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林棋冰在无尽的光海中漂浮。
系统自我终结的程序已经下达,仅剩的小半球太阳变成了淌汤的鸡蛋黄，将一切都淹没在其中。
然而林棋冰的意识却没有消失。
她以为自己会解体，但只是在数据和光的海洋中无尽沉浮, 就好像会一直这样似的。
好困惑。
但是好闲适。
不如就这么永远睡过去吧。
在这片混乱的空间, 林棋冰仅剩的权柄也是混乱的, 她后来才发现那是神秘海, 只是所有东西都汇聚其中，包括监管委员会的牌匾一角，也包括某个剧本里的旧玩具水枪, 所有东西泥沙俱下地浸泡在数据里。
哦,还有一张张面孔，焦糖和秦小姐秦小先生们一样沉睡着,他们安恬地漂过去。还有蓝莲花，那扇门上的大脸在闭眼打鼾，没人醒着。
林棋冰突然心里一酸。
这里面没有侯志。
她淹不死,也没有迎来终结，于是在数据的洋流里将焦糖他们一个一个拖过来，在身后挂成一长串,就像一列海洋垃圾大军。
差不多也要漂昏过去之后, 林棋冰看见了远方的一个小岛。
的确是小岛,和忏悔之城曾经的样子差不多，但只剩棚屋区和红桃三街区那一块。他们被海浪冲上去，林棋冰在触碰到岛屿的瞬间，权柄回复正常,她将昏迷的人偶一个个拍醒。
焦糖高兴地说：“使用者100327，您回来了！”
林棋冰心中有些疑惑。
为什么她在焦糖心中的存档还在？
这个疑问没能被回答，因为还没等林棋冰爬起来, 她脚下那一方小岛就寸寸向远方延伸，逐渐扩展恢复成忏悔之城原有的样子，只是少了之前的主播们。 t
一座空荡荡的、光看一眼格局就教人伤心的城池。
林棋冰抬眼一望，原本光秃秃的建模大楼瞬间出现了大荧屏装饰，里面旋转着一颗榴莲。
“为什么。”林棋冰有些困惑。
总机自动出现在林棋冰身边，他竟然也没死，说：“因为您还在。”
林棋冰看了他一眼，“我本应死去，和你们一起。”
“系统的框架还在，我们就还在。”总机笑了笑：“您忘了吗，我们等010级管理者的源数据并非建立于剧本通道和地球通道，而是忏悔之城的构架本身。现在两种通道都被永久关闭了，只是忏悔之城的核心还在这里。”
林棋冰有些疲惫，“我怎么感受不到。”
“您不是系统母体。母体已经永久消亡，无论前一个还是后一个，这片土地永远失去了向外界抽取主播的机会。”总机风度翩翩地解释：“现在的您是且仅是000级管理者、我们之间的权柄之首林棋冰。这才是Rum给您留下的东西。”
“所以忏悔之城自动保留了初始模型，但它不再在宇宙中发挥任何意义了。”总机说。
“你好像很分得开我和Rum ，那为什么不区分我和之前的林棋冰？”林棋冰冷声一笑。
总机仍然和煦：“因为没必要区分，不信您可以看一眼您的个人物品。”
林棋冰下意识看了下道具背包，从平稳的小黄车、失落的心声到阴阳纸鸢全都还在。
只是第一个格子是空的，邪祟不见了，林棋冰叫了两声它没答应，不知道它是和原系统一起消亡了，还是在大崩解中像越狱的章鱼那样逃走了。
林棋冰比较倾向于后一种，毕竟她还活着呢，依附于她的邪祟没道理更早死亡，更大的可能是这家伙不想跟她一起“解体”，所以化身黑晶蜘蛛跑路了。
哎，不过，最后一个格子怎么多东西了？
林棋冰对自己的个人物品清清楚楚，可最后一格竟然多了个黑乎乎看不清的玩意，她放大图标去看，然后发现图标在动。
因为里面是个人啊！
那个人的脸赫然是侯志，双眼大睁着，表情惊慌，不停拍打道具框不存在的玻璃，做大动作，整个人就像个会蹦会跳的小电子宠物。
他竟然还活着，林棋冰的思维瞬间急转弯，是不是之前的道具还原激光枪和侯志起了反应？
在将侯志召唤出来前，林棋冰看向总机，问道：“被还原的人形道具此刻离开道具背包会怎样？”
“不会怎样。”总机说：“但如果ta被还原回道具背包直到现在的历程中，您都是母体或者最高次级管理者的位阶，那么他身上会有一些权柄的气息，不过在您将他放出来的一瞬间，他将被系统架构自动固定为正常道具，取消权柄的管理员特质。”
林棋冰说：“那就是说，不管出不出来他都是道具了。”
总机点头，“就是这样，你说得对。”
“马屁精……”另一边传来沉实的讽刺声，是苏醒过来的蓝门，他没因一命尚存而感到过多喜悦，只是看向林棋冰，“不知幸运还是不幸，我们都还在这。Rum老师。”
林棋冰没有寒暄的意思，她在满地找自己的那艘黑船。
自己被冲到岸上来了，黑船也应该搁浅了才对。但林棋冰找了一大圈也没找到黑船，那东西就像跟邪祟一起消失了似的。
“您是不是当了回系统母体，导致这里不太好？”清虫大师蹲在林棋冰身前，歪着头点了点自己的脑门，被林棋冰呼了头顶一巴掌。
清虫大师手脚并用地跳跃过来，几乎站在忏悔之城的边缘，那里是棚屋区和神秘海的夹角，海和天空都在这里消失，可以称为天涯海角了。
林棋冰走到她示意的位置，发现那海浪和地崖之下竟然是那艘黑船。
确切地说，黑船变得巨大无比，正承托着忏悔之城朝某个轨道上飘去。
“我们的存在，现在都全赖您身。”总机儒雅地说：“所以听您差遣。”
清虫大师白了他一眼，“装货，你不想听她的也得听，人家是000，别搞得好像你多会见风使舵似的。”
林棋冰一挥手，地面上变出了一辆车，她直接开车抛下所有人离去。
她忽然有了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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忏悔之城和之前竟然差不多，只是没了那些主播社团飘扬的旗帜，也没有行走在道路上的一张张面孔。那些店铺牌匾和社团标识也全被清空了。
空落落的，如同刚搬家留下的毛坯房。
林棋冰径直开车来到主城区最西北的地方，这里的空间壁障已经消失，飞船废墟肉眼可见，她一头扎了进去，寻找各种能组装起来的机械材料。
这本来是个大工程，但鉴于飞船原来也是Rum亲手设计的，所以再搞一些能拼成小飞船的废品不算难。
林棋冰掏了整整十六个小时垃圾，一抬头，才发现自己没开时律天气变化，头顶还是蓝莹莹一片初始虚拟蓝天，阳光明媚，而总机等管理者挂着自己生成的黑眼圈站在她后面，清虫大师要疯了：“为什么不天黑？”
“忘了，忘了。”林棋冰手一挥，头顶的蓝天瞬间转黑。
清虫大师这才打了个呵欠转身离去，议会和总机还停着，他们两个好像各自有事。
总机说：“您准备离开这里？”
林棋冰一直觉得总机是个危险的人，她不给任何可乘之机，“地球上有人在等我。而且离了我，你们这里也能恒久运转下去。你想一起去？”
总机等人对地球没兴趣，他们相当傲慢，于是总机说：“是False吧，那么祝您和那小子生活愉快。”
林棋冰感到总机在暗戳戳期盼什么，她不由得叹了口气，说：“总机，我不会将整个系统的权柄托付你手，我怕你直接重启直播通道。”
“我做不到。”总机狡黠地说：“而且我也不想要，当母体的哪有好结果。我去休息了，我二十多年没休息过了。”
说完他就走了，总机其实很怕Rum，也就很怕林棋冰，他总希望自己是母体的长子，但事实让他有点小心碎，这人对R的畏怯已经写在骨子里，只能高度人性化地用微笑来掩盖。
留在这的还有议会，议会还带着那副眼镜，微微低头，“那个， 011级管理者血色鱼鳃请求见您。”
林棋冰挑了下眉，差点忘了他了。
可惜她既懒得给血鳃砍上命运的一刀，也不愿意满足他的心愿。
于是林棋冰耸耸肩，“不见。他现在在哪呢。”
议会回答道：“关在监管委员会的一间办公室里。”
“换个地方吧。”林棋冰想了想，“监管委员会人来人往的，别再有哪个笨的被他洗脑了。关到海螺街区的小地下室吧，权限设定最高，禁止包括你们在内的所有人进出。原生命洄环驻地是他自己的地方，关在那里，他祸害不了别人，也能多想想以前。”
议会点头，“是。不过……”
“什么？”
“您不抹杀血鳃吗？”议会鼓起勇气问道：“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
林棋冰看过去：“什么？”
议会说：“我们的存在不因时间而变化，几乎可以算是永恒。您给了血色鱼鳃永恒的孤独、幽禁和封闭。他毕竟曾经是您的眷属。”
“你更希望我直接抹杀他？”林棋冰问，得到议会耿直的点头，但林棋冰说：“我才不呢。我不会让血色鱼鳃继续在我的生命中造成任何波动，我现在的生命很宝贵，每分每秒都不能浪费。”
议会竟然还在坚持，“我觉得您该去看他一眼，哪怕是临走之前。”
“少接触他吧。”林棋冰越过议会，继续收拾一地飞船废墟，叮叮当当敲打起来，“你也快被洗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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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棋冰用两天两夜时间修好了飞船。
没办法，火车已经被开走了，所以站在破破烂烂的小飞船前面时，她听见了清虫大师不加掩饰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您就打算用这个东西回地球？”清虫大师捂着肚子，眼前的飞船实在不上台面，既不如林棋冰以前的拼图黑船那样气派，也不如RIF的黑船本体有科技感。
有点歪斜，有点童趣，黑黑灰灰的打着补丁，和《海绵宝宝》里开出来的没什么区别。
别说一座大楼的规模，它只有一座放水泵的小塔楼那么大。
“不许笑。”林棋冰盯过去，看得清虫大师闭了嘴，后者有点扭捏地问出来：“你走了我们怎么办啊？”
她可能怕林棋冰听不懂，又补充了一句：“没有主播我们干什么呢？管理谁呢？ t”
林棋冰叹了口气，“学会过自己的生活吧。”
林棋冰并没急着走，而是将修好的飞船放在一边，使用目前最高的管理者权限查询剧本库，将能放的NPC和鬼怪都放了出来。
他们的建模被赋予一个个光头秃脸的人偶模型，变成高矮胖瘦的样子，乃馨在其中对林棋冰微笑：“你还是活下来了，我真高兴。”
而被林棋冰暂时安顿在某栋楼里的人偶们也走出来了。焦糖已经和秦小姐小先生们混熟。
林棋冰转向忏悔之城西北角，喊了一声：“我知道你没死。还不出来吗？”
秦宫中缓缓走出一道阴艳的影子，树方拂了拂半长的头发，微笑道：“您果然能察觉到。”
面前的还是树方的分体，他的本体当然还在秦宫顶层，秦宫也是在系统崩解中唯一一个没有被毁灭的地方。
“我想听解释。”林棋冰看向树方，“我知道你死不了，我知道秦宫很特殊，但请问它为什么特殊？”
树方轻笑一声，那双古典含情的眼睛看向林棋冰，眼光却是凉茫的，他说：“我不是我，而是一百多个人偶的总和。您可别以为我是血色鱼鳃那种傻子，将自己作为役使的总连接点，一剪子下去他断了就全垮了，两边都无依无靠的，不是那样。”
林棋冰很快明白过来，“你的意识分散在一百多个秦宫人偶中，他们都是你也都不是你，但同时你也保留高纯度的自己，也就是你固定的本体和外派的分体。”
她忽然玩味地看向树方：“你摸索出了多核空间意识？”
“也不算。”树方笑了笑：“也就是钻了系统的一个空子。”
当年系统因为树方变成人偶而逃脱剧本和角斗，将树方惩罚性地固定在了秦宫顶层。但他到底具有了一些极度低微的权限。
不足以操纵任何东西，但可感受到法则的边界。
“历史记载，秦始皇寻仙问道，以求长生。”树方缓缓走到林棋冰身边，与她并肩，眺望夜空，“但真正的长生不是个体飞升。”
忏悔之城的所有建筑都被原始化，只有秦宫还是玄黑古朴的一座大楼，原模原样屹立在阳光下，如同亘古不变。
“将自身融入系统底层代码，以众多人偶来广固扎根，你不具有任何权柄，但只要系统存在一天，你和你的秦宫和人偶就不会被清除。哪怕忏悔之城没了，只要系统的程序还残存一小部分，也将成为你们存在于此的基点。”林棋冰感慨道。
抛弃所有权力，也就意味着不会受到任何伤害，树方和秦宫即是捆绑于系统的不可动摇的一部分。而整个系统被摧毁，从当年的眼光看是极小概率事件，即便今天也没能达成。
Ive选眷属的眼光的确比Rum高明得多。
但林棋冰同时也明白Ive为何怨怼树方，树方选择系统，是完完全全将自己的命运寄生于它，虽不作恶，但完全背离了推翻系统的初衷。
“我不能完全体会最开始的那个树方是怎么想的。虽然我有他的全部情感和思维。”树方微笑道：“但我毕竟不是他。所以永生其实也是个悖论。”
林棋冰感觉树方今天的话很多，他继续说道：“我只不过是想不害人地一直活下去罢了。”
“这话不该跟我说。”林棋冰表情温和，“不过，你会有很漫长的时间可以用来道歉。”
树方看了眼监管委员会的位置，好像在看，某个负气的人，微微一笑，躬身：“您说得对。那么，祝您一路平安。”
与所有人偶、鬼怪和管理者一一道别后，林棋冰还专门去看了蓝莲花，顺带看见了蓝莲花身后的血色鱼鳃。
蓝莲花自愿成为一道禁锢血鳃的门，就像他曾常年在卷层云街区地底那样，现在换到了海螺街区地底，依然跃动着钴蓝光芒。
“我舍不得您。”蓝莲花第一次如此袒露情绪，“我对不起您。”
林棋冰摸了摸蓝莲花的门框，那张蓝色大脸坠下颗颗眼泪，她说：“你做得不错。坚持自己的道路，然后言行合一，虽然与我不同，但你有你的气节。”
蓝莲花很快恢复理智，他闷声说道：“我还是想劝告您，处死血鳃，尤其在您离开这里之前。”
林棋冰默不作声，蓝莲花声音沉重：“这不仅是为了这里好，也是为了他自己好。永无尽头的囚禁，对血鳃这种性格来说不如一死。”
血鳃正在蓝门之后，背对林棋冰侧躺在仅有四平米的斗室里，双腿蜷起，身上的银灰制服不染尘埃，四周全是系统权限的流动光芒，没有窗户，蓝莲花那种看久了发晕的蓝光是唯一暗淡的光源。
他像一只生闷气的狗，连耳朵都不因林蓝二人的交谈而抽动一下。
“这事我还没想好。”林棋冰坦言道：“也不必在我任期内做决定。”
蓝莲花争辩：“可您一旦离去，忏悔之城将没有带头人，总机等人并非铁板一块，虽然抽取通道不会再被打开，可这里毕竟还有生活的人偶和鬼怪居民。”
“领头人会有的。”林棋冰平静地说。
蓝莲花重重叹气：“我并无僭越之心， Ive阁下并不适合单独裁决忏悔之城的大小事体，她和我都有一颗保守主义的心，情感过于丰沛，宁可永居忏悔之城而对地球没兴趣就能印证这点。如果False阁下在我也要这么说他，他俩做了您太久的副手，已经不知如何为所有人负责。”
林棋冰拍了拍他，“我完全明白。我心中的人选不是Ive，也不是单独的某个人。”
又和蓝莲花交待两句后，林棋冰打破了之前的原则，将目光投向血鳃。
她问道：“血色鱼鳃，告诉我，你想一死以终吗？”
如果他说想，她就会满足这个心愿。
这是最后的残忍的慈悲了。
血色鱼鳃机械地转过身，目光投向林棋冰，却好像完全看不见她。他的半张脸还是僵硬的，另外半张显现出一种松垮的茫然，如同失去所有智力。
“不想……死……”血鳃舌头有些迟钝，缓慢说道：“活着……要活着……做厉害的事……”
林棋冰分辨不出这是此刻的血鳃在说话，还是他梦中刚进入忏悔之城的自己在发出呓语，但她接受这个选择。
比死亡更加严酷的，没有吃喝、交谈和昼夜，更没有生死的永远囚禁。
斗室容不下尊严，也毫无希望，更遑论自由。错过了林棋冰的这次机会，以后就连求死都无法办到。
或许血鳃清醒过来、进入下一次疯癫之前，会因为今天的这句话而深深后悔。
一场无止无休的折磨。
“好吧。”林棋冰站起身，告别离去，走出地下室的时候，她使劲眨了下眼睛。
外面站满了送别的人，随林棋冰一同来到飞船旁边， Ive站在前列，焦糖最后一次将他的榴莲制品送给林棋冰，“路上吃。”
林棋冰笑着摇摇头，“抱歉，焦糖，我从忏悔之城带不走任何东西。”包括所有道具。
但她当面打开盒子吃完了那些点心。道具背包被清空了一部分，交给Ive保管，但权柄无法如此移交。她另有打算。
接下来是最艰难的时刻。林棋冰不愿意面对也得面对。
“我即将离去，侯志作为我的道具会被系统拦截在忏悔之城，他无法随我离去，但我的至高权柄会自动顺承给他代掌，他将把其中四分之一赋予给Ive ，另外四分之一由树方、蓝莲花、包括乃馨和李兰玉在内的鬼怪代表团分享。还会象征性分出一点给清虫大师等中级管理者。”
林棋冰目视众人：“你们虽然留在这，但必须建立起真正平等有效的议会，裁决权交予侯志，他的品质已经被历史证明过，除非其他所有人一齐反对他，否则他会是各种事件的最终裁定人。”
“为了避免权柄无法自动移交，我不能在离开之前将侯志召唤出来，我无法向他告别了。”林棋冰微微笑道：“我注定远行，这里就交给你们诸位。”
说完，林棋冰在众人的目送下走向了飞船。
第362章
林棋冰站在便利店里, 微微回抱沐朗，耳后传来啜泣的声音。
然后沐朗猛地拉开距离——
“你真的是冰淇淋么？”沐朗小心翼翼地看过来，“不是什么虚拟的AI ？”
林棋冰叹了口气, 先是轻轻摸上他的脸, 而后两根手指同时用力, 掐了一下。
“当然不是。”林棋冰说：“但活下来的确在我的意料之外。”
店里没有客人,t沐朗将林棋冰拉到柜台后面，他蹲下来把地板擦干净，又铺上两个坐垫,两个人静悄悄蹲坐在柜台后面,外面看根本看不到，很有安全感。
沐朗还拿了两杯酸奶过来, “说说吧。”
他的手非常自然地落在林棋冰的手腕上，但不用力，就搭着,好像怕她跑了似的。
林棋冰往后一靠，叹了口气，“应该是Rum的安排之一, RIF曾经有一个退守种田小空间的预案, 当时的技术水平做不到系统毁灭后另外生成空间, 所以就搁置了。没想到会被Rum在这次作为PlanB直接执行出来。”
沐朗也跟着点点头，但问道：“可咱们当初构想的事隔小空间，可现在保存下来的是整个忏悔之城啊。”
林棋冰继续说：“这个应该和母体有关，我猜的。母体无力阻止直播系统关闭,但她在神格耗尽的情况下仍做了某些努力，死后将忏悔之城保存下来。”
沐朗说：“为了留个纪念？”
“也是为了她的孩子？”林棋冰说：“可能是想保总机清虫大师他们，顺带在意识消失前捞了把我。”
想起RIF一路的遭遇, 想起被黄金巨人追杀的侯志等主播同伴，还有差点被团灭的所有主播，沐朗嘴角抽了下，“果然咱们都是后养的，厕室为户才是她亲生的。”
不管怎么样，林棋冰活下来了。
两人像两只取暖的小老鼠般靠在一起，一起盖着一件沐朗的大外套，沐朗忽然问了句：“猴子哥怎么样？”
“不知道。应该挺好的。他现在是忏悔之城的王，虽然是代理的。”林棋冰闭着眼睛说：“我没机会跟他告别了，他也回不来地球。”
沐朗八卦起来：“既然所有鬼怪NPC和人偶都继续生活在忏悔之城了，那么……”
“哦。”林棋冰也笑了，“莎丽也在忏悔之城。”
沐朗的睡意都散去了几分，说：“那么猴子哥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多年苦恋终成真了？”
“悬。”林棋冰还是闭着眼睛，她开飞船的时候一直没睡过觉，哼声道；“我回来之前，秦宫大堂的那位站柜的秦小先生——就是短头发像黑玉的那位，已经在追求莎丽了，那时侯志还没回归呢。”
想起那位秦小先生堪称非人的美貌，仪表端方，绅士风度，还有那的确是工具雕凿出来的立体五官和凝润肌肤……
沐朗有点替侯志默哀，“唉，可怜的猴子哥，那些秦小先生长得跟乙游男主似的，黑发那位更是其中翘楚。”
林棋冰的话音再次转变，“但也不一定，截止到我上飞船的那一秒，莎丽还没答应秦小先生。最后谁赢，还是莎丽谁都不搭理，的确是未知数……”
两人就这么互相依偎着睡着了，沐朗这次睡觉不用再哄自己了，相反，他十分舍不得睡去，飘飘忽忽的幸福感之间，他梦见侯志站在一朵半红半白的巨型百合花上，朝着另一边漂浮在圣光里的莎丽单膝跪下，递上一束小百合，“莎丽小姐，请和我在我一起吧！”
而圣光莎丽的另一边，是站在秦宫之上的秦小先生，秦宫暗暗透出黑里鎏金的色泽，气派极了，下面还探出树方等一众人偶拿出礼物盒递向莎丽，而秦小先生黑发一撩，站在飞檐上姿态潇洒，不断变换造型，“亲爱的莎丽，你想要什么风格的帅脸我都有，身体的形态和强度也刻意随你改变哦……”
那低沉磁性的声音听得沐朗想哭，他在梦里眼含热泪地想：猴子哥太不容易了，刚在生物圈活下来，又在感情圈死得好惨啊。
可就在这时，圣光包裹中的莎丽冷哼一声，既不理会侯志，也不看秦小先生半眼，她身后出现了一艘巨船，缓缓驶来，如同一栋接近的高楼，将莎丽的光团笼罩在下面。
莎丽抬头笑道：“我永远属于一位船长，他身穿冷峻的衣服，脸上是冷酷的表情，杀伐果断，我喜欢为他唱歌，他给我无尽的宠眷。我们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家人。”
沐朗心想，得，晖海要出场了。
船头果然走出一位船长，身形瘦削服色黑暗，可船长帽下的脸赫然是林棋冰，林棋冰的表情正如莎丽说的那样冷酷，好像被晖海附了身，她朝船下款款伸出手。
不是！这不对吧！沐朗无声尖叫。
虽然你们都是船长，但的的确确是哪里出问题了吧！
莎丽乘着圣光，一脸幸福地飞向林棋冰，投入了林棋冰的怀抱。林棋冰如偶像剧霸总般表情冷酷地将她抱在怀里。
然后原来被以为是血月游轮、其实是拼图黑船的大船开远了，随着背景音乐梦中的婚礼消失在海平面。只剩下在倒塌秦宫和枯萎百合前相拥而泣的侯志和秦小先生。
沐朗在梦中惊呆了。
“够了！不要这样啊！”沐朗一个激灵把自己吓醒了。
周围还是便利店，林棋冰靠在墙上静静呼吸，她最近困倦极了，没醒。
这里没有船，也没有侯志戏剧化的哭泣声，沐朗侧望门外夜色和晨光的交融，长舒一口气，又将沉沉睡去。
耳边冷不丁传来林棋冰的一句话，她竟然醒了下，“哎，沐朗，那些短保商品你放冰柜了吗？”！ ！ ！
沐朗再次在昏暗中瞪大了双眼。
他彻底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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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棋冰搬进了沐朗租的那间房子。
她找房东又续了一年租，沐朗本来没打算长住，但这间公寓离林棋冰打工的地方也很近。林棋冰现在入股了一家小食品加工厂，对方很依赖她的研发意见。
至于菜谱，大多数是从秦宫和焦糖那学回来的。放在地球上属于降维打击。
看着林棋冰穿着拖鞋来来回回，把一直空着的房间收拾得……更加空旷，沐朗抱着拖把杆在门口直搓脸，“我给你拿个东西……”
沐朗想了半天，将自己以前收藏的盲盒挑最烫的款式拿出来。盲盒是很酷很可爱的Q版娃娃人，穿了身白白的太空歌剧服，活泼的黑眼珠，看得他心都融化了。
然后娃娃人被放在一片纯黑的床铺旁边，林棋冰选的面料非常吸光，连褶皱都看不清，娃娃人脸侧的光线随之暗下去，眼神诡异。
沐朗表情瘫了：“感觉连面相都变了，更恐怖了呢……”
林棋冰继续收拾自己丧葬风格的床铺，瞧着沐朗抱着一大堆盲盒轮流来试验，那堆东西加起来价格不菲。
“上次Rum来地球，应该学你多带点钱的。”林棋冰想起自己漫长的半工半读生涯，“不过现在好多了。”
这一趟回来后，林棋冰作为户籍上的“外甥女”继承了林秋的遗产。
“有时间去看看林秋吧。”林棋冰叹气，沐朗默默无言。
当年的血鳃最明亮飞扬近于天真，蓝莲花敏感严肃近于古板，林秋则是最沉默温和的那个。
事到如今， RIF最初的三位眷属，甚至加上后来的树方，竟无一个回到地球并活着。
“你说，我们对得起他们吗。”林棋冰默然道。
沐朗长叹一声，“你尽力了，我们都尽力了。”
望向黑色的床，沐朗忽然问道：“邪祟呢？”
“消失了。”林棋冰亦是叹气，“很多事物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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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十日如期到来，出于某种恶作剧的心思，沐朗并没有直接将林棋冰回归的事情告诉其他人。
于是在方城理工大学门口等待时，沐朗软磨硬泡让林棋冰换了身淡灰色的衣服，兜帽扣在头上，戴上口罩和黑框眼镜。
林棋冰很无语地看他一眼，又稍往远站了些。
最先到达的是迟一婉和李再，两人下车过来，看见沐朗的脸色好了很多，不由松了口气，三人拥抱过后，继续等待其他人。
紧接着是胡九万，他在方城附近找了份工作，还是开车，他看起来老了，但是腰杆更直也更精神，见到他们就跑过来。
第三波到达的竟然是陈界平，她还拖着登机箱呢，从出租车下来，另一侧车门也开了，是香英兰款款而出。
陈界平点了下头没说话，倒是香英兰笑道：“我俩一起来的，应光说他就不来打扰了，祝咱们聚会愉快。”
大家来得都很早，栀子阐鸢也到了，两人好像刚吵过架，谁也不搭理谁，但倒是并肩同行，一见面就各自和迟一婉李再说话去了。
还有叶妙钧和罗老板，以及提灯人的四个，徐怒不再穿高级套装，改换一身太极服似的宽松白唐装和黑布裤子，更胖了；董珊则真的像一位都市律师；龙年和毛羊都比之前看着年长了两岁。
他们一见面就t替宁静静告假，“国外参加比赛去了，她回来保证请大家吃饭。”
人差不多齐了，正当众人准备前往饭店，街道另一边突然拐出个人来。
是底火，她看上去和以前大不一样，成熟了许多，衣服还是极简风格，但能看出价格不菲，整个人的气质更为暗沉和高傲，像一只初展翅膀的老鹰。
沐朗等人没想到底火会来，没人和她有联络。又是一阵寒暄，这里的大部分人和底火都不熟，但好在气氛不错。
最重要的是，大家都想问问钱默东的近况。
底火一眼看出来，冷漠道：“快醒了。昨天开始眼皮有颤动，医生说需要一天到一周才能彻底恢复意识。”
“那真是太棒了，过段一定要去看看他。哦，时间到了，咱们走吧。”迟一婉忍不住微笑道： “我都订好位子了。”
一行人正待出发，沐朗刚想隆重推出林棋冰，可底火却忽然转了个弯，径直走向街角立着的灰衣人，那气势好像要和人打架。
众人刚想拦截，却看见底火一把掀下那人的兜帽，惊呼声暗暗响起，迟一婉走过去拦人，却见那灰衣人缓缓揭下口罩。
一张长久萦绕在主播们的悲梦中，却无人敢于提及的脸展露在他们面前。
林棋冰微微笑道：“好久不见，我回来了。”
这些见惯了生死的主播都忍不住眨眨眼，都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当太好的事情砸中头顶，没人敢立刻接受，生怕一得意就被命运撤回闪到腰。
迟一婉第一个猛扑过去。
栀子等人也围上来，看见活生生的林棋冰，眼圈都有点泛红。但感动持续了足有十分钟，众人开始劝慰，因为迟一婉死抱着林棋冰不撒手，李再那边的订餐电话又催了一遍。
林棋冰不得不身上挂着迟一婉往前走。
他们上了迟一婉弄来的商务小巴车，行驶到方城口碑最好的一家大酒店停下时，林棋冰的衣领已经被迟一婉哭湿了，全身都是眼泪和香水的味道。
她真不知道如果迟一婉知道侯志可能没死，会不会直接哭塌这座大酒店。
包间里，前主播们围坐了一桌子，最后一道菜上齐，香飘满室。
在林棋冰和胡九万之间，专门空出一把椅子，放好了餐具，那属于某个没能回来的朋友。
昨日派对和蓝莲花的主播都不太拿得起酒桌场面，唯一长于此道的迟一婉还在攥着纸和林棋冰抽搭，李再也犹豫该不该带这个头，还是徐怒笑眯眯站起来，举起一杯：“我替林团长的回归提一杯，也感谢迟小姐请大家吃饭，祝在座以后的生活都健康快乐。”
栀子和沐朗带头鼓掌叫好，大家纷纷干杯。
虽然挺俗的，但和虚伪的纯社交场合不太一样，这里所有人都是真心实意坐在一块的，他们曾经共度过最绝望的境地，现在为彼此而感到幸福。
林棋冰终于哄好了迟一婉，她警惕地看了眼对方，开口说道：“我还有件事要说。”
沐朗在一旁清理垃圾短信，那种乱码信息越来越多了，他怀疑自己被人开了盒。抬头高兴道：“好啊！”
在众人的目光中，林棋冰缓缓道：“有个人你们应该见见。”
说完，林棋冰拿过沐朗的手机，直接点开垃圾短信的链接，在沐朗“有没有病毒啊”的惊呼声中，林棋冰输入了一段起码三十位数的字母数字符号错杂的秘钥，刷脸之后，屏幕转着圈跳转了。
好像……是一个视频通话界面？
“笨。”林棋冰斜了眼疑惑的沐朗，“你把手机号码告诉过谁？”
沐朗掰手指头，“室友、辅导员、打工的便利店、房东……还有你和猴子哥，那是在忏悔之城的时候了，随口一说的。”
侯志的名字引起了小小的沉默涟漪，但视频通话下一秒接通了。
林棋冰将手机转过去。
对面好像很卡，背景一直抽搐，在蓝色眩光过后，一张众人熟悉万分也心痛万分的脸出现在屏幕另一边。
侯志激动地看向所有人，一一确认他们的脸，然后那回忆中的声音传出来：“哎哟我天，我可想死你们啦！”
在座所有主播都惊呆了。
今天真是惊喜连连的一天。
侯志不停让拿手机的人带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看完胡九万又去看迟一婉，等到看了一圈，林棋冰重新把手机对准自己的时候，侯志的脸抽了抽，一下子哭出来了。
“林姐……我好想你们……”侯志也变成迟一婉第二似的抽搭起来，“我每天都好想你们……”
林棋冰一句一句地安慰侯志，另一边沐朗抽空给众人说了下侯志还活着的原因，听到忏悔之城还存在，大家微惊之余还充满叹息。
对他们来说，忏悔之城不光是魔窟般的噩梦之地，更是一座漂浮在宇宙中的伤心的坟墓。
每个人都怕不得安生，但也因深夜枕边有所遥望而感到由衷地踏实。
侯志哭了一会就好了，又活跃起来，跑到一边搂过半个脑袋，说：“你们看这是谁！”
林棋冰：“看不到，太矮了。”
侯志将他那边的摄像头下移，被他搂在身前的赫然是小人偶焦糖。
焦糖很活泼地说：“使用者们，哦我的朋友们，晚上好！”
“他最近在看译制片。”侯志解释道：“树方帮他换了个头壳。”
焦糖的脸还是原来的少年模特款式，只是能做生动表情了，虽然他很少做表情，习惯维持大眼睛抿嘴的样子，有些呆呆的。
后面又有几人挤入取景框，分别是更加活泼的秦小姐和秦小先生们，还有跃跃欲试的莎丽和乃馨，侯志转换摄像头，原本纸醉金迷的忏悔之城现在全变了样。
这里完全变成人偶和鬼怪NPC的天下了，他们将各个社团的徽章元素挑好看的融入建筑，比如北边立着的咸鱼大楼，还有东边醒目的榴莲拟真外观的金绿歌剧院，以及白鸽或者红灯笼形状的热气球。
只不过它们不再代表任何武力元素，只是为了人偶和鬼怪生活更好而服务的装饰品。
“我们开始种地了！”侯志激情澎湃地介绍，“棚屋区被改成了田地，我们使用高自动化农业机器！完全自给自足。”
沿街还有各种各样的店铺，人偶店员们升级为人偶老板，另一边有鬼怪在公园边即兴萨克斯演奏，帽子放在地上。湖里会自动刷出鱼类，养殖业也被过家家似的搞起来，这里完全像一个人类化但不属于活人的天外之地。
还有巨兔镐头，它完全成了忏悔之城里的一霸，到处蹦跳着制造麻烦，但年轻的小人偶们都喜欢骑着它到处跑，倒成了野生的公共交通载具。
虽然整个系统只有侯志一个活人，但至少在绝大多数时刻，他不会感到孤独。
侯志那边的手机被拿走了，露出了Ive的脸，她温柔而淡漠地看向林棋冰，说：“大家都过得挺好的，侯志自己筹办了竞选，自己当选了市长，他玩得很开心，开始把小焦糖当儿子养了。”
林棋冰一笑：“不是玩，你们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
Ive微微抬起眼皮，“即便全是假人和数据？被转换为生命的人的口吻就是不一样哦。”
林棋冰不以为忤，继续笑：“不是拥有了心脏和大脑就算人，反过来也一样，生命的定义在灵魂而非□□，这点我们都一样。”
Ive淡笑了下，“是啊，人要学会和过往告别。”
她说的是自己，告别已逝去的Rum和False，告别已离开的林棋冰和沐朗，继续属于一个自由生命的历程。
Ive终于不再怪罪，她可以向前看了。
侯志再度出现在屏幕中，他被放在属于他的那个空座上，机身倚着瓷碗。看到满桌好酒好菜，侯志怪叫起来：“你们聚餐就聚餐，对我好一点行吗！我也想吃松鼠鱼！”
栀子郑重点头，从包里拿出三根线香，随手插在侯志的杯子里，坏坏地说：“之前上山给你求的，现在用上正好，你安宁吧。”
侯志身为活人被点香供奉，气得想挂电话，但又忍不住被胡九万絮叨的其他人的近况吸引了注意。
“真好，真好。”侯志连连点头，“你们有空一定多接我电话。还有朗哥那种笨的，我发了一千条信息他都看不出来。”
沐朗嚼着松鼠鱼，“因为你发的是乱码。像骚扰短信似的。”
又是一阵喧闹，林棋冰看向窗外，夕阳已经西沉，相隔宇宙之遥的地球和忏悔之城偷偷有了一丝信号联系，谁也不知道这个温暖的秘密。
众人齐齐起身举杯t ，酒水和果汁对碰一起，欢声道：“祝我们永远平安健康，幸福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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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小记。
当夜酒足饭饱，迟一婉招待众人去住酒店，林棋冰沐朗慢吞吞往出租屋走。
沐朗打了个嗝，微醺，“我们要在地球开始一种新生活了吗。”
林棋冰是滴酒不沾的，眼神清明地向前，“来地球就是为了新生活。”
沐朗看向远处的出租屋，夜风一吹，痴痴笑了两声，“早知道我租个带电梯的公寓，七楼……爬死人了。要是攀岩绳钩爪还在，或者有邪祟那家伙就好了。”
邪祟应当已经和Rum一道消失了。
它的使命已经完成。
林棋冰没说话，忽然听见附近墙头传来“喵”的一声。
哦，是一只半大的小猫咪，它在墙头步步后退，对面是一条蜿蜒着身体的蛇，半立起的蛇身比小猫腰还粗。
林棋冰想起来，墙头另一边是个新整修的工厂，那下面刚浇灌了厚厚混凝土，算着时间还没干。她心头一紧。
倏然，只见蛇向前一蹿，小猫躲得不稳，朝墙内侧掉了下去。
与此同时，林棋冰三步并两步跑过去，扒上墙头，她的呼吸声在夜色中十分清晰，手臂僵直地伸下去。
小猫的身体悬停在半空，蛇已经远遁了，那尖耳朵的毛团子还在“咪咪”地叫，扭动着四条伶仃的猫腿。
为什么没掉下去呢？
啊，一根细细的黑晶触腕卷在猫的腰上，如同意识的外延。
林棋冰的沉默在风中干涸。
猫被簌簌传送回她手中，黑晶触腕缩进袖口不见了，好像从未出现过。
她抱着小猫跃下墙头，沐朗已经赶到，晕乎乎：“天呢，救了只小猫喔。刚才我听见嗖的一声，发生什么事了？”
林棋冰将猫交给沐朗，冷脸摇头，坚决道：“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黑夜无声，只有她胸中心跳怦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