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哟, 这牡丹花被面真好看,你俩居然抢着了?听说特别不好买。”
吃过午饭,师兄妹俩从大布袋子中, 将东西一样样往外拿。
吴玉珍就一样样稀罕着。
等瞧见被面时, 更是拿上手好一顿细瞧。
许晚春其实更喜欢简单的,比如格子被套就很好。
无奈这时候基本都是各种花,要么就是鸳鸯。
她对鸳鸯无感,只能选花卉。
如今见吴奶奶欢喜,便道:“我这还剩些布票, 回头再找人换一些, 给您也买一套。”
“给我买?”吴玉珍笑的不行:“拉倒,拉倒, 人家这是结婚用的,我一个快七十岁的老太太了,要这个干啥?”
许晚春不以为然:“又没规定老太太不能用, 您别管, 回头我跟师兄给您买一套。”
曹景梁正从车篓中间将用报纸包裹到瓷实, 单独放置的碗筷拿出来,闻言应和:“桃花儿说的对。”
孩子们能惦记她, 吴玉珍已经足够高兴,哪能要他们花冤枉钱。
再说了,这两孩子, 上班一个比一个辛苦,赚的真真是血汗钱,她可不忍心花用。
就在吴玉珍想要再次拒绝时,就察觉怀里被塞了东西。
她低头一瞧,原来是一双白色的回力鞋……
许晚春又连续拿出好几双鞋子, 尺码不一,全部摆放到了桌上:“师兄找人兑了不少工业券和鞋票,再加上我爸妈跟师父师娘给的,我索性给家里人全买了鞋子,您瞧,一个牌子的,一看就是一家人。”
她还给老家的姥爷跟姥姥也买了,回头再放点吃的用的,找机会一块儿寄回去。
……也不对,安安小朋友没有,回力没他的鞋码,许晚春给他买的是小花园的布鞋。
一家人什么的,吴玉珍心里感动的不行,哪里还说得出拒绝的话,仔细打量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不好意思说:“我这一把年纪了,穿白鞋会不会叫人笑话?”
许晚春嘴巴抹了蜜:“谁会笑话?真有那说酸话的,肯定也是嫉妒,您就气他,说是孙子和孙女孝敬您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曹景梁抗议:“是孙子与孙媳妇。”
许晚春起了反骨:“就不能说是孙女跟孙女婿?”
这个可以,曹景梁笑了笑,语气纵容:“好,我是孙女婿。”
“这还差不多。”许晚春得意的抬了抬下巴,转而又从老太太怀里拿出鞋子,蹲到她身旁帮她穿。
吴玉珍哪想到桃花儿会帮自己穿鞋,顿时更不好意思了,挣扎着要自己来。
许晚春制止了,边帮老太太穿新鞋,边道:“就许您天天辛辛苦苦给我们张罗吃的啊?我给您穿个鞋咋啦?”
说话间,她已经利索的将两只鞋都穿好了:“来,您踩着报纸试试大小,要是不合适,我去给您换。”
吴玉珍已经顾不上说话了,她在地上踩了几脚,笑的合不拢嘴:“正正好,不大不小,鞋底怪软和的,比皮鞋布鞋都好穿。”
比皮鞋好穿许晚春相信,布鞋可就不一定了,老太太估计是带了滤镜。
不过,她高兴就好:“您刚才看清楚鞋子上的搭扣了吗?”
吴玉珍:“瞧见了,这个比系鞋带方便多了。”
许晚春点了点头……吴奶奶年纪大了,容易被鞋带绊到,她专门找了搭扣款的。
不过这话她没说,见老太太已经在院子里溜达起来,便又开始将包裹里的东西往外拿。
待许晚春又将装了各种糖果饼干的袋子拆开,喊吴奶奶过来吃些时,就见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身衣服,浑身崭新:“您这是……要出门?”
吴玉珍轻咳了一声,故作自然道:“跟刘娟她们约好了去公园转转。”
“这样啊……那您等会儿。”撂下这话,许晚春就跑进了卧室,很快又拿出个比巴掌大一点的布袋子。
往里面塞了不少糖果,才塞到老太太手里:“带些零嘴儿。”
吴玉珍有点肉疼,个败家丫头,她往外倒出大半,才道:“那我走了。”
许晚春将人送到门口:“嗯嗯,玩的开心,四点前回来啊,我们一起出发去我爸妈那边吃晚饭。”
吴玉珍脚步匆匆,头也不回:“知道了。”
送走老太太,许晚春关上院门,脚步轻快的跑到师兄身旁,语气促狭:“吴奶奶肯定去显摆鞋子了,往后咱们多给老太太买些东西吧,叫她多多高兴。”
曹景梁也猜到了,不过:“……也要记得给我买。”
“啊?”没想到师兄会说这样的话,许晚春愣怔了下,很快又反应过来:“你……你不会已经显摆过了吧?”
“……”桃花儿简直一猜一个准,曹景梁不自在的移开视线,佯装专注手上的活:“也不算显摆吧,就是去找李想打听他妻子事情的时候,恰巧被他看到了。”
工作时,医生身上不会带任何饰品,手表也大多锁在抽屉里。
可那次去普外科见兄弟时,曹景梁专门将手表戴到了手腕上。
再有意无意将袖子往上拉了拉……果然,得到李想好一顿羡慕。
所以啊,哪有什么恰巧……
许晚春才不信师兄说的,这人根本就不会说谎,瞧他这不敢看自己的模样……
不过,只要想到曹医生这般风光霁月的人,也会暗搓搓秀恩爱,她就乐呵的不行。
哎呀……真可爱。
于是许医生很是大度道:“师兄放心,我会经常送的。”
曹景梁心中一喜,回头看着人:“我也会给桃花儿准备礼物的。”
许晚春皱眉:“你身上还藏私房钱了?”
曹景梁:“……”
被师兄僵硬住的表情逗到,许晚春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是在逗自己……
不过曹景梁也反应过来了,他的存款全部上交,身上只剩下百十块现金,要怎么给桃花儿买礼物?
就在曹医生陷入思考时,就感觉脸颊上传来熟悉又陌生的触感……
桃花儿又亲自己了!!!
这一念头才冲进大脑,曹景梁来不及欢喜,就又听到师妹说:
“师兄放心,往后每个月我都会给你发零用钱的。”
可此刻,曹景梁的注意力已经不在零花钱上了,他的视线不自觉追着桃花儿的红唇转动,像是受了蛊惑般。
不知过了多久,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将师妹娇小软绵的身子抱在了怀里。
没想到动不动就脸红成虾子的师兄突然胆儿大了起来,许晚春倒也不慌,任由对方抱着。
她以为,他会吻自己,毕竟气氛都到这儿了。
然而,最终,师兄只在她的眉心落了一个吻。
吻在眉心,好似有些清纯了,但许晚春的心尖却像是被什么烫了下……
那是被人珍惜着的……感动。
许晚春仰头,与低垂眉眼的师兄对视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回抱住他的腰身,并将脸埋进对方的胸膛。
师兄……真好呀。
她……越来越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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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买回来的很多东西,都是要放到军人公寓的。
所以,曹景梁打水洗四件套的时候,许晚春就把暂时用不上的,规整到了一起。
待将四件套晾晒到竹竿上后,两人又将母亲们准备好的窗帘挂上。
确定没什么遗漏,许晚春便撵师兄去了自己房间休息。
曹景梁本来只准备打地铺。
哪成想,他不仅进了师妹的闺房,还躺倒了她的床上。
鼻息间全是女孩儿独有的馨香,他浑身都要着火了……叫他如何睡得着?
还有,桃花儿居然把他们两人,上次在公园拍的合照做成相框,放在床头……
更睡不着了啊!!!
许晚春完全不知道师兄的煎熬,将人按进被窝后,便去了堂屋。
早上睡的太饱,她这会儿一点都不困,索性翻出信纸开始写信……
母亲从老家回来时,给她带了玉兰姐还有老书记给的结婚礼物。
坦白说,许晚春有些吃惊。
不管是玉兰姐十几年年份的人参,还是老书记的翡翠首饰。
她没想到两人会送这么重的礼。
当然,不管礼物轻重,以两边的交情,结婚大事,许晚春肯定要给他们分别去信的。
待将两人的信写完,她又开始写给韩师姐。
今天上午给安安买鞋子的时候,许晚春也给师姐家的妞妞买了一双,还有一块碎花的细棉布。
是最后的边角料,大人只够做件裤衩,但几个月的宝宝,却是能做花衬衫的……
写完给韩师姐的,许晚春又开始给于琼奶奶写,高中的好朋友,大学的舍友……
不整理不知道,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在这个时代留下了这么多的印记,交了那么多的朋友……
也不知写了多久,就在许晚春觉得手酸,停下来揉捏时,午睡的师兄出来了,她下意识撒娇:“手好酸,帮我揉揉。”
曹景梁没想到自己真能睡着,一睡就睡了两个多小时。
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可是见师妹喊手酸,立马快走了过去,扫了眼桌上的纸张,边帮忙揉捏,边问:“怎么写了这么多信?”
师兄真是……手劲儿捏的许晚春连连吸气,赶忙挣扎着要缩回手:“……嘶……松松松……松手。”
曹景梁惯来拿师妹没办法,起身去淘洗了热毛巾帮忙敷上:“还没告诉我,怎么写了这么多信?”
许晚春嘴巴多甜啊:“我们不是要结婚了吗?肯定要告诉所有认识的朋友知道啊。”
这话一出,直接把曹副主任哄的眉开眼笑,于是他大手一挥:“我来帮你写。”
许晚春……等的就是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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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4:30。
祖孙三人拎上礼物,坐上公交车。
出发去了部队家属院。
这是早就约好的。
所以许荷花跟苏楠早早就准备好了晚餐。
不过,因为两边家里面积都不大,谭恒便给炊事班一些钱票,请他们帮忙张罗。
于是乎,一行人简单寒暄几句,又出发去了部队食堂。
许晚春不是第一次来了,十几岁的时候,就被师父带去卫生院给战士看诊了,还不止一次,自然来食堂吃过饭。
炊事班的老班长认识她,知道小姑娘要跟曹医生的儿子结婚,还好生恭喜了一番。
曹景梁早有准备,立马递上一斤散装糖果,请大家沾沾喜气。
这年头糖精贵,喜糖寓意更好,老班长也不推辞,笑眯眯收下后,上菜时,自掏腰包送了道小炒,实在是个讲究人。
一家人正式落座,边吃边商量结婚事宜。
而自觉在两边,地位都没有师妹高的曹景梁,很是有眼力见儿,主动端茶倒水,照顾一大家子。
还是许晚春心疼他,将人拉到凳子上坐下,又给夹了菜。
将年轻人的互动看在眼里,长辈们眼底全是笑意。
孩子们感情好他们才放心啊……
许荷花亲手将磕碜的小丫头养成优秀的大美人,如今还要结婚了。
她欢喜之余,心里也酸涩的厉害。
可大家难得相聚,许荷花不想扫兴,便努力扯话题:“……对了,桃花儿,我跟你师娘要搬家了,搬到部队里边去。”
第92章
很多家属院都独立在部队之外。
母亲他们现在的住处便是如此。
如今突然要挪移到部队内部, 想来是领导人察觉到了什么。
再想想那十年,确实是部队里更安全,许晚春自然乐观其成, 当即笑劝:“挺好的, 这样不是更方便吗?省了爸和师父上下班骑车那半小时了。”
许荷花白了闺女一眼,确实方便了老谭和曹大夫上下班,但是:“……你往后过来就得登记了,还不是想来就能来,听说得提前打报告。”不止这个, 就连她们内部人员出入, 也得登记,想想就头大。
许晚春给母上大人夹了块排骨:“没事, 我进不去,您可以出来嘛。”
苏楠也觉得住到部队里面各种不方便,但是她更理智些:“就算咱们住在外面, 这些年桃花儿也没过来几回, 她跟景梁都忙着呢。”
这话一出, 许荷花瞬间不伤感了,略嫌弃道:“也是, 自从上大学后,臭丫头就跟丢了似的。”
苏楠应和:“可不是?我家那个丢的更早。”
许晚春跟曹景梁面面相觑,作为被母亲们吐槽的当事人, 一句话也不敢反驳。
谭恒适时打圆场:“你们打算结婚的时候办几桌?在哪里办?”
这话一出,众人齐齐看向一对新人。
这事许晚春跟师兄商量过:“在里弄那边摆一桌就好。”
出行不易,亲戚朋友们根本没办法赶来参加婚礼。
请同事,同事们没空。
至于邻居,更没有叫人家破费的必要, 到时候散些喜糖喜饼便好。
所以,自家人一桌足够了。
苏楠与许荷花齐齐皱眉:“就摆一桌?不请同事跟朋友?”
曹景梁摇头:“我跟桃花儿只有2天婚假,不想太折腾,就自己人聚一聚吧。”
许荷花又想吐槽两人上班跟坐牢一样,结婚才这么点假期。
只是想到闺女上次累的跟鬼似的,到嘴的话就变成了:“一桌就一桌,菜色我跟你师娘还有吴姨商量着来,你俩别管了。”
不止菜色不用新人们操心,就连摆酒的日子,也全权交了出去。
也就是说,除了一起给新房添置些生活用品外,新郎新娘什么也不用操心。
简直美滋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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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还要上班。
所以,聚完餐,又坐了个把小时,许晚春与曹景梁便提出告辞了。
一同离开的还有吴玉珍。
左右没什么事,许荷花他们一起送三人去了公交车站。
路上,老少几个女人走在一起,许荷花又说了另一件事:“下半年不是要搬到部队里面吗?说是为了方便,部队里会有合作社跟小学……政治部那边前几天来找我跟你师娘谈了,想让我们去小学当老师,桃花你怎么看?”
许晚春没急着发表意见,而是看向师娘:“您想去吗?”
苏楠摇头:“不是很想。”她又不缺钱,再说桃花儿跟景梁要结婚了,估计很快就会有孩子,眼下不许雇佣保姆,她若是去上班,谁帮他们带孩子?
许晚春不知道师娘心中所想,又问母亲:“爸怎么看?”
许荷花:“他希望我做老师。”万不得已之前,部队里不愿意外聘老师,无奈军嫂中识字的太少了,再加上吃住工作全在部队里更安稳。
其实许晚春也是赞成未来十年,母上大人蹲在部队里,不过她还是没有急着说出自己的想法,而是再问:“那您自己怎么想的?”
许荷花:“我打听过了,一直在药厂上班,等到退休,工厂那边是有退休金的,一个月差不多30块咧,代课教师没有,这就不划算了。”
许晚春听出来了,母上大人不反对做老师,只是接受不了没有退休金,这简单啊,她嘿嘿笑起来……
“你个臭丫头又打什么坏主意?”许荷花被闺女熟悉的笑容吓的一个激灵,后背的汗毛也跟着立了起来。
许晚春一秒严肃脸:“代课老师没有退休金,您考一个教师资格证就有退休金了呀。”
果然……许荷花脸色漆黑:“又要读书?”
许晚春憋笑:“倒也不用,由单位推荐去教育学院培训3到6个月,再考到证书就可以了。”
还就可以了?说得轻松,许荷花斜眼看向闺女:“你怎么了解的这么清楚?早就搁这等我呢?”
“没有,没有……冤枉了不是?这次纯属巧合,我们科室的器械护士有个妹妹,去年就是这么考出来的,我也是前些日子听了一耳朵。”说到这里,许晚春又给母上大人加了个筹码:“听说带编制的老师,一个月工资最多能有60块!”
这话一出,许荷花果然意动了,在药厂干了几年财务,工资也没能突破50元一个月。
虽说她跟老谭加起来,一个月有两百多块工资,绝对的有钱人,但谁会嫌钱多啊?
想到这里,本就摇摆不定的许荷花一咬牙:“我去参加那什么培训!你再给我好好打听具体流程。”
许晚春第一个捧场:“我妈就是厉害,只要您想,别说教师资格证书了,就算大学毕业证书也是手到擒来!”
完全没想到四十几岁还要读书的许荷花气的不行:“滚滚滚……”
一直偷听的众人:“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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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休息结束。
许晚春再次恢复忙碌的工作。
很快又过了一个星期。
这天,她难得没有手术,正在研究老师给她的疑难病例,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晚春,过来我办公室一趟。”宋民迎面上全是喜色。
难道是……许晚春心头一动,立马起身去了主任办公室。
宋民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器材包:“快看看,你之前设计的器材。”
果然如许晚春所想,是之前的器材做好了,比她预计的要快很多,才不到一个月呢。
她一一拿起,试了试手感。
坦白说,十几年没碰这么精细的手术器材,真找不到什么感觉了。
想要找回从前的技术,还需要大量的练习。
正想着,耳边又传来了老师的声音:“这些器材的尖端直径太小,缝合起来怕是不容易,需要大量的试验与训练,我跟老孔已经向上级部门申请了,让他们购些猪来做实验。”
临床试验是必不可少的,许晚春提出更可靠的建议:“可以先去合作社购买猪的心肺,先练习缝合,等熟练了,再考虑购买活猪。”
“放心吧,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全用活猪得花多少钱?代价太大了。”宋民迎喝了口水,又继续道:“器材目前只有一套,既然是你设计的,你就先拿着,明天我让食堂购买一挂猪肺回来,你每天抽一个小时,去实验室练习。”
宋民迎有眼光,他确定这些器材改良的很成功。
等通过实验阶段,得意门生将会在医学界大放异彩。
到那时,将会有很多同行前来学习……
想到这里,宋民迎自觉这一次又赢了!!!
许晚春误会了老师眼底的跃跃欲试:“回头我把器材放在办公室,咱们谁有时间都可以练习。”
宋民迎果然高兴,可以说是合不拢嘴:“好好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许晚春趁机提要求:“……那练习用的缝合线?”
宋民迎咬咬牙:“放心,我来想办法。”
许晚春再接再厉:“显微镜怎么说?”
提到这个,宋民迎叹气:“还没有确切答复,先用放大镜练习吧。”说着,又打开柜门,拿出一个藤编安全帽,帽檐的位置,绑了一块面积颇大的放大镜。
“……”也行吧,艰苦惯了,许晚春很是平静的接过帽子,正想着晚点去找师兄一起练习时,就见老师又递过来几页纸:“这是什么?”
宋民迎:“结婚报告审批下来了。”
许晚春眼睛一亮,随手将帽子扣到头上,伸手接了过来。
年轻人啊……宋民迎摇了摇头:“今天时间来不及了,明天给你跟小曹放一个小时假,去把证领了。”免得他跟老孔两个老头子提心吊胆,就怕徒弟太过优秀,招人惦记……
同一时间。
战伤外科主任办公室。
孔文钦将结婚报告也给了学生,并说了同样的话。
满面春风的曹景梁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下午4点05分。
从医院出发去人民委员会民政科,骑车需要20分钟……来得及!!!
“老师,您给我个批条,我现在就去领证!”
“现在……?能来得及吗?其他文件都准备好了?”孔文钦被学生的不稳重惊到了,这真是他那冷静又克制的得意门生?
曹景梁已经大步往外了,闻言头也不回:“早就准备好放在办公室了,您先帮我开批条,我去问师妹有没有时间!”
孔文钦从抽屉中拿出条子,边写边骂骂咧咧……他前世肯定欠了这臭小子的。
满心都是总算能领证的曹景梁,完全没在意老师的黑脸,为了抓紧时间,他脚下飞快往胸外科赶。
却不想,才走到一半,拐角处,就与人迎面撞了个正着,他下意识伸手抓住要摔倒的姑娘,惊喜:“桃花儿?!你来找我的?”
许晚春没想到这么巧,再看师兄眉宇间全是激动与快活,她弯起眼,又扬了扬手上的牛皮纸袋子:“师兄!去结婚不?”
第93章
结!
当然结!
这是他心心念念的事情!
去民政科的路上, 曹景梁激动的心情,也没能平复下来半分!
他要与那么好!那么好的桃花儿结婚啦!~
而自行车后座上,因为师兄毫不掩饰的快活态度, 许晚春的心情也越来越飞扬起来。
医院离民政科六七里远, 正常骑车需要20分钟。
由于曹副主任太过激动,浑身有使不完的牛劲儿。
还不到15分钟,便到了人民委员会,一栋被政府征用的,灰扑扑的三层老式洋楼跟前。
下车、锁车、拎包, 一气呵成, 只用了几息功夫。
两人顾不上交谈,笑着对视一眼后, 又一起朝着办事处奔跑!!!
还有半小时!
他们今天一定要领完证!!
木质楼梯,踩起来吱呀作响!
两人一路快步爬上三楼,总算看到漆面脱落的门框上, 挂着「婚姻登记处」的搪瓷牌。
就是这里!
快下班了, 登记口的大姐见还有人来, 织毛衣的动作一顿。
上下打量新人几眼,确定他们穿的是正规军装, 拉着的脸才好看些:“为人民服务!两位同志结婚?”
在窗口前坐下,曹景梁掏出军官证、户籍簿,还有结婚审核报告, 一起递过去的同时,还在里头裹了一把糖:“对,我们结婚。”
许晚春将师兄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忍不住朝着对方笑了笑……准备的还挺齐全。
曹景梁被师妹了然的眼神瞧的有些不大好意思,但他确实早早就打听好了结婚程序。
登记员看到八颗大白兔奶糖, 熟练的将之放进抽屉,才边看资料,边笑问:“怎么这个时候来领证?”
虽说破除封建迷信,但大多人还是更愿意上午,最有朝气的时候过来。
曹景梁温声解释:“我们工作比较忙,只有这会儿才能空出一个小时。”
什么工作这么忙?经常闲到蛋疼的登记员看清两人的证件,瞬间肃然起敬。
乖乖……这可是军医!
听说要上战场的!
登记员大姐是个有见识的,又见两人年纪轻轻,军衔却不低,便猜到定然是立了不少功,顿时就更是佩服了。
于是,按规矩提问时,语气那叫一个温和。
尤其面对女同志的时候,简直可以用春风细雨来形容。
没办法,女军医诶!!
还是22岁的营级,真给她们女同志长脸!
“啪啪啪……”知道两位军医同志赶时间,登记员大姐动作前所未有地利索,一连好多个红章盖下来。
十分钟就将结婚证书奉上:“恭喜两位。”
没想到这么快,许晚春先一步伸出双手接过,眉眼弯弯:“谢谢大姐。”
“不用谢,应该的!”办事员大姐表示,若不是军人结婚审核严格,她能更快:“对了,两位同志如果有时间,可以照张相。”
办事员大姐也不是谁都会多嘴的,完全是看出这两人不差钱。
没想到这时候的婚姻登记处也有照相,许晚春将结婚证递给身旁的男人,问:“拍照片吗?”
“拍!”应完后,担心照相师傅赶着下班,曹景梁来不及多看结婚证,便急急朝着登记员大姐指点的方向而去。
两人过来时,照相老师傅也不多问,看了结婚证,做了登记,便让落座:“把领章跟帽徽拿了。”
于是很快的,穿着军装,戴着军帽的一对璧人,在照相师傅的指挥下,因为结婚,总算能肩膀抵着肩膀坐在长条凳子上……齐齐露出笑脸。
似是被两人的喜悦感染,老师傅并未呵斥,反而好脾气提醒:“男同志矜持点。”好家伙,后槽牙都快笑出来了。
曹景梁轻咳一声,努力收敛几分。
老师傅盯着镜头又看了一会,没瞧出男同志的笑容有任何变化,只能离开镜头,打趣:“小伙子,你再不收敛,我可就这么拍了啊。”
这真是句打趣,毕竟时下注重严肃庄重,最好笑不露齿。
而曹景梁以为自己收敛了,原来没有吗?好吧,他承认他只是太开心了,嘴角眼睛全都不听使唤……
“噗……”许晚春被逗笑了,只是见师兄又开始脸红,她便忍下笑意,看向摄影师:“师傅,可以拍笑着的吗?我们是抽空来领证的,还要赶回去工作。”真没时间耽误了。
军人不容易啊……听出女军人的言外之意,老师傅不再说什么,直接看向镜头。
咔嚓一声……
1964年3月14日。
认识14年的两人结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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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人民委员会的破旧大楼。
往自行车棚走去时,曹景梁才有空拿出结婚证细瞧。
尤其在两人的名字,与自愿结婚几个字上,来回看了好几遍。
等来到车棚旁,才依依不舍的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玻璃相框……
许晚春看着师兄将结婚证,小心从相框缝隙中塞进去,又从公文包里掏出个小起子,再将后面有些松动的螺丝拧紧:“……相框大小正正好,师兄打听的挺全乎啊?”
曹景梁低低笑出声:“确实提前问过李想,他跟嫂子当年结婚的时候,没准备相框,折叠了结婚证,嫂子很不高兴。”
居然还有这一出?许晚春好笑不已。
“回去吧?”曹景梁将相框放进包里,推出自行车。
“好。”
来时好心情中夹杂着忐忑,担心时间赶不上。
如今领证成功,不管是许晚春还是曹景梁,心底只余欢喜与甜蜜。
自行车依旧骑的飞快。
初春的晚风吹拂在脸上,格外舒坦。
许晚春嘴角噙着笑意,一路眯眼享受,渐渐又觉得不对。
她抬手拍了拍师兄的后背:“是不是走错路了?”
曹景梁带着笑意的清润嗓音随风传来:“没有。”
难道还有更近的一条路?正当许晚春疑惑时,自行车的速度慢慢降了下来,直至停了下。
曹景梁回头,示意师妹看向右边商店:“今天结婚,买几支花吧。”
原来是来国营花店……
许晚春从后座跳了下来,脸上全是笑。
即使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最终,只能在零星几款花草中,花2块钱,买了6支梅花,也一点没影响许医生的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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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科室。
见她抱着鲜花。
同事们少不了恭喜与打趣。
又表示没想到她会这么快结婚。
其实认真算起来,师兄妹两人恋爱一两个月,在时下,并不算快。
很多从认识到结婚,都不超过一个星期的……
许晚春只是没想到,她与师兄的领证会这般匆忙。
现在回想方才两人拼命往民政科赶的画面,还是觉得有些疯狂……
“……年轻真好啊。”见许医生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全是笑意,从来严肃示人的护士长卢洁,也没忍住打趣一句。
众人哄笑……
好在同事们并不空闲,只说笑了几分钟,便一人抓了把喜糖,拿了喜饼,各自散了开去。
只有刘悦,汇报完工作,剥了颗糖丢进嘴里后,笑眯眯透露:“老师,刚才汪医生找宋主任谈话了。”
许晚春心里秒懂,嘴上却道:“谈什么?”
刘悦盯着老师的表情看了又看,一点儿也瞧不出害羞,只以为对方没往深处想,便也不好意思说得更明白:“汪医生听说你跟曹副主任结婚了,找宋主任跟护士长重新排班,给你们调婚假呢。”
虽然心有猜测,许晚春还是有些感动……
“老师,你办酒吗?”刘悦又问。
许晚春摇头:“不办,大家都忙,我跟师兄打算自家人吃一顿。”
刘悦其实是帮科室里所有人问的:“我猜也是,不过大家都准备给你们送结婚礼物了。”
“我不收礼,麻烦你帮忙转达一下意思吧。”许晚春不喜欢没有必要的人情来往,忙碌工作中的零星空闲时间,她只想跟家人在一起。
来到胸外科这些日子,刘悦多少也算了解老师的性格,之前就猜到她不会收礼,只是:“……说倒是可以说,就怕她们还是会准备。”
毕竟只要脑子清醒的,都看得出来,她老师未来可期,谁不想搭上点关系?
许晚春没怎么在意,只道:“你只要说现在风气比较严,大家就有数了。”
刘悦做恍然状:“我懂,我懂!”话音落下,她蹲下身,从柜门里拿出一个布袋子:“老师,这是我送你的结婚礼物……我是你学生,不是旁人吧?”
确实不大一样,到底占了师生名分,所以许晚春只迟疑了下,便在对方眼巴巴的眼神中,伸手接了过来:“谢谢!”
刘悦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她模样生的只算清秀,但笑起来特别明媚。
许晚春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才颠了颠袋子,笑问:“我能打开看看嘛?”
“可以,可以。”
是一件灰色开衫毛衣,麻花编织花纹的,特别大气精致,哪怕放在后世,也算得上时尚单品。
许晚春着实意外:“太破费了……”
刘悦嘿嘿笑:“其实毛线也没花多少钱……”她家亲戚有点门路,不过这话就不用说的太明白了。
许晚春却更加惊愕:“你织的?你还有这手艺?”
刘悦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是我妈帮我织的。”
许晚春:“……”
另一边。
曹景梁遇到的情况与许晚春差不多。
将提前准备的喜糖喜饼散给同事们后,也只收了学生的礼物。
待他拿上单独给老师的那份,去到主任办公室时,还没来得及开口,老师一连串的话就砸了下来:“我打听过了,今天晚上你媳妇不值班,老头子体谅你一大把年纪,娶媳妇不容易,晚上你也不用值班了。”
领证当天不用值班,曹景梁自然是感激老师的,但……谁一大把年纪?
孔文钦像是没瞧见学生憋屈的表情,兀自说道:“对了,你跟小许打算要孩子吗?要几个?”
这话一出,曹景梁也顾不上生气了,轻咳一声,略不自在:“我们还没商量过……不过桃花想要孩子,那就生一个。”儿多母苦,一个足矣。
三十一岁的老男人,还扭捏上了,孔文钦翻了个白眼,自觉学生这一点很不如他年轻那会儿:“生几个随便你们,不过,政治部这两天肯定要找你们谈生孩子事宜,我现在问,也算提前给你俩一个心理准备。”
曹景梁皱眉……
见状,孔文钦叹了口气:“猜出来了?以你跟小许的优秀,上面肯定希望你们晚些要孩子……好医生太少了。”
说完,老爷子又促狭道:“不过,作为你的老师,我建议你们要孩子就尽快生,不然等小许当上副主任,上面只会更不愿意放人。”
曹景梁目含感激:“叫老师操心了。”
孔文钦摆手:“去吧,去吧,准备准备下班去……”
曹景梁起身往外。
“对了,记得去领计生用品,万一小许暂时不要孩子……新婚夜可不能泡汤了哟~”
“砰!”回应老不修的,是曹副主任重重的关门声!
第94章
曹景梁这人, 羞归羞,该干的事情却是一点也不拖沓。
离开老师办公室没一会儿,他便拿上结婚证, 去了妇产科, 凭证领了几个计生用品。
然后又拐去胸外科,与桃花儿说明他晚上不用值班。
许晚春是啥人?立马懂了师兄的言外之意……这是暗搓搓表明想跟她回家过夜的意思啊。
自诩厚脸皮的许医生心底也生出了几缕尴尬。
当然,只有几缕,毕竟结婚了住一起理所当然,许晚春早有心理准备。
于是乎, 她很干脆的应下:“好啊, 那我晚上不骑车了,师兄你载我。”
“……好。”见桃花儿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曹景梁合理怀疑眼前的姑娘没明白他的意思。
可也不应该啊……桃花儿那么机灵。
虽然心有疑惑,但叫曹景梁在工作环境中直白问出来,他也做不到, 只能又说起婚假:“我明天有一台挺重要的手术, 明天走不开, 你呢?”
许晚春点头:“我知道了,晚点我去跟老师说一声, 尽量选后天开始放假?”
当然好,曹景梁眼底全是笑意……应该说,从领证开始, 他的心情就一直飘在云端:“那我回科室了,下班过来接你。”
许晚春挥手:“好呀。”
曹景梁还想再旁敲侧击几句心里惦记的事,只是视线对上桃花儿弯弯的笑眼时,到底什么也没说,转身回了战伤外科。
“噗……”直到师兄一步三回头离开, 一直装傻的许晚春才笑弯了腰。
哎呀……师兄怎么这么可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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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接好工作。
新婚夫妻俩骑车回到里弄时,已经是晚上7:30了。
从后座跳下来,许晚春快步跑进院子里,先撸了撸猫狗,才看向迎出来的老太太:“吴奶奶,我们跟师兄今天把结婚证领了。”
“真的啊?快给我瞧瞧结婚证。”两个孩子总算结婚了,吴玉珍又惊又喜。
曹景梁架好车,从包里拿出相框。
“这个好,框起来不会坏,还能挂在墙上。”吴玉珍稀罕的摸了摸,又仔细瞧了瞧证件:“对了,给你们爸妈打电话说了吗?”
许晚春:“还没有,医院不允许私人用电话。”
曹景梁也道:“等正式放婚嫁的时候,再通知爸妈他们。”
“哎?不对啊。”吴玉珍突然想起什么,一拍脑门:“你们爸妈肯定知道了,白天有师傅把你俩的新床送过来了,我当时还纳闷来着,原来在这等着……”
师兄妹俩面面相觑,很快又反应过来,应该是爸/谭叔,找人打听两人结婚报告的进度了……
“先不说这个,你俩还没吃吧?”吴玉珍将相框还给小曹。
许晚春摇头。
吴玉珍催促:“那快些去吃吧,我不知道景梁要来,没做他的,太晚了,再给你俩煮碗面条咋样?”
曹景梁:“不用,吴奶奶,我自己来,您去休息吧。”
“那也行。”吴玉珍一口应下,起身就要回屋。
才走出两步,想起什么,又转头:“梅花我给你插上?”
许晚春将花递了过去,然后随着师兄一起进了灶披间。
而吴玉珍,喜滋滋的抱着鲜花,去了堂屋。
打了水,将花擦进空罐头瓶中。
瓶口用细麻绳缠绕了几圈,往新房梳妆台上一放,嘿!倒也有模有样。
老太太很是满意的瞧了几眼,又翻出前些日子,小两口一起买回来的四件套,手脚利索的帮忙换上。
如此还不够,她又急急回了自己房间,将早就准备好的红色双喜,分别贴到门窗与床头上。
破四旧,结婚一切从简,红烛是不用想了。
老太太在屋里转悠一圈,想起什么,又去堂屋翻箱倒柜。
分别抓了一小把花生、红枣、桂圆、莲子,用帕子擦拭干净,全撒到了床上……
等将新房布置妥当,确定没有遗漏,吴玉珍才满脸笑意的抱走,想要跳到新床上的茯苓,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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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晚春与曹景梁完全不知道老太太准备的惊喜。
习惯性吃了七八分饱后,两人便烧水准备梳洗。
有些话不用开口说,只一个眼神,曹景梁便知道自己被允许留下来了。
人就是这样,一旦有了苗头,思想就如脱缰的野马般不受控制。
不仅是思想,还有视线,它好似有了自己的意识。
桃花儿走到哪,盯到哪。
渐渐地,眼神越来越幽深了起来……
而被严密紧盯着的许晚春难得有些遭不住,努力维持着语气的平稳:“我去换洗衣服。”
撂下这话,她便快步出了灶披间。
初春的夜晚温度还很低,凉意扑面,稍稍压制了许晚春有些燥热的心绪。
她又深吸好几口气,才好笑抬步往卧室走去……师兄这是要露出原型了啊?
不过……露就露呗!谁怕谁呀?
那什么……食色性也,正常!正常!
正给自己洗脑着,推开卧室门,看清室内的情况,许晚春愣怔了下,很快又反应过来,是吴奶奶帮忙准备的。
诶呀,这小老太太……咋这么可爱?
许晚春感动的不行,在屋里转悠了一圈,才开了衣橱,拿了换洗衣物。
再出来时,紧张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下来,她看向正往木桶里舀热水的男人问:“师兄,你带换洗衣服了吗?”
曹景梁背部肌肉瞬间僵硬,老实回:“带了。”
许晚春也不意外,指使:“那你帮我把水提到浴室吧。”
曹景梁欢喜桃花儿对自己的态度,他无声轻呼一口气,笑应:“好。”
说是浴室,其实只是在院子的角落里,隔出一间两三平米的小房间。
里面除了一个木头浴缸外,还有一张凳子与一个放衣物的架子。
夜凉,许晚春加快速度,只花了半小时,不仅洗了澡,还将头也洗了干净。
嘿嘿……她要香喷喷的。
见师妹大晚上的还洗了头,曹景梁也顾不上欣赏美人出浴了,忙撵人进屋,他则很自觉的接过倒洗澡水的活。
等他也洗漱好,检查了院门,确定没问题后,才抬脚往堂屋走去。
再关了堂屋门后,曹景梁站在新房门口,盯着门上的红色双喜傻傻瞧了好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抬手敲门。
屋内,许晚春正在擦头发,听到敲门声,无意识抿了下唇:“门没关。”
话音落下,房门便被推开,随之而来的是高大的身影。
曹景梁走到师妹身后,接过她手上的毛巾,小心帮忙擦拭:“房间是吴奶奶帮忙布置的?”
许晚春放松下来:“嗯,老太太还在床上撒了红枣花生那些,幸亏我坐上去之前检查了。”
提到这个,曹景梁又想起包里的计生用品,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他还是顺着话题,将老师的建议说了。
这事许晚春还真想过,她挺喜欢小朋友,就比如谭以安小胖墩。
但那种喜欢仅限于偶尔抱抱。
所以,她只打算生一个,不管男女。
不出意外,她与师兄要过一辈子,夫妻之间坦诚是最基本的。
所以,许晚春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
曹景梁连连点头:“我也只打算要一个,我们都很忙,生多了看顾不过来,再说生多伤身体。”
听说师父当年也是舍不得师娘吃苦,才只生了一个,师兄有这样的想法,许晚春倒也不奇怪,只是好奇:“如果我不着急生孩子呢?”
曹景梁轻咳一声,嗓音有些飘:“傍晚那会儿我去了趟妇产科。”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师兄,许晚春透过镜子,稀奇盯着背后的男人瞧了又瞧。
直到如愿将人盯的脸红了,才满意转身,伸手抱住师兄的腰,整个人放松靠上去,才继续道:“早生恢复快,还是别避孕……”
两人相拥,虽然穿的厚实,但因贴的及近,许晚春还是清晰的感觉到师兄身体的变化。
她错愕抬头……之前也不是没有拥抱过,怎么突然这么激动?
曹景梁也不想的,可是今天是他们的新婚夜,小妻子还这么毫无防备的往他怀里钻,嘴上又是孩子,又是早生的。
他本就浮想联翩半天了,这会儿哪里能忍得住?整个人都要烧了起来……
“哈哈……唔……”许晚春才笑出声,嘴唇便被堵住了。
她眨了眨眼,感受着唇上的柔软,慢慢闭上了眼睛……哇哦,这可是他们的初吻。
然而,活在六十年代的曹医生,完全不懂花样,只紧紧贴上妻子的唇瓣,便觉浑身的血液彻底沸腾了起来。
而许晚春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来更缠绵的深吻。
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17岁便去了战场的师兄,端方君子的师兄,应该没看过风月书籍。
所以……他因是医生,懂生理知识,却不懂花样,更不知什么叫深吻?
不行了,许晚春实在憋不住了,抱着人笑到肚子疼:“哈哈哈哈哈……”
“……?”虽然不明白桃花儿为什么突然笑的这么开心,曹景梁却也没心思问了,他加快手上的速度,确定妻子的头发不再潮湿,轻松抱着人滚上了床。
“嘶……哈哈……床上的红枣花生还没拿掉,硌到我了。”
曹医生起身,又将妻子轻松放到凳子上。
然后提起被子,飞快将满床的红枣花生等物,全部抖到了床角,又转身去抱妻子,前后不过几秒钟。
许晚春笑着抗议:“不拿到桌上吗?”
曹景梁直接压到妻子身上,呼吸已然彻底乱了节奏:“明天再拿。”
他有些急,实在忍不住了……
第95章
“关……关灯。”眼看衣服快要剥光了, 许晚春到底有些不好意思。
曹景梁长臂一探,“啪嗒”一声,屋里瞬间漆黑一片。
什么都看不见, 感官自然就更加清晰起来。
脖子被师兄吻咬上来时, 许晚春被烫的哆嗦了下,又不甘示弱的将手探进对方结实的腰腹。
然后满意听着埋首在她脖颈处的男人,发出了重重闷哼声……
曹景梁浑身僵硬如铁,赶忙将在他腰腹处作怪的小手拿了出来……实在是再叫桃花儿摸下去,他得出丑。
作为医生, 他自然清楚男人第一次会比较仓促交代。
但他若是什么还没做就结束了, 就是奇耻大辱了……
为了面子,从来温润的曹医生难得强硬一次, 一手轻松握住妻子的两只手,将之高举到头顶后,完全不给对方抗议的机会, 俯身堵住她柔软的红唇……
“唔……你这人……”抗议间, 许晚春无意识的含了下师兄的嘴唇。
本来只会笨拙贴着的曹医生, 这一瞬,只觉酥麻之意从头皮传到了尾椎骨……
然后, 黑暗中,呼吸越来越重的他试探启唇,厮磨、吮吸、唇齿相依 ……
两人都是光有理论, 没有实战的菜鸟。
但不妨碍他们热情探索、彼此合拍。
尤其是曹景梁,人生31年,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这么迷恋一个人。
怎么亲,怎么抱,怎么要都觉不够……
恨不能将人融进骨血中才好。
而夜……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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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生物钟准点唤醒了许晚春。
半梦半醒间, 她发现有什么东西,沉甸甸的搭在腰上。
正欲伸手去推,就反应过来是师兄的手臂。
严格来说,不止手臂,而是师兄从背部,将自己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
有点粘人……得亏他足够长手长脚,不然这么一夜睡下来,真够呛……
又想到他昨夜的热情,许晚春嘴角爬上笑意,慢慢转动身体……
“醒了?”才睡醒,曹景梁的声音比平时要沙哑些。
许晚春僵了瞬,很快就又继续之前的动作,将脸埋到他的怀里蹭了蹭:“唔……几点了?”
曹景梁回身拿去床头柜上的手表,看了一眼后,又缩回被窝里,搂住软乎乎的小妻子亲了几口:“5点,还能再睡一个半小时。”
“你今天不晨练?”军医首先是军人,所以他俩每年都有体能考核。
尤其师兄,很是注重锻炼,只要不是很忙,基本每天都会抽一个小时锻炼。
所以,他瞧着清瘦,身上却有一层薄薄的肌肉。
曹景梁:“今天不练了,你怎么样?还疼吗?”话音落下,他的手已经覆在了桃花儿纤细的后腰上,帮忙按摩了起来。
老中医了,手法很是专业,许晚春干脆趴到床上享受:“不疼了……”
师兄昨晚虽然有些急,但关键时候,还是很体贴的,所以,只有一开始疼了那么一下,后面的感觉都很好。
再加上顾忌她第一次,只折腾了两回……
想到这里,许晚春起着手臂,在师兄不解的眼神中,朝着他的下巴落了个响亮的吻。
不妨她会突然亲自己,曹景梁呼吸一重,很快附身要亲回去。
许晚春却不让了,笑着闪躲:“哈哈……不给亲……还没刷牙……”
曹景梁也有大多医生的职业病……洁癖,但面对没有洗漱的桃花儿,他却只有无尽的欢喜。
不过,最终,他也只是笑着,在妻子的脖子与肩膀处落了几个吻,便又开始帮忙按摩起来。
大约按了二十分钟,方才还说不想再睡的人,已经睡到脸颊红扑扑了。
曹景梁轻手轻脚帮忙盖上被子,眉眼温柔的盯着人看了一会儿,才起身下床。
出去时,不忘带上昨晚垫在床单上,染了血与浑浊的垫子。
=
吴玉珍已经起床了。
正在灶披间准备早饭。
见到春风满面的小曹,笑容慈祥:“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曹景梁舀水刷牙:“习惯这个点醒了,正好准备早饭。”
吴玉珍:“不用,你俩工作太辛苦了,多睡半个小时也是好的,往后别起这么早……我每天闲得慌,多做个早饭真不算啥。”
知道老太太是心疼他们,曹景梁笑着应了下来,等他快速洗漱好,问:“吴奶奶,桂圆红枣放在哪里?我给桃花儿炖个甜汤。”
正在揉面的吴玉珍乐呵呵指了指煤炉:“喏,已经炖上了,回头再敲个鸡蛋进去,补得很。”
曹景梁:“那我帮您揉面。”
“不用,你歇着去。”
歇着是不可能歇着的,曹景梁见老太太不让他帮忙,便去了浴室,将垫子仔细洗了干净……
许晚春再次醒来,已经是六点半了。
她穿上衣服,下床走了两步,确定没什么不舒服,便利索叠了被子,开门出去。
吴玉珍招呼:“动作快点,准备吃早饭了。”
许晚春冲向老太太:“今天吃什么?”
吴玉珍:“你最喜欢的煎饺。”
确实是许晚春的最爱,她接过师兄递过来的水与牙刷,蹲去院中墙角。
等她漱好口,发现师兄又帮忙把洗脸水准备好了。
吴奶奶端早饭去堂屋了,许晚春迅速垫脚,本来打算对着曹大美男子的脸颊“啵”一口的。
没想到有了提枪上阵经验后,曹医生脸皮渐长,直接俯身送上自己的唇。
许晚春能怎么办?当然是捧起俊脸,飞快亲上一口……
从前,她不大理解,有些情侣为什么要时时刻刻待在一起。
不嫌腻歪吗?
要是哪个男的敢腻乎她,许晚春绝对将人有多远踹多远。
然而,当事情真的发生到自己身上时……真香!
好在,许晚春的事业脑依旧存在。
待到了班上后,她立马开启了工作模式。
查房、开会、整理病例……
等将临时安排到手上的一台手术做完,时间已经是下午了。
许晚春才想起来,还没跟老师商量婚假的事情。
却不想,还不等她去说,护士长卢洁便先找了过来。
听完对方的来意,许晚春有些意外:“老师已经跟卢姐安排了我的婚假日期?”
卢洁:“对,明后两天,说是先问了战伤外科曹副主任的假期,才这么安排的。”
确实跟师兄的休息日一样,许晚春笑着道谢:“谢谢卢姐。”
卢洁摆手:“我也是听了宋主任的,许医生要是没问题,我就先出去了……对了,婚假的规矩,跟平时放假的规矩是一样的。”
不允许离开沪市,必须随传随到嘛,许晚春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见许医生一脸的生无可恋,卢洁虽没说什么,但离开时眼里全是笑意。
许是考虑到她即将放假,今天许晚春只被安排了一台手术。
这会儿手上又没什么事,她便与刘悦交代了一声,去炊事班端上用盐水浸泡着的猪肺,直奔实验室。
虽然非活体,但对于工作,许晚春向来严谨。
她如同寻常做手术一般,一一给器械消毒,再带上手套,才从气管开始插管注入生理盐水。
避免凝血干扰视野,得将残留的血液冲洗干净。
最后再往肺动脉分支内,注入稀释了的红色墨水,暴露目标血管。
这处血管直径大约在2到4mm,是最接近人体小血管尺寸的。
完成前提准备,许晚春拉下放大镜置于血管上方。
显微镜能放大血管20x至40x,能清晰看清血管内膜与缝合细节。
眼前的放大镜却只有10x左右,不过许晚春也不气馁,科技需要时间,医学也是,一点点进步就好……
这么想着,她已经拿起显微剪刀,小心分离起血管周围的结缔组织,这一步不能损伤血管内壁,所以操作起来格外细致。
待分离好后,许晚春又拿起两个血管夹,分别阻断目标血管两端,中间保留了2个厘米的长度。
再用显微剪刀,垂直将血管剪断,这里的切口必须整齐。
后面就是端端与端侧的吻合了……
再后面便是缝合,缝合也讲究技巧,避免撕裂,针尖与血管壁,必须呈60°-90°垂直刺入,小血管边距约0.3-05mm,针距为了保证张力均匀,基本是1mm。
许晚春一边缝合,一边适应手感,还要将时间压到5到10分钟内。
压力不小,再加上器材生疏。
最终用显微镊补助打完4个完美的方结,时间足足用了8分钟。
以上并不代表成功了,许晚春松开血管夹,用注射器缓慢往血管里灌注生理盐水。
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没有渗漏,血管却被她修补的有些狭窄了。
狭窄会引起很多后遗症,缺氧、发绀、血氧饱和度下降、瘀滞……
好吧,第一次试验失败。
许晚春轻吁一口气,小心拆线,开始再一次尝试。
实验本身就要做很多很多次……且起码连续成功一百次以上,才会考虑用在人体上。
所以……加油吧!
许晚春是个专注力很高的人,途中,刘悦没有过来找自己,代表没有紧急病例,她便一直泡在实验室里。
早就将老师说的,一次实验一小时抛到了脑后。
拆了缝,缝了拆。
直到晚上七点多,师兄找了过来,许晚春才从实验中回神。
猪肺哪怕泡在生理盐水中,也只能保持24小时,这也是她这般抓紧的原因。
许晚春一边转动酸胀的脖子,一边问:“师兄要试试吗?”
作为医者,还是主要研究神经外科的,曹景梁自然很感兴趣,当下也不推辞,帮师妹捏了一会儿脖颈放松,便接过器材。
许晚春将放大镜帽子系到师兄头上,站在一旁观察。
果然,师兄也不习惯,器材尖端太细了,用起来手会抖。
等好不容易缝合好,却是漏血的。
再补一针只会让血管狭窄,只能拆了再来。
于是乎,新婚夫妻俩,在实验室内又待了一个多小时。
若不是宋主任过来试验新器材,都不知道这两人居然还没下班。
当即哭笑不得撵人:“几点了?晚上八点半了,不差这两天吧?还记得你俩是新婚不?赶紧家去。”
练习上头了,两人相视而笑。
宋民迎没眼看,拿起帽子往自己头上套,不再管腻歪的小夫妻。
见状,许晚春与老师道了声别,便拉着师兄离开了实验室。
两人还饿着肚子,坐在后车座的许晚春想起什么,捏了捏师兄的腰:“我妈跟师娘不会已经过来了吧?”
“有可能的,比如商量明天还是后天摆酒席。”话音落下,曹景梁示意妻子抱紧自己,然后加快了骑车速度。
不到十分钟,夫妻俩就回到了家。
叫许晚春意外的是,家里除了母上大人与师娘外,居然还有一位她不认识的中年妇人。
妇人留了一头齐耳胡兰头,五官很大气,就是瞧着有些严肃,好在看向自己的眼神很是温和。
再看她与吴奶奶挨坐在一起,难道是……大伯母?
猜测刚在脑中生出,许晚春就听师娘说:
“桃花儿,这是你大伯母,专门从N市赶来参加你们婚宴的。”
第96章
许晚春是真没想到, 她与师兄结婚,大伯母会亲自赶过来,当即笑着喊人:“大伯母好。”
孙琪掏出一摞红包, 笑说:“你们大伯实在走不开, 就托我把贺礼带了过来,景梁、桃花,新婚快乐啊。”
好多个红包……许晚春看向师兄。
曹景梁:“大伯母,怎么这么多红包?”
见侄儿媳妇不接,孙琪直接将红包硬塞过来:“我跟你大伯的, 还有你堂哥堂妹的, 见面礼、改口费……难得有机会,正好一次性全给了。”
还……还能这么给红包的?许晚春一整个懵住了。
最后, 还是苏楠拍板:“桃花儿拿着吧,是你大伯大伯母的心意。”
孙琪也笑说:“不错,收下吧。”
许晚春:“谢谢大伯母!”
曹景梁伸手, 将妻子手里的红包全部揣进她包里, 又将包挂去卧室里面的衣架上。
苏楠捏了捏桃花儿的脸颊:“明天等你师父过来的, 到时候我跟他一起给你改口费。”
面对师娘,许晚春可就一点不扭捏了, 她笑眯眯挽上对方的手:“妈!我现在就改口,您明天跟师父的红包可要厚一点。”
这话一出,众人哄笑。
苏楠更是眼泪都要笑出来了:“给给给, 肯定给你准备一个大大的红包。”说完又看向自家大嫂,故作嫌弃道:“我家桃花儿打小就是个厚脸皮的。”
虽然孙琪与弟媳妇见面不多,却也算了解,外热内冷,一般人可入不了她的眼。
如今听她嘴上嫌弃, 实则喜欢到不行的样子,多少有些羡慕。
毕竟她家那儿媳,每次看见她,都跟老鼠看到猫一般,明明自己连一句重话也没说过。
想到这里,孙琪白了妯娌一眼:“我看你是显摆得了个好儿媳。”
苏楠得意:“打小养大的,能不好嘛。”
孙琪:“……”
曹景梁适时插话:“已经定下明天办酒了吗?”
许荷花:“明后天都是好日子,我们就想着宜早不宜迟,万一后天你俩有紧急任务,假期取消了呢?”
“我的亲娘诶,您这话说的忒吓人了。”想要安安稳稳休息两天的许晚春抗议。
许荷花抬手戳了下闺女,笑骂:“好好说话,少给老娘作怪……对了,你俩晚饭吃了没?”
曹景梁:“还没有,家里有吃的嘛?”
嗑瓜子看戏的吴玉珍开口:“有,在锅里温着。”
曹景梁伸手将妻子拉了过来:“那你们先聊着,我跟桃花去吃饭。”
苏楠摆手:“天不早了,我们都准备睡了,你俩吃完也休息去,有什么明天再说。”
这么多人,许晚春皱眉:“你们怎么睡?要不,我跟师兄在客厅打地铺……”
“拉倒,你俩那是新房……之前不是弄了张行军床吗?支在吴姨屋里,我带着安安睡,楠姐她们三人睡床。”眼见闺女还想说什么,许荷花撵人:“行了,你可别瞎指挥了,就这么定下,快吃饭去。”
许晚春:“……”
晚饭很丰盛。
但两人只挑了清淡的。
待吃到七八分饱,便停了筷子。
饭后,曹景梁没让桃花动手,自己系了围裙开始洗涮碗筷。
许晚春托腮看着,别说,主动做家务的男人真的特别帅,尤其那系了围裙的后腰……嘿嘿。
曹景梁被桃花儿这么盯着,嘴角的笑意就没下去过:“……除了办酒席,我们还有一天休息,想出去转转吗?”
“去哪?”
曹景梁也不知道去哪:“你有想去的地方吗?我陪你。”
时间太短了,还不能去外地,许晚春没什么兴趣:“不了,就在家里待着吧。”
曹景梁将洗好的碗筷放到橱柜中,又拿起抹布擦起锅台与桌面:“要不再去公园转转?三月份……很多花应该开了吧?”
想到之前逛公园的愉快心情,许晚春来了几分兴趣,不过……“到时候再看,有时间就去,对了,堂哥还有堂妹结婚的时候,你给红包了吗?”
曹景梁开始往木桶里面舀热水:“给了,你知道的,我爸就剩大伯一个亲兄弟了,就希望我们小一辈的来往紧密些。”
许晚春:“给了就好,不然大伯大伯母的还好,堂哥跟堂妹的红包拿着就有些烫手了……舅舅舅妈还有表弟也会来吃酒吗?”
曹景梁摇头:“我妈应该给舅舅他们送信了,能不能来不清楚,警察也忙……桃花儿,去拿换洗衣服,我帮你把洗澡水拎到浴室。”
做医生的,身上总会有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所以只要条件允许,天气再冷,两人每天都会洗澡。
许晚春捧起田螺曹美男的脸颊,重重的“啵”了一口,才脚步轻快的去了卧室。
曹景梁摸了下被亲的脸颊,顿觉干劲满满。
于是乎,回卧室后,才经历情事,食髓知味的曹医生,没忍住,在床上压着小妻子又“折腾”了两回。
=
第二天。
许晚春不出意外地,又睡了回笼觉。
她不止自己睡,还拉着师兄一起。
直到八点多,院子里越来越热闹,两人才爬了起来。
不管是许荷花、苏楠,还是吴玉珍,一个比一个宠孩子,完全没觉得结婚这天,新人睡懒觉有什么问题。
孙琪作为大伯母,就更不会多嘴了。
不过时间到底有些紧,匆忙吃完早饭,曹景梁便被家里的长辈们指使的团团转,一会儿搬桌子,一会儿剁猪大骨……
相较之下,许晚春就自在多了,她只要抱着小点心,乖乖坐在凳子上,任由师娘帮忙梳妆打扮就好。
“瞧瞧,瞧瞧,好看不?你不是喜欢旗袍吗?我专门找人给你做的,新娘子今天就穿这个吧?”苏楠神秘兮兮拿开覆在衣服上面的防尘布料,露出一件大红色的旗袍。
“哇~”本来打算穿军装结婚的许晚春,眼冒星星般走近几步打量。
她不懂布料,却看懂上面精致繁杂的绣花,这件秋冬款旗袍怕是花了不少功夫与钞票,这么想,她也就问了出来:“这个很贵吧?”
“贵什么贵?一辈子就结一次婚,好看最重要。”苏楠很满意桃花儿的反应:“找老师傅做的,要不是我给的实在多,人家都不敢做,可惜也只能在家里穿穿了……快,来试试。”
许晚春没急着穿,而是抱着师娘蹭了蹭,感动的不行:“师娘,你真好。”这一世,她几乎没怎么操心过衣服,如今婚服师娘都给准备了,她怎么这么幸运呀?
听着桃花儿略带哽咽的声音,苏楠的眉眼也温柔了下来,安抚般顺了顺她的后背,才打趣道:“我不是一直很好嘛,你这丫头今天才发现?”
“噗……对对对,您一直很好的。”
“知道就好。”见桃花儿笑了,苏楠再次催促:“快穿上去瞧瞧,万一尺寸不合适,还来得及改几针。”
师娘帮自己做的衣服从来都是正正好,怎么可能需要改动……果然,扭完最后一颗盘扣,许晚春摊开手转了一圈:“刚刚好。”
苏楠很是满意:“好看,我们桃花儿真好看……再把裤子穿上。”
许晚春惊讶:“还有裤子?”
“当然有,大冷天的,总不能光腿吧,旗袍店专门配了穿在里面的小脚裤。”
许晚春接过来瞧了瞧,跟后世的裤袜倒是差不多,虽然光腿很漂亮,但她更不想生病,于是利索的套上。
苏楠又去拿婚鞋,突然又想到忘了啥:“差点忘了……快,先把旗袍脱了,我还给你配了个红色的牡丹花肚兜……”
许晚春……会不会太性感了?师兄扛得住吗?
=
九点多的时候,苏阳与唐茉莉带着儿子登了门。
站在院子中,正往院墙上贴红双喜的曹景梁最先瞧见人,立马笑迎了上去:“舅舅,舅妈,你们居然都有空吗?”
苏阳拍了拍外甥的肩膀,欣慰道:“年过三十啊,大外甥好不容易结婚,我跟你舅妈能不来吗?”
唐茉莉有些无奈提醒:“你35岁才结婚。”
苏阳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上下打量大外甥:“怎么样?还老当益壮不?”
“……”曹景梁无视猥琐舅舅,摸了下虎头虎脑的小表弟脑袋:“毛豆这么高了?才8岁吧?”
毛豆小朋友抗议:“我叫苏嘉!我已经是大孩子了,不能叫毛豆。”
曹景梁蹲下身,与小家伙平视,好脾气道歉:“对不住,是表哥的错,下回一定不会喊错了,苏嘉同志。”
毛豆小朋友愣怔了下,完全没想到,这位没见过几回的表哥居然会跟自己道歉,他可是大人诶……“那……那我原谅你了。”
曹景梁笑回:“谢谢小表弟了。”
苏阳拍了自家儿子一记:“玩儿去吧,你表嫂养了只大狗子。”
大狗?苏嘉眼睛一亮,眼神期待的看着表哥。
曹景梁指了指自己的卧室:“当归在屋里,去玩儿吧。”
听到动静,从房间出来的苏楠笑开了花:“还以为你俩没时间呢?快屋里坐。”
苏阳将两个暖水瓶递给外甥,才领着妻子走向姐姐,实话实说:“也是赶巧了,手上没什么要紧的案子,不然还真说不准。”
唐茉莉笑着喊人:“姐。”
苏楠:“诶!茉莉跟我进屋,小阳,你给景梁搭把手。”
已经是老阳的苏阳……行吧,新娘子的房间,他一个大老爷们确实不方便进。
这时,在厨房忙碌的许荷花也笑着过来寒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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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烧肉、八宝鸭、红烧肘子、小鸡炖蘑菇、四喜丸子……
婚宴虽然只安排了一桌,且只有自家人,但菜色绝对硬。
掌勺大厨吴玉珍,更是南北口味全都兼顾到了。
等曹秀跟谭恒中午11点半才匆忙赶了过来,便准备正式开席。
苏楠指使儿子:“去,接桃花儿出来吃饭了。”
穿了身崭新中山装的曹景梁立马朝着卧室走去。
若不是母亲拦着,他早就去陪妻子了。
曹景梁一直知道桃花儿很漂亮,却从没想过,穿了大红色后,她会这般明媚娇艳。
“傻了?”坐在床边的许晚春,见师兄站在门口愣愣盯着自己,得意笑了。
曹景梁轻咳一声,抬脚走向妻子,蹲下身,拿起一旁的鞋子帮她穿上,才俯身去亲那一抹红色。
“不行!”许晚春抬手去挡。
曹景梁稍稍后退,眸色幽暗,嗓音沙哑:“为什么?”
许晚春:“我擦口红了。”
曹景梁不大懂口红,试图争取:“不能亲一下嘛?”
这人……许晚春被他看得心头发软,拿起帕子,沾了些水,慢慢将唇上的口红擦掉,才抬起下巴:“喏,就亲一下……唔……”
事实上,才学会亲吻的曹医生,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抱着软绵绵的娇小妻子,亲起来就是没完没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贴了喜字的窗户被人敲了下,紧接而来的,是许荷花带着笑意的声音:“快点出来啊。”
屋内,小夫妻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倒在了床上。
曹景梁呼吸急促又粗重,眸色幽深的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盘扣被他解开大半,露出莹白香肩的妻子,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真的只是想亲一下的。
许晚春推了推身上僵硬住的男人:“快起来。”
“起不来了,让我缓缓。”曹景梁将脸埋在妻子的脖颈处,沉迷的深吸几口气。
许晚春憋笑抬手,放在对方的后脖颈处摩挲。
好一会儿,彻底平复下来的曹景梁将妻子抱了起来,又仔细帮忙扣好扣子:“好像不用擦口红了。”嘴唇被他亲的又红又肿。
许晚春来到镜子旁照了照,还是掏出口红补了点,然后笑着朝师兄伸手:“走吧,曹医生。”
曹景梁一把握住,低笑:“好的,许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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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有工作要忙。
婚宴结束后没多久,两位爸爸便急急忙忙赶回了部队。
苏阳夫妻也在差不多时间提出告辞。
大伯母孙琪也有工作,这次拢共就请了2天假,必须坐下午的火车赶回N市。
体谅新人难得有假期,最后是由苏楠与许荷花一起将人送上了火车。
跟着一起走的,还有吴玉珍。
老太太还没去过N市,打算去旅游一个星期,顺便给新婚夫妻腾点空间。
方才还很热闹,眨眼就只剩下他们两人,许晚春还有些不习惯。
还好师兄借了相机,给一大家子拍了不少合照,也算少少弥补了遗憾。
给邻里送完喜糖回来,曹景梁见时间还不到下午三点,便问躺在摇椅上晒太阳的妻子:“去看电影吗?或者杂技表演?”
“杂技?”
曹景梁抱起妻子,自己坐到摇椅上,又将人安置回腿上,才笑回:“对,在青年宫,听说最近有个叫《红旗飘飘》的节目很出名,想去看嘛?或者去听交响乐?还有《白毛女》芭蕾舞剧。”
许晚春惊讶:“你了解的挺清楚啊?”
妻子小小一只,窝在怀里抱着刚刚好,曹景梁亲了亲她的脸颊,才回:“刚才给邻居们送喜糖的时候,跟爷叔阿婆们打听的。”
许晚春想了想:“去看杂技吧。”这个年代听交响乐还是算了,至于芭蕾舞她没有那个艺术细胞,欣赏不来。
“那就去看杂技。”曹景梁本就是为了陪妻子,去哪里都成。
许晚春:“顺便在外面吃晚饭吧。”
曹景梁:“好。”
青年宫离家里只有两三里地。
天气又很好,夫妻俩索性背上水壶,揣着钱票,步行出发。
当然,防止医院找不到人,临出发时,他们还与邻居们说明了去处……
今天并不是双休日。
但来看节目的人不少,且大多都是情侣。
许晚春好奇张望一圈,又将视线定格在眼前的西式建筑上……
巴洛克风格的中央穹顶上,耸立着直径足有三米的铁制五角星,意外的,还挺和谐。
曹景梁:“我去买票,你跟我一起吗?”
许晚春收回视线:“一起。”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8分钟后就有一场即将开演。
曹景梁花了5毛钱,买了两张甲级票(前十排),想到小妻子是个爱吃的,又快跑去不远处的国营食品柜台,买了一袋动物饼干。
本来他还想再买一份盐金枣,只是见售货员拿报纸包装时,立马又放弃了。
虽然挨了售货员一个白眼,但曹医生真心觉得报纸装食物不干净,他将饼干给了妻子:“走吧,还有5分钟就开演了。”
许晚春顿时顾不上打量周围的环境,抱着饼干快步跟上。
一路疾行,来到表演厅时,容纳一千多人的木质观众席上居然坐了七八成。
两人来的晚了,票是第四排的。
位置还好,算是中间。
只是叫许晚春意外的是,前面两排,一水的全是穿着雪白军装的海军战士。
虽然大多人只能看到侧面,但许晚春还是觉得,肩背笔直的白色军装兵哥哥们格外养眼。
成功找到座位,曹景梁刚坐下来,就发现小妻子眼神亮晶晶的盯着前方看,他眯了眯眼:“你在看什么?”
嗓门温柔依旧,许晚春却觉得脖子凉飕飕,她不动声色收回视线,小声道:“前面第一排全是纺织厂的年轻女工,咱们不会是撞上人家的联谊会了吧?”
曹景梁怀疑,同样压低声线:“你刚才只是在想这个?”
许晚春一脸茫然:“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曹景梁将军用水壶拧开递给妻子,示意她喝,才试探说:“我就是想着,下回让妈帮我找裁缝做一套仿制海军白色军装。”
“你长得好,身材好,穿什么都好看。”许晚春眼珠子滴溜溜,表示才不上当。
曹景梁气急……这丫头,刚才果然看那些海军了!早知道就不带她来看杂技了,糟心!
见师兄脸色越来越黑,许晚春不知道自己哪里露馅了,赶忙伸手勾住对方的手指,撒娇般晃了晃……
曹景梁僵持了十秒……一把回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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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荷花女士一语中的。
第二天,小夫妻骑车将当归跟茯苓送去部队家属院。
才回到里弄这边不到半小时,便有保卫科的小战士寻上了门:“曹副主任,许医生,第十二纺织厂凌晨发生了火灾,有二十多名重伤患者转移到了军医院……”
不用再多说其他,曹景梁与许晚春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换上了军装。
见曹大夫去推自行车,小战士立马说:“我开车了。”
有车自然最好,拿钥匙、锁了门,三人便朝着马路飞奔。
穿过弄堂时,邻居阿婆扯开嗓子问:“出了什么事?”
许晚春头一不回:“医院有急诊。”话音落下的同时,三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弄堂中。
见状,阿婆与旁边的人唏嘘:“军医出息是出息,忙也是真忙,结婚都是抽空,这一去怕又要好几天。”
“没办法,救死扶伤嘛,跟阎王爷抢人,怎么可能不辛苦。”
“嘘嘘嘘……瞎讲啥么子,阎王爷是能说的?”
“没事,没事,又没外人。”
“……”
许晚春不知道阿婆们的议论,但回到医院后,她与师兄确实就跟丢了差不多。
别说回家了,哪怕身处同一所医院,夫妻俩也经常一整天瞧不见彼此。
等再次双双回来里弄,已经是十天后了。
见到两人又一副鬼样子,旅游回来,顺便把茯苓和当归也接回来的吴玉珍又是心疼,又是无奈:“你俩歇歇,我给你们炖点汤补补。”
许晚春没去休息,跟着老太太去了灶披间。
吴玉珍撵人:“过来干啥?不是让你们先去睡?”
许晚春哭笑不得:“洗澡才能睡,我先烧点水……而且我跟师兄明天能休息一天,不差这点时间。”
曹景梁:“我来烧,桃花儿你歇着。”
吴玉珍:“用不着,4个热水瓶里我都灌了热水,够你俩擦洗一回了。”
许晚春抗议:“一人两瓶热水,不大够啊!”
吴玉珍嫌弃脸:“都是两口子了,一起洗,用4瓶水不就够了?”
许晚春:“……”
曹景梁:“……”
第97章
吴玉珍出生在晚清。
懂事成年时, 又赶上开放与保守、新潮与腐朽共存的民国。
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
她完全没觉得方才的话有什么不对,兀自准备晚饭去了。
反倒把拢共没亲热过几次,每次都关灯的小夫妻俩闹了个大红脸。
不管是许晚春, 还是曹景梁, 都是那种关起门来怎么腻歪都可以。
但出了门,有人的地方,牵手都得偷偷摸摸。
一起洗澡什么的实在做不到,至少目前不行。
曹景梁一手两个,提着开水瓶去了浴室, 兑好洗澡水, 拉好保温浴账,才看向抱着干净衣服等在一旁的妻子, 俯身亲了亲她,嗓音温柔:“你先洗,我再去烧水。”
许晚春垫脚回亲对方一记, 眉眼弯弯:“好。”
浴缸里的水, 紧紧巴巴够泡个澡。
虽然可能十几分钟水温就会下降
但许晚春这阵子太过疲惫, 到底没忍住诱惑,脱了衣服, 整个人蜷缩进木制浴缸里,舒坦的吁出一口气。
与她预料的差不多,大约过了十来分钟, 就能明显感觉到水温的下降。
就在许晚春准备起身时,浴室门被敲响了:“桃花儿,我来给你添些热水。”
随着话音落下,门也被推开。
担心热气外溢,曹景梁飞快关门。
考虑到冬天的保暖性, 当时浴室不止建的小,高度也只有2米。
所以,这会儿不大的浴室中弥漫着雾气,视野便朦胧了起来。
这厢,门被推开时,许晚春本能往水里躲了躲,呈双手环胸状,很快又囧了起来……她这是在干啥?
曹景梁不知妻子心理的纠结,他来到浴缸旁边,蹲下身子:“腿往里面挪一点,别烫着了。”
见师兄表情寻常,许晚春也放松了下来,听话的往里边挪去。
“哗啦啦……”一整瓶开水倒进浴缸,水温立马上升,许晚春舒坦的眯起了眼,姿态慵懒极了。
见状,曹景梁眸色渐深,抬手戳了戳她的脸颊,笑说:“别泡太久。”
许晚春点头:“再几分钟就好,师兄晚点也泡一下吧,松快松快。”
“好。”应完,曹景梁到底没忍住,就着半蹲的姿势,一手撑着浴缸边缘,一手伸向桃花儿的后脖颈,将人拉近后,在她被泡到泛起粉色,不断有水珠滑落的肩膀处轻咬一口,才转身离开。
那脚步,怎么看,怎么有些落荒而逃的架势。
当然,再是匆忙,曹田螺还不忘把妻子换下的衣服带出去洗。
许晚春憋笑:“衣服我自己洗。”两口子过日子,她没想过什么事情都推给师兄。
曹景梁关上门,声音隔着木门传进去:“我洗,用冷水洗,刚好冷静冷静。”
没想到他这么直白,许晚春愣怔了下,很快又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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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如银,洒满整个夜空。
晚饭过后,吴奶奶回屋休息,夫妻俩则带着当归,手牵着手,踩着月色,出门散了半小时步。
待消化的差不多了,才回到卧室休息。
刚结婚就分开十来天,曹景梁很想桃花儿,却更心疼她这些日子的辛苦。
所以,上床后,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紧紧抱着人,一起进入深眠。
这一觉,直接睡到日上三竿。
“……吴奶奶跟她的老姐妹们出门踏青了。”率先打开卧室门的曹景梁,一眼就看到了贴在门上的字条。
今天李想师兄也休息,夫妻俩决定单独请对方两口子,补之前的婚宴……去国营饭店吃饭,许晚春正站在衣橱前,选今天要穿的衣服,笑回:“挺好的,多出去转转,心情也好,老太太肯定能长命百岁。”
闻言,曹景梁又走了回来,从妻子身后将人拢进怀中,建议:“下午我们也去转转?”
“好啊……”应完,许晚春点了两件衣服,问:“穿哪件比较好?”
两件都是呢子,一件是黑色列宁装短款,另一件是长版到小腿的。
曹景梁认真想了想,指向长款那件:“穿这个吧,你穿裙子很好看。”
许晚春摇头:“裙子还是算了,会被人说小资作风,不安全……”
小脚裤同样不能穿,也属于小资,倒是阔腿直筒裤可以。
思及此,许晚春背上挂着粘人的曹医生,又去选裤子。
曹景梁也想到了外面越来越紧的风气,迟疑:“要不穿军装?”
许晚春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颇为赞同:“确实,我长得这么美,万一被恶人抢了去……还是穿军装安全。”
曹景梁:“……?”
见师兄被自己的话逗懵了,许晚春实在没憋住:“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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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定的时间是中午11点半。
作为东道主,夫妻俩早到了20分钟。
国营饭店的生意很好,才刚过11点,白墙木框的厅堂内,八仙桌与长条凳便被占了一大半。
担心一会儿没了位置,夫妻俩决定分开行动。
于是,曹景梁找服务员点菜,许晚春则直奔靠墙的一张空桌。
桌子油亮亮的,一看就知道没擦干净。
许晚春洁癖发作,屁股才挨着凳子,便从包里掏出一张草纸开擦……
“……刘悦同志,我们韩耀同志那真是相当优秀,才26岁,已经是营长了,你也是军人,肯定知道营级军官的家属是可以申请随军的,所以住房刘同志不用担心,至于工资……”
男人噼里啪啦,一长串声音从身后传到许晚春耳朵里,她立马反应过来,自己这是撞上相亲现场了。
而且,女方居然跟她带的实习生同一个名字,也都是军人。
是不是太巧了?
就在许晚春考虑要不要换个位置,瞧瞧相亲两人是什么模样时,就见门口处走进来一对男女。
是李想师兄与潘玲玲嫂子。
许晚春顿时顾不上八卦旁人,立马站起身挥手。
国营饭店的面积不算很大,李想一眼就看到了弟媳,当即领着妻子快走过来:“老曹呢?”
许晚春先招呼两人落座,才指了指收银台排着的长队:“等着点菜呢,师兄,你有什么想吃的嘛?要不你自己去点?”
“也行,你俩先坐着。”都是自己人,李想也不见外,起身就朝着兄弟走去。
许晚春与潘玲玲见过几回,还算处得来:“嫂子怎么没把妞妞带来?”
潘玲玲是典型的沪市姑娘,白净高挑,提到被丈夫惯成皮猴的闺女,无奈笑道:“妞妞精力太旺盛了,最近不知道从哪听说的老虎,天天吵着要看,今天就被我妈带去动物园了。”
妞妞确实很活泼,见嫂子一副解脱的表情,许晚春边笑边把带过来的一个纸袋递了过去。
潘玲玲接了过去:“这是什么?”
许晚春:“给妞妞买了套衣服。”
“怎么又给她买衣服?”这些年两家相交,弟妹经常给妞妞买吃的穿的,潘玲玲是真有些不好意思了。
许晚春不甚在意:“也没有经常买,刚好看到合适的了,嫂子快收下吧。”
“那……多谢。”丈夫拿曹景梁当亲兄弟,潘玲玲只迟疑了一下,便不再扭捏,反正桃花已经结婚了,等她有孩子后,自己也多多回礼就是。
想到这里,她压低声音好奇问:“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
应该很快就会有了,毕竟两人没有避孕,身体也很健康,就在许晚春准备回答时,后桌的声音突然拔高了些:
“刘悦同志,就算你是军医大的高材生,也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吧?哪有结婚后,男方的钱全部交到女方娘家保管的……算了,算了,这次相亲作罢……”
军医大?刘悦?许晚春眨了眨眼,足足懵逼了好几秒,才猛地转头向后看去。
确定那模样清秀的女同志并不是自己的学生后,她的表情反而更加严肃了。
盖因对方与刘悦有三四分相似。
许晚春不笨,立马猜出了其中的离谱,她起身,拦住准备离开的,两名穿着海军军服的男人:“不好意思,刚才听到两位的话,请问你们是跟军医大的,临床医学系五年级的刘悦相亲吗?”
刘军是政治部的干事,为了部队里的大龄光棍们,几乎操碎了心。
这次好容易遇到个高学历的女同志,欢欢喜喜将队上条件最好的军官给领了过来。
哪成想,女同志傲气的很,韩耀这小子干脆也冷了脸,全程不怎么开口。
刘军想着,女同志优秀,又是大城市姑娘,傲气点也是正常,说不定熟悉后就好了。
哪成想,对方的要求一个比一个离谱。
到最后,自诩好脾气的刘军也坐不住了,饭也不吃,直接起身欲走。
却不想,才刚走两步,便被一个模样极为漂亮的年轻女同志给拦住了。
职业病发作,刘军顿时顾不上生气,立马笑回:“没相成,不合适!女同志有什么事吗?”
说完,他到底没忍住:“唐突问一句,请问女同志多大了?有对象了嘛?”
愁臭小子们的婚姻大事,愁到头秃的刘军满眼期待,实在是这姑娘不仅漂亮,还一身的书卷气,一看就是读过书的。
许晚春:“……?”
点好菜过来的曹景梁:“……?”
第98章
桃花儿生的美。
走到哪里都有人盯上。
在医院时, 曹景梁就听同事们说过,经常有伤患家属想要给她做媒。
他并不觉意外,毕竟桃花儿不论性格、容貌还是工作, 都很优秀。
但, 自己才离开一会儿,妻子就被人盯上了,曹景梁哭笑不得的同时,也有些酸溜溜。
他三两步走过去,看向中年男人, 笑着宣誓主权:“她有对象, 我们已经结婚了。”
结婚了啊,刘军遗憾之余又觉正常, 这么漂亮的女同志,怎么可能没有狼崽子守着?
不过……看着眼前肩背笔挺的俊美青年,刘军很有好感, 当即笑问:“你也是军人?”
曹景梁点头:“我和我妻子都是军人。”
这也太巧了, 刘军没想到两口子全是军人, 他又看向女同志,语气温和:“这位同志是文艺兵吗?你刚才拦着我, 是问刘悦同志?”
许晚春看了眼“刘悦”,见她正紧紧盯着他们这边,越发笃定心底的猜测:“我是军医院的医生, 刚才听到你们说,相亲的女同志叫刘悦,还是军医大的学生才好奇多看了两眼……可我认识的刘悦,根本不长这样。”
一开始,刘军听说女同志是军医时, 还意外了下,等听到后面,脸色已经掉了下来。
他回头,审视般上下打量方才相亲的姑娘,冷声问:“你不是刘悦?”
刘雪已经顶着堂姐的身份相过好几次亲了,从来没有被人戳穿过。
她本不想承认,可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多事女人,很可能就是她那蠢货堂姐口中,极为厉害的天才女老师。
所以到嘴的反驳如何也说不出口,就怕说出什么于自己不利的话语。
好在她聪明,早有准备,当即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我叫刘雪,是刘悦的堂妹,她不想来,就请我把相亲搅黄,所以我刚才才会那么说话的,对不住大家。”
方才刁蛮任性、胡搅蛮缠的姑娘,瞬间变得知书达理起来。
但几人没有一个是傻子,尤其许晚春,那是一点儿也不信。
几个月的相处,刘悦的品性她算得上了解,不太可能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
想到这里,许晚春看向满脸无辜的刘雪:“这边离军医院只有两三里地,既然你说是刘悦让你来的,那我就将人喊过来,当面对质怎么样?”
见对方的表情只是稍微变了下,很快就又恢复平静,相当有恃无恐,许晚春笑了:“不知道你清不清楚,冒名顶替军人或者干部身份获利,是要被判刑坐牢的。”
一听坐牢,刘雪总算有些绷不住了:“我没有获利。”
许晚春:“那一桌饭菜是你花的钱?”
当然不是……刘雪想到几次相亲吃进嘴里的好东西,脸色都白了几分。
刘军的面色又黑又沉,哪里不明白,自己真被人骗了,生气被人愚弄,却也不至于失去理智。
他先朝着许晚春道谢,然后便看向骗子:“你跟我们走。”
刘雪自然不愿意:“去……去哪?”
刘军冷哼:“去你家!”
“不……不行!”这是要是闹大了,她还怎么嫁好人家,刘雪立马拒绝。
一直没开口的韩耀冷声警告:“去你家,还是让警察带你走,你自己选。”
这还用选吗?刘雪又气又恨的瞪了多管闲事的女人一眼,才哭哭啼啼的跟着两个男人走了。
被迁怒的许晚春翻了个白眼,简直无语。
看了一出好戏的潘玲玲好奇:“她这是图啥?就算看对眼了,等政审的时候也过不了啊。”
许晚春也不懂:“谁知道呢,不过我听说,这些年骗婚成功的挺多。”
潘玲玲连连点头:“确实,我之前也听说了一个,比这个还夸张……”
见女人们突然就聊得热火朝天起来,完全插不上话的男人们索性也聊起自己的话题。
“……我听说了,弟妹琢磨出新的手术器材,专门针对血管缝合的,试验的怎么样了?”
曹景梁正用开水帮妻子烫碗筷:“你听谁说的?”
李想有样学样,也拿过他家玲玲的碗筷,帮忙烫了起来:“还用听谁说?咱们医院很多人都知道了。”
曹景梁将烫好的碗筷放到妻子手边:“还在试验,应该快出成果了。”
也就是说,兄弟很看好弟妹的这次改良,啧啧啧……“你俩真是一个比一个气人,再过两三年,弟妹就是咱们院里最年轻的主任了吧?”
“应该是。”曹景梁面上全是骄傲。
见状,李想更酸了,正要哼唧两句,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坐到副主任的位置时,就听服务员喊:“6号桌的红烧鱼好了。”
6号桌!他们的!李想瞬间站起,哪里还有什么伤春悲秋?抄起桌上的收据,疾步走向吧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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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惦记着事。
第二天,许晚春特地比往常早了半个小时到班。
刘悦看到老师,虽然有些尴尬,却还是认认真真道了谢。
许晚春见学生的气色还好,便问:“能说说具体什么情况吗?”
倒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毕竟这事昨天在他们那片闹得挺大,想遮掩也来不及了:“我值班,没离开医院,是我妈过来这边跟我说的……”
接下去,刘悦便将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
事情并不复杂,刘雪嫉妒堂姐刘悦。
两人容貌不相上下,家里的条件也差不多。
但刘悦成绩好,打小就压了刘雪一头。
后来刘悦更是考上了重点大学,成了军医。
而刘雪,堪堪混了张初中毕业证书。
这些年工作紧俏,毕业五六年,她也只找到一份临时工。
又因为太辛苦,只干了两个月,便回家吃父母的。
本来她没想过冒用堂姐的身份相亲。
实在是街道办频繁上门,催促未婚没有工作的年轻人下乡。
刘雪不肯去乡下,又没有工作,自然只有嫁人这一条路。
可她一没工作,二没学历,三没相貌,四没家世,年纪也23岁了。
样样不拔尖,媒婆介绍的男方条件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刘雪如何能看上?
后来有一回,看到堂姐刘悦的学生证,上面的一寸照片拍的有些糊,不细瞧,还真分不清谁是谁。
又想起附近邻居就有冒名顶替结婚成功的,刘雪便生出了用堂姐身份相亲的心思。
为了不被附近的人认出来,她还专门找了个不熟悉的媒婆,又将学生证偷出去半天。
按她的原意,找个工厂小领导就可以了。
等登记结婚的时候,就算被戳破,她也不怕。
只要死不承认,并反威胁不结婚就去告对方耍流氓,就肯定能嫁过去。
哪成想,那媒婆是个实心眼。
见姑娘是个军医,介绍的不是军人就是警察。
刘雪哪敢招惹这两种职业的?只能每次提出一些贪婪不合理的要求,将人吓退,顺便败坏堂姐的名声。
这一次同样如此,却没想到,夜路走多遇见了鬼……哦,遇到了刘悦的老师。
“……”听完所有的许晚春简直不知道该往哪边吐槽,好一会儿才问:“那刘雪怎么处理?”
想到自己被败坏的名声,刘悦既气又恼:“还不知道,昨天那两位军人要求刘雪,把之前骗吃骗喝的钱全都赔偿出来,他们没告她,别的相亲对象就说不准了。”
说到这里,刘悦语气有些幸灾乐祸:“就算不去劳改,这么一闹腾,刘雪的名声也彻底没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典型的自作聪明……不过也提醒了我们,重要证件得存放妥当。”评价一句,许晚春便不管了,转而问起工作上的事情。
“老师说的对。”刘悦深以为然,很快也收敛了复杂的心情,翻开值班日志开始汇报……
忙碌的一天正式开启。
接下去的日子,许晚春依旧很忙碌,基本每天都有几台手术。
难得空闲,也大多泡在实验室里。
人一旦忙碌起来,时间过得就特别快。
就在许晚春连续成功116次血管缝合时,时间已经到了五月中旬。
期间,曹景梁虽不是全程参与,却也时常过来。
而他们从一开始的生疏,到如今的熟练,整整经历了两个月。
这还……只是开头。
后续还要经过医院技术委员会复核、学术团鉴定、党委审批、市卫生局核准、工业生产许可、政治审查、试点试用、全国推广……
一系列流程走下来,起码两年时间。
这么一想,许晚春兴奋的心情霎时又平静了下来……太慢了啊。
她低下头,将缝合好的血管再次拆开……
见状,曹景梁抬腕看了眼时间,问:“还要继续练习吗?已经晚上8点了。”
许晚春摇头:“今天不练了,我累了。”
一听妻子累了,曹景梁立马伸手帮忙按摩肩膀:“回家我再帮你扎几针。”
“嘶……”许晚春被捏的直抽气,却还是指了指左肩一处:“这里稍微用力点……嘶……”
这会儿实验室虽然没什么人来,但到底是工作环境。
所以,觉得肩颈舒服了些,许晚春便制止了师兄的动作。
“回去帮你扎几针。”曹景梁又说一遍,才帮忙收拾起试验器材。
许晚春眉眼弯弯:“那我也帮师兄扎。”
曹景梁的嘴角全是笑:“好啊……”
夫妻俩有说有笑出了实验室,正讨论晚上吴奶奶会做什么好吃的,就见走廊的另一头,表情严肃的宋民迎宋主任大步朝着两人走来。
夫妻俩面面相觑,总觉得要加班了……
那厢,见到两人,宋民迎大松一口气:“幸亏你俩没走,准备一下,我们要出发去京市参加一场手术。”
曹景梁/许晚春异口同声:“现在?我们都去?”
宋民迎:“对!晚春你做的这个实验,在成功八十几次的时候,我就跟上级单位提过,这次也是上面点名要你过去。”
曹景梁:“那我……?”
宋民迎催促:“你不是也成功了一百多次?上面要求让你一起……行了,别墨迹了,具体的路上再问,给你俩一小时准备时间,准备好就出发去机场。”
“坐飞机?这么急?”许晚春皱眉。
宋民迎压低声音:“是军用运输机,保密知道吗?谁问都只能说上级单位借调。”
“是!”曹景梁与许晚春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沉重。
如果手术成功,那么,接下去的全国推广速度将会大大提升。
可若失败,等待的将是问责,甚至还可能被批判为“技术至上主义。”
可作为军人,他们两人只能服从命令。
奔跑去宿舍收拾个人物品的路上,许晚春在心底问自己后悔吗?
可几次下来,她的答案都是不后悔!
她想救人!她明明有机会挽救更多性命!!!
了不起就是被问责。
了不起就是几年不升职……
“桃花儿,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宿舍楼下分别时,借着浓墨般的夜色,曹景梁紧紧拥抱住妻子。
许晚春心头一软,也紧紧回抱住对方,笑说:“师兄!咱们拼一把,说不定单车就能变摩托了。”
曹景梁……什么摩托?
第99章
出差行李必须精简。
除了两套换洗外, 许晚春也只带了少许钱与票证。
毕竟此次是救人,不是游玩,说不定全程只能在医院里活动, 一分钱也花用不出去。
就是不知道这次的病人是个什么来头, 居然动用了运输飞机,哪怕是搭乘,也属大手笔了。
许晚春脑中思绪急闪,手上的动作也一点不慢。
待她将东西收拾好,并揣进军用背包中, 也不过花了几分钟。
出了宿舍往下看, 师兄果然已经等在楼下了。
许晚春穿过走廊,踩着木质楼梯, 快速往下跑。
曹景梁连忙喊:“慢一点,来得及。”
“知道了,曹大爷。”嘴上虽抗议, 许晚春还是老实的放慢了脚步。
“包给我。”等人来到跟前, 曹景梁去拿妻子肩上的包。
许晚春侧身躲过:“不用, 就两件衣服,轻飘飘的, 咱们快走吧。”
曹景梁伸手提溜了下背包,确实没什么重量,才不再坚持……
后续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两人先一路直奔政治部。
政委已经等着了,见到他们,二话不说,直接拿出两份,打了“绝密”钢印的《特勤医疗任务派遣单》与《保密承诺书》的文件推过去:“看一下, 没问题就签字按手印吧。”
文件不长,许晚春的视线在患者的代号,与用红笔划线的“不得记录手术过程”上,多停了两秒,见师兄已经开始签字,她也抽出别在口袋上的笔。
政委接过两人递还的文件,检查无误,又一人给了二十斤全国通用粮票。
两人双双接过后,曹景梁下意识给了妻子,许晚春也很自然的收进了包里。
对面,本来严肃着表情的政委抽了下嘴角,对于曹副主任的家庭地位看得明明白白。
离开政治部,夫妻俩又马不停蹄的去了各自科室,领着值班医生,去给术后的患者们又进行一次查房,顺便交代几位术后患者需要注意的事项。
这时,宋民迎也从院长那边回来了:“你俩好了没?差不多可以出发了。”
曹景梁:“还得去一趟保卫科,请他们明天安排人去家里说一声。”
“这事我已经交代过了。”宋民迎摆手:“……那就出发吧,汽车已经等在门口了,对了,器材带了吧?”
许晚春打开包又检查了遍:“老师,都带着呢。”
宋民迎:“那就出发吧。”
“……”
医院到机场有12公里左右。
平时军用吉普一趟得三十几分钟。
不过夜间路上没什么人,再加上紧急任务,等吉普车走军用通道,直接开到禁区时,也不过才用了25分钟。
停机坪上,伊尔-14运输机的螺旋桨已经开始旋转。
许晚春才下车,就闻到了被飓风裹挟过来的煤油气味。
她有些反胃,却没有表现出来,这么多年的锻炼与学习,军人基本的意志力还是有的。
地勤小战士小跑了过来:“几位首长,请跟我来。”
运输飞机的机舱与民航大不一样,座椅是折叠帆布的,分别被焊在两侧舱壁上。
许晚春第一次坐军用飞机。
很新鲜,很刺激,也很骄傲。
不过她没敢多看,按照小战士的指使,靠着舱壁,坐到了凳子上。
刚系好安全带,就有保卫干事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航程约2小时40分钟,期间禁止交谈、禁止记录。
至于为什么用纸条,而不是说话,原因也很简单……引擎轰鸣声太响了,震的人耳膜生疼。
于是,看完纸条后,许晚春也没开口,而是朝着对方点了点头。
见状,保卫干事又将纸条递给一旁的曹景梁。
等宋民迎那边也看过后,干事也没离开,直接在不远处坐了下来,并扣上了安全带。
这是要全程盯着了……
许晚春收回视线,看向身旁的师兄。
却发现他正目含担忧的看着自己。
师兄大约是瞧出自己有些不舒服了,许晚春弯了弯眼,露出一个笑来……
=
运输机一路轰鸣。
历经两个多小时后,准点停在了京市机场。
三人没有交谈,背着包,踩着颤动的舷梯走下飞机。
停机坪上,打着灯的军绿色吉普早就等在了那里。
“走吧。”一路被轰鸣的耳刮子嗡嗡作响,宋民迎扯着嗓子吼出两个字,才领着两人朝吉普车跑去。
同一时间,等车里的人也开门下来。
中年瘦高男人,总后勤部主任卫旭平两步迎上来:“老宋,你们总算到了。”
宋民迎的态度却不是很好:“患者病例呢?”
卫旭平:“在车上,上车就给你。”说完他又探究的看向老宋带来的年轻人,视线在那名女同志身上多停驻了好几秒,好奇对方到底有多少本事。
“看什么?病例本子给我。”上车后,宋民迎依旧拉着个脸,据他了解,整个上级医院里,有好几人做过血管修复手术……虽然成功率不高。
如今非要大老远的将他们师生三人调来,不过是患者身份特殊,不想但责任罢了,他老头子能有好脸色才怪。
一个个的,特么的全是人精。
当然,心里再是骂骂咧咧,宋民迎也没跟两个年轻人透露丝毫,担心他们压力大,做手术时束手束脚……
他不知道的是,许晚春跟曹景梁都是聪明人,心里跟明镜似的。
只不过清楚军令如山,没有拒绝的余地,所以才懒得说。
几人迅速爬上车,小战士启动车子,从专用通道离开时,留着胡兰头的女登记员打开保密本:“请几位先报一下调令尾号。”
核对完调令,卫旭平递来文件袋,与一个手电筒:“将就着看吧。”
宋民迎伸手接过,一句话也没说。
知道老宋在不高兴什么,卫旭平很是理解,所以好脾气的笑笑……
病因不复杂。
弹片伤导致肺动脉主干分支破裂。
白天已经做了血管结扎手术。
只是结扎后血流中断,肺组织缺血性肿胀,眼看就要心衰竭了,必须二次开胸。
结扎不行,只能选择修复。
可修复的成功率比结扎还要低……
宋民迎将病例递给年轻人:“你们也看看。”
夫妻俩打着手电筒很快看完……
卫旭平试探:“怎么样?小许同志觉得有几分把握?”
话音落下的同时,许晚春就感觉到小腿被师兄轻轻踢了下,她不动声色的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没看到病人之前不好判断,不过我还是个新人,说起把握,肯定不能与老前辈们相比。”
本来提着心的宋民迎咧了咧嘴,无声得意……瞧!他的学生就是这么会说话!
曹景梁……(≧≦)他家桃花儿就是聪明。
第100章
车灯刺破夜色。
轮胎在沙石路上摩擦出短促的嘶响。
几人迅速从吉普车上跳下来时, 焦急等在医院门口的胸外科主任谢岩庭,已经大步迎了上来。
情况紧急,寒暄什么的没有必要, 他单刀直入:“老宋, 快!咱们边走边说……”
从接到通知,到马不停蹄赶来,时间已经过了四个多小时,患者情况每分每秒都在变化,宋民迎脚下生风:“现在什么情况?”
谢岩庭压低声音:“很不好, 收缩压∠80mmHg, 已经准备注射去甲肾上腺素维持了,必须立刻手术。”
提到这个, 宋民迎就恼火:“你们就不应该拖到现在。”人都快要休克了。
谢岩庭也没办法:“不拖怎么办?二次开胸,半小时内必须完成缝合!你们又迟迟不到……如今只有血管修复这一条活路,可我们出手, 成功率不足百分之五, 老首长亲自看着, 谁敢接?”他倒是愿意尝试,无奈老首长听说了新型器材, 死活坚持要等,他能怎么办?
宋民迎依旧不愉:“那也不该推我学生出来。”
这话谢岩庭不爱听,皱眉道:“老宋, 我承认大家或多或少有些私心,但绝不至于龌龊到推年轻人出来挡枪,实在是小许同志设计新型手术器材的本事,入了有些人的耳……”
宋民迎当然知道老谢说的是实话,毕竟他那学生, 无论是改良器材,还是在实验室试验的成功率,都是瞒不住的,可他还是恼得很,正要再说什么,就见又有几人小跑着迎了上来。
其中,一名三十多岁的青年走到谢岩庭身旁:“主任,患者已经推进手术室了,我领几位同志去做术前准备吧。”
谢岩庭眉头皱的死紧:“行,我也一起去。”
青年觑了眼宋主任,才问:“您也参与这次手术?”
谢岩庭:“废话,我做二助。”他要是真临阵脱逃了,往后也不配做个医者了,再说,他也想看看,改良后的器材到底是不是真有提升,缝合技巧又是什么。
青年……全国最顶尖的胸外科大拿,给一个小小的主治医师当助手,还是二助,他突然就有些羡慕小许医生了呢。
谁也没注意到青年医生的酸溜溜,盖因他们的注意力,全转移到了消毒室门口的几人身上。
看清站在最前方的人老爷子时,许晚春的呼吸都不自觉放缓了……
她完全没想到,患者的家属,会是后世在电视中出现过的,了不得的将领,怪不得……
老首长显然了解过紧急借调过来的医生情况,所以,他锐利的视线直接定在了唯一的女医生身上,嗓音洪亮:“听说半个月前,小许同志修复血管试验就连续成功了八十几次……我也不问你有几分把握,我只告诉你,里面躺着的是老头子手底下的兵,是英雄!你必须使出全部本事将人救活!”
原来是兵嘛……许晚春一把按住想要为自己说话的师兄,敬了个军礼,态度很是冷静:“报告首长,我会尽力!”
老首长强调:“一定要尽全力!!”
“是!”时间不等人,许晚春应完便与其他人一起进入消毒室……
洗手、穿衣、戴上纸质手术帽,再由器械护士帮忙戴上橡胶手套。
待准备就绪,再踩着消毒液浸泡过的麻布地垫,进入手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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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室内。
低温麻醉已经建立。
宋民迎没有将整台手术都交给学生。
总要有人分担风险,所以,开胸由他主刀。
原切口入路后,暴露在众人视线中,肿胀至两倍大的淤血肺部呈暗紫色,代表着组织没有坏死,情况不算最糟糕。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时,带好放大镜的许晚春替换下了老师。
而这些日子,在实验室与妻子配合默契的曹景梁直接站到了一助的位置。
慢了一步的宋民迎咬了咬牙,把谢岩庭从二助的位置挤了出去。
“……”谢岩庭咽下到嘴边的脏话,努力寻找最佳观看视野。
许晚春没心思管几人的眉眼官司,低温麻醉,允许血管阻断时间在6至8分钟。
她必须在6分钟以内完成血管缝合。
许晚春手持血管剪,将之前的结扎线拆除,并用肝素盐水冲洗管腔后,发现血管壁存在明显的挫伤,原结扎线处组织肉眼可见呈灰白色:“需要取5mm心包补片。”
说话间,她已经用镊子提起心包,并接过师兄递过来的注射器,注入3ml空气。
待形成操作空间,又接过师兄递来的包心剪,45°切入,取一片1.5*0.8cm的组织。
曹景梁适时递上0.625%戊二醛,等心包补片浸泡进去,便开始三分钟计时。
二助宋民迎则准备起后续需要漂洗的生理盐水。
这厢,曹景梁一心二用,完全不用师妹吩咐,便用“三指法”牵拉肺组织。
血管暴露出来,许晚春开始修整断端,她声音冷静:“外膜剪。”
话音刚落,剪刀入手,45°切除3mm外膜后,又道:“内膜剪。”
器械护士看着抢了自己工作的谢主任,敢怒不敢言。
许晚春太过投入,完全不知道是谢主任给自己打下手,待她垂直修剪出正常内膜层,口径剪也适时递了过来……
待测试好血管张力,心包补片已经经过三次浸泡,并修剪成了椭圆形。
许晚春用的是六定点吻合法:12点位置全程外翻缝合……6点位置反向进针补片……3/9点位置针距1.2mm连续缝合后壁……
完成16针后,以每秒5ml的速度,匀速灌入20ml的肝素盐水进行压力测试。
待确定补片膨隆度均匀隆起2-3mm,一直紧盯的几人浅松一口气。
又观察了三分钟,确定无活动性喷射出血、渗漏∠0.5ml/min、补片无渐进性膨出、3秒内静脉充盈……众人又松一口气,开始关胸。
许晚春做肋骨固定时,曹景梁双手对抗牵引。
许晚春胸大肌缝合时,曹景梁操作组织镊“三点点提”。
许晚春肋间肌缝合时,曹景梁小拉钩保护神经血管。
许晚春缝合前锯肌时,曹景梁维持肩胛骨外展位……
分明是第一次配合手术,两人却极有默契,甚至连对视的眼神都节省了。
待许晚春完成最后的皮肤缝合,开始上药包扎时,曹景梁又检查起了患者的基本体征……
真的很精彩!若不是地点不合适,宋民迎都想鼓掌了。
而头一次见识改良器材的谢岩庭直接走向,因为高度集中精神,陡然松懈下来,有些脱力的年轻医生:“0.3mm不到的血管,能缝合成这样,确实改良的很成功……尤其那个阶梯开放流血的方法实在是妙,避免了复灌损伤,这个可以录入《战伤血管修复指南》中。”
说到这里,想到上次失败的病例,又遗憾道:“前些天,我用传统方法做了与这台类似的手术,术后三天补片挛缩,手术失败,你这个……缝合张力控制的恰到好处……真是后生可畏啊。”
学生被夸,宋民迎比当事人还高兴,都不待许晚春谦虚两句,他就先得意起来:“所以说,我这学生是个天才!”
实际学了二十几年,且在后世见识过更加先进技术的许晚春……心虚。
谢岩庭不理得意洋洋的老宋,热情邀请:“想不想调来咱们医院?你若是愿意,我一会儿就去打申请。”
这话一出,宋民迎先不干了:“好你个老谢,你这是明目张胆挖墙脚啊!小许可是我的学生。”
谢岩庭皱眉解释:“我没想挖你的墙角,只是觉得,咱们医院才是全国最顶尖的,小许调来这边,能接触到更多复杂的病例,还能有更好的前途,还有小曹同志,我看过他的履历和参与的手术,他想调过来也是一句话的事……”
宋民迎一噎,明白他说的是实话,但凡有些追求的医生,谁不想来最顶尖的医院工作?这里接触的可全是大领导,说不准哪天就被调去给首长们做了个人保健医生,那才叫风光。
想到这里,宋民迎心里拔凉,下意识看向两名年轻人。
许晚春正小声与师兄说话,见师父瞧过来,立马弯了弯眼:“谢主任太过抬爱了……我目前的优势不过是改良器材,与几百次的试验……等器材推广下去,所有医者都能灵活运用后,我的优势也就没有了,所以,我还是在沪市好好锻炼,等过些年凭本事上调,才能服众!”
当然,未来十年,偶尔借调可以,但让她常驻京市,近距离接触各个岗位的领导,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高机遇代表着高风险,尤其在知道后面几年的走向,她还敢一头扎进来?简直就是疯了!
两位主任不知她心中的真实想法,一人欢喜,一人失望。
欢喜的自然是宋民迎……学生保住了。
失望的则是谢岩庭,他想说,他全程不错眼的围观了手术经过,确定小许哪怕没有这些改良器材,也算得上顶尖水平了,委实不用太过谦虚。
只是这会儿还有麻醉医生、跟两名护士在,到底不好细劝。
而这厢,担心谢主任再说什么,许晚春赶忙去检查患者的术后体征。
曹景梁则亲自清点起手术器材。
又过去一个多小时候,经过多次检查,收缩压≥90mmHg且波动<15mmHg,心率100-120次/分,自主呼吸潮气量>200ml,指标达到要求,患者能正确回答姓名时,两位主任留下应付家属与老领导,许晚春他们则负责转运。
参与手术的一名护士提前清了场,几人出了手术室,经过缓冲间时,任由紫外线照射5分钟,才坐上铺有消毒垫的电梯。
途中,许晚春与曹景梁全程监测着患者的脉搏、呼吸与意识。
待将人安全送至病房,再与麻醉师、病房护士、接收医生共同签下四联记录单,夫妻俩才放下了一半的心。
已经是凌晨五点半了。
曹景梁心疼妻子一夜辛苦:“你先去清理,我在这看着。”
好不容易救回的患者,还关系到改良器材的推广,许晚春自然不放心全权交给别人,必须与师兄全程紧盯才行。
想到这里,她便干脆应下:“我洗好了来换你。”
曹景梁:“不急,饿了就去我包里拿吃的。”
许晚春惊讶:“你还带吃的了?”
“嗯,只有一包饼干。”
“好,那我去了……”
出了病房,许晚春在值班护士的带领下,直奔洗漱室。
先将手术服等全部脱下,才开始长达五分钟的洗手。
等进厕所解决完生理需求,出来水池旁,又开始洗手时,正好遇到两位主任。
两人身上还穿着手术服,看样子才从老首长那边脱身。
宋民迎也看见了得意门生,他扯掉口罩,皱眉说:“晚春,等我一会儿,有事跟你说。”
“好的。”许晚春的视线从老师略严肃的面色掠过,看向谢岩庭时,发现对方的表情饱含歉意……唔……她大约有数了。
果然,几分钟后,洗好手的宋民迎走到学生跟前,小声道:“刚才政治部的人找到我,他们虽然没有明说,但大概意思已经表达出来了……”
许晚春接话:“改良的器材不能以我的名字命名,只能属于集体所有是吗?”
宋民迎愣怔了下:“你怎么知道?”
许晚春:“猜到了,现在不是不允许宣扬个人主义嘛。”
宋民迎没能在学生的脸上瞧到愤慨与不平,实在意外:“不生气?你难道不清楚用你的姓名命名代表什么?”
会被世人记载嘛,许晚春当然知道,但她很清楚,自己成功改良出适合当下的器材,绝对沾了后世的光:“没什么好生气,能推广下去,救治更多人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其它……老师,我还年轻,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你这不争不抢的心态比老师豁达!”宋民迎看着一点儿也不受打击,反而浑身朝气的学生,好一会儿才感慨般说道。
待感慨完,他又保证:“虽然不能让器材命名,但是其余奖励老师肯定都帮你争取到!”
许晚春眼睛一亮:“都有什么奖励?奖金?军衔晋升?有没有三等功?或者全军通报?”
一连串要求砸下来,砸的宋民迎表情僵硬……说好的不争不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