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江山万里:督公千岁】
◎披红骑白马,看阡陌晨昏(终)◎
夕阳在天边一角烧红,染作暮紫霞金,血一般浓烈。
翻新的石板沿着四周青黄交加的树木,一路铺到宽大的阶梯之上,而这几百阶梯的尽头,隐隐可见一座香烟缭绕,枣红墙壁的庄严寺庙映入眼帘。
身穿袈裟的净虚方丈远远看着,山下台阶下一抹青色的人影,已经连续七天雷打不动的出现在此,摇头叹气,
“哎都是痴人啊”
净虚方丈身后的小和尚善才却没有这么沉稳,他担忧的看着下方的人,急到跺脚,“方丈!这都几天了,再这样下去,别说四方师兄能不能醒来了,只怕这人先倒下去了!”
青色的衣袍早已跪到磨损,不复它原本洁净的样子,严弃尘沿着台阶而上,一跪一叩首,面色白的不成样子,额前的发早已被汗水打湿,落日融光下,后背的衣服也被汗水打湿了一大片。
可他却丝毫不知疲惫,只是目光专注又虔诚的看着终点的寺庙,忘记了利弊得失,忘记了不敬神佛,心底只有第一念头:
拜托了,神佛也好,妖魔也好,什么都好,只要能回应他的期盼,回应他的愿望
谁都好
他好不容易有了那么一点点期盼,好不容易对未来有那么点想象
他自知罪孽深重,杀了那么多的人,做了那么多错事,合该是下地狱的存在!
可是这和南灼儿无关啊!
他的殿下从未伤害过别人,为什么还不醒来,为什么后果要让他来承担!
他已经失去了那么多了,为什么连这个人也要夺走!
拜托,拜托
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不得好死,不得超生!
唯有这个人能不能留给自己啊!
善才又急又气,干脆咬牙转身,朝着寺庙里面狂奔,绕过前面的大殿,朝着西边的一个清幽僻静的小院子里跑去,本来就吱呀作响的木门被他一脚踢开。
拖着下巴蹲守在床榻前的小和尚吓了一跳,顿时起身,一只腿脚有些不便,“善才师兄!你怎么了?”
简朴但洁净的厢房内,墙角一处宽榻上躺着沉睡的男子,面容安详又沉静,像是做了一场美梦,原本半点声响似乎都会惊醒对方,可惜他们都知道不会。
善才眼角飙着泪花,扑倒床榻边缘,边哭边道:“四方师兄!你快醒来吧!呜呜呜我给你烤烧鸡吃?再也不将你藏起来的好吃的都偷走了!”
“你要是再不醒来,这些糕点我可都吃了!”
善才边说边将床榻旁边香喷喷的糕点往嘴里塞,可是往常第一时间就能抢走他手里糕点的人,仍旧毫无反应,见此两个小和尚都是面露悲伤,快要哭了。
善才又想起什么,连忙道:“还有送你来的严施主,你要是再不醒来,他就要死了!”
“呜呜呜他都好几天没吃饭了,天天在山下拜佛,师兄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善才认真地哭诉,没有注意到昏迷的人指尖微微抬了一瞬。
【宿体毒素解析进度89%99%100%解析成功,宿体身体状况优秀!】
“明明老方丈都说你没事了,为什么师兄你还醒来啊”
【接收到星际系统总控制中心回复,五号系统请求批复许可成功,现在开始进行最终数据融合,提醒融合不可逆,再次请求五号系统是否准许?】
“准许”
【收到回复,开始终极数据融合1%5%15%】
另一个瘦弱的小和尚用手指轻轻拉着善才的袍子,“善才师兄,别哭了,四方师兄一定能醒来的,方丈既然都说没事了,就肯定没事!”
“没事个屁!”善才忽然呛声道:“我看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佛祖,不然严施主都求了这么多天了,四方师兄为什么还不醒来!”
忽然门口响起一道缓慢的脚步声,细听速度缓慢又拖沓,善才顿时一惊,看向门口那抹青色的人影,捂着嘴巴,“严施主”
善才顿时心虚,连忙拉着一旁呆在原地的小师弟夺门而出,看着窗户边桌上斋饭和几瓶药膏,心情复杂的提醒道:“严施主,药膏是外敷的,记得要一天涂两次啊!”
严弃尘淡淡应了一声。
明明还是一副玉面儒雅的公子样,可是善才却心底打了一个突。
他到现在还忘不了送四方师兄回寒山寺时,对方阴鸷疯狂的样子,本能的恐惧对方,连忙拉着小师弟跑了。
严弃尘对此视而不见,或者说如今除了一个人,已经没有事情能让他在意了。
他熟练的将房门关好,然后褪去身上脏污的袍子,去到寺庙屏风的后面,用冷水冲洗了汗湿的身子,不顾膝盖上的磨皮和青肿,用内力将体温加热后,换了亵衣熟练的躺在床榻上。
窗户上已经倒映了清冷的月光,时不时有院子内银杏树的树叶‘沙沙’声。
严弃尘缓缓将身子贴近唯一的热源,满足的喟叹了一声,漆黑幽深的眸子里只倒映着一个人,每天唯有此时,他漂浮和不安的心才会稍稍平静安宁。
“殿下”
严弃尘拉过南灼儿的胳膊,环在自己的腰上,就像对方主动的拥抱自己一般,两个人额头抵着额头,不消一会儿,他便昏昏欲睡,一向睡觉都恨不得保持半个清醒的人,此刻竟然沉沉的睡了过去。
所以他闭眼前,自然没有察觉到对面的人呼吸的频率突然变了,浓密卷翘的睫羽微微颤动了一瞬。
【融合进度88%95%99%100%!】
【数据融合成功!】
【现切断五号系统和宇宙空间站系统总控制中心的联系!由于系统智脑能量不足,预计本次将是最后一次服务!】
【滴滴滴!亲爱的五号系统,接受到最后一封来自宇宙空间站的来信,来信人‘研究员道森’,以下是来信内容:咳咳咳!】
【就知道你这个吃货不会回来!就是惯得你!既然是自己选的路就自己走吧,就算你以后后悔了,也别来求我哦~】
【我才不会搭理你呢!】
【总之仅有一次没有重来的‘人生’里,你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吃自己喜欢吃的五号,不对,应该叫你南灼儿!】
南灼儿慢慢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细看微微泛着水光,“我会的谢谢你们道森艾丽”
没有来得及观察四周陌生又熟悉的环境,南灼儿久久凝视着面前一张几日不见,就惨白消瘦的不成样子的人,微微抿唇,只觉得胸口有些不舒服。
随后他瞥间窗户前的糕点和几瓶药膏,肚子忽然不争气的‘咕嘟’了一声。
他慢慢掀开被褥,从床榻上爬下去,也不知是督公大人太累了,还是放松了警惕,居然没有被吵醒。
垫了垫肚子后,南灼儿拿起一瓶棕黄色的药罐,自己没有受伤肯定不是给自己用的。
于是他干脆走到床榻边缘,将督公大人本来就宽松的亵衣解开,很轻易的就瞥间对方白皙的膝盖上一片青紫红肿,在本来就苍白的皮肤上显眼极了。
南灼儿微微蹙眉,打开药罐,仔细的为对方上药。
能让严弃尘放松警惕的人几乎没有,除了这几日身体几乎已经习惯的南灼儿,哪怕对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他也许都不会醒,可是当膝盖上传来一抹冰凉后。
几乎在触碰到膝盖的一瞬间。
严弃尘猛地睁开眼睛,眼底一片震惊和杀气,身体本能的一把抓住对方的手,反手将将人抵在床榻上,尖利的指尖眼看就要刺破对方的脖子,忽然整个人一顿,瞳孔微微睁大、颤动。
‘咕噜噜’,南灼儿一个不查,手里的药罐子地上滚远了。
他不解的看着反应如此之大的督公大人,“督公大人,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传到耳朵里面,严弃尘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梦,他紧绷的手背松缓下来,指尖颤抖的抚上对方的脸颊,触感是真实的柔软和温热。
“殿下这不是梦吗?”
声音微微发哑,好像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南灼儿却是看到了督公大人跪在床榻上的膝盖,眉头微微一蹙,心想对方膝盖肯定又肿了,一个翻身又将严弃尘扑在了床榻上,拖起对方的膝盖,问道:“督公大人,不疼吗?”
严弃尘一时忘记了反抗,整个人还沉浸在不可思议中,他几乎每天都度日如年,可是没想到惊喜居然就在下一秒。
温润淡定的面庞罕见的呆愣,下意识摇摇头,“不痛。”
南灼儿心想怎么不痛,他看着都痛,立刻弯腰拾起来地上的药罐,仔细为对方的膝盖上药,罕见的有些罗里吧嗦。
“怎么可能不痛,督公大人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膝盖都肿了”
“你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让自己受伤,不然我会心疼的!”
严弃尘撑起上半身,混沌的脑子渐渐回神,苍白的眼尾微微红润,“是,殿下放心以后不会如此了。”
南灼儿听到回复,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继续为对方的另一只腿上药。
小腿上传来一抹冰凉,药膏带着丝丝凉意和刺痛沿着膝盖传递过来,严弃尘看着俯身半跪在自己面前的人,剔透明亮的眸子专注的注视着自己的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姿势有些羞耻。
而且
他的亵裤什么时候不见了,怪不得感觉身下凉飕飕的!
严弃尘下意识想抽出自己的腿,往后瑟缩了一下,药膏一下就涂歪了。
南灼儿抬头不解道:“督公大人怎么了?是不是很痛?”
严弃尘对上那双在清冷月光下泛着琥珀色水光的眸子,忽然再无半分力气,耳尖红成血,嗓音哑了几分,“无,无事”
随后他连忙问道:“殿下睡了那么多天,一定是饿了,我去给殿下热热饭。”
南灼儿拦住对方,“不用了,我方才已经吃过桌上的糕点了,现下不饿,况且天色都晚了,督公大人这几天照顾我,一定没休息好吧!”
严弃尘看向窗前空了的盘子,原本要下榻的打算只好作罢,心底却越发窘迫起来,“这样啊殿下已经吃过了。”
也就是说南灼儿醒来有一阵了,可是自己居然一点都没察觉。
南灼儿将手里的药瓶盖上,放在床榻边,拍了拍手,“当真!我不会欺骗督公大人的!”
严弃尘看向对面笑的开怀张扬的少年,忽然心底有些痒痒,身子前倾,拉近了与对方的距离,“我知道殿下不会欺骗我的,那让我来检验一下如何”
南灼儿睁着纯净的眸子,看着缓缓靠近的严弃尘,不解道:“如何检验?”
接下来不用再言语,直到唇瓣上触上一片冰凉,南灼儿脊背一僵,感觉到一抹灵活的湿润在唇齿缝隙里舔舐,脑子里有烟花炸开。
和那日在城墙上一样,甚至比那时更激烈。
严弃尘心脏跳的激烈,呼吸微微不稳,低声道:“殿下没有骗人,是杏仁味的”
南灼儿看着面前的督公大人,眉眼低垂,罕见的含羞带怯,与白日里温润沉稳的样子截然不容,几乎是下意识地唇角微微凑前,刚分开的唇又贴合在了一起,甚至比之前更紧密。
唇齿交缠,呼吸急促间,南灼儿笑问道:“督公大人要继续检验一下吗?”
严弃尘只觉得脸颊红的快燃烧了,他没有说话,可却悄悄的伸出手臂圈住了南灼儿的脖子,两个人顿时吻作一团。
有的时候身体上的交流比言语更加触及灵魂和内心。
南灼儿小心的避开督公大人的膝盖,顺从身体的本能在对方的脸颊上、脖颈上、瘦弱的锁骨和肩膀上落下密密麻麻的吻。
“呜督公大人”
严弃尘瘫软在床榻上,身体早就软成了一团,眼尾是熏出的红痕,结合苍白的肤色,就像是白色宣纸上盛开的红梅,多了几分妖冶和旖旎。
昏暗的佛寺里面居然有两道暧昧、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好在现下是深夜,而且西边的院子也地处偏远,本来是为了南灼儿修养,现在倒是成了两个情到深处难以抑制的人缠绵的绝佳场所。
严弃尘忐忑又期待的等待着接下来的事情,虽然他们没有任何准备,可是他觉得自己应当能毫无阻碍的、顺畅的接受南灼儿。
等着,等着
额角渗出密密的汗,严弃尘却发现南灼儿仅仅只是互相纠缠,亲吻着,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明明他已经感觉到对方了,他迷离着眼眸看去,不解道:“殿下?”
南灼儿脑子一片混沌,只觉得浑身都快燃烧了,可是却不知如何做,朦朦胧胧抬头对上一双同样水光难耐的眸子,“嗯?”
嗓音比白日的干净清扬,多了几分沙哑。
严弃尘不怎么清醒的脑子里,闪过一抹不可置信的念头,可是想起这人是南灼儿又不足为奇了,他忽然哑然失笑,断断续续问道:“殿下可知接下来如何做?”
南灼儿循着对方的唇瓣,一路吻下去,含含糊糊道:“接下来?”
严弃尘摩挲着对方的脖颈,手心都是南灼儿身上潮湿的汗液,体温粘腻又滚烫,他忽然控制不住发笑,沙哑的嗓音也难掩愉悦,“没事,我教殿下就是”
南灼饿不解抬头,脸庞也是通红通红的,就像熟苹果,倒映在一双水光潋滟的黑眸里,严弃尘的心软的不成样子。
这是他的殿下
这是他一个人的
严弃尘伸手轻轻擦拭着南灼儿鬓角的汗,吻向对方的上下滚动的喉结,原本毫无血色唇,此刻就像糜烂捣出汁水的玫瑰,“殿下”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南灼儿的指缝都是督公大人顺滑浓密的长发,他躬身低头,少年沙哑难耐的嗓音一字一句道:“会的,我想和督公大人永远都在一起的”
隔着一扇古朴的山水屏风。
透过皎洁的月光,隐隐窥见两道起伏缠绵的影子,最后终于融为一体,仿佛誓死都不愿分开似的。
苍白的指尖死死捏着身下的被褥,捏出了深深的褶皱,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从眼尾滑落,严弃尘扬起修长萤白的脖颈,直到最深处的时候,终于念出了心底埋藏的话。
红唇微启,他无声地说道:“殿下,我心悦你”
“我想与你生同床,死同穴”
这句话实在是太轻太轻了,几乎连严弃尘自己都没有听清。
可是两个人终于力竭瘫在一起的时候,南灼儿抱着督公大人瘦弱的身躯,凑在对方耳边笑意盈盈道:“好呀!”
天际亮出第一缕日光的时候,寺庙里的晨钟也敲响了,山林里到处都是鸟鸣声。
南灼儿第一时间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居然还沉沉昏睡的督公大人,白日里能看清对方眼下的青黑,想来应该是许久都未好好休息了。
他没有吵醒对方,轻声下榻,先是收拾了他们昨夜的一地狼藉,将衣服都收拢好,然后又拿了洁净的帕子为督公大人简单擦拭了一下身体,才收拾好自己,换上了以往在寺庙里穿的道袍,朝外走去。
刚打开门,就撞上了每天早上来送饭的善才,“呦!小善才!”
善才目瞪口呆的看着南灼儿,活像见了鬼,“四方师,师兄!你醒了!”
南灼儿熟练的拿过善才托盘上的一块儿白白圆圆的包子,‘啊呜’一大口,含糊不清道:“自然是醒了!你别大呼小叫的!太吵了!”
他接过对方手里饭菜,放进屋子里,然后在善才好奇的探头探脑的时候,又连忙将门关上,“看什么?”
善才好奇道:“奇怪,严施主呢?他要是知道师兄你醒了一定很高兴!”
“师兄你不知道严施主这几天,天不亮就下山祈愿,从山底一跪一拜到山顶!一定是他的诚心打动了佛祖!”
不知想起什么,善才一拍脑袋,懊恼道:“坏了!他不会已经在山下了吧,不行我要快点把这个消息带给他!”
善才火急火燎的就要跑,领子却被南灼儿一把抓住,“着什么急,没下山呢,人还在里面休息的呢!”
善才脚落在地面,没有察觉这句话的意味,反而狐疑的看着南灼儿,从上到下,连连称奇,“真是奇了怪了!”
南灼儿朝外面走着,“怎么了?”
善才连忙跟在南灼儿身后,感叹道:“明明才不过两月未见师兄而已,怎么觉得师兄忽然沉稳不少,和以往大不一样了!”
南灼儿又啃了一口馒头,有一搭没一搭道:“哪里不一样了?”
他们从偏僻的小院子出来,善才皱眉苦思道:“说不上来,可是就是同之前不一样!”
看着南灼儿前行的方向,善才问道:“师兄可是要去见老方丈?”
南灼儿点头,“嗯,方丈呢?”
善才连忙指了一个方向,“如今带晨课的不是老方丈,他应当在后面的偏堂打坐呢!”
南灼儿沿着古朴的院墙,路过正殿时,瞥了一眼里面的金身佛像,还有好几排身穿袍子聆听早课的光头和尚,大殿里回响着阵阵念经声,让人心生宁静。
从正殿绕过去,后面是一处僻静的小佛堂。
门前种着一颗粗壮、郁郁葱葱的谭树,树下石桌上摆着未下完的棋局,上面落了几片枯叶,一阵微风吹过,树叶‘沙沙’又飘在地面上。
南灼儿行至紧闭的门前,微微躬身,行了一个佛家礼仪,朗声道:“方丈,四方回来了。”
里面久久未有回声,但是南灼儿知道里面有人,他静静保持着行礼的姿态,没过多久,里面传来一道声音。
净虚方丈中气十足的声音冷嗤道:“哼!在京城闯了那么大的祸事,就知道你这个孽障天不怕地不怕!不是个省心的!”
南灼儿恭敬的听着训话,罕见的没有呛声,真心感谢道:“四方自知所言所行或有不妥但是四方不悔!”
“多谢方丈这段时日的收留,如今京城的局势不明,为了避免祸及寺庙,四方只怕是不能再多留了。”
里面敲击木鱼的声音微微停顿,净虚方丈语气不明道:“滚吧!这次滚了就别再回来了!”
南灼儿微微直起身子,应了一声,准备离开前忽然脚步又是一顿,低声道:“谢谢方丈教导之恩,不论将来是否归来,四方早已将这里”
“当做自己的家了。”
南灼儿说完后,不待里面的人说话,便转身离去,隔着一道木门,里面跪坐在蒲团上的净虚方丈浑浊的目光闪过泪花,摇头失笑。
“四方四方你就该是如此啊。”
南灼儿刚踏出小院的门,就瞥间前方一抹青色的身影,他立刻小跑过去,扬起一抹笑,“督公大人!你怎么起了,可以再多睡会儿的!”
严弃尘伸手将少年额前略微杂乱的发丝缕了缕,唇角荡出一抹笑意,“殿下不是也起了。”
南灼儿熟练的拉着督公大人的手,两个人沿着蜿蜒的小路上走着,“督公大人吃过早膳了吗?”
严弃尘点点头,“吃过了。”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些废话,乐此不疲。
严弃尘忽然提道:“镇北将军府的老太君逝去了。”
南灼儿脚步一顿,原本听到旁人的消息,照理他应该浑然不在意的,可这次却忽然有些沉默,“这样啊”
不知老太君最后等到她心心念念的安小将军没有。
严弃尘不疾不徐的说着京城里的局势,虽然他们处庙堂之远,可是他却总有办法收到京城里的消息。
“广安帝只怕也是药石罔效,怕是就这几天了,据说陛下昏迷前下的最后一道圣旨是幽禁了三皇子,并且让大皇子监国。”
“如今京城风雨飘摇,倒是少有人关注我们。”
说到这里,严弃尘忽然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索后面的话。
然而南灼儿却率先道:“我明白督公大人的意思!方才我已经和老方丈说了,我们只怕要快些离开寒山寺。”
经过前面一颗银杏树下,金灿灿的叶子随风簌簌落下,映衬着古朴的寺庙。
严弃尘回想起第一次见南灼儿的情景,那副画面居然刀刻斧凿一般映在脑海里,他忽然拉住南灼儿的手,脚步微顿,犹豫几番道:
“殿下可会不舍得?”
方才他在外面的院子,其实听见南灼儿和净虚方丈的谈话了。
心想这次可不仅仅是从寒山寺到京城的距离这么简单,而是要离开一个国家,不直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
也许永远也不能回来。
南灼儿歪头思索了一瞬,依旧是没心没肺的样子,“不舍得倒不至于,可能以后会时不时想起这里吧,不过”
严弃尘心底微紧,只觉得在皇宫里如履薄冰的时候,心绪起伏都没有这么大,然后就听对方来了一句。
“不是还有督公大人和我一起嘛!”
严弃尘猛地抬头,看向少年张扬肆意的笑容,嘴角也跟着对方无意识笑了起来,也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如今他的笑容有多真挚,多灿烂。
“是,我会永远陪着殿下的。”
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南灼儿心底忽然有些痒痒,瞥了眼四周无人注意到他们,快速在督公大人的脸上‘波’了一口,就像一只偷腥的猫儿,笑着跑远了。
徒留严弃尘整个人石化在原地。
明明昨夜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现在倒是无措起来,满脸通红,指尖无措蜷缩起来,活像第一次见心上人的窘迫公子。
“光天化日的,这这成何体统”
得知南灼儿醒来了,寒山寺里的各位师兄弟都是纷纷看望,结果屁股还没坐热呢,就听到南灼儿又要离开了。
念及这货在京城里闯下的祸事,即使再不舍,也只能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任劳任怨的挥手相送。
南灼儿背着大包小包,里面都是寺庙里的师兄弟给他装的吃食,他挥手道:“各位各位师傅、师叔、师伯、师兄、师弟们,四方又要走啦——”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后会有期啊——”
众人都已经习惯他这个调调了,比起南灼儿第一次下山弥漫的悲伤,诸位和尚们纷纷挥手相送,像是巴不得送走他似的。
“走吧走吧,赶快走!”
“别一闯了祸事就回寺庙里啊!”
“就是就是!在外面闯了祸事也千万别提‘寒山寺’啊!切记切记!”
善才和几个小和尚幽怨的看着南灼儿身后的大包小包,里面都是他们藏起来的好吃的,全被南灼儿一咕噜毫不留情的搜刮走了。
“四方师兄,记得下次别再空手回来了,不是说给我带京城里的好吃的吗?”
南灼儿忽然有些待不住了,一边后退,一边哈哈笑道:“下次哈!下次我一定给你们带!”
善才狐疑的看着对方那没什么自信的样子,小大人一般摇头叹息道:“哎!我也不指望你了,你能将自己照顾好,别麻烦严施主就行了。”
南灼儿心想督公大人可是自己的人,怎么能叫麻烦呢。
察觉到对方的目光,严弃尘眉眼带笑的回望过去,“殿下,我们该走了。”
南灼儿利落的跨上一匹白马,这匹千里驹是严弃尘专门为南灼儿找的,脾气温和,颇通人性,几乎不用多加驯服便能上路。
和严弃尘身下的黑马是一对儿,不用多给指令,白马就会自发的跟着黑马跑。
两个人几乎一上马,便拉着缰绳,高大的马匹嘶鸣一声,撂着蹄子便矫健的朝远方跑去,南灼儿一只手抓着马缰,另一只手朝身后挥舞着。
“走喽——”
落入的余晖下,青山,霞光,白马,黑马,一红一青两道身影渐渐远去,远方的景色倒映在善才的眼底,他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一幕记了许久,许久
心底只有一个念头:
真好啊
严弃尘看向身前因为第一次自己骑马,心情格外不错的南灼儿,对方一身赤色剑袖锦袍,半边侧脸在落日的余晖下染上霞光,琥珀色的眸子会发光似的,整个人发丝飞扬,永远看着前方。
披红骑白马,看阡陌晨昏。
看见这样的少年第一眼,你就仿佛看见了整个天地。
严弃尘看着这一幕久久没有回神,他过往恐惧、避开的一切仿佛都不再是桎梏。
原来他毕生所求是至高的地位和权利,因为他总要为孤寂腐烂的一生找寻一个看得见的终点,好让自己活的不是那么悲惨。
他将自己困囿于四四方方的宫墙里,不过是从心底抗拒和惧怕外面的人间烟火,因为那些烟火和温情,于他早已是过去不可得的回忆,旁人眼中的烟火和市井只会让他觉得自己深白苍凉。
可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殿下,如果是和你一起的话,他想他可以去往任何地方。
南灼儿感受着迎面的微风,清新的空气,眼前的山脉和景象快速后退,他朗声笑道:“督公大人!你看!我终于会骑马了!”
严弃尘一愣,连忙架着马匹与对方并驾齐驱,笑道:“殿下真厉害!”
顿了顿,一向温声儒雅的严弃尘忽然深呼吸一口气,大声道:“殿下!绵延不断的雪岭,广袤无际的荒原,风沙漫天的沙漠,一望无际的东海”
“我们一同去看看可好?”
耳边是呼啸的风,还有被风吹的有些失真和模糊的声音,南灼儿看向身旁的人,没有回复,粲然一笑。
答案尽在不言中。
“好我们一起去看!”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
希望各位小可爱们,都能去往自己想去的地方,看自己想看的景色,你是自由的!
《肖申克的救赎》里面有这样一段话:任何一个你不喜欢又离不开的地方,任何一种你不喜欢又摆脱不了的生活,就是监狱。如果你感到痛苦和不自由,希望你心中有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
可惜生活里不是每个人都能遇见南灼儿,我们只能自己奋力挣扎,奋力向前,跌倒后再爬起来!
——
会有番外!毕竟宫斗还没结束!
作者君虽然将南灼儿置身于深宫的旋涡中,可是想来想去这货就不是能规规矩矩宫斗的人,他是那种你们在搞什么,和我有关系吗?有烧鸡重要吗?有督公大人重要吗?
所以画面在此落下帷幕,但是故事没有结束!
感谢在2023-02-24 00:49:27~2023-02-26 01:32: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2 【番外—永顺公主】
◎长公主窃国案(1)◎
威严高大的将军府。
一改往日的沉闷,门前聚集着来来往往的百姓和商贩,众人看着牌匾上新挂上的白布和白灯笼,皆是唉声叹气,摇头苦叹。
“造孽啊,听说镇北府的老太君和小姐,怎么齐齐都染病去了呢!”
“如今安小将军又下落不明,听说与当地的盗匪打斗中,不慎跌落山崖,至今生死不明啊!”
“你说说镇北将军府满门忠烈,如今居然连一点血脉都没有留下,到底是惹了哪路忌讳和神仙啊!”
有人忽然忌讳道:“镇北府满门忠烈是不假,可我听些有道行的大师说,到底是杀孽太重,沾染了太多血腥啊!”
“呸呸呸!”另一人连忙沉声呵斥道:“这也是能说的!到底是数年守卫边境的将军府,你诋毁忠烈之家想作死啊!可别拉上我!”
人群中忽然又是一阵躁动。
只见远方缓缓行驶一辆皇家轿撵,身后跟着一排排宫人,人们自发让开通道,尊贵逼人的车撵稳稳停在了镇北府的门口。
素雅的车帘被宫人掀开,里面款款走出一身穿玄色宫装的女子,众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施粉黛的女子,脸庞略微清瘦,可是皮骨相衬,五官大气端庄,肤色冷白又细腻,微微上挑的凤眸清雅中蕴含着疏离,端的一派皇家尊贵的气派。
无人会怀疑女子的身份。
“这是永顺公主,老天爷啊,我居然亲眼见了公主!”
有人纠正道:“如今可不是永顺公主了,陛下昨日才亲下的圣旨,二公主天资清懿,性与贤明,在陛下久久缠于病榻之时,孝顺有加,不辞辛苦,特封‘长公主’!就连封号也是亲赐‘长安’!”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如今该称呼长公主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因为陛下没有姊妹,那这该是整个国朝百年来第一位‘长公主’了!”
按照安南朝的历史,‘长公主’一般是当今陛下的姊妹或嫡长公主。
‘永顺公主’当今徐皇后所出,当为嫡女,皇室排名第二,按理说若非有助于社稷之大功,一般不会得此封号。
可京城自从广安帝缠绵病榻后,许久没有喜事出现了,加之永顺公主速来淑慎性成,性行温良,总而言之就是京城里的口碑不错,众人倒也接受良好。
长公主步态款款站在原地,车撵里紧跟着又出来一淡雅素袍的青年,正是驸马林修竹,任职翰林典籍,正八品,掌管官府书籍和典册。
落在京城这儿地,这官职连芝麻都算不上,属于没人看得见那种。
众人看着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白面书生,倒也不是说这男子有何不妥,可是与气度不凡,尊贵无比的长公主站在一起,总是觉得不太相配。
青年落后在长公主身后半步,跟在女子的身后,朝着镇北府里走去。
若是有心人细看,你会发现驸马的视线里,注视的最多的就是身前那宫装女子,国朝如今最尊贵的‘长安长公主’,也是他的妻子。
走进镇北府,里面低低萦绕着不绝的哭声,灵堂前居然摆着两台松木的棺桲。
一个是镇北府嫡女,一个是老太君,都说白发人送黑发人堪称人间悲事。
可一个是桃李年华,一个是耄耋之年,居然正巧一前一后的齐齐去了,堪称京城一大奇闻。
奈何众人得知的统一解释是,安小姐感染风寒,一病不起,接着受了打击的老太君受不了自己的孙子孙女前后脚出事,加之本来就是暮年沉疴,居然也倒下了。
众人不信也得信了。
长公主在仆从的引领下,先去了灵堂,为亡者上了一炷香,拜了拜,看向一早就守在这里的大皇子南武璟,对方面色也不好看,居然有些憔悴。
长公主走上前,轻声道:“大皇兄可是昨夜守灵没有休息好?”
由于镇北府眼下并无男丁,偏远的子侄也不在京城,一时赶往不来,必须派一个人体现皇家的关怀和姿态,大皇子南武璟再合适不过。
大皇子看向对面,神色复杂,到底是没忍住问着,“皇妹可知父皇为何突然幽禁了三弟?就算三弟他一时言语无状,可幽禁是否太过?”
长公主眼底划过一抹深思,面上不显,恰到好处担忧道:“皇兄可是真不知晓?前有郊外行宫的祸事,父皇后脚就幽禁了三皇兄,只怕这其中有某种关联。”
大皇子南武璟旋即沉默起来,他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是,“可如今眼下的证据不是都指向严弃尘?况他昨夜劫持五弟,擅闯城门,如今戴罪潜逃,父皇不下令通缉犯人,怎的又开始怀疑三弟?”
长公主眉梢轻跳,摇头道:“父皇心怀天下,自有其思量,可如今发布海捕文书怕是万万不行,正因为如今五弟生死不明,若是一通文书下去,只怕会激起各方不怀好意的人,只能暗中派遣人找寻。”
南武璟冷哼一声,总算是说了点靠谱的话,“不发就不发吧,说到底是不是真的被劫持还不一定呢!”
“指不定是他自己跟人跑了!”
镇北府外又进来几位前来吊祭的大臣。
长公主立刻遮袖掩唇,低声咳嗽着,“咳咳既然已经祭拜过,臣妹便先告辞了,劳烦皇兄多多操劳。”
告辞大皇子后,长公主朝外走去,期间驸马林修竹默不作声的跟在女子身后,宛如一个透明人,一个随身的侍从,毫无存在感。
直到长公主要上车撵的时候,她刚一抬手,便有一只胳膊搭在她身侧,稳稳扶着女子踏上车撵,随后又熟练的跟在人身后。
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做了无数遍。
不同于车轿外的华贵,车厢内却简朴极了,一方小桌,两片薄垫,却与车内清雅素净的女子极其相衬,该说不愧是什么人称作什么车撵。
林修竹跪坐在垫子上,垂眸看了眼袖袍上的褶皱,正是方才与女子隔着衣衫接触的地方,他又看了眼闭目养神的女子,为对方斟了一杯热气滚滚的茶。
“公主,如今快入秋了,方才外面风大,怕是受了凉,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男子的声音倒是好听,温润如玉,却不会令人感到冰凉,反而像是春日下的和煦暖风。
只是语气恭敬有余,亲密不足。
长公主眼皮微动,没有搭话,只是素手捏起天青色的茶盏,轻轻呷了一口,都没咽下去,只润了润唇,淡淡氤氲的雾气萦绕,随后放下茶盏。
驸马林修竹看着几乎没怎么变动的茶水,见怪不怪,狭窄的车厢内又是一阵沉默,只能听见车厢外车轮碾压青石板路的声音,还有阵阵市井闹市区的烟火气。
马车拐了一个弯儿。
车外烟火喧嚣声渐渐远去,光听声音便知晓进入了京城的核心区,然后车撵稳稳一停,马儿踢了踢蹄子,一阵清脆的踏地声。
长公主眼睛都没睁开,只是淡淡道:“驸马先回府吧,我还要进宫侍奉父皇的汤药。”
驸马林修竹恭敬的颔首,却在掀开车帘的时候一顿,扭头问道:“公主可回府用膳?”
长公主这次却缓缓睁开了凤眸,幽静的眸子正巧对上男子还未掩饰的期盼,丹唇微启,缓缓道:“若是父皇病情稳定,应当是回府用膳。”
长公主旋即还想再说‘不用特地等她’,然而话还未说出口,那抹素雅的身影已经迅速的翻身下了马车,丹唇微抿。
驸马林修竹站在原地,看着渐渐远去、朝巍峨皇城前行的车撵,待后者进了宫门,彻底看不见后,才收回目光,朝还有一段距离的长公主府步行回去。
因为长公主性子孤僻喜静,所以长公主府的奴仆虽然不少,但是偌大的长公主府却静如无人,无一人敢大声喧哗。
按理说安静内敛的主子下面,最容易滋生尊卑不分、犯上作乱的奴仆,可是整个公主府却秩序井然,无人敢造次,这也侧面表露了长公主的精明能干,御下有方。
林修竹回府后,朝着西边偏僻的院子走去。
沿着鹅卵石铺就的道路,走到安静的小院子,来往穿着藕裙的侍女见到他皆是恭敬行礼,然后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无一人擅自对他搭话,更无人贴身侍奉他。
当然,这不是长公主特地命令的。
毕竟林修竹知道自己的妻子对自己谈不上爱,没有爱如何会嫉妒,更不会因为不能反抗的圣旨赐婚,所以也谈不上恨,对方就是淡淡的
冷静又理智的接受了自己的存在。
西边的院子是林修竹的住处,若非初一十五,或者是公主特地召见,他是不能与自己的妻子睡在同一处的,若是叫旁的男子听来只觉憋屈。
可惜这就是皇家,丈夫见自己的妻子一面,都要提前叫人通传和拜见。
公主府内规矩谈不上森严,可大抵是由于府邸的主人的缘故,更谈不上什么温情,外人只道公主与驸马,举案齐眉,琴瑟和鸣,婚姻生活幸福又美满。
可是只有当事人知道,自己究竟过的是什么日子。
但是林修竹不后悔,因为这一切都是自己选的路,这个人也是自己满心欢喜求来的,时光漫漫,他想自己总能焐热对方的心,让对方心底有自己一席之地。
小院中的竹笋又冒出了新芽,成婚至今,已是第四次冒笋了。
林修竹进屋前,端详着正对远门低矮篱笆后的竹子,才意识到时间过的如此之快,明明他第一次金榜题名,入宫面圣的时候仿佛在昨天。
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
皇城外最大的那面墙上,早早就在第一场春雨后,张贴了入围的告示。
乌泱泱的一群人,全国各地的考生挤在一处,就是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们,差点冲破了金刀侍卫们的防线。
有人欢喜有人愁,“中啦!我中啦!哈哈哈!我是二甲十三名!”
“老母啊!我家的祖坟此刻定然是冒了青烟!”
不同于身旁情绪起伏极大的一群人。
一身着泛黄单衣的书生,目光徐徐扫视着面前的皇榜,从密密麻麻的字缝里,没费多大的力气就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一甲第四林修竹’。
他的名字就在探花的后面,一位之差,千里之远。
也谈不少有多失落,更谈不上有多激动。
在一众鬼哭狼嚎的考生中,林修竹默默收回视线,然后从人群里抽身离去.
其实他没什么官瘾,家中老母也故去多年,参加科考只是为了圆一辈子都是秀才的父亲的遗愿。
他不过是闲来喜欢读读书,读书好能静心,边朝外走,边想着自己也许可以谋个外放,勤勤恳恳做几年的官儿,等年龄到了致仕,老了教书育人,也是不错的
想着想着,忽然肩膀被人一拍。
林修竹发散的思绪回笼,看向身侧一身灰色袍子的男子,是他在京城弘文馆里结识的学子赵玉方。
林修竹连忙行了一礼,“恭喜赵兄,榜上有名。”
赵玉方人逢喜事,眉开眼笑,嘴巴都合不拢了,“哈哈哈同喜同喜啊,都说人生有四大喜事,如今就是金榜题名时啊!走啊!林兄,难得能休息一阵了,找个地儿一起聚聚?”
林修竹看向另一侧聚集在一起侃侃而谈的学子们,心底是不太喜欢去人多的地方,婉拒道:“就不劳烦赵兄了,只是借住的人家还在等我回去收拾行李,如今既然有了名次,怕是要长留京城,小弟要先去看房子,找个落脚的地。”
赵玉方看着林修竹兴致不高,忽然想起自己听闻的小道消息,连忙拉着对方避开人多的地方,低声道:“不是赵某人多嘴啊,只是林兄可是知晓了?”
林修竹不解,他知道什么了?
赵玉方连忙压低声音,半是叹息半是无奈道:“其实依照你的学识和文章,为兄私以为就算是当今圣上指明你为状元也是不稀奇的,奈何殿试有一位主考官与当今榜眼张海生家的祖父有师生之谊。”
“要说这张家也是百年世家,清流门第,如今陛下正在整合世家的力量,加之那张家的后辈也算文采斐然,两相一对比,只怕我们这等无权无势的学子,还是落了下乘。”
林修竹表示了然,他倒是没想那么深入,“原来如此,不过文章一道仁者见仁,并无定论,名次倒是其次,既然陛下和考官皆是通过的,想来这位张榜眼是有真才实学的!”
赵玉方倒是没想到对方能说出这番话,居然没有一丁点儿怨愤,“林兄豁达!”
林修竹哑然失笑,摆手道:“赵兄谬赞了,其实不论名次高低,科举已然是为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学子敞开了一扇窗户,与权贵之子坐在同一考场上,这是在以前想都不赶想的事情。”
赵玉方顿时心中意气风发,已然萌生自己报效朝堂,发挥学识的壮志,“是啊,以往官员都是世袭,或者官员内推,如今的情形已然是大变样了!”
林修竹看着对方壮志酬筹,动力满满的样子,笑着与对方告辞,彼此相约皇宫再见。
为了快速拉近君臣关系,也为了让中举的考生们快速熟悉京城,每三年一次的科考后,朝堂都会在皇宫里举办一场宴会。
期间由陛下引领诸位学子们,一起回顾往昔,展望未来。
这也是能在未来天子面前留下印象的机会,当然此行有风险,露脸需谨慎,一个不留神就可能拍在老虎屁股上,前途尽毁。
【作者有话说】
其实没想那么多,这手怎么就不听使唤呢,就是写着写着又多了一个故事的感觉!
73 【番外—永顺公主】
◎长公主窃国案(2)◎
春和景明,万物复苏。
这天皇宫里有一场探花宴,按照惯例是同榜进士中最年轻最英俊的两人为探花使,遍游名园,沿途采摘鲜花,被挑选出的人一般都帅气俊朗,加之都是进士登科,才学斐然。
可是林修竹速来有自知之明,他顶多长相端正,和俊朗帅气是沾不得边的,不知怎么居然也被选中了。
林修竹看向身旁穿着艳色华服的探花郎,头系锦带,耳边带着的皆是早春里艳丽的花朵,衣料鲜红更衬出对方的俊雅面容,心叹对方果真是俊雅帅气,当得起‘探花’二字。
不过他只是出于君子的欣赏,并无掺杂多余的嫉妒或者不愤。
似是察觉到身旁的视线,张探花扭头一笑,当真是个爽朗的好少年,“林兄可是在惊叹在下的美貌,莫不是看呆了?”
林修竹哑然失笑,却是真心夸赞道:“张探花貌若潘安,面如冠玉,想来待会儿打马游街,定是要迷倒京城里的一众世家贵女。”
张探花朗声一笑,手里拿着竹篮,两个人沿着御花园的小道走着。
“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想来是每个男儿都畅享过的事情吧,不过我家里早早就给我订了娃娃亲,我可不敢接那些姑娘们的金钗和香包”
忽然张探花眼睛一转,好奇的看向身旁其貌不扬,静水流深般的林修竹,好奇的问道:“哎!林兄可有相好的姑娘了?听说当今圣上最喜欢在‘探花宴’上相看进士,喜欢给京城里大臣家的子女们配对儿呢!”
“虽然你是寒门出生,可若在陛下面前留下了好印象,指不定他会为你指婚一位世家贵女,也好在京城有了助力。”
林修竹摇头失笑,却是拒绝道:“男儿建功立业,何需女子作为助力和垫脚石”
顿了顿他颇为风轻云淡道:“况且在下志向不高,才疏学浅,入朝为官也只是为了告慰先人之灵,不指望大富大贵,但求一生平安。”
当事人都这么说了,张探花也只好作罢,忽然他朝着远处巍峨高大的城墙走去,为林修竹介绍着,“林兄!快看!你应当是第一次入宫吧,要我说这座石墙可是皇宫里不得不看的一大景致,我做梦都能想自己有幸青史留名,在这上面铭刻自己的名字和功绩,这可是无数学子的毕生所求!”
林修竹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两个人缓步接近,忽然他脚步一顿,瞥间一抹雪青色的窈窕身影,还不待他看仔细,身旁的张探花低声道一句‘坏了’,连忙躲在他的身后。
林修竹还没来得及询问,就看见那抹雪青色的身影款款转身,看清女子的一瞬间,他忽然脑子一片空白,只觉忘记了天地万物。
眼中,脑中,只有一个人。
女子一身暗花流云仙长裙,腰系素纱缎带,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肢,单薄宽大的群角随风而动,仿佛下一秒似乘风而去,不施粉黛的肌肤冷白素净,沉静却神秘。
对方清瘦单薄的身躯在高大压抑的城墙下,姿态端庄、一丝不苟,这样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从小长于森严的深宫,应当是规规矩矩。
可林修竹没有错过对方方才看向城墙时,眼底却充满着对未知和远方的渴望。
她抬头仰望的时候,看到的景色是什么样子的呢?
林修竹情不自禁的想着。
似是察觉到他们的存在,女子只是淡淡瞥了他们一眼,接着收回目光,朝着另一边走去。
直到女子的身影远到看不见,张探花才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心有余悸道:“还好!还好!没有看到我!”
林修竹理智回笼,立刻就明白那女子的身份,按照年纪和衣着的规格,当是国朝的二公主永顺无疑了,他看向身旁躲闪的人,问道:“张探花此举为何?”
永顺公主贤良淑德,温柔沉静,对方又不是什么母老虎,何至于让一个大男人怕成这样。
张探花狠狠叹了一口气,瞥了眼四周,压低声音道:“哎呀!林兄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啊!永顺公主如今桃李之年,本来就该是择婿的年级了,我又生的如此俊美,万一她看上我了怎么办?一道圣旨下来,我可怎么办?”
林修竹第一次不知该如何应对这句话,只是想起方才女子清透却沉静的眸子,为对方解释道:“我觉得永顺公主应当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况且你早已订亲,人家更不会以权压人。”
简而言之,你对自己的美丽显然有些误会。
张探花沉默一瞬,默默点了点头,“也是”
但是张探花显然并不单是担忧这个,见四下无人,加之林修竹品行不错,特地为对方解释道:“虽然我知道你没有这个心思,但是我还是得为你解释一下,其实不光是这个原因。”
林修竹不解望去,就听到张探花郑重道:“你可知永顺公主为何至今未成婚?”
林修竹不解,“为何?”
张探花一字一句解释道:“虽说我国朝的驸马并无不可当官的明文规定,可是当今陛下忌讳外戚,京城人都知晓娶了公主虽然大富大贵,但是想在官场里云蒸霞蔚,青云直上,只怕是没指望了!”
“说到底啊就是一辈子的富贵闲散人!”
林修竹顿时了然,他看向女子之前离去的方向,确实默默来了一句,“原来如此”
“可是在下却觉得此生若有幸与这般女子相伴,愿时光清浅,百事成欢,当是死而无憾。”
张探花傻眼了,“不是吧你!你仕途不要啦?”
林修竹这才发觉自己一时失言,连忙摇头笑道:“玩笑话罢了,况且在下身无长物,如何配得上公主呢”
男子相貌普普通通,毫无特色的脸庞上,永远带着谦和的笑意,一双不大的眼底却总是流露着温和,他遥遥看向远处的高墙,直到一阵规律的敲门声响起,唤回了他有些放空的思绪。
“驸马,请问是现在用膳吗?”
林修竹看着桌上一方画卷,里面是一抹天青色的窈窕身影,他缓缓合拢画卷,问道:“公主可回来了?”
门外的奴仆回道:“公主说在宫里用过膳了,叫驸马不必等候。”
林修竹动作一顿,接着将画卷合拢小心放置在身后的架子上,起身出门,“我知道了。”
林修竹走到后堂,简单的用了膳,却并未回到自己的偏院,而是在一旁公主贴身侍女的引领下朝公主的居所走去。
今日是月初,也是每月他与公主同.床的时候,公主府也有专门的起居录官员,记录皇室成员的一言一行,一饮一食。
从林修竹与公主成婚之日起,公主从未主动挽留过他,而他也不会提出其他的要求,两个人似乎有一种默契似的,都在按照某种看不见的规律相处。
婢女在门口三步前停下脚步,带林修竹入了门,门外的人熟练又恭敬的将房门关紧,接着三三两两默契的从院子里退去,整个庭院里顿时空无一人。
林修竹踏入门槛,目光准确投向里侧内殿,右侧垂落了帷幔挡风,隐隐能看到一女子斜躺在美人榻上的影子,时不时有书页翻动的声响。
女子听到门口的动静,清冷淡雅的声音不疾不徐道:“汤池已经备好了,驸马先去更衣吧。”
林修竹应了一声,朝后殿走去,汤池是从地面凹陷下去的,换洗的衣物也早已备好,他简单的洗漱后换上单薄的袍子,擦干了头发上的水珠,朝内殿走去。
只着素纱单衣的长公主听到前方的动静,素手轻抬,将手中古朴的书简随意搭在美人榻上,随着起身的动作,一头柔顺披散的墨发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段,薄纱衣裙朦朦胧胧根本遮掩不住什么。
可是女子不闪不避,反而直接解开腰上唯一的缎带,只需轻轻一解开,唯一的衣裙滑落在光可鉴人的地面。
林修竹将这一切尽收在眼底,一向温和的目光罕见的闪了闪,无论再看几遍,他估计还是会这么没出息。
好在几年来也算身经十几战了,他立刻明白了公主的意思,加快了脚步走上前,胳膊一伸,将女子香软的身躯稳稳抱在怀里,轻放在里侧的床榻上,顺便吹灭了外间金架上的燃烛。
明亮的大殿立刻昏暗下来,唯有窗外的月光隐隐照亮里侧。
没有交谈,没有前戏,直接直奔主题。
就连夫妻之间的闺房交谈都没有。
“哼”
林修竹这般随和温柔的人,原本不该这么粗暴,可是他却没有怜香惜玉的打算。
并非他有怪癖,仅仅是因为公主喜欢而已。
女子素白纤细的指尖紧紧扣住男人的肩膀,指尖划过的地方渗出细细的血珠,沿着指缝将肌肤染得晕红一片,像是画卷上盛开的红花。
林修竹怜惜女子,却换来对方的不满,长公主脸色泛白,嘴唇却颤着,不同于白日里的淡雅疏离,颇有几分凶狠的意味。
女子咬牙道:“你还是不是男人”
林修竹叹息一声,后背传来一阵刺痛,他原先不明白长公主这种自虐一般的行径是为何,后面却隐隐有些明白了。
男人在黑暗中寻着女子的唇,浅浅落下一吻,带着安抚的意味,和只有自己知道的怜惜和情愫,“公主”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偏执,似乎是想用疼痛和沉沦在寻找着什么,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女子的那般,对方也是遥遥望着宫墙外的天空。
床前的屏风上描绘着野鸭寒潭,荒凉的月,月光下冰冷的池水,可是里面却正好相反,空气中的温度都渐渐变得蒸腾。
床榻前的帘帐时不时的摇动着,遮住了一床的好景春光。
不知过了多久,清冷的月光从床头落在床尾。
里面的声音和动静渐渐熄了下来,一只修长藕臂从帘子里伸出,上面沾染了细细的汗珠。
素白的指尖在床榻枕头下摩挲了片刻,拿出一个银质镂空雕花的小香盒,捏着一颗不足半个小拇指大小的豆子。
女子媚态还未消散的凤眸轻轻瞥了眼身旁的人,见对方依然熟睡,将药丸咽了下去,然后闭上疲惫的眸子。
林修竹紧闭的眸子缓缓睁开,最后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翻了个身,动作熟练的将累睡过去的女子揽在怀里,空气中似乎有一抹微弱不可查的叹息。
“唉”
【作者有话说】
又被杀了,我哭哭哭……
熬夜追完了【狂飙】我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74 【番外—永顺公主】
◎长公主窃国案(终)◎
翌日天色还未彻亮,整个京城上空还凝固着浓云的时候,一道刺破长空的钟鸣响彻整个京城。
“咚——”
不给任何准备,便震醒所有还在睡梦中熟睡的。
安南49年九月,广安帝驾崩于光明阁,享年72岁,谥‘景’,庙号‘广安’,葬于皇陵,俆皇后诏三公典丧事,百官皆衣白,白帻不冠,闭城门、宫门。
在听到钟声的一瞬间,整个长公主府便忙碌起来,众人有条不紊的换上素衣,天边还蒙着一层浓雾的时候,马车已经从府中出发,朝着巍峨宫城逝去。
林修竹站在马车前,担忧的看着长公主,“公主可要我陪同入宫?”
长公主摇了摇头,容颜清冷,明明是自己的父皇驾崩,可却有一种骨子里的冷静,“现下只怕事宜颇多,驸马便不用入宫了。”
林修竹沉默片刻,看着一身玄衣的女子款款上了马车。
四下寂静的黑夜,倒是格外的静谧,除了时不时马匹嘶鸣,还有车辕滚动的声音,都是听闻消息赶往进宫的大臣。
林修竹静静站在原地,手里提着一个灯笼,微弱的光芒在黑夜里打出一抹光晕,男子静静看着马车彻底不见了踪影,一向温润的眉眼罕见的蒙上一层浓云。
山雨欲来啊
光明阁前乌泱泱的跪了一群人,为首的是大皇子,还有从未露过面的四皇子,等其他的一些皇室子弟,众人皆是面露悲切,神色凝重。
长公主进来便看见这一场景,她默默找到自己的位置,跪在大皇子南武璟旁边,瞥见对方眼下一片青黑,想来好几夜没合眼了,“大皇兄可是彻夜未眠?”
大皇子南武璟睁开眼睛,满是红血丝,声音也是低哑的不成样子,“终究还是到了这一步,父皇他怎么就突然”
长公主神色平淡,只道:“生死有命,只要是人都会有这么一天,皇兄不必太过忧伤,”
大皇子南武璟一愣,突然觉得自己一向温柔体贴的皇妹有所不同,还没来得及发问,却听前殿传来开门声,一身着明黄色,绣有凤凰九天国朝凤服的典雅女子手里小心翼翼拖着一个密封的长盒,同样是素净的妆容,略显憔悴和苍白。
以三公为首的大臣们皆是跪地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诸位大臣免礼,陛下已经驾鹤西去,好在陛下身前早已嘱托本宫自己心中的继位人选,也免了国朝一阵动荡,诸位大臣皆可安心。”
许皇后伸手制止,而是举起手里一密封楠木长盒,也是众人齐齐关注的物件,众人只见皇后亲手开封,展开里面明黄色的绢布。
所有的大臣皆是朝最前方跪首的大皇子看去,如今京城最有势力的人就是大皇子,对方如今不仅占据了长子之位,而且三皇子不知怎么得罪了陛下被幽禁,想来这最后的位置应当
就连大皇子南武璟也是下意识握紧了拳头,凝神呼吸,不错过任何一个字眼。
众人只见许皇后展开绢帛,面色似乎震动了一下,随即又平静下来,按照上面的自己开始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先皇骤崩,归于五行,承皇天之眷命,列圣之洪休,奉大行皇帝之遗命,属以伦序,入奉宗祧。谨于今时祗告天地,令皇七子南思烛即皇帝位!”
众人皆觉一道雷电从空闪过。
“七皇子南思烛聪慧有礼,奋发砥砺,拥有逸群之才,敏而好学,深得朕心”
越往后听,众人越觉得不对劲儿,这说的是七皇子吗?
怎么更像是三皇子啊!
大皇子南武璟更是惊到整个人说不出话,他猛地看向最下面也是一脸懵逼的七皇子,然后又是看向身后的文武百官,刚想起身说些什么。
身旁传来长公主淡淡的声音,却蕴含一种警告,“皇兄是觉得自己应该即位吗?”
大皇子南武璟先是震惊,对上女子平淡却看透一切的目光,心底一慌,下意识反驳道:“皇妹!不可胡说!”
长公主哦了一声,又反问道:“那皇兄是打算抗旨不尊?”
大皇子已经被饶了进去,又反驳道:“我绝无此意!”
长公主没有继续说话了。
可是大皇子南武璟早已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置疑的冲动,而身后也有疑问的大臣们见大皇子都沉默不语,他们也沉默了。
七皇子南思烛只觉得耳边一阵嗡鸣,他下意识看向一身单薄黑裙的长公主,正巧对上后者幽邃的凤眸,蕴含着一种警告和威压。
七皇子南思烛顿时就懂了什么,他起身刚想接过徐皇后手里的绢帛,众人只听身后传来兵甲相击的声音,还有密集的脚步声,整个庭院瞬间被不知被哪里冒出来的将士包围起来。
然后是一道年轻男子的怒吼声:“我看谁敢假传圣旨!”
众人皆是惊讶回头,只见一身穿斑驳银色盔甲的少年将军,手里握着一杆红枪,原本俊逸飞扬的面庞染上风霜,一双炯炯有神的星眸蕴含几分威压和再也挥之不去的阴霾。
众人看清来人皆是一惊,“安小将军!”
“原来你没有死啊!”
“这究竟是怎么一会儿事?”
大皇子南武璟又注意到安小将军身后的一个男子,惊声道:“四弟?你怎么会和安小将军在一起?”
走在安小将军身后一名身穿白色布衣的男子,衣服没有任何修饰,却衬托的他仿若世外高人,眉眼萧然淡漠,眼底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关怀,还有超脱俗世的超然,正是四皇子南墨染。
南墨染先朝大皇子稍作行礼,然后又朝长公主和七皇子打了个招呼,面容平淡,“大哥,长公主,七弟。”
长公主第一次眼底震动起来,她瞬间捏紧指骨,随即又放松,微微行礼,“原来是四弟啊,四弟不是一向志在农桑,醉心田园,平常重大庆典都不见你回来,怎么这次赶得这么及时。”
不待四皇子说话,安小将军却冷冷打断道:“长公主此话好生怪异!四皇子回来见先帝难不成还需要你的同意!”
长公主眼底闪过一抹深思,只是静静打量着对面两个人,心想只能到此为止了吗?
大皇子南武璟连忙上前几步,“安小将军?你不是跌落悬崖了吗?这到底是怎么一会事儿?”
安长黎躬身抱拳行礼,较之以往的肆意欢脱,整个人沉稳沉默不少,语气也低沉道:“此事可以后再解释,但是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大家知道!”
三公之一的荀首辅颤颤巍巍站起身,气短的声音响起,“小将军方才可是说着诏书有假,此话当真?若是信口雌黄,就是不尊先帝的大罪啊。”
“当真!”
安长黎微微扫去,众人只见殿前一直弓着身子的御前太监董铎迈着步子出来,从袖口袋里掏出一个新的布帛,展露在众人面前。
荀首辅连忙颤颤巍巍的接过,眯着眼睛辨认了许久,随即猛地看向一旁人淡如菊的四皇子南墨染,还有他身后凛然有素的将士们,一双不大的眼底瞬间闪过精光,心下了然了什么。
于是众人只见整个国朝资历最深的寻首辅已然朝四皇子跪下拜去,扬声道:“还请四皇子即位,匡扶朝政,安定天下啊!”
长公主面色大变,第一次不顾形象的厉声道:“荀远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是啊!”
“怎么会是四皇子呢?”
众人一时议论纷纷,大皇子南武璟则是面色沉了沉,已然对眼下的境况云里雾里。
寻首辅却将手里的诏书举起,朝众人道:“这上面的才是先皇的笔迹,还有笔锋里特带的习惯是常人模仿不了的!”
长公主声音冷冷道:“你的意思是我母后手里的是造假的诏书!”
荀远道摸着白胡子不说话了,别看他一副老派酸入书生的做派,可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人是个人精,不然也不会多年位居朝堂不倒。
一些心思活络的人扫视眼下的情况,顿时明白该如何战队,众人纷纷朝四皇子跪拜,齐声道:“拜见新帝!”
安长黎看向一旁的四皇子,后者微微抬眸,看向已然花容失色的皇后,恭敬道:“如今皇后可是唯一接触过假诏书的人,如此一来假造诏书的嫌疑颇大,还请跟随这些将士们回宫,容后调查!”
“什么!”徐皇后大惊,连忙解释道:“本宫怎么可能伪造诏书!这诏书一直就放在先帝龙榻之上,本宫也是第一次接触啊,就在方才我根本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徐皇后连忙握住长公主的手,就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鹂儿!鹂儿!你相信母后!”
长公主脑子里电光火石之间,忽然看向一旁自从拿出真诏书后就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御前太监,又一一扫视过死而复生的安小将军,还有突然冒出来的四皇子。
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突变的呢?
等等!
长公主忽然猛地看向董铎,一向幽静淡然的眸子像针一般锐利刺人,脑海里只冒出了一个名字:严弃尘!
董铎这个死太监之前是严弃尘的人!
从一开始自己说不定就落入了别人的圈套!
她深深的闭上了眼睛,叹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数年的重担,就在徐皇后被两个将士押送走前,长公主淡淡道:“诏书是我伪造的,母后也只是被我利用了,她事先也并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安长黎一挥手,两个将士又默默退去,他冷冷看向对面的女子,讥讽中掺杂着恨意,“原来长公主还会在乎自己的母后啊?”
“我以为你早就没有人性了!”
大皇子南武璟眉头微皱,走到长公主身边,到底是自己的皇妹,他不解道:“安小将军此言何意?”
“什么意思?”安长黎死死盯着长公主,“大皇子若真想知道,为什么不先问问你这个好皇妹她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一旁作壁上观的四皇子南墨染忽然咳嗽了一声,向诸位不解的大臣淡淡道:“新朝事务繁多,诸位大臣为先帝守灵辛苦了。”
这句话就是逐客令了。
虽然他们好奇其中内情,但是皇家水深,此刻还是先告退的好,大臣们纷纷告退,原本乌泱泱的庭院就剩下几个人了。
四皇子南墨染叹了一口气,看向长公主,“皇姐此事太过了,应当知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长公主冷嗤一声,也不欲伪装,整个人多了几分睥睨傲然的气势,眯着眼睛冷冷道:“南墨染你给我闭嘴!你现在作为最大的赢家自然可以高高在上的指责我!成王败寇,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但是别以为你自己有多高尚,端的一派风轻云淡,人淡如菊的样子,最后还不是自己坐上了这个位置,想必在大哥和三弟争的你死我活的时候,你也没少看笑话!整个京城的形式也在你的监视下!”
南墨染一顿,摇头道:“是,我是没有资格指责皇姐,可我不过是顺势而为,又怎会为了一个位置残害无辜女子,甚至欺骗老弱,皇姐你做这些的时候当真没有一丝丝后悔吗?”
“后悔!?”
长公主眼底动摇了几分,随即染上一层阴翳,清幽的声音也尖锐不少,“后悔有用吗!?”
“你现在自可以打着阳谋的旗号,尽情鄙视我阴险毒辣,可你一旦坐上那个位置,又怎会不知帝王一怒,流血漂橹,将来因你而死的人可多着去了,区区两条人命而已,你以为我会放在眼底吗?”
“南鹂!”
一道怒喝响起,安长黎浑身愤怒到颤抖,一把抽出腰间的配剑,直指向对面肆意大笑的长公主,咬牙切齿道:“你谋害我姐姐在先,欺骗我祖母在后,今日我必将你斩杀于剑下,以告亡者之灵!”
长公主嘴角一扯,不进反退,直接将自己纤细的脖子抵在剑锋上,“安小将军戍守边境多年,想来杀的人也不少,这下手定然是极快的,你动手啊!我绝不躲!”
安长黎握剑的手微微颤抖,心头怒火和憎恨已经要吞噬他的理智,就在动手之际胳膊忽然被人握住,他猛地看去,对上四皇子的眸子,脑子一瞬间清醒了。
四皇子南墨染微微摇头,“别忘了你和我的约定。”
国朝皇室子女下葬,皆是要在一个皇陵,若是一国公主身上有半点伤痕,届时后世的史书会如何书写,皇室的耻辱就瞒不住了。
四皇子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长公主,淡淡道:“皇姐放心,此药见效极快,且不会有什么痛楚。”
“四弟有心了。”
长公主淡淡一笑,没有面临死亡的恐惧,反而又恢复成了那个婉丽悠然的公主,当着两人的脸将药一口饮尽。
她忽然笑着问道:“对了,这里的空气都是苦涩的药味,我想去看看御花园里的花,不知新帝可否准予?”
南墨染看向一旁的安小将军,只见后者闭着眼睛,愤然转身离去,什么都没有再说,安小将军一路风尘仆仆,又连夜赶入皇宫,却连自己的祖母和姐姐还未祭拜。
南墨染对上女子清丽平静的凤眸,微微点了点头,“皇姐一路走好。”
长公主轻笑一声,毫不留恋的便朝外走去,
她今日只穿一声玄黑的宫裙,裙摆是采用莲花边形状,大开大合,脚步前行间层层叠叠,像一朵盛开的地狱之花,细嫩的双手标准的搭在腹部,宽大的袖口十分飘逸,整个人看起来高贵又典雅。
一路上女子都哼着曲调不明的歌谣,面带微笑,是平日没有的灿烂和肆意,叫路边来往的宫人纷纷惊愕抬头,都觉得这长公主莫不是被鬼附身了?
宫人抬头望天,不似方才浓云压顶,云层里已有几缕日光。
此刻一道身穿白衫的人影骑着一匹骏马,在京城的驰道上狂奔,跑角翻飞,眼底闪过一抹焦急。
就在方才驸马林修竹忽然从管家的口中得知,安小将军居然平安回来了,还去祭拜了镇北府的老太君,亲自扶灵下葬,一路上护送棺桲入南山。
此刻林修竹脑海里就一个念头:安小将军回来了,那长公主呢?
虽然他平素不理朝政,可是并不代表他文墨不通,心头一个隐隐约约的答案让他第一次如此惊慌,就连平素的衣冠都凌乱歪斜。
“慢着!什么人!”
戍守宫禁的宫人远远就见一个疾驰而来的身影,他们立刻拿起佩刀,准备阻拦。
却见马匹上的人直接扔过来一个金色的令牌,大吼道:“开门!”
这是先帝在封长公主那日给她的可以随时出入宫门的令牌,宫人连忙打开赤红的大门。
而林修竹不待他们反应,直接架着马匹径直入宫,惹得后面的宫人惊呼起来,“哎!哎!宫内不准骑马啊!这都怎么一会儿事儿啊!”
“本来以为五殿下就够大胆的了,后面又来了个安小将军,这皇家的人怎么一个个都不嫌命长啊!”
盘旋在京城上空的波云终于渐渐散去,金色的光芒透过云层照了下来,新旧交替,朝代更迭,宣告着行一轮的局面到来。
林修竹不知道满皇宫里该如何去寻找长公主,可就像是冥冥之中有命运的指引,他来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那面城墙之下。
御花园里的花姹紫嫣红,满园花红柳绿中,唯有一抹黑色吸引了他的视线,他极目望去,那人似乎也有所感应。
回头一笑,灿烂至极。
【作者有话说】
终于写完了,前所未有的疲惫感突然袭来(困困困)
最后我们来谈一谈里面的人物吧!
南灼儿从感情的懵懂,到对督公大人的偏执。(那种为一人,可杀尽天下人的疯狂,一看就是反派啊,可太爱了!)
严弃尘的虚伪和野心,从对权利的偏执到为一人甘愿放弃所有的虔诚(我想写一个被生活折磨,但最终他还是那个光风霁月,不染尘埃的谦谦君子。)
还有永顺公主,一个女子在深宫中的自我觉醒,也许从她开始抚摸城墙上的石砖开始,心底就已经燃起登顶的念头!(不知道我有没有写出她的野心和决绝,那是一种为了实现自己的人生抱负,可以将一切都踏在脚下的坚决。)
总之,一个世界告一段落啦!
作者君知道我还有很多不足,希望小可爱们多给我提提建议和观后感,我们争取下一个世界更让你欲罢不能哦(?-ω-`)
预告:精明留洋商人攻&自卑怯懦戏子受
胆小哭包残疾雄虫攻&心黑手不狠优雅反派受
75 【虫神之子:无冕之皇】
◎我叫琦宝,求别毒死我◎
明晖新历1342年,B31星系雄虫花园,
一处绿意盎然的独栋花园别墅门口,这里是查图查尔家族的私虫领地,铁制雕花铁门紧闭,门口停着一辆白色的军舰。
“琦宝阁下!请您救救团长吧!”
“看在查图查尔家族和戴尔德家族曾并肩作战的份儿上!看在两家曾共同流血的份儿上!看在看在虫神的份儿上”
不同于以往私虫领地的安静,一名身穿银白色军装,皮肤黝黑的军雌毫无往日的沉稳,满头大汗,焦急地拍着门口荆棘藤曼缠绕的铁门。
“你们曾经有过婚约啊,难道真的要看着团长他被拔去虫翼,成为其他雄虫的雌奴吗?”
尖锐的荆棘早已划破这位随行官的手心,流出滚烫的鲜血,可这点儿划伤对于军雌而言毫无影响,因为手心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痊愈。
可不论艾伦如何拼命哭求,将铁制的雕花大门拍打哐哐作响,里面的别墅木制大门纹丝不动,没有丝毫要开门的迹象。
“够了!艾伦!”身后响起一道冰冷沉稳的声音。
从星舰内部走出另外一名身穿银白色军服的雌虫,这位雌虫面容清俊,眼瞳泛着灰色的光,虫瞳竖着细细的冷银线,十分锋锐和冰冷。
这是疾风团长的另外一名战争随从官,维克多手里捏着光脑,指骨泛白,冰冷的声线下埋藏怒火和不忿,咬牙道:
“已经来不及了,雄虫保护协会的狗腿子已经将团长的虫翼拔除,就在30秒之前”
“砰——”
艾伦血淋淋的拳头砸在铁门上,坚硬的秘铁凹陷一个口子,一米九块头的铁血军雌此刻流出滚烫的泪水,砸在光滑洁净的地面,被明媚的阳光蒸腾。
虫翼是军雌的力量来源,亦是他们能自由飞翔天空,穿梭诡谲虫洞的标志,是在战场上厮杀的依仗,先不说光是虫翼受损就会影响雌虫的寿命,若是整个拔除无异于彻底让军雌沦为废虫。
艾伦痛苦抱头道:“都是我的错,是我提议穿梭虫洞到B31星球的,我早该知道团长的未婚雄虫是个傻子,从未出过大门,又怎么会愿意离开星球救团长呢,都是我的错”
“是你的错!”
维克多冰冷的灰眸毫无温度,讥讽道:“也是我们共同犯下的最愚蠢的错误。真实残酷的历史早就告诉我们,被豢养的雄虫愚蠢无能,又怎么能指望一只雄虫来救团长。”
“与其祈求雄虫,不如直接杀入雄保会成功率还大一些!”
艾伦猛地抬头,不敢置信一向严谨冷静的维克多会说出这么离经叛道、充满杀意的话,瞳孔睁大,却恍然觉悟了什么。
维克多眸光幽深,像黑暗里盘桓的毒蛇,最后幽幽看了一眼里面精致华丽的花园,眼底倒影着的却是残肢断臂,粘稠血腥的战场,只觉得一切都讽刺极了。
虫族的未来,究竟在哪里?
“我,我成为了一只虫子?”
而就在这栋精致华丽的三栋别墅的卧室里面,一团身影从白色柔软的大床上咕噜噜滚落下来。
一把掀开头上的蓝色毛毯,露出一张宛如瓷娃娃般精致细腻的小脸,黑色柔顺的短发,红宝石圆润剔透的眸子充满着不可置信,眼底倒影着陌生的环境。
7号系统缩了缩身子,不待他探索陌生的环境,窗外传来一声声的呼喊,让他更害怕了,将单薄的脊背靠在床沿,抱着膝盖瑟瑟发抖,才有一丝安全感。
这时,窗外又响起剧烈的哐当声,毫不怀疑门口的侵入者会破门而出,一口将自己撕碎。
7号系统瘪了瘪嘴巴,捂住耳朵,隔绝外面的声音,泪珠子一颗颗掉了下来,他小脸煞白抽泣道:
“谁,谁在撞门,好可怕”
“我,我要回家,呜呜呜呜”
【滴滴滴!】
【欢迎7号系统的回归,接收到最新小说资料,请7号系统阅览!】
红宝石的瞳孔倒影着一面透明的光板,一团密密麻麻的信息载入7号系统的大脑:
《虫族悲歌:血虫狂舞》。
这是一段最宏伟的历史,这是一段最悲伤的文明。
亿万年前的宇宙爆炸,让这片虚空开始诞生出各种各样的族群和文明,其中最为强大的就是虫族。
虫族在万族中是最为强大、聪敏的种族,为了翱翔星际,挣扎生存,这个族群一开始分化为两种性别。
军雌体魄强健,长出虫翼,肩负着保家卫族,开疆扩土的使命,但据说虫神在创造这一强大生命的同时,月满则亏,总是要赋予他们一些与生俱来的缺点,那就是精神暴乱,越强大的军雌,越需要精神安抚。
而与之对应的雄虫,他们不擅长战斗,身体脆皮,无法虫化也没有翅膀,却天生有能安抚雌虫的精神力和信息素,为那些浴血奋战,精神痛苦的雌虫带来抚慰和温柔。
雄虫与雌虫,多么契合的一对。
他们原本该互相扶持,互相抚慰,雌虫保护雄虫在黑暗宇宙中的安全,雄虫为雌虫带来战后的宁静。
可不知道从哪一段历史开始,被保护的雄虫越来越骄纵残暴,他们鞭笞雌虫,奴役雌虫,并且用精神力控制雌虫。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雌虫什么时候奋起反抗都不奇怪,可旧历过去,新历到来,他们仍旧维持着这摇摇欲坠的病态关系。
仿佛不论雄虫如何伤害雌虫,他们都不会反抗,以保护雄虫为己任。
直到新历1345年,
不知何时一直潜伏在历史暗处的神秘组织‘血翼解放战线’出现了一只军雌,带领‘血翼’踏上明面的政治舞台。
这个雌虫就是7号系统的任务目标,哦不,现在是琦宝·查图查尔了。
“我的婚约对象白兰·戴尔德,是毁灭宇宙的大反派?”
琦宝快速阅读着小说资料,越看心脏越砰砰直跳,里面一行行文字化为画面,仿佛此刻,他面前就站着一位宁折不弯,浑身浴血,眉眼锋锐的军雌,居高临下道:
【雄虫愚蠢废物,却妄图奴役伤害雌虫,都该死。】
【夺回翅翼,恢复荣光!】
【以血和爪重现旧历荣耀,雌虫永不为奴,雌虫永不下跪!我们可以死在战场上,但绝不是雄虫的鞭笞!】
【旧历已逝,新历到来!】
【虫族的未来,不再需要雄虫这等残次虫,现在开始启动“旧日荣光计划”,就让雄虫成为虫族伟大文明的历史。】
小说资料里,
白兰·戴尔德原本是最忠诚的军人,家族都是以身殉国的荣耀军人,自幼接受皇家帝国军雌学院的教导,按部就班参军,抵御虚空异兽的入侵。
可就在他荣耀归来,参加颁奖典礼的时候,却亲眼见证帝国帝都的雄虫是如何残暴愚蠢,丑恶恶毒,本来以为赚取军功回主星嫁虫的那些战友,却都在被雄虫折磨着,毫无尊严和荣耀。
他按照法律想要帮助战友,却发现帝国不知何时成立的雄虫保护协会,打着保护雄虫的名义,实则暗中迫害雌虫。
就在一周前的庆功宴,他亲眼见到一名贵族雄虫大庭广众羞辱雌奴,手段之恶心残暴,惨叫声不绝于耳,周围虫或麻木或不忍的目光,都让他无法忍受。
他救下了那名雌奴,以失去虫翼和未来的代价。
白兰·戴尔德,6岁全族死于异兽之口,14岁从军,战场上无往不利,30岁被剥虫翼成为雌奴,31岁加入血翼解放战线,32岁成为战线战争大臣,34岁攻入主星摘下虫帝的头颅,35岁解放战线内部政治斗争胜利,36岁成为帝国摄政虫,成立虫族基因研究院,屠戮全族雄虫……
“屠戮雄虫……”琦宝喃喃道,一只手下意识抚摸上自己脆弱的脖颈,咽了口唾沫:“那,那我不是也得死吗?”
他一边哭一边啜泣道:“这个充满虫子的世界太可怕了,我,我要回家,呜呜呜”
琦宝不敢再看下去了,抱头瑟瑟发抖,小说资料里,但凡描写白兰·戴尔德的文字总的来说就是一句话:杀杀杀杀虫子!
“道森,艾莉!你们在哪里啊?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呜呜呜……”
【警告警告!】
【任务目标怨气值飙升,当前怨气值99.999%,请9号系统快速应对!】
“我不要!”
琦宝不顾大脑里面催促他的滴滴滴声,死死捂住耳朵,小脸煞白道:“我才不要接近这只可怕的虫子,反正,反正他6年以后才毁灭世界,大不了我躲他6年,然后叫艾莉姐姐来接我回星际空间站。”
琦宝想象的很美好。
直到耳边响起一道幽幽的机械音:
“温馨提示,作为对大反派白兰·戴尔德见死不救的婚约雄虫,你可没有6年的时间,最多一天,白兰·戴尔德被正式宣判为雌奴的同一天,他忠实的部下就会暗中将你毒杀,作为你见死不救的惩罚!”
琦宝:“!!!!!!”
#还有这种操作#
花园别墅外,
白兰·戴尔德身边最忠实的两位随从官转身离去的时候,脚步同时停顿,身后那扇尘封的铁门缓缓打开。
“吱呀——”
这尘封数年的铁门经久未开,飘落一片尘土,尘土在明媚的虚拟日光下,如同金粉金沙,濛濛光晕中,一抹单薄的身影终于从光晕里走出,仿佛踏着遥远的历史和光年。
一道软糯的声音弱弱道:
“请等一下!”
“我和你们去救虫。”
#求别毒死他#
76 【虫神之子:无冕之皇】
◎白兰·戴尔德,黑牢里的大反派◎
雄虫保护协会地下监牢,
“白兰·戴尔德,大名鼎鼎的三大军团疾风军团长,啧……也不过如此,得罪了本阁下,还不是像狗一样被吊起来。”
黑暗的水牢里,回响着整整野兽的嘶吼,和舔舐伤口的呜咽。
长长的锁链缠绕着两条修长的胳膊,将矫健修长的身体吊起来,白色妥帖的军服早已血肉模糊,鲜血哗啦啦落在黑色的水面,溶于污水,化为黑色。
金色的发脏污被潮气染湿,贴在虫俊美锋锐的面庞,浓密的睫毛颤动,昭示着军雌此刻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毫无血色的唇咬紧牙关,不断颤抖。
重重栏杆外,一个大腹便便,衣着华丽到闪眼的雄虫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拿着金色纤细的牙签剃了剃牙缝里的残肉,重重打了一个饱嗝,咳出一道浓郁的酸臭味。
“尊贵的鲍力阁下,您可是尊贵的雄虫阁下,怎能踏足这等血腥的地方。”
身旁立刻有谄媚的虫递上洁净的绸布,为脸庞肥腻的雄虫擦拭着嘴角的油渍,还重重吸了一口气,面目陶醉,饱嗝里多少含着雄虫的信息素,令雌虫迷醉和上瘾。
“您想怎么收拾这等冒犯您的贱虫,直接吩咐我们就好,何必劳累来这里受冻。”
鲍力眼睛一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猝不及防将手里尖锐的牙签戳到雌虫的脸上,冷哼一声:“贱虫!我想来就来,轮得到你来指挥本阁下?真是欠草!”
尖锐的牙签陷入柔软的脸颊,血洞流出鲜血。
可雌虫就像感受不到一样,立刻跪在雄虫脚下,笑道:“对!鲍力阁下英明神武,贱虫就是欠草了~”
鲍力哈哈一笑,仿佛被雌虫谄媚的态度取悦,胖胖的指尖挑起雌虫的脸,忽然面色一变,反手就是一个巴掌:“脸上都是血恶心死了!还敢祈求本阁下的垂怜,没点儿自知之明的贱虫!”
忽然,鲍力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落在水牢里那张模糊不清的面庞,邪念一动,玩味道:“这么一看,这疾风军团长倒是个硬骨头啊,这都半天了连叫唤都不叫唤,你们不会在故意蒙骗本阁下吧?”
“阁下明鉴!”
谄媚的雌虫立刻眼神真挚道:“一千光鞭对拔除虫翼的军雌绝对能要命!黑水里也洒了化骨药剂,就算军雌痊愈力惊虫,只要泡在这水里,绝对生不如死!”
“真的?”鲍力还是有点不相信,居高临下的姿态带着玩弄。
雌虫立刻明白雄虫的意思,于是亲手打开玻璃器皿,将漆黑不详的液体浇在刚被牙签戳穿的脸上,只见半张脸立刻发出油煎的声音,令听者毛骨悚然。
“阁下,您看,我没有欺骗您。”
雌虫仍旧面带谄媚的笑容。
细看你会发现这笑容像一张假皮,镶嵌在脸上,无论怎样的情况都不能变化分毫,仿佛这点儿痛对于自己而言不过如此,如果忽略他颤抖的身体,和发抖到连玻璃瓶都握不住的手。
鲍力突然一脚踹在雌虫血肉模糊的脸上,一脸嫌恶:“好了!恶心死本阁下了,快把你这张恶心的脸给我拿开!别碍眼!”
雄虫都是脆皮鸡,踹了一脚,鲍力就喘着粗气累了,一屁股坐在身后垫着垫子的椅子上,懒洋洋道:“等明天的审判下来,这只贱虫就是我的虫奴了对吗?”
雌虫迟疑了一瞬,在鲍力凶狠的视线下,才犹豫道:“成为阁下的虫奴简直是便宜白兰·戴尔德了,就该把他丢到垃圾星上,死于异兽之口,尸骨无存才好。”
“遮遮掩掩的,有话就直说!”
鲍力直接一巴掌甩过去,叫雌虫另外半张完好的脸高高肿起。
雌虫捂着脸,跪在地上,略微尖细的嗓音恐慌道:“不敢欺骗阁下,戴尔德家族和查图查尔家族历来有婚约的关系,除非查图查尔家的雄虫自动转让,否则……”
否则没有任何雄虫能拥有白兰·戴尔德的所有权。
“我当然知道!”
鲍力肉胖的脸颤抖一瞬,猛地从椅子上坐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禁忌一样,念着众虫都知道的历史,恶狠狠道:
“查图查尔,传说中最接近虫神的古老血脉。”
“没落的旧历贵族,消逝的虫神遗子,可惜啊,现在全族只有一个成了傻子的雄虫,闭门不出都十几年了,连成年的二次觉醒都没觉醒,我会怕他?”
雌虫立刻顺着说道:“阁下明智,就算同为雄虫,也有高低之分,明天的审判会上,审判席一定会站在您这边。”
鲍力心满意足的走了,还不忘吩咐道:“哦!别忘记了把那对儿虫翼送到我的庄园里,好久没有新的标本了哈哈哈!”
水牢里,垂头毫无反应的雌虫,忽然睫毛颤动,眼底闪过一抹紫色的锋芒,带着嗜血的杀意。
跪匐在地的雄保会虫,静静听着雄虫慢悠悠离去的脚步声。
终于等虫走远后,普瑞林慢悠悠从地上站起身,掏出一方洁净的帕子擦着脸上的血迹,面无表情地缓缓拔出插在脸上地牙签,带出附着粘腻的血肉,随意丢在地上,眼底划过一抹鄙夷。
哪里还有分毫在雄虫面前谄媚、小心翼翼地样子,这一幕无声昭示着雄虫的愚蠢。
黑牢里,响起一抹淡淡的讥讽,宛如寂静黑夜里的呼声,却带着寒冷的森然:
“血翼解放战线的虫都这么会演戏吗?”
重重栏杆里,方才还奄奄一息到毫无反应的雌虫,此刻浑身气息锋锐冰冷,宛如山巅最凌厉的风刃,可对上他在阴影中暗紫色幽深狭长的眸子,又宛如深渊中绽放、夺人性命的毒花。
普瑞林,血翼解放战线潜伏在雄保会数十年的密探,仿佛丝毫没有看见白兰·戴尔德眼底埋藏的杀意,又挂上了那副假面般的笑容,笑呵呵道:
“军团长,您演的这出戏也挺逼真啊,假以时日未尝不能超越我。”
“就是不知道明天这出戏,您打算怎么唱?”
白兰·戴尔德眸光一眯,S级军雌的威压和杀意挤压这片冰冷稀薄的空气,叫牢狱外的普瑞林一下子脸色煞白。
他不过区区B级军雌,而且常年从事的都是情报类工作,不比白兰·戴尔德,到底是帝国三大军团军团长,用血肉和尸骸奠定的实力,一目了然。
普瑞林咬牙抵抗道:
“白兰军团长无上尊严,自然瞧不上我一个区区B级雌虫,可只要你愿意加入血翼,我们自有法子能在审判中救你脱罪!”
“脱罪?”
暗夜紫的眸子如同黑暗中劈开的弧光,被弯钩穿透的肩胛骨耸动,传来铁链晃动的声音,令虫耳麻,白兰一字一句道:“我何罪之有。”
普瑞林恍然大悟,眼底划过一抹无言嘲讽,但这抹嘲讽却不是对白兰:“雌虫有罪与否,何时轮得到自己决定了。”
能做这一切的决定从来都是雌虫。
“血翼在上,首领大人素来听闻军团长的骁勇善战,足智多谋,若是您愿意加入我们,我们胜利的把握将大大增加,届时改变这个错误的世界……”
“滚。”得到的回复只有亲飘飘的一个字。
“什么?”
普瑞林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问道:“军团长您应该也意识到现在的帝国在走向错误,雄虫愚蠢无能,我们更为强大,肩负守护虫族文明的责任和能力,却匍匐在这群弱者的脚下,您难道甘心吗?”
白兰·戴尔德冷眼旁观,眼底划过嘲讽,看着逐渐失去冷静的虫,仿佛早已看清他的小心思,缓缓瞌眸道:“我不和躲在沟渠里的虫子做交易。”
对方想要利用自己,而且被关在黑牢里的这几天,白兰·戴尔德也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有虫在算计他!
怎么那么巧?
一只受伤的虫奴冲到自己面前,那么巧撞上新贵族鲍力追捕逃脱虫奴,那么巧有虫攻击自己,这个时候,除了反抗似乎别无他法。
而反抗的结局就是被拔除虫翼,这个时候对方再顺势提出解救自己,一般人肯定早就痛哭流涕上钩了。
先推你入地狱,再救你进天堂。
白兰缓缓闭目,掩盖住眼底惊人的阴郁和杀意。
纵横杀场数十年,异兽他杀过,虚空深渊他进过……
可偏偏有虫找死来算计自己,想到身后血流如注的两个血洞,被拔除的虫翼,他胸口弥漫着粘稠的黑暗和毁灭一切的欲望。
雄虫该死,雄保会该死,自己拼命守护如今却冷眼旁观的帝国该死,还有这躲在阴沟里的血翼解放联盟也该死,都该死!
普瑞林见对方油盐不进的样子,忽然不咸不淡的笑了:
“军团长傲骨无双,现在不肯放下尊严加入我们,可知这世上叫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多的去了,你真的知道成为一只没有虫权的虫奴意味着什么吗?”
“还是鲍力的虫奴……”
普瑞林言尽于此,他相信这几天白兰·戴尔德一定见的多了,不用自己多加赘述。
“您还有一晚上的时间考虑,明日我等着看好戏。”
幽暗的黑牢里,
铁链碰撞发出清脆低沉的声音,耳边是那些因为伤害雄虫,或者各种各样理由被关进水牢的雌虫虫化的嘶吼,有些甚至已经失去理智的思维,只余野兽本能痛苦的怒吼。
白兰·戴尔德低低地笑了,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有着与清俊斯文外表不符合的癫狂。
他孑然一身,什么都不惧怕,早在被关进水牢的刹那,他就给自己的随从官下了指令,也许艾伦察觉不到,但只要维克多能察觉到他的想法,现在就应该在做准备了。
白兰·戴尔德垂眸,黑暗中徐徐的声音无比虔诚,古老虫族的腔调响起:
“鲜血铸就荣光,荣光成为丰碑,”
“背叛者一文不值,守护者举世无双,”
“戴尔德的荣光犹在,我将以血肉铸就丰碑,成为帝国最后的守护,”
戴尔德家族,从旧历开始就是虫族明晖帝国坚实的盾牌,他们誓死守护帝国,以全族的性命铸就了历史的荣光。
他们是最忠臣的守护者,最光辉的高洁者,是帝国最后的盾牌,亦是帝国最锋利的刀剑。
可到了新历,新贵族的出现,让本就虫口凋零的戴尔德家族变得烈火烹油,宛如寒冬里熄灭的炭火,生锈落灰的宝剑,无虫关注。
伴随着黑暗的幽深,原本虔诚的话语一变,像恶魔在窃窃私语:
“光年轮转,帝国更迭,旧历荣光终将消亡,新历奇迹终将诞生,”
“若你荣光不在,剑盾覆沙,”
“你将铸就你新的未来,掠夺昔日荣光,”
“要么一文不名,要么一鸣宇宙,”
“前方地狱烈火,诅咒加身,”
“戴尔德家族,永远不忘该收的债。”
黑暗里,一双暗紫色深邃的竖瞳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和野性,暗紫色的幽光在黑暗里闪烁。
77 【虫神之子:无冕之皇】
◎我和这只反派虫有婚契!◎
明晖新历1342年,OW11主星,星际审判所贵族审判,
审判所作为帝国三大权力机构,分为贵族审判和平民审判,所谓贵族审判转为那些穷凶极恶,严重践踏帝国律法的虫设立。
没错,违抗雄虫意愿的虫,不管是贵族虫还是平民虫,都罪大恶极,严重者剥夺生命,初犯者剥夺虫身份,没收财产,赶去流浪监狱星。
一只满头白发,三角眼的老雌虫身穿黑袍,胸带金色太阳剑审判徽章,喋喋不休数着白兰·戴尔德的罪状。
“嫌疑虫白兰·戴尔德,身为帝国古老贵族的继承虫,还是一名荣耀归来的军虫,却在主星恐吓雄虫,抢夺雄虫私虫财产,更是有对雄虫大打出手的意图……事后不知悔改,多次意图伤害雄虫,对!就是这个冰冷瘆人的视线!”
“哦虫神啊!这位邪恶的军雌毫无身为贵族虫的礼仪和自觉,简直是罪大恶极,毫无底线!”
“综上所述,请审判长及其陪审团,给予这位罪大恶极的雌虫最严酷的惩罚!”
此话一处,满庭哗然。
现场的虫窃窃私语,大部分虫满脸杀气看向一脸冷漠淡然的白兰·戴尔德,吼叫:
“杀了他!”
“杀了这只胆大妄为的虫!”
“居然敢伤害雄虫,雄虫是帝国的瑰宝,是脆弱的花朵,我们连见雄虫一面都困难,他不知珍惜,居然还意图伤害雄虫!”
部分窥见早已变质真相的虫,有的一脸麻木,有的眼神压抑,皆沉默不语,他们对这种情况也无能为力,但阴沉复杂的面容,无不昭示他们心中的不平。
但总有虫的眼睛是雪亮的,不知从何处角落传来一道怒吼:
“疾风军团长战功赫赫,戴尔德家族历来是帝国最后的盾牌,帝国不该羞辱英雄!”
一只冷漠闭目,仿佛这场审判与自己无关的虫,白兰·戴尔德睫毛微动。
“什么英雄,都几辈子的事情了,如今戴尔德早就虫丁凋落,什么帝国最后的盾牌,只怕是最后的累赘吧。”
“又是一个因为精神暴乱不正常的疯虫!”
“放屁!去你的虫屎粑粑!再给老子说一遍!”
两派虫立刻吵了起来。
雌虫本就好战,加之久未得到雄虫精神安抚的雌虫,只会更加暴躁不稳定,现场一片混乱,桌子椅子立刻相撞,传来□□和利刃的搏击声。
“嗯?什么情况……”
角落里头发半黑半灰白,穿着白大褂的虫不知被谁一脚踹飞,他揉了揉黑眼圈浓重的眼角,躺在地上继续睡去,打着瞌睡,不耐烦啧道:“一群暴力虫,研究的进度要加快了……”
“肃静!肃静!”
坐在审判席位上的法官虫拿着金色的法槌拼命敲击,这点儿声音如溪流汇入争吵的洪流中,没有丝毫效果,法官虫对此见怪不怪,抬手挥了挥,立刻有白色的粉末从天而降。
这是帝国研发的雄虫模拟精神药剂,能令躁动的雌虫稳定下来,效果显著,但不能根治,而且造假昂贵,无法普及,就连贵族虫都千金难买。
待现场安静下来,法官冷冷看向坐在第一排身穿红色金线袍的一群虫,还有被这群虫如同众星拱月般瞧着二郎腿,下巴抬到老高的雄虫鲍力,问道:
“接下来请雄保会发言,你们建议的惩罚是?”
一名身穿雄保会制服的虫立刻扶肩,优雅行礼,“尊敬的审判长在上,按照帝国第一律法雄虫的利益高于一切,雄保会历来以雄虫的意愿为最高准则,因此我们建议是……”
提议的虫正式前一秒还提议白兰加入他们血翼战线的普瑞林。
当白天来临,他又是最忠于雄虫的雄保会一员,此刻正不急不徐要将白兰·戴尔德置于死。
会场立刻安静下来。
每个人都下意识竖起耳朵,星网也时刻关注,毕竟这可是新纪元以来,唯一且第一的雌虫伤害雄虫案例审判,不管结果如何,注定记载在虫族律法的古典上。
普瑞林停顿了一下,见白兰丝毫没有接受他的眼神,他眼睛都快挤歪了,哪里不明白白兰这副冷漠无视的态度,已经再明确拒绝他们,立刻冷哼一声道:
“雄保会的建议是剥夺白兰·戴尔德的一切虫权,将终身沦为鲍力阁下的虫奴,等消除被害虫的怒火和精神损失后,流放垃圾星,囚禁终身!”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就连审判虫都沉默了片刻,他混沌的眸光犀利落在雄保会发言人身上,幽幽道:“这就是你们雄保会的提议吗?”
“据我所知雄虫并未受到实际伤害,嫌疑虫的虫翼也被你们拔除了,依我看已经可以算做雄虫阁下的精神损失,成为虫奴有待商议,但按照帝国律法,冒犯雄虫罚为虫奴最多10年有期,期满还是重新回归战场,终身流放就不必了吧。”
“喂!老登虫!”
鲍力一掌拍到桌子上,一脸横肉,鼻孔朝天道:“我的精神损失是区区一对儿虫翼就能赔偿的吗?”
“阁下,需要我提醒您那对儿虫翼来自一名S级军雌,”审判长语气加重道:“您已经得到虫翼了,还不满足吗?”
“谁在乎S级的虫翼,我家里都摆了不下十几对儿了!”
鲍力将桌子拍的哐哐作响,身上抖动的肥肉如同一座肉山,口洒唾沫道:“白兰·戴尔德,让他成为我的虫奴都是高抬他了,快点给我审判!”
审判长虫沉默了。
“我现在就要给这只贱虫打上烙印,好好教导教导他怎么做一只合格的雌虫……”
鲍力伸手一指,身后立刻有一脸麻木,宛如行尸走肉的雌侍从,手里拿着一枚滚烫的火印章,缓步朝跪在中央的虫接近。
成为虫奴的虫要被打上烙印,按照雄虫的喜好和趣味,可以在身体的任何部位进行烙印,可所有虫心知肚明,一天是虫奴一辈子都是。
因为,恶趣味的雄虫往往会在脸上进行烙印。
听着缓步接近的脚步声,一脸冷漠闭目的虫,束缚在身后的手此刻缓缓虫化,指尖变长,变尖锐,顷刻间就能夺虫性命。
白兰·戴尔德,有一个隐藏至今的秘密,他不是S级的雄虫,而是……
就在他准备拼死一搏的时候,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重重的喘息:
“住手!”
白兰·戴尔德虫化的手立刻恢复原样,蓄势待发的肌肉也瞬间放松,他听出了这是自己随从官的声音,只是……
出了一些变数。
白兰暗中思考,面色却不动声色。
这和他计划的不一样,按照自己的计划,最合适的时机该是审判结束,他被押送入鲍力私人花园的路上,穿越虫洞,正是脱身杀虫的好时机,而不是如今在帝国的重重防守下。
看来,是出现了自己没有预料到的事情。
“你们无权处置军团长!”
“按照帝国第一律法雄虫至上原则,雄虫的利益高于一切,雄虫的私人财产也无虫冒犯!”
白兰冷漠入冰的面容罕见微讶,嘴角抽搐,心底有些不好的预感。
雌虫体能惊人,但此刻的维克多却衣领都是汗,不像是热的和累的,更像是承担了许多的心理压力,他站定在审判所中央,行了一个军礼,一字一句道:
“琦宝·查图查尔是白兰·戴尔德的未婚雄主,早在三十年前家族长辈就为他们定有婚契!”
“按照帝国的法律,任何虫,哪怕是虫帝都不能!在不经过琦宝·查图查尔的首肯下!擅自处置白兰·戴尔德!”
普瑞林为了吸纳白兰·戴尔德加入血翼,早就暗中调查过他的一切信息,他心有成竹道:“婚契?”
“只怕这位疾风团长的随从官只说了一半吧。”
“戴尔德家族和查图查尔却有婚约,可谁虫不知查图查尔家的雄虫自幼精神残缺,不能标记安抚雌虫,闭门不出都快十几年了,婚约早就被取消了!”
维克多冷静反驳道:“婚约只是搁置,但并未文书取消!”
“你居然擅自打着残疾雄虫的名义,果然有什么样的军团长就有什么样的部下,一样对雄虫不敬,冒犯雄虫威严!审判长请您审判他们有罪!”
“什么残疾雄虫,查图查尔家的雄虫尚且在世活得好好的,到底是谁在冒犯!”
两个虫都是思维敏捷,擅长激辩的虫,会场内一时只有他们雄辩的声音,别的虫插都插不上嘴巴。
而在众虫都没有注意的角落,
一个盖着丝绒布、一立方大小的小箱子,被一只高大强壮的虫缓缓推入审判所。
黑暗逼仄但对于某只虫虫来说十分安全的环境内,琦宝抱着自己的膝盖,将身体蜷缩成一团,竖起耳朵听着外界的动静,透过专门为自己打开的透风孔,朝外面观察。
“好,好多虫,都好高,好可怕……”
琦宝瘪嘴,心脏狂跳,他的胆子很小的,平常一只小虫子都能吓到自己,更何况这么多高达威猛一拳能打死自己的虫群。
“道森,艾莉,我想回家……”
琦宝又委屈上了,眼眶湿红,牙齿咬着自己的指尖,瑟瑟发抖之际,猝不及防透过小洞孔,对上了一双暗夜般紫色狭长的眸子,心脏瞬间停滞了。
可很快,那双眸子又闭上了,仿佛从未睁开过,方才只是自己的错觉。
琦宝觉得那双眼睛有些好看,像是星河上闪闪发光的紫微星,又像黑夜里静静绽放的牵牛花,只是花瓣尖锐了点儿。
他好奇心起来,把脸怼在小洞口,一只眼睛透过缝隙看向那抹身影。
此刻,金白色穹顶的大厅里,根根雕花白柱耸立,一圈圈阶梯椅子上坐满了乌泱泱的虫,每个虫子都在吵着不可开交。
只有下方圆台上一只雌虫静默如一尊雕塑。
他修长的脖带银色铁圈,双手被束缚在身后,膝盖跪在冰冷的地上,脊背却如绷紧的弦笔直,暗淡不少的金发掩盖了凌厉深邃的眉眼,只露出紧绷苍白的半张脸,轮廓流畅凌厉,本该洁白的军服上浸着血。
“好惨……”琦宝第一反应是觉得对方很可怜,可很快求生自保的本能又让他有些安心:“都这么惨了,应该没有力气屠戮雄虫了。”
#安心#
可琦宝没有意识到,如今的白兰·戴尔德越惨,黑化值越高,未来报复世界的可能性只会更大。
审判长是一位老虫,看在戴尔德家族悠久历史上,本来就不想过于惩处白兰·戴尔德。
他敲了敲法锤子,抓住了问题的重点道:“既然你说琦宝·查图查尔是白兰·戴尔德的未婚雄主,那可有得到他要自己处置自己虫的首肯?”
“我,我……”一向言辞犀利的维克多支支吾吾,然后肯定道:“自然是有的!”
“你说有就有啊,证据呢!”
鲍力重重拍着面前的红木桌子,将桌子拍的哐哐作响,“他肯定没有得到查图查尔的首肯,那只残废虫都蹲家十几年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出门!他们在撒谎!”
琦宝捂住自己的耳朵,只觉得外界拍打桌面的声音,宛如地动山摇,面色苍白。
“我没有撒谎!琦宝·查图查尔就在这里!”维克多面色苍白,咬牙一指。
众虫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一个一平方米的箱子,每只虫的脸上都出现了大问号。
“???”
微有白兰·戴尔德面色平静,幽深暗泽的眸子泛着紫色的光芒,眼底带着不动神色地探究,冷冷看向那个小箱子,眼底带着玩味和审视。
琦宝·查图查尔,
白兰·戴尔德的雄主。
真是久违了,他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
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听到了。
因为,
白兰·戴尔德,不需要雄主。
【怨气值99.9999999%】
78 【虫神之子:无冕之皇】
◎没有我的首肯,谁都不能处置他◎
黑暗的小箱子里面,
琦宝不清楚外界的反应,而是抱着膝盖,眼神紧闭,不停念着维克多教给自己的台词,就像一只学渣马上就要参加考试,临时抱佛脚:
“我是琦宝·查图查尔的家主,我代表查图查尔家族宣告,白兰·戴尔德是我的未婚雌虫,没有我的首肯,谁都不能处置他,没有我的首肯,谁都不能处置他,我要求,要求,现在就将白兰·戴尔德交还给我……”
而外界,
现场一片死寂,突然一道嘲讽的笑声爆发出来。
鲍力一把抽出自己永不离身的鞭子,在众虫还未反应过来的瞬间,朝那个小箱子打去,最尖锐的星兽蛇皮编成的倒刺鞭,带出一大片木屑,发出清脆的响声。
于此同时,
响起的还有一道受到惊吓得啜泣声。
虽然很细微,像是受惊的幼兽,可在场的每个雌虫的身体素质和五感都十分灵敏,怎么会注意不到。
琦宝立刻捂住耳朵,吓得瑟瑟发抖。
“装神弄鬼!誰在里面,还不快滚出来!”
鲍力冷哼一声,眼看要继续朝那个小箱子挥舞鞭子,立刻有一只宛如钢铁般的手稳稳接住鞭子,是身姿如山般魁梧的艾伦。
维克多立刻闪身,挡在小箱子面前,面容不悦道:“回禀审判长!箱子里面的虫正是琦宝·查图查尔阁下!”
“但就像众虫所致,查图查尔阁下将近十几年未曾出国家门,雄虫脆弱敏感,未免雄虫受到惊吓,在阁下的首肯下才不得已将其放置在狭窄安全的箱子,雄虫才会有安全感!”
众虫恍然大悟。
“什么雄虫!我看是你们随便找来一只贱虫装神弄鬼!”
“雄虫高高在上,谁会愿意呆在一个破箱子里面!”
鲍力狠狠拉着自己心爱的蛇鳞鞭子,可这只皮肤黝黑粗壮的军雌仿佛一只石头,丝毫不忌惮自己的威严,突然艾伦松了手,反而叫雄虫像后摔了一个狗吃屎。
“该死该死!你们的眼睛都瞎了!不知道扶着点本阁下!”
鲍力将自己的愤怒撒在身后一排排虫侍和虫奴身上,一时之间空旷洁白的审判所只有雄虫尖锐愤怒的吼叫,还有鞭子道道到肉的破皮声。
虫奴和虫侍都是雄虫的私人财产,在众虫睽睽下,所有虫都只能看着雄虫鞭笞雌虫,血迹一道道溅在光滑洁净的大理石地面。
就连站在雄虫那边,崇尚雄虫的雌虫此刻都目光有些变化,可无虫站出来阻拦。
鲍力打累了,扶着膝盖气喘吁吁,忽然他余光一瞥,看向中央一直沉默不语跪地的雌虫,对方仿佛一只都是这个冷漠冰冷的态度,显得自己像一只跳梁小丑。
鲍力无法忘记,那一天白兰·戴尔德看向自己蔑视冷意的目光,仿佛自己是一只随意可以踩死的虫子,没有其他雌虫看向自己的敬畏和尊重,一直叫他如鲠在喉。
“有意思,”鲍力忽然又有劲了,他看看毫无动静的小箱子,又看看闭目跪地的雌虫,一个有趣的念头蠢蠢欲动,“喂,贱虫的雄主不是在这里吗?”
“怎么不出来啊?莫不是不敢出来吧?”
话音刚落,鲍力扬起手,一鞭子打向白兰·戴尔德的后背,绽放出一道血线,蛇鞭是特殊制作的,带着钩刺般的蛇鳞,打在身上,钩刺陷入皮肉,皮开肉绽,痛不欲生。
维克多根本来不及阻止,雌虫是不能违逆雄虫的,他寄希望于审判长:“审判长,鲍力阁下无权惩罚白兰·戴尔德。”
雄保会的虫看热闹不嫌事大,尤其是普瑞林笑嘻嘻道:“鲍力阁下无全惩罚,那谁虫有资格呢?白兰·戴尔德的未婚雄主吗?”
“该不会就是这个身份虫不明的小箱子吧?”
“那你就把箱子打开,让我们看看白兰·戴尔德的雄主啊,让他来阻止鲍力阁下不就好了。”
维克多被这句话一噎,一瞬间他真的想把箱子里面的虫拉出来,可想到雄虫瑟瑟发抖的状态,坐个星舰都能晕过去,路边一个飞虫都能吓哭他,他真的怀疑让琦宝·查图查尔来到这里,究竟是救赎还是灾难?
外面又响起了道道鞭笞声,听着就令虫牙酸,心惊胆战。
琦宝捂着耳朵,浑身颤抖,脸色发白,他听着外面不断挑衅的话:
"哈哈哈!我就说什么雄虫,贱虫的雄主也是个废虫,躲在箱子里面不敢出来,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哈哈哈不亏是一对虫。"
“一只被打屁点反应都没有,还什么古老的贵族,我看是历史遗留下来的废物虫吧!”
道道鞭子落在后背,叫本来就受伤的肩胛骨处两个血洞又重新血流如柱,可白兰·戴尔德除了身子微晃,立刻有挺直脊背,闭目毫无反应,除了脸色越发苍白,连眉头都没有皱过。
“你!”
维克多想要上前阻止,可鲍力身边的虫侍立刻阻挡他向前,他看向审判长,审判长也是一脸无奈皱眉的状态,显然审判长也拿亲自动手的雄虫毫无办法。
环顾四周,没有任何一只虫愿意阻止这一切,他的基因和精神被上了枷锁,雌虫无法反抗雄虫。
维克多只能蹲在小箱子旁边,恳切道:“阁下!阁下!请您阻止这一切,就算不敢出来,可最起码说句话啊!”
鲍力一边鞭笞一边挑衅道:“喂,我正在鞭笞你的虫,你的虫流了许多血,对了你的虫的虫翼也被我拔下来了,哈哈哈……”
你的虫,
你的虫,
你的?
我的?
听着耳边的鞭笞声,像在逐渐撕碎琦宝身上的保护壳,他真的很害怕,他怕打雷,怕噪音,怕虫子,怕下雨,基本上超出预料和想象的事情都会令自己受到惊吓。
就算在性格迥异的系统里,他也是一只独特奇怪的统,可是一般情况下,没有其他系统愿意招惹他,除了更多是对他如同看弟弟的宠爱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琦宝·查图查尔,对自己的东西占有欲非常。
我的虫!
当这个念头在脑海里点亮后,琦宝猛地睁开眼睛,颤抖的身子彻底不抖了,微有一双如红宝石班剔透的眸子在黑暗里,格外明亮,甚至在黑暗的衬托下,带着点血液般的猩红。
“累死本阁下了,”
鲍力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整张肥胖的脸格外油腻,他一把夺过身后虫仆手里的烙印,面带狰狞朝着中央的虫走过去,还挑衅般朝审判长说道:
“喂,老虫子,看到了吧,这只贱虫的压根就没有什么雄主,所以按照我的意愿,现在这只虫子就是我的虫奴了!”
审判长扶额叹息,只得摇了摇头。
在场的虫,此刻都认为这个箱子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雄虫,只是白兰·戴尔德部下的缓兵之计。
“团长!”维克多心底微惊,却接受到了白兰·戴尔德的暗号,他指尖微动,传达出:
不要暴露。
区区烙印而已,大不了将这块儿皮肉都剜下来,在白兰·戴尔德心中,鲍力已经是一只死虫,他心底升腾着无数钟折磨雄虫将其碎尸万段的法子,面容却越发冰冷。
鲍力面带狰狞和得逞的笑容,就在他举起手中发红滚烫的烙铁时,突然表情一僵,耳边传来皮肉烧焦的声音,所有雌虫都瞳孔睁大,下意识从座椅上站起身来。
只见那道小箱子里,不知何时被打开,闪过一道身影,此刻挡在了鲍力和白兰·戴尔德的中央,一只手死死扣住滚烫的烙铁,热血沿着手心和指头缝隙一滴滴滴落。
可比起雄虫手心粘稠的血液,更吸引虫视线的是那双赤红明亮的血眸。
“雄虫?”
“真的是雄虫?”
所有虫迟缓的目光落在那张精致小巧宛如瓷娃娃瓷白的面孔上,漆黑柔顺如绸缎的发顺服贴在面颊,后脖瓷白光滑,无不昭示他身为雄虫的身份。
身量纤细高挑,虽然在雄虫堆里身高较高,可比起步就是两米的军雌,一米七的身高仍旧令虫充满怜爱和保护欲,最重要的是和精致小巧面孔不符的冰冷表情。
“啊!”鲍力爆发出一道尖叫,趔趄着后退,脸色瞬间苍白,指着琦宝仿佛见鬼一样:“血瞳恶魔,血瞳恶魔,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血瞳!真的是查图查尔家的雄虫。”
所有虫此刻再不会怀疑雄虫的身份,因为虫族的文明历史里,血瞳就是最接近虫身的古血脉。
如今的虫族除了查图查尔就只有虫帝拥有血瞳,可自从查图查尔家族没落,最后一只雄虫也精神残疾,闭门不出,最近的虫再也没有真正见过血瞳孔。
可见过虫帝的虫此刻都意识到了,就算是虫帝的虫瞳也只是接近一种石榴粉的粉红,远远没有这只小雄虫如血般的猩红。
查图查尔,远古的虫神血脉,没落的古贵族,所有虫都回忆起历史书本的这句话。
琦宝眯着眼睛看向在地面不停后退的肥胖身影,接受到小说资料的自己,脑海里宛如打开了一个锚点,瞬间回忆起来过去的记忆,就像找回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和本能。
血瞳?
看着鲍力仿佛认识自己的目光,琦宝一点也不意外,因为在他记忆里也模糊有这只丑恶肥虫的身影。
所有雄虫自幼都在雄虫花园长大,自幼生活的范围和时间十分安全和狭小,受到帝国精心的保护,彼此之间认识也不为奇怪。
他在众虫惊叹和惊讶的目光下,一步步接近那只如同肥虫蠕动的雄虫,空旷的大厅内一时只有踏在心尖的脚步声,宛如瓷娃娃的雄虫面无表情,反手将手里滚烫猩红的烙铁死死按压在鲍力的脸上,重重碾压,带着一股血红的狠意。
劈里啪啦的皮肉烧焦声,令虫心底发麻。
“鲍力阁下!”
鲍力身边的雌虫立刻就像保护自己的雄主,可现在他们的身份对调了,维克多和艾伦阻挡在琦宝面前,拦阻了雌虫的路。
“啊啊啊啊——”安静的审判所,雄虫尖锐的求救声响起:“救命救命啊——”
“好痛好痛好痛!”
敏锐的雌虫鼻尖闻到一股尿骚味。
就像方才鲍力动手,无虫敢阻拦,现在换成琦宝动手,亦无虫敢阻拦他。
鲍里身边的雌虫面色发白,却不是因为有多想保护自己的雄主,而是雄主若有分毫的受伤,身为保护力的雌侍绝对会被雄保会问责,不得好死。
在众虫情绪各异的注视下,只听见一道稚嫩又冰冷的声音,却带着一股血脉压制的威严,一字一句道:
“白兰·戴尔德,我的虫,”
“敢碰他,找死。”
没错,琦宝此刻完全忘记了被教的一长串台词,大脑自动总结出重点内容。
不厌其烦教了无数遍的维克多:“”
所有雌虫:“!!!”
白兰·戴尔德:“???”
白兰·戴尔德,那只一只如同冷漠旁观的看客,此刻终于弛缓扭动他的脖子,朝那只小雄虫看去,这一看,瞳孔一缩。
79 【虫神之子:无冕之皇】
◎雄主?雌君!◎
“虫医!到底怎么样了?都18个小时了,为什么我的外甥虫还不醒来?”
“还请家属放心,雄虫阁下只是一时受到了惊吓,又是第一次离开B31星系穿梭虫洞,有些不适应陌生的星球环境,哦!瞧瞧这可怜又脆弱的小雄虫,他还未二次进化的身体肯定吃不消。”
耳边响起焦急的对话声。
琦宝好不容易掀开沉重的眼皮子,入目就是一片彩虹色过于华丽的房间,两道身影守护在床边,其中一道身穿白大褂,一脸胡子拉碴,戴着厚厚黑框眼睛的虫,怼到自己面前,一脸担忧。
“虫神在上!”
“我可怜的小外甥,你总算是醒了,天知道我昨天在审判所看见你有多惊讶,不亚于我见到虫神降世,星球毁灭!”
考思特·爱拉,也就是琦宝的舅舅虫,也是他在这个宇宙唯一的亲人虫,此刻难言担忧,一开口如同连珠炮弹,根本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
“你从小就身体病弱,尤其是精神力还……”
考思特停顿片刻,意识到自己的话题敏感,话语一转,咒骂道:
“该死的疾风军团那些臭虫子,居然把主意打到你身上,为了给他们的军团长脱罪,居然把你拐到主星来。”
“你从来没有离开过雄虫花园,这次可受苦了,你放心,舅舅已经提请雄保会,一定会严厉惩戒那两个擅自拐骗你的臭虫子……”
考思特的声音一顿,因为刚醒的小雄虫伸出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琦宝刚刚醒来声音有些沙哑滞涩,但是却认真道:“舅舅,他们没有拐骗我,我是自愿去救白兰·戴尔德的。”
考思特沉默了,瞳孔微微睁大,眼珠子都快突出来,整个虫都石化了。
琦宝以为自己声音太小,对方没听清,又重复道:“白兰·戴尔德不是我的未婚虫吗?我的东西别的虫不能碰。”
这句话带着小小的倔强和刻板的坚持。
可考思特却泪流满面,突然嚎啕大哭道:“你,你叫我什么?”
琦宝:“舅舅?”
“十四年了,你终于肯叫我一声舅舅了,呜呜呜呜呜!”
琦宝:“???”
雄虫保护协会的地下水牢。
仍旧是隔着道道黑色的铁柱子,十几平米巨大的牢狱只为一只雌虫准备,不过不同的是,原本束缚雌虫的铁链和抑制脖环却不见了,漠入胸口的黑水也从水渠通道流出。
就像琦宝·查图查尔在审判所,甚至可以说在主星所有虫的面前宣言,白兰·戴尔德是他的未婚雌虫,没有他的首肯,便是虫帝都无权擅自处置白兰·戴尔德。
双手背负身后,身穿红袍的普瑞林缓步走到监牢的门口,缓慢鼓掌,掌声再空旷的牢狱回响,慢悠悠赞叹道:“原来军团长早有底牌,看来首领还是小看你了。”
普瑞林上下扫视了一圈换了洁净新衣服,连伤口都因为有了狱虫提供的伤药一天就愈合八成的虫,啧啧讥讽道:
“瞧瞧这新的衣服,干净的吃食还有伤药,短短一天军团长的境遇大变,只因为一只残疾雄虫的一句话,虫神在上,宇宙总是充满奇迹。”
就在普瑞林还想讥讽什么的时候,脊背靠着厚重的玄墙,一只手随意搭在膝盖上的雌虫,缓缓睁开暗夜紫的眸子,提出了一个令虫意想不到的提议:
“我同意之前的提议。”
普瑞林:“???”
白兰拍了拍身上的浮沉,慢悠悠道:“不过是以另一种形式。”
普瑞林讥讽的表情缓缓收拢,眼睛微眯:“什么形式?”
“从现在开始,我将成为血翼解放战线的新首领,我要你们所有血翼的虫,都成为我的部下,听从我的命令。”
普瑞林:“???”
是他脑子不正常还是白兰脑子不正常?
普瑞林险些怀疑自己的耳朵,空气死寂许久,爆发出断气的笑声:“哈哈哈哈,想不到堂堂疾风团长居然喜欢白日做梦,还有这么幽默的一……”
“三大军团里面,烈焰军团长安德烈·哈文·和雷霆军团长雷契·尔也是血翼战线的虫。”
白兰·戴尔德仅仅一句话,就让普瑞林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面色涨红,表情欲言又止似乎有十万个为什么的问题,可喉咙仿佛被石头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你……”普瑞林声音颤抖,仿佛意识到什么:“你怎么知道?”
白兰·戴尔德不亏是战场上的常胜将军,宇宙传言外号:
战场上的蛛网,猎物背后的捕猎虫。
他最擅长谋划布局,在猎物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早已有无数杀机埋伏,最后走向死亡的陷阱,迎来如同疾风般凌冽迅速的死亡。
白兰·戴尔德略微狭长的眸子微眯,一双暗紫色的眸子像在阴影中的一缕幽火,闪烁着野心的欲望,居高临下道:“三大军团同宗同源,互为战场上的后背,你凭什么以为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策反他们。”
“是你指使的!是你让他们加入血翼!”普瑞林宛如雷劈,脚步都站不稳,差点栽倒。
对,这才对!
一切都有了源头!
他就说一向桀骜不驯的两大军团长,怎么会一前一后加入他们血翼,原来都是在白兰·戴尔德这个阴险毒辣的虫的指使下!
亏他那段时间还得意洋洋,以为首领的暗辉已经影响到三大军团,颠覆帝国,重现旧日荣光的伟大目标将要视线,结果早有居心叵测的虫将他们当成盘中餐,只等待一饱口福。
“你做梦!你这只阴险毒辣的虫!”普瑞林气急败坏道:“就算其余两大军团长是你指使加入血翼,可他们的身份早就不清白了,若是被帝国知道,你以为你能脱身。”
白兰·戴尔德一字一句道:“两大军团长在我的指挥下,察觉颠覆帝国的邪恶势力,暗中加入血翼,从内部摧毁他们,虫神光辉在上,明晖帝国永存。”
普瑞林:“!!!”靠!
好个阴险毒辣的虫,普瑞林都忍不住为他鼓掌了。
合着要么加入,要么毁灭,不管哪头,最后的获利者都是白兰·戴尔德。
普瑞林眸光闪烁不定,在颅内疯狂计算着得失,最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妥协道:“不亏是战场上的蛛网,就算是首领在这,也得为你鼓掌,没想到你算计谋划到这等地步,连查图查尔家的雄虫都是你布局中的一环……”
白兰淡然自信的嘴角微抽:“”不,这个不是。
可惜普瑞林没有注意到,反而带着忌惮道:
“想必你对血翼后续的计划和目的也早就一清二楚,若是拒绝你的提议,只怕我们离毁灭也不远了,为了伟大光辉的计划,我们早就置生死于无物,又谈何一个首领之位。”
“不得不说您的计划高深,重新建立和查图查尔的婚约,反而是最接近帝国信息素密钥的路径。”
“要知道那只残疾虫的舅舅考思特·爱拉,正是帝国研究院的首席研究院,在虫帝的支持下亲自主持了无数研究计划,掌握着研究院所有研究的核心,一定也有密钥的密码!”
白兰·戴尔德眸光微眯。
原本他以为血翼是一群准备推翻旧的帝国秩序的暴力组织,正好可以为他所用,他也是此刻才知道,这群阴沟里的虫居然打着虚拟信息素的主意。
“若是您能拿到虚拟信息素的配方密码,不用我说,所有血翼的虫都会自发推举您成为新任首领,届时……”
不知不觉普瑞林已经带上了敬称,就在他准备继续说些什么,远处传来清脆密集的脚步声,缓步朝最里面的水牢走来。
“普瑞林,你怎么在这里?”
为首上了些年纪,脸色青白褶皱,身穿红袍的雄保会副会长冷眼斜看独自站在牢狱门口的虫,目光狐疑,他总觉得这只虫有些古怪,没有证据,就是虫的直觉。
普瑞林立刻一脸惊慌,立刻将手背在身后,一副心虚躲藏的表情。
“你在藏着什么东西,交出来!”副会长立刻严肃问道。
在他的眼神示意下,立刻有两个面容严肃的虫挟持住普瑞林,将他手里藏着的一瓶药剂拿出来,闻了闻后,警惕淡去:“是治疗药剂。”
一个暗探太过完美无瑕不如主动露出弱点,身为一名合格的潜伏虫,这是早就学会的道理。
普瑞林立刻惊恐道:“对不起副会长,我一向敬仰疾风军团长的英勇,曾想加入他的军团,为帝国征战,只是身为亚雌不能上战场,想力所能及为他送点儿伤药。”
“行了,多大点儿事情,耽误我的时间。”
副会长不悦的挥了挥手,却不再怀疑什么了,“审判下来了,白兰·戴尔德团长无罪释放,他的虫权如今归查图查尔家主所有,不用我们来操心。”
“不过,你别忘记自己的身份,身为雄保会的一员虫,一切以雄虫的利益为最高利益,看在查图查尔家雄虫的份儿上,今天饶你一命,自己去领100光鞭!”
普瑞林立刻低头,一脸感恩的领命,从通道离去,正好和一位身穿皱皱巴巴的研究服,面容沧桑颓靡的虫擦肩而过。
考思特·爱拉!
他浑身颤抖,差点连激动的表情都忘记掩饰,心底萌生一个疯狂的念头,要是现在抓住了考思特·爱拉,严刑逼供,一定能从他嘴巴里翘出虚拟信息素的配方!
就在普瑞林自我颅内高潮的时候,猝不及防和一双猩红如红宝石的眸子对上,就像被泼了冷水一样,他瞬间冷静下来。
擦肩而过,期间不过短短半秒,却令普瑞林有一种血脉灵魂上的战栗。
他想起了首领曾说过的话,血脉臣服,旧历中曾有记载,虫神的雄子血脉纯粹至上,精神能链接所有虫民,雌虫无不臣服。
“怎么可能……”
普瑞林摇头失笑,眼底闪烁一抹狠绝,不过是历史书上的神话传说,用来塑造雄虫地位的虚假托词罢了。
因为在血翼的未来计划里,不需要有雄虫的存在。
等虚拟信息素的密码解锁,所有雌虫都能获得信息素的安抚,虫族将再也不需要雄虫这一生物。
“阁下,您的到来,简直令雄保会蓬荜生辉啊,我们何德何能……”
只见方才对普瑞林嗤之以鼻的副会长,此刻却一脸谄媚激动的看向考思特·爱拉的身后,那团身披金线黑袍遮盖全身的身影。
琦宝此刻正缩在自己舅舅的身后,一只手揪着前方虫的衣领,眼神飘忽四处环顾,骤然到一个充满血腥黑暗的地方,耳边还是野兽般的嘶吼,都叫他浑身不舒服,特别没有安全感。
琦宝扯了扯舅舅的衣服,不敢大声说话,嗫喏道:“白兰……”
考思特知道自家小外甥虫的意思了,他眼底闪过深深的无奈,但还是拒绝不了自家外甥的提议。
毕竟方才在医院他就要闹着出来找白兰·戴尔德,不让就一个劲儿的苦,眼睛都哭成兔子了,说什么见不到白兰·戴尔德自己就会死翘翘,没几天可活了。
令考思特·爱拉严重怀疑,这只虫是不是给自家宝贝外甥下什么迷药了,不然自己这个一向对别的虫不敢兴趣只喜欢宅家吃吃喝喝睡觉的外甥虫怎么这么执着一个虫子?
没道理啊,就算两家有婚约,可两只虫从未见过。
感受到身后执拗的拉扯,考思特只好道:“查图查尔家主在此,我代表查图查尔家主的意愿,请雄保会将白兰·戴尔德释放,交由我的外甥处理。”
雄保会副会长对待雌虫就没这么好说话了,他虽然仍旧面带微笑,话语却不容商讨道:“哦,应该的应该的,既然是查图查尔家主的雌虫,那是该交还,可……”
“按照帝国律法,两家目前还是婚约状态,我们能归还的只有在帝国婚姻所证明下的雌侍或者雌君啊。”
“不知白兰·戴尔德是查图查尔家的什么身份呢?”
帝国律法规定,一只雄虫可以标记无视雌虫,有无数雌侍和雌奴,可只能有一名雌君,而且一旦娶了雌君,便不得交换丢弃,直到雌君死亡,空出这个位置,才能娶新的雌君。
这也许是雄虫给与雌虫最后的浪漫,也是最后的死期。
因为那些在战场上舍命换取军功,只为帝国给他们分配一个雌君的位置,可成为雌君后,才发觉雌君的死亡率高达89.99%,甚至堪比战场丧命的雌虫数值。
因为雄虫见异思迁,喜新厌旧。
什么?
不能丢弃雌君,那就去死吧,再找新的就好。
考思特微微蹙眉,按照两家的婚约,和戴尔德家族的古老光辉,白兰·戴尔德自然该成为雌君。
可是不知为何,当看到牢狱里沉默站立,眉眼融在阴暗中,永远看不透他真实神情的雌虫后,考思特心底生出浓郁危机感,他总觉得这只雌虫格外危险,绝不能让他和自己的外甥虫扯上永远扯不断的关系。
“自然是……”雌侍。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微弱的声音:
“雌,雌君。”
像小动物探出他的小小洞穴,琦宝探出他半张脸,好奇又害怕地看向对面水牢里的虫,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立刻缩回脑袋。
妈呀,大反派的眼睛真好看,紫色的,像紫色的宝石,也像星际空间站里的星星。
琦宝喜欢美丽的东西,喜欢一切亮晶晶的东西。
他想多看一眼那双眼睛,于是在考思特和雄保会交涉什么问题的时候,又悄悄探出了脑袋,这一下彻底和对方的眸子对上了。
只见对方朝他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善意的微笑,本就俊美高贵的面容此刻更加潋滟,就像夜色下盛开的紫罗兰。
可对反血色淡薄的唇却无声吐露两个字:
“雄主?”
琦宝眨了眨眼睛,以为对方在叫自己,也回了一个友好的笑容,无声回复道:“雌君!”
以后的任务多多指教哦~
什么嘛,大反派现在一点也不反派,明明很好看温柔啊!
#小说资料果然骗我#
可惜,若是距离再近一些,琦宝就能听到,这两个字带着玩味的语气和暗藏的杀意。
白兰:“”
#莫名憋屈#
看来自己想多了,查图查尔家的雄虫真的是个傻虫。
【怨气值下降3%,请9号系统再接再厉呦~~~】
【作者有话说】
80 【虫神之子:无冕之皇】
◎这只雄虫故意害他!◎
明晖新历1342年,明辉帝国主星球。
主星上的信息传播速度一向很快,中枢星塔就搭载在主星球的虫帝皇宫,以星塔为中心扩散链接到各个星球,而在虚拟世界里有一个星网的虚拟世界,每一只虫都能在里面有自己的分身,畅所欲言。
其中星网上的置顶页面则是雄虫直播页面。
一些雄虫喜欢在网络上发布自己的视频,而帝国也十分鼓励他们在网络上营销,毕竟按照雄雌比1:10000来看,整个星球足足有将近九成的雌虫一辈子都见不到雄虫一面。
这个时候隔着虚拟星网,看看雄虫的照片也是一种精神食粮啊。
而在这个页面,专门有一栏雄虫排行榜单,上面贴着各种各样雄虫的照片和修图,其中一张黑发红眸的侧脸模糊照片,此刻在疯狂登顶,旁边的评论数和热搜在疯狂上涨9999999+
[你们听说了吗?查图查尔家的宅家雄虫终于出门了,不是说这只虫精神力受损智商低下吗?]
[看起来很正常的样子,瞧瞧这红宝石般的眼睛,遥远的虫神血脉,消逝的古老贵族,多么机灵有神,一点也不像传闻中的呆傻啊!]
[小雄虫贴贴香香吸吸!]有虫一脸痴样。
[楼上的!不怕雄保会拔了你的虫翼就克制一点,这只小雄虫还未成年呢!]
[比起这个,只有我注意到了吗?第一只愿意站出来保护雌虫的雄虫!]有雌虫难免激动。
远方的战场未歇,他们心怀的理想就是得到雄虫的抚慰和关注,可却被另外一种声音淹没。
[呵呵,别高兴太早了,或许该庆幸这只虫精神力残疾,脑子不太好,不然等他二次觉醒,伴随着觉醒暴力因子,同样会喜欢上鞭笞雌虫。]
[骗虫!]
雌虫成年的标志是虫翼二次进化,一般在16-20虫岁。
雄虫成年的标志则是精神力的二次觉醒,一般也在16-18岁,不论雌虫还是雄虫,这个时候外形都会有相应的变化。
但不论是雄雌,虫族的青壮年期则从16岁至150岁,150-180就是中年期,超过180-200则是老年期,其中虫族最漫长的生命就是青壮年。
好战残酷的种族,老弱的虫一般不会有他们的社会地位,早早就被社会淘汰,弱小的雌虫要么死于年幼,要么死于战场。
当然,雄虫除外。
而琦宝·查图查尔今年已经21岁了,却还是一副未成年幼虫的外貌和身量。
星网还在吵得如火如荼,而一处安静偏僻的小教堂,日晕闪烁,玻璃彩灯五彩绚烂,红毯铺地,白鸽盘桓在教堂的尖顶,彩色的丝带随风飞舞。
教堂的更衣室里,
两只身材纤细,面容柔和的亚雌低眉顺眼地为一只雄虫穿衣打扮,尽管已经十分克制不能冒犯雄虫,可眼神却控制不住朝雄虫瓷娃娃般精致好看的脸上看去。
这么漂亮可爱的雄虫,如果能成为他的雌虫就好,可惜……
亚雌为琦宝穿戴衣服和饰品,距离近了,却一点雄虫的信息素都没有闻到,可惜是一只精神力残缺没有分化信息素不能标记雌虫的雄虫。
多么令虫感叹虫神的残忍,看来虫神早已离他们远去的预言是真的,就连最后一只古老血脉的雄虫都要绝迹了么。
“舅舅!”
琦宝身体紧绷像个木偶一样,小脸绷着,他很不喜欢穿这么繁复束缚的衣服,脖颈处的衣领即使再柔软丝滑,可对于小雄虫而言,依旧不喜欢,看到门口进来的虫,仿佛找到了解脱的理由,立刻朝门口飞奔而去。
“小宝,仪式时间快到了,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考思特明显打理过自己,穿了一身漆黑的燕尾服,凌乱的头发也用发油梳上去,虽然还带着厚厚的眼镜框,但也不难看出眉眼轮廓的立体骨感,整个虫都精神焕发不少,心底再不赞同这个婚事,可真到了重要场面,他还是拿出了重视的态度。
“都好,”琦宝扯了扯衣服,奈何衣服领口太过严丝合缝,最后自动放弃道:“我们现在就出去吗?”
琦宝脑袋朝门口探头探脑,像一只蠢蠢欲动的小动物,考思特叹了一口气:“你就这么喜欢那只心思深沉的雌虫?”
“?”琦宝只是有些不耐烦,想早早结束回家,回到自己安全的巢穴了。
见琦宝不说话沉默寡言的样子,考思特也早就习惯了,他伸出大手拍了拍琦宝的脑袋,就像一座大山令虫有安全感。
考思特有些意味深长,眼神坚定又悲伤,仿佛做出了什么艰难但坚定的决定:“小宝,只要你喜欢,舅舅都支持你,舅舅只希望你能快乐……哪怕是一天也好。”
琦宝探头的脑袋一顿,他感受着隔着发丝传递而来的温暖,眨着大眼睛,一瞬不瞬盯着面前这只面容年轻但眼神疲惫沧桑的虫。
考思特收回手,收回负责的表情,换上轻松愉悦的笑容:“时间到了,我们出去吧,今天可是你迎娶雌君的大日子,你的雄父雌父若灵魂在星河中得知,也一定会为你高兴。”
刚跨出一步,考思特脚步微顿,因为琦宝拉住了他的手,认真朝他说道:“别害怕,今天结婚,该高兴!”
考思特眼眶一红,眉头微蹙,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压下脸上几乎要冲破掩饰的情绪,最后化为一抹平静的温柔,拉过琦宝的手放在自己的臂弯里。
“嗯,舅舅很高兴,我们走吧。”
琦宝有些疑惑,但他不懂考思特,也没有深入去想什么。
可他明白之后,才发觉命运的钥匙,早已为他打开一条注定未知的大门。
当琦宝挎着舅舅的胳膊,踏过洒满金粉的红毯,路过一盏盏点燃烛火的雕花台灯,红毯的两边条条座椅皆空旷无比,仅有几只稀稀疏疏的虫站立在两边,注视着这一幕。
除了几只穿着一袭红袍的雄保会虫,就是几名身穿不同颜色和制服的军雌,这一幕实在太过惨淡,这些虫的目光中也无虫真心祝福。
“这就是查图查尔家的雄虫?”
路过几名军雌的时候,在雄虫看不见的角落,几只虫在窃窃私语。
“查图查尔和戴尔德,哦,多么相匹配的家族,家族虫都死于十四年前的异兽潮,都是孤家寡虫了,希望白兰对这只小雄虫能善良点儿。”
一只红发绿眸,浑身肌肉能撑报军服的军雌,绿色的眸子写满了野心和桀骜,这是烈焰军团长安德烈,众虫都站立原地,只有他毫无礼仪和形象的倚靠在柱子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带着怜悯道:
“可怜的小雄虫,你说他能在白兰手底下活多久?”
另一只梳着墨色高马尾,神情略微冷酷的是雷霆军团长雷契·文,他站立的动作与军姿无意,眼底带着目空一切或者漠不关心的态度,淡淡道:
“看白兰的心情,不过就我观察,白兰不屑于对雄虫动手,他没有碾压弱者的癖好。”
安德烈嗤笑一声,惹得对面雄保会不悦的死亡视线,他立刻耸肩,低声玩味道:“你确定?”
“纳德伦家的肥虫,现在的尸体只怕早都凉了,如今该化为宇宙里的灰尘,洒向星河了吧。”
此话内容含量令虫心惊。
鲍力·纳德伦,就是那只在审判所里上跳下窜的雄虫。
如今星际所有虫都知道了,他被琦宝·查图查尔打进了医院,醒来痛苦狼嚎,又疼晕了过去,晕了醒醒了晕,雄虫一向脆弱,全虫族皆知。
可令虫大吃一惊的是,就在一分钟前,鲍力·纳德伦又发狂,不容许任何虫子接近自己,就在无虫注意时候,从医院几十层高楼上不幸坠落,摔成一滩肉泥了。
刚巧附近有巡逻的警犬,部分血肉成为了警犬口中的盘中餐,到底是雄虫,再废物,高等级的虫族血肉足以令智力低下的犬兽大饱口福。
雷契·文猛地回头对上一双森绿戏谑的竖瞳,本来想要问些什么,突然,手腕上的光脑传来滴滴滴急切地响声,不止是他的随身光脑,所有虫的光脑都齐声滴滴滴。
滴滴滴!
只有帝国发生了什么所有虫都关注的大事才会有这种提示。
雷契·文点开光脑,看到里面关于雄虫死亡的播报,还有打赏马赛克的画面,简直和安德烈口中的叙述一摸一样,可问题是安德烈告诉他这个信息比光脑里播报的还要早几秒。
是安德烈做的?
就在雷契·文下意识这么想,突然意识到,安德烈直来直去,若杀虫就杀了,不会广而告之,还故意泄露雄虫的死亡照片,简直是对帝国的嘲讽和有些报复的恶趣味。
那只有一个可能性:
白兰·戴尔德。
这只胆大妄为,城府万钧的阴谋虫,多么狡猾和大胆,居然在自己进行婚礼的同时,还能设计仇人雄虫的悲惨死亡。
雷契·文以为自己早就认识了白兰·戴尔德,可这一秒,饶是战场上的同盟,他后背仍旧冒出了冷汗。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原本优雅静静等待着雄虫缓步走来的白兰·戴尔德抬眸,缓缓扬起一抹笑容,定定注视着对面从日光下走来的小雄虫。
明眼虫都能看到他有多愉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此刻有多幸福一样。
可那一抹笑容若结合星网上血腥模糊的照片,则怪诞又诡异。
【怨气值下降8%……】
【当前怨气值84%】
琦宝脚步一顿,对上对面雌虫眯起来愉悦的笑容,立刻心底一松,什么嘛!
光是结个婚,就让大反派这么高兴,那就多结几次,任务妥妥轻松完成!
#机智#
感受到身旁外甥虫猴急的脚步,考思特莫名有一种虫大不终留了,配合着琦宝的脚步,走向宣示台,亲手将琦宝的手放在了身穿白色礼服的雌虫手里。
“戴尔德,查图查尔家主的安全现在就交到你的手上了,请履行自己的荣耀和义务。”
白兰·戴尔德的表情和礼仪挑不出丝毫的错误,就在他感觉自己手心被塞进一个光滑柔嫩,比自己小一圈的手的时候,忽然手腕传来禁锢的力道。
他眼皮微抬,对上一双深棕色严肃犀利的眸子,考思特嗓音低沉严肃,又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白兰·戴尔德,战场上的蛛网,阴谋虫里的阴谋虫,我不管你在打什么主意,别忘记,以后由我盯着你。”
白兰·戴尔德眼底精光闪过,面容丝毫未变,挂着一抹优雅温和的笑容:“查图查尔家族和戴尔德家族千年的同盟,我们的关系往后只近不远,您说呢,舅舅。”
这一声没皮没脸的舅舅,叫考思特如同吞了一只苍蝇,呸也不是咽也不是,只能黑着脸冷哼一声。
“最好记住你说过的话!”
琦宝左看看右看看,有些不懂两只虫的眼神交锋,只是一个劲儿地盯着白兰·戴尔德,从对方金色的发丝,优雅俊美的面容,到紫罗兰深邃的眼睛,似乎想透过皮肉看穿他的身体。
他怎么也无法把这个俊美优雅的虫和小说资料里面那个屠戮雄虫,毁灭宇宙的虫结合在一起。
许是琦宝直愣愣的目光太过炙热,叫白兰·戴尔德想无视都不行,他回眸看去,呼吸一凝,虽然早就远远见过,可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琦宝的眸子。
剔透如红色的琉璃,又像腥红的红酒,可那眼底的光太过纯粹简单,又如同透明的琥珀。
他的雄主还真是拥有一双好看的眼睛,就是不知道把眼球挖出来做成标本会如何?
一定会更有观赏价值。
琦宝眨了眨眼,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友好又不安地朝白兰笑了笑。
身旁传来清脆的铜铃声。
“虫神在上,请将你的祝福和恩赐赐予这对儿新婚虫。”
身穿黑袍,手持古老发杖的虫神殿虫,此刻面容严肃,拿起一个长长的红色丝绸缎带,交缠到两只手握在一起的手上,昭示着两个虫未来紧紧绑定在一起的命运。
“宇宙星河皆为见证,查图查尔家族和戴尔德家族的古语在耳畔回响,两家婚契已定,从此共享荣辱,共担风霜,请新婚雄雌宣誓。”
白兰·戴尔德眼底划过一抹讥讽。
虫神在上,让虫神见鬼去吧,如果虫神真的存在,这个世界就不会是这个鬼样子。
可不管心底再如何讥讽,白兰·戴尔德仍旧能面带微笑,以一种真诚的口吻宣誓道:
“我以戴尔德的荣光宣誓,从此我将成为琦宝·查图查尔家的雌君,雄主的生命就是我的生命,雄主的尊严就是我的尊严,雄主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若有违背誓约者,则虫神共愤,永世在虚空流浪……”
虫神殿主持的虫用手中的古杖重重捣地,严肃道:“跪下!”
雌虫在雄虫面前宣誓,就没有能站着的!
白兰·戴尔德嘴角的笑意一僵,很快又恢复如初,他呼出胸口的浊气,拼命压抑自己的不忿和杀意,缓缓弯下膝盖,双膝跪在地上,发出不重却也不轻的声响,额前的金色发丝掩盖了眉眼里的桀骜不驯,低眉顺眼道:
“雄主在上,从此戴尔德的一切皆属于您。”
刚说完这句话,又听咚的一声响。
在众虫呆滞的目光众,琦宝也一脸严肃地跪了下来,和白兰·戴尔德面对面双膝跪地,要是再来一个鞠躬,就可以夫妻对拜了。
“雄虫阁下,您……这是做什么?”老雌虫不解道。
琦宝目光疑惑,透露着一股清澈的愚蠢:“不是你让我跪下吗!”
#膝盖好痛#
老雌虫身子一抽搐,双眼一翻,感受到雄保会一只只杀虫般的死亡凝视,差点一个仰倒昏过去,他就是吃了豹子胆也没有这个胆量叫雄虫跪下啊!
故意的!故意的!
这只雄虫故意害他!
白兰·戴尔德:“”
原本膨胀的杀意和戾气就像气球,被雄虫这句话一戳,‘啪’的一声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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