的人就是更讨厌陈东东,真不明白魏老大为什么和这种人做朋友。


    陈东东掩再身后地手握紧成拳,指尖刺破皮肉,用疼痛才没失态。


    就在九班的人还想在说什么,最后一排翘着二郎腿,沉沉睡着地魏明睁开惺忪却锋锐地眼睛。


    他似乎被车内嘈杂地声音吵醒,眼底淡淡不悦,冷嗤一声道:“都是鸭子投胎的?要不要一起去隔壁大桥下好好叫几声,不嫌吵。”


    原本吵闹的车内瞬间一片寂静。


    学校就是微型的社会,而这大巴车内的阶级泾渭分明。


    陈东东目光一闪,心底冲破着什么,质问着什么,不该是这样的,起码社会里不该是这样。


    只见魏明用脚一蹬前座,掀开眼皮,懒洋洋道:“豆子,你去。”


    染着一头黄毛,之前叫的最欢快的男生,立刻屁颠屁颠地起身,朝后座弓腰道:“哎!魏哥,我这就去!”


    看着魏明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解决了僵持不下的问题。


    陈冬冬黑框眼镜下神色闪动,面色很快恢复如常,朝最里面吊着二郎腿的人点了点头,表达自己无声的谢意,带着豆子下了车。


    陈袅袅刚一坐下,身旁的崔朝阳立刻殷勤拿起化妆盒递给她,她冷哼一声接过小包,打开亮闪闪的椭圆镜子化着妆,一边说道:“我一猜就知道是隋年,他哪次不是卡点儿来学校的!”


    “不过魏明,你之前不是每次都接送隋年上下学吗?”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不接啊?”


    崔朝阳挠了挠脑袋,不解道:“袅袅,魏哥又不是隋年他妈,之前接送他上学是不得不护送隋年,可现在事情都解决了,魏哥不用再接送他了吧?”


    “魏哥又不是他隋年的小弟。”崔朝阳很不满。


    陈袅袅扑粉底的动作一顿,反问道:“是吗?我看魏明那几天挺高兴的啊。”


    女人的直觉有的时候很犀利。


    魏明面色不变,呼吸却凝滞片刻,一只手搭在膝盖上,时不时摩挲着指腹,内心似乎在天人交战。


    “这”崔朝阳有心反驳,可对上陈袅袅亮晶晶清澈的眼睛,满是笃定认真,话又说不出来了,“你也看得出来?”


    他一点都不相信!


    一定是魏哥为了平他们惹下的祸事,不得不委身隋年,这一个月肯定受了很多的委屈。


    没过几分钟,魏明蹭地起身,拍了拍前面的座椅靠背,声音响在大巴车内,“你们先走吧,我骑车去接人。”


    不顾车内人的阻拦,魏明朝学校里面的停车场跑去,他的自行车一般都锁在学校里面,骑上车就朝隋年上学必经的路线疾驰。


    小山城早上的天气很清朗,可是过了清晨的凉爽,太阳透过薄薄的云层照射大地,一路上疾驰的魏明早已满头大汗,后背的衣料被薄薄的汗水打湿。


    他一边骑着车一边摆头左右探勘,终于在骑驶过美食街后,余光一瞥,看清小巷子里面的场景,握紧把手上的刹车,轮胎摩擦水泥路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魏明低骂一句粗口,几乎是脚步趔趄着下车,骑了七年的山地赛车直接倒在地上也顾不得了,跟个小豹子一般朝里面冲去,吼道:


    “我靠你大爷姓孙的,老子的人也敢动!”


    这么冲天一吼叫,几乎隔壁巷子里的人都忍不住抬头望天。


    小巷子里面从头到脚一身湿漉漉的隋年,也抬头朝巷口望去,只见魏明怒火冲冲冲进来,推搡开包围他的几个小混混,挡在自己面前。


    “哟!”打着耳钉,穿着牛仔衣男人一惊,立刻笑容灿烂,透着一股谄媚道:“这不是魏哥吗,一日不见如隔一年啊,怎么今天”


    “滚!”魏明冷冷突出一句,接着一脚就朝对方踹去,“看来我上次说的话你没听进去。”


    孙以劲受了这一脚,大吼一声冤枉,“魏哥,冤枉啊,我们听您的,这几天都老实的不行,再也没收过低年级的保护费了,我们也不知道这小哥是您的人啊。”


    “那你们是在干什么?”魏明冷声问道。


    “我这不是在帮他脱衣服嘛!”孙以劲一脸无辜,身旁的几个兄弟也是不明所以。


    魏明太阳穴一抽,死死控制自己的脚没再踹出去,方才一时情急,看见隋年被人围住几个人还对他拉拉扯扯,可是现在冷静下来,觉得事情应该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再加上这巷子楼就是孙以劲家楼下,对方没这么离谱。


    魏明深深呼吸一口气,压着脾气咬牙道:“你帮他脱衣服干嘛?”


    孙以劲举着手上不说干净但起码干燥的短袖运动体恤,理直气壮道:“他浑身都湿透了,我这刚从家里拿一件衣服出来,谁料这小哥死活都不穿!”


    这时,楼上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河东狮吼:“阿劲啊,你把衣服给人家没有了啊?”


    “哎呦,魏明也在啊。”魏明抬头一看,二楼窗口探出一个满头卷发棒的中年妇女,那霸气的包租婆正是孙以劲他妈。


    他妈笑了两声,朝隋年道:“那个穿白衣服的靓仔啊,对不住啊,阿姨刚才手滑了一下,把浇花的水撒下去了,你快换上干净的衣服,别一大早的感冒了。”


    孙以劲微微抬起下巴,朝着魏明举了举自己手里的衣服,一副理直气壮总算没做坏事的得意表情。


    魏明朝身后的隋年一看,后者后退了一步,“我不穿其他人的衣服。”


    这句话说的其实很客观,只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并不是在针对谁,可落在孙以劲和其他人耳中,颇有些隋年在嫌弃他们的意味。


    孙以劲立刻支棱起来了:“哎呦,你还挑上了。”


    有了母命,再加上事情解释清楚,立刻气势昂扬地举着手里的衣服,明明是一件善举,可那吊儿郎当的语气破有些找事的样子。


    “没听见吗,我妈说了,这衣服你今天换也得换,不换也得”


    孙以劲眼神刚好对上魏明漆黑犀利的目光,就像被针刺一般,声音戛然而止,气势也卸了下来。


    他对魏明有心理阴影,语气破有些幽怨,问道:“魏哥,你对我这么凶干什么?”


    魏明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却撤出一抹渗人的笑,无声吐出一个字眼‘滚’。


    后者和其他几个人立刻夹起尾巴跑远了,巷子空了不少,风也灌了进来。


    “阿嚏!”隋年只觉一阵凉风袭来,打了一个喷嚏。


    魏明略微滚烫的手心直接扣住隋年的手腕,拉着他朝外面走去,只能看见少年已然窥见未来锋锐的侧脸,“不是和你说过,一个人不要走这边的巷子。”


    “你是我妈?”隋年没拒绝对方的动作,漫不尽心来了一句。


    魏明脚步一顿,咧嘴道:“我是你爸爸。”


    此话一出,魏明心底咯噔一声,他这句话只是顺嘴调侃了一句,平时没少和崔朝阳开玩笑,方才不经大脑说出,现在后怕起来。


    他才想起之前路照秋提过一嘴,隋年的亲妈貌似和野男人跑了,亲爹也身份不详,那个隋家的养父也不会再认隋年。


    魏明眼神慌张起来,拉着隋年的手,啃啃巴巴道:“那个,我刚刚”


    隋年:“你真是我爸?”


    魏明:“”


    隋年:“年龄不对啊。”


    魏明眼皮子微跳,什么都没说,继续拉着隋年朝巷子外出去:“走吧,你刚浇了一身的水,只怕脑袋里也有不少。”


    他们有目的的前行,没走多远,就停在一间略微偏僻但是很清幽的古朴小店面前。


    店铺上的牌子也和别家不一样,是一副玻璃标装的刺绣,绣着几个繁体字样:魏氏刺绣。


    “前面是我家,先换一身衣服。”魏明推开门。


    推开镶嵌玻璃的木门,先是响起一道清澈悦耳的铃铛声,入目十几平米的店内中央摆着各色花样的绸缎和衣料,还有各式针线。


    四面的墙壁上,挂着一件件完工还有未完工的旗袍和半成衣,虽然现在普遍的人都会去商场里面买衣服,可是还是有上了年纪的人喜欢定做老式的衣服,穿着也舒服。


    其实定做一件自己的衣服,依然价值不菲,上好的旗袍和西服更是需要好几个制衣人和绣娘来完成。


    但是现在随着科技的发展,已然出现可以替代绣娘的机器,追求便利化的现代人,衣服年年换,除了特别讲究和有条件的人家,大部分人都不会去专门定做衣服。


    安静的店铺内,只有缝纫机规律又急促的声音,忽然这声一停。


    俯首桌面带着老花镜,满头白发,穿着墨绿色简朴长袍、一头银发的老人抬头,声音如经历沧海后褪去的沙子,略微沙哑却也平静。


    “阿明,怎么回来了?今天不是学校组织上山祭扫吗?”


    “奶奶,我有事先回来。”魏明在外面不羁放肆,可是回到家里,仿佛浑身的刺都服帖起来,“这是我同学,我上楼带他换一件衣服。”


    隋年朝窗口前的老人微微点头,也唤了一声奶奶好,后者立刻扬起一抹褶皱平和的笑容,然后就被魏明拉着上楼了。


    “楼梯抖,上楼看着点儿。”魏明带着隋年,穿过两层木制楼梯。


    鞋子踏在木制楼梯上,发出吱吱摩擦的声音。


    踏上最后一层台阶,二楼就是的卧室。


    楼顶比一般的房子要高半米,同样的空间大小,但是上面要比下面宽敞不少,中央摆着一张床,床边铺着一张墨蓝色的圆形地毯。


    床对面一张书桌,摆着学习资料和一些课本,空间虽小,但是五脏俱全,床铺整洁,居然连一件多余脏乱的衣物都没有,不像是这个年纪男生的房间。


    魏明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衣服和毛巾,递给隋年,“浴室在里面,你先冲个热水澡,换件衣服。”


    魏明又补充道:“衣服是新的,我没穿过。”


    隋年点了点头,接过衣服,朝浴室里面走去。


    119   【青葱岁月:少年不悔】


    ◎他们两个怎么搞到一起去了◎


    浴室里一片蒸腾,隋年冲了一个澡,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刚打开浴室的门,就看见魏奶奶端着一盘点心上来和魏明在说着什么。


    “奶奶,不是说了让你这几天休息,医生说你眼睛不能再劳累了。”


    “还有几件衣服没有做好,总不好叫客人等着吧。”


    “我不是说了我放学回来上线?”


    魏奶奶笑了笑没说话,正巧隋年出来,祖孙两个都齐齐朝他看来。


    隋年一向穿白衬衫,可是这件手工的黑色衬衫上身,叫少年多了几分冷肃的气度,肩膀和袖口居然分毫不差,衬得本就白皙如玉的肤色越发出尘和高冷。


    魏奶奶笑容更盛,这是她给魏明做的衬衫,怎么会不认得。


    魏明虽然总是嘴上说衬衫穿着禁锢身体,不舒服,其实对这件衣服可爱惜了,哪怕是不穿都会定时清洗。


    “这衣服倒是衬人,不对,”魏奶奶又改口道:“是人把我这衣服啊衬得更好看了。”


    隋年看了看袖口上用金色丝线修得花样图案,朝隋奶奶点头道:“是老人家的绣工好。”


    “倒是难得了,难得见阿明带同学回家,多待一会儿,我听阿明说了,只怕今天学校的祭扫活动你们是来不及参加,正好在家待一会儿,尝尝奶奶的家常菜。”


    魏明阻拦,态度坚决道:“奶奶,饭我来做,你忙了一上午,休息一会儿。”


    “好啊,”魏奶奶笑着,用自己略微干枯的手拍了拍魏明的胳膊,“那你招待好同学,下来帮我不就是了。”


    魏明看着魏奶奶动作缓慢的下了楼,这才收回视线,注意到隋年头发半干,发尾还有水珠低落在肩膀,从抽屉里拿出吹风机来。


    就在隋年要接的时候,魏明手腕一扬,举着吹风机道:“还是我来吹吧,我们家吹风机认人。”


    认人?


    “这是什么说法?”


    有人代劳,隋年也没拒绝,直接坐在书桌前的凳子上,耳边响起略微鼓噪的热风。


    指尖穿梭在发丝里,动作轻柔却缓慢,发丝扫在眉眼,隋年闭上眼睛,世界好像忽然微暖寂静下来,都有些昏昏欲睡了。


    吹风机戛然而止,魏明熟练的朝用了好几年的吹风机出风口一头拍了拍,风声又响起来。


    直到将隋年的头发吹干后,魏明半个手背也染上温暖的颜色。


    “你怎么来找我了?”看着半蹲在柜子面前的人,隋年随意问道:“那天你送我回家的时候,不是说事情了结,再无干系吗?”


    “我”魏明动作一僵,哑口无言,只能临场应变道:“我这不是怕你万一又被人跟踪?”


    隋年偏头,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语气有些疑问,仿佛再说:


    只是这样?


    魏明低头,刚好看见隋年的眉眼。


    刚吹过的头发微微干燥蓬松,却如丝绸般垂落在俊秀逼人的眉眼,低垂的眼睫下是淡淡的阴影,盖住了眼底的神色,让人心底下意识想探究那眼底真正的情绪。


    靠!


    魏明听见自己的心脏漏跳一拍,然后是重重的鼓噪声,都没站稳后退了一步。


    他觉得隋年不怀好意,总是在撩拨自己,可对方的言行举止又一切正常,从未有过半分出线,只能说是自己心思不纯,看什么都心烦意乱。


    他收拾好出风机,合上柜子,逃也似得下楼,只匆忙留下一句话:“我下去帮奶奶做饭了,你先休息一会儿。”


    “如果闲了,也可以看看书架上的书。”


    隋年看着对方匆忙下楼的身影,连楼梯间都回荡着咚咚咚的脚步声,眼底划过一抹了然,反正也没事做,就随意参观了一下房间,翻看了基本书架上的书。


    让隋年有些出乎意料的是,书架上有不少关于刺绣方面的书籍,主要是苏绣的居多,从历史传承,未来发展,乃是苏绣几大针法的详细介绍都有涵盖。


    而且书本里面有密密麻麻的笔记和便签,书页泛黄发卷,可见看书的人不是一日之功。


    如果不是亲眼得见,隋年绝对想不到,魏明这样一个在别人眼中不学无术、逃课惹事的混混居然喜欢刺绣,而且专心研习。


    隋年又拿出一本书,刚翻开一页,还未看清内容,就听见楼下传来一声巨响,还有魏明失态的声音。


    他连忙将书落在桌子上,脚步平稳却快速的下楼,就看见左边的厨房里面,锅铲和菜肴混在地上,魏明半跪在地上,轻轻摇着倒地不醒的魏奶奶。


    “奶奶!”


    “奶奶,你怎么了?”


    魏明少见的失态,大脑一片浆糊。


    也许他在这种场面,也算是冷静,没有大幅度摇晃昏迷的人,可颤抖的手和乱了节奏的呼吸,说明他还不够冷静。


    隋年立刻上前,随便拿了架子上的一件衣服,叠好垫在魏奶奶的后脑袋,然后两指头搭在魏奶奶的脖颈上,发现脖颈还有缓慢迟缓的血管跳动。


    “还有呼吸,只是昏迷了。”


    “这里有医院吗?”


    魏明先是一愣,强压下慌张的情绪,对上隋年沉静的眼睛,忽然冷静了不少,理清思绪,快速道:“有,新修的小路对面有一家中医馆。”


    他声音颤抖,压抑着恐惧:


    “对!先叫一个救护车,可是最近的城乡医院救护车来这里,也要半个小时的路程,从这里到医官不过快速奔跑不过十分钟。”


    魏明说道这里,一瞬间迟疑了。


    隋年知道他在迟疑什么,究竟是背着魏奶奶直接去中医馆,还是等三十分钟以后的救护车?


    山城里中医馆,开的都是头疼脑热的中药,像魏奶奶这种突然无理由的昏迷,高低得去大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


    隋年扶起魏奶奶,背在自己的后背上,一锤定音道:“你现在打救护车的电话,我们这边也背着魏奶奶去中医馆。”


    何必非要二者则一呢,花十分钟先去中医馆,中医馆没有查出病因再等救护车不就行了。


    魏明也不是遇事慌乱的人,也顺着隋年的力道,扶着魏奶奶的后背,沉声道:“我来背吧。”


    隋年将魏奶奶背起,直接朝外面奔跑,“谁背着个人都难跑十分钟,我先背,到时候再换人。”


    等两个人满头大汉,顶着不小的太阳,将魏奶奶送去中医馆后,果然中医官的大夫摇了摇头,只说了个过度劳累,行了针法后,也不见人醒来。


    然后又等了十几分钟,救护车一路疾驰,将魏奶奶送去了医院。


    车里的凳子上,魏明双手抱拳抵在额头,胳膊肘抵在死死抵在膝盖上,可还是控制不住,一只脚止不住的点地,频率飞快,让心的心跳也不安起来。


    “病人家属先不要着急,现在心跳和血压都还在正常的范围。”


    期间,随性的护士安慰了一句,但是显然并不能驱散魏明的不安。


    隋年坐在魏明的身旁,面色冷静。


    护士怪异地打量了他一眼,她以为魏明和隋年都是魏奶奶的亲人,怎么一个急的焦虑不安,另一个倒像台下冷漠的看客,漠不关心。


    隋年确实不着急,他和魏奶奶第一次见面,非亲非故他着急什么,关键这事儿着急也没用啊。


    不过,现在可是一个突破的好机会。


    他一只手轻轻搭在魏明不住抖动的膝盖上,慢慢凑近魏明,轻声道:“护士说了,现在没有生命危险,去医院做个详细的检查,定心。”


    果然,魏明的腿一停,慢慢不抖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侧头看向隋年平静的面孔,也看到了对方被汗水洇湿的衣领,他眸色复杂,诡异地安心不少,虽然没有说话,却点了点头。


    进入医院里面后,


    隋年陪着魏明坐在走廊休息区上的铁椅上,空气里飘荡着淡淡的消毒术味道和冰冷的气流,倒叫两个人刚跑了一身汗的人,身体的温度冰冷下来。


    “阿嚏。”隋年是真的冷,脖子后面都透着凉风,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这一声,倒惊醒了低头沉默不知在想什么的魏明,他嗓音微微干涩沙哑道:“今天谢谢你了,时间也不早了,隋年,你不用陪着我,先回吧。”


    隋年看着魏明半张冷硬却失血的侧脸,什么都没说,起身走了。


    魏明缓慢吐出一口气,一方面是他不想隋年,或者说任何人看见自己狼狈失控的样子,另一方面


    他也不明白。


    只觉得隋年的离去,叫他送了一口气,可心底又空了一个洞,原本安稳不少的情绪,此刻忽然又不安摇晃起来。


    身旁的椅子空了个人,仿佛是一个导火索。


    从隋年的离去到小相依为命的魏奶奶生死不明,他大脑又开始控制不住一般胡思乱想起来,还没想明白一个章程呢。


    魏明只觉得肩膀落下一个柔软温暖的温度,覆盖在后背和上半身,他错愕抬头,面前站着的人不是隋年还有谁。


    “你怎么回来了。”他嗓音滞涩,眼底带着自己未察觉的失而复得。


    隋年刚刚去护士站借了两个毛毯,他没有搭理魏明复杂错愕的视线,只是默默坐在他身旁,掏出怀里第二张毛毯,往身上一盖,瞬间舒服多了。


    享受的事情怎么能忘记自己?


    看着魏明还在盯着自己,隋年只说了三个字:“我陪你。”


    这三个字隋年只是随口一说,可却不知魏明记了一辈子,乃至在以后十一年孤身一人的岁月里,寂静的黑暗里,反反复复独自咀嚼。


    魏明猛地偏头,只觉得眼眶一酸,就听见远处响起护士的声音:


    “魏彩霞的家属在吗?”


    “医生!”魏明立刻冲出去,问道:“我奶奶他情况怎么样了?”


    穿着白大褂,结下口罩的医生解释道:“病人现在情况已无大碍,只是因过度劳累导致的蛛网膜脱落,建议住院观察几天,配合药物治疗。”


    “住院费用和手续,会有护士带领你们去办理,像老人家这种情况其实也很常见,别说老人了,就算最近的年轻人,工作起来不顾身体也是有的。”


    “但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还是得注意,他们的身体机能和恢复能力都不比年轻人,就算以后出院了,家属也要注意不要让病人过度劳累。”


    其他的话魏明都听不见了,只觉得一片朦朦胧胧,只有那一句已无大碍,像绷紧的弦突然断裂,长时间紧绷的大脑突然不再工作,他脚步趔趄,一瞬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隋年胳膊稳稳搭在魏明后背,以一种亲近却不亲密的姿态,扶助魏明的身体,在他耳边说道:“魏明,你奶奶现下无事了,你先休息一下。”


    魏明一把握住隋年的手,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和朦胧,他猛地将头抵在隋年的肩膀上,嗓音沙哑颤抖道:“没事就好”


    反复念着这一句话。


    “隋年”


    隋年没有躲避的姿态,叫魏明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他忽然紧紧抱着隋年温热的身体,压抑的嗓音几乎听不见声音。


    “我只有这一个亲人了。”


    “如果奶奶她出了什么事,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隋年嗯了一声。


    魏明突然抱住他叫他也是有些不习惯,适应过后,一只手亲亲拍在魏明的后背,也不顾四周奇怪好奇的视线,此刻千言万语不如一默。


    医院大厅的楼梯,


    手里打着移动吊针,穿着病号服,身材微圆润,看起来就像个公子哥儿的人,此刻身后跟着两个护士,还有几分笑容谄媚的朋友。


    “董哥,您慢点儿,这楼梯陡,要不我们背您吧?”


    “滚!”被叫做董哥的人,虽然身材圆润,可是一双眼底却布满偏执和阴鸷,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忽然,董其行及脚步一顿,仿佛看到了什么神器的场景,他扬了扬下巴,问道:“别是我眼花了吧?那不是姓魏的疯狗”


    董其行忽然嗓音轻疑,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和魏明举止亲密的背影,哪怕是个背影和侧脸,化成灰他都能认出来。


    “隋、年?”


    念出这两个名字的语气,绝对算不上好。


    董其行眼底划过一抹厌恶和恶意,轻呵了一声,“他们两个怎么搞到一起去了”


    他忽然又恍然大悟:“我说姓魏那个穷逼怎么突然有钱赔偿我的医药费,别不是隋年给他的吧?”


    “你去给我查他们在搞什么鬼!”


    董其行一声令下,身后两个朋友立刻面容严肃起来,满口保证起来。


    隋年是没有注意到这边的事情,只是身体有些僵硬地站着,哪怕没有一句安慰的话,可魏明就像一个委屈和惶恐突然有人倾诉的孩子一般,一切都变得安全和温暖起来。


    拥抱是人类的本能,不论双方是何种关系,都能抚慰内心的不安,叫人心生温暖。


    隋年之前还觉得冷,可是先下却觉得身体仿佛被阳光照耀,一切懒洋洋的,他视线有些模糊,不知怎么,忽然困顿起来,身子一软,下巴搭在魏明的肩膀上。


    【四号系统做好准备,现在开始时间回溯,继续十一年前的小说路线。】


    120   【青葱岁月:少年不悔】


    ◎我好穷◎


    当隋年睁开眼睛的时候,玻璃窗外高远的天空,刚好倾斜一缕光束,透过玻璃的折射照耀在眼睑,他微微适应了一下光线,刚准备睁开眼睛,就听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发出震动声。


    “嗡嗡嗡”


    隋年摸起手机,看了眼上面的名字,放在自己的耳边,嗓音带着刚醒的困倦,问道:“什么事?”


    来电的人是管理长孙家一应产业和财产的郭管家。


    郭霜的爷爷曾经是长孙家的老管家,跟随隋年的外公十几年了,老管家去世后,只有这一个孙女,尚且年幼,无怙无恃。


    长孙家便出钱一直供应郭霜到大学,她重点大学毕业,出国又留学几年,学的是计算机+金融,精通多小语种。


    取得双学位后,居然放弃在国外有前景的职位,偏偏回国接管了她爷爷的工作,帮着长孙家管理逐渐落寞的产业和一些乱七八糟的遗产。


    话筒里传来言简意赅的女声:


    “家主,今晚九点,云霄酒店顶层,有古城每年一度的珠宝慈善晚宴,各大世家名流、商业老总都会出席。”


    隋年嗯了一声,“嗯。”所以呢?


    话筒对面沉默三秒后。


    不是隋年的错觉,里面一板一眼的声音似乎冷了几度:“您忘了。”


    也许是话筒里面的两个人都不是多言的人,手机两端居然又沉默了好几秒。


    接着,隋年就听见了楼下的按门铃的声音,还有和话筒同时响起的声音:


    “家主,烦请开门,您今天要做不少准备。”


    意思就是隋年今天必须要参加这个慈善晚宴了,冰冷直接的话,这根本不像一个助理的语气,像人工智能。


    隋年下楼开门,顺便从厨房里的冰箱里给自己到了一杯橙汁,坐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就没再搭理进来的人。


    门口的女人对此仿佛习以为常,因为她浑身的气质比隋年还要冰冷,一身白色西服,长发一丝不苟盘在脑后,明明生得美艳的脸,却不会给人丝毫旖旎幻想的机会。


    郭霜换了鞋子后,将手里的公文包放在餐桌上,直接进了厨房,如果不是进门前先朝隋年点头打了一个招呼,几乎以为她才是这家的主人。


    不等隋年喝完一杯橙汁,对方就端着白色的盘子,上面盛放着用时三分钟、简单但丰富的早餐,有炒鸡蛋和煮熟的蔬菜,放在隋年面前,拿走隋年手里的橙汁,开始汇报今天的工作日程。


    刚张嘴想喝一口橙汁的隋年:“”


    郭霜的声音一如既往冰冷,就像一个人类机器人,但细究她说的话,不难察觉关心:


    “家主,空腹喝冷饮对肠胃不好,您今天还要参加晚宴,虽说会场有吃的,但相比不会有人真的当成饭吃。”


    “还请您抓住这一次的机会,继承祖上荣光,重振长孙家,光复家业。”


    隋年这才第一次正式打量着面前的女人,嘴巴半天没合拢,最后默默闭上,客观评价道:“你留在长孙家真是屈才了。”


    没错,重振长孙家,光复家业。


    隋年这才从记忆的角落里扒拉出来,郭霜是长孙家的死忠。


    她自幼跟在老管家身边,小的时候住在长孙家祖宅的时间,比隋年这个唯一继承人还要长。


    正是树立三观的年纪,自幼听着老管家叫隋年外公,一口一个家主,当时还是少女的郭霜区别于其他沉迷芭比公主的女生。


    在所有小女孩心中还有一个公主梦的时候,她心中萌生了一个管家梦!


    也许是被洗脑,也许崇拜她爷爷工作的样子,博士学成归来后,见到隋年的第一面,说的第一句话是:


    家主!


    “家主!”


    郭霜冰冷赛雪的面容,少见愠怒,死板平直的声调都尖了几分:“请不要挑战我的职业尊严,我早已立志继承爷爷的事业,一生以奉献和实现长孙家的昔日荣光!”


    “这种怀疑和践踏我真心的话语,还请不要再说。”


    隋年拿起叉子,还在吃着里面的吕笋,牙齿咬破蔬菜,发出脆生生的一道声音。


    他喉咙滚动,咽下去咀嚼的食物,默默把叉子放在餐盘中,慢条斯理拿餐巾擦了擦嘴角,他说:


    “知道了,我尊重这一点。”


    方才的不愉快,其实也根本称不上不愉快,郭霜本来就有着顶级专业的职业操守,面上立刻恢复冰冷,不见一丝情绪,开始给隋年汇报近来的行程。


    “家主,十二点我们要去试您今天参加晚宴的衣服,鉴于往日的经验,以及您对西服的要求,我们要花不少时间。”


    “午饭过后,十六点有一分交易合同需要您亲自到交易所过目签名。”


    “还有这里是今天参加晚宴的宾客资料,鉴于您第一次参加这类活动,还请记忆下里面的主要人物。”


    “根据近日来的热搜和经贸发展,我建议您可以结交一下文峰科技的张总,彩虹娱乐的董总,远梦集团的方总这些都是生存十几年的老公司,不说交往,但是请您记住人,不要交恶”


    隋年问道:“我记得好像有一个什么集团的路总?”


    郭霜对这些老总如数家珍,纠正道:“主研地产开发的路家,老路总去世后,去年新的小路总路一明才接管公司,因为路家子嗣众多,亲戚也多。”


    “加之有一个嫉妒狠辣的发妻,老路总去世后,那些被他妻子赶走压制的私生子都跳出来,争夺路家家业。”


    “近来公司业务动荡,就连郊外的旅游公园开发都搁置了一段时间,我个人认为小路总应该没有心情参加这类晚宴。”


    子嗣众多,私生子也多,路照秋也是路家好几个私生子其中的一个。


    之前给他发匿名短信的人,会不会是和路家有关系?


    “咔嚓!”隋年又咬破一个清脆的芦笋,示意对方继续。


    郭霜停顿了一瞬,继续道:“近年来科技医疗的事业处在风口,我在表格里列了几个新型公司,建议家主您可以和这些年轻的创始人交往,鉴于目前长孙家的资金,我建议我们可以投资这些有潜力的公司。”


    “咔嚓!”


    隋年用叉子叉起一颗石榴果子,扔在嘴里。


    郭霜面色扭曲了一瞬,很快恢复如常,又掏出一份A4纸打印的表格,放在隋年的面前,直截了当道:


    “家主,这些是您名下的欠款,我之前说过您不能再提取遗产里本就捉襟见肘的资金,里面大部分是如今难以抛售和鉴别的古玩字画,但是如果您真的需要钱,还请直接告诉我。”


    隋年的视线总算正式落在那张纸上,只扫一眼,就看清里面都是他从各个大小平台里,提取的信用额度和欠款微贷。


    “不要再私自去外面欠款了。”


    郭霜语重心长的口吻,就像一个艰难支撑家业的老母亲在劝一个败家子。


    对方不心痛,她心痛。


    “账上有钱了?”隋年倒是一惊。


    其实隋年说有钱确实有笔不菲的祖上遗产,说他没钱也确实没钱,因为都是一些破损和很难检定的古玩字画和偏僻荒凉的老宅。


    长孙家祖上爱收集古玩和些历史遗物,但从几年前,政策有变。


    官方派了一些人来检验这些遗产,有些按照法律要无偿归还官方,有些则是禁止私人售卖的禁物,最后剩下的一些,便是长孙家可以独自处理的祖产。


    可是身怀祖产,也要找到合适的买家。


    加之长孙家近年来淡出古城的核心利益圈子,来购置的人,要不就是来吃绝户,要不就是压低价格,已经成了那些利益圈子里面人的共识。


    这些祖产还真不好售卖。


    “我和鉴定院的沟通后,已经按照家主之前的意思,出手了一批古玩字画”


    就在隋年眼睛一亮的时候,郭霜立刻道:“但是这些钱也不能许您随意浪费。”


    虽然隋年才是继承人,可是长孙家历代家主在世的时候,都会遵守一项共识:


    家族和家主个人分别有一套账面。


    祖产有专业的人士打理,除非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用于家主个人私欲。


    郭霜一双冰冷如霜的丹凤眼忽然复杂一瞬,看着隋年,问道:“家主,我前几天收到医院的消息,病人已经苏醒,又产生了一笔新的康复和疗养费用。”


    这个病人自然是路照秋。


    这些年来,隋年长期烧钱用于路照秋的治疗费,自然瞒不住掌管财政大权的女管家。


    隋年原本懒散的姿态正了几分,不等他回答,郭霜仿佛早已知道他的答案,她说:“我已经把钱付给医院了。”


    隋年拍了拍裤子上的褶皱,起身朝楼上走去,他说:“知道了。”


    顿了顿,隋年又道:“这些年,麻烦郭管家了。”


    这些年来隋年的心思好像不再家业上,大小事务都是自己在处理,可是类似感谢的话语,确实第一次听见,郭霜心底难免动容。


    看着那抹挺拔修长的背影上楼,眼底神色更不解,隋年过去的事情她多少也知道一些。


    可是,


    在她看来,路照秋的生死,连他血缘冷漠的家人都不搭理,医生当初下的诊断也是很难苏醒,按照医疗第一序列,路照秋的直系血亲不在,由主治医生判断,可以直接拔管。


    一个脑损伤的植物人,一辈子都无法苏醒。


    可隋年偏偏用了整整七年的时间,花费着天文数字,填补那永远无底的坑,国外国内的维持治疗,就为了吊着路照秋的一口气。


    到底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