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米文学 > 古代言情 > 都盼他妻有两意 > 3、身段横在眼前
    同僚间说说笑笑,沈怀序冷淡垂眼不曾接半句话。


    旁人习以为常。


    沈怀序高中状元后入翰林院,短短一年修撰宪宗露锋芒,代拟经筵讲章得陛下夸赞,未过考期就由大学士破格提拔,明眼人都看得出其前途无量。


    又有副好皮囊,冬日时节也极少穿大氅厚衣,同旁人臃肿拉开差距,就是话少也并不令人反感。


    想必他妻子就是有脾气,见了这张脸气也消得快。


    几事终于敲定了结,同僚忙着下值,廊下有张阁老侍从偶遇同沈怀序交谈几句,送来捧卷书。


    身后侍从棋白接过文卷,沈怀序没多说什么,上了马车沉沉闭眼,调息不语。


    余光落到角落漆色食盒,他视线才停留瞬:“这是何物。”


    棋白探脑袋看去,慌了神:“瞧属下这记性,这是夫人午后着人送来的银耳雪梨羹和栗子糕。”


    “属下送去时您正忙,给耽误忘了。”


    食盒里面东西早就放凉,提前一日就开始熬着精心摆盘的形状也都恹成一片,沈怀序丝毫没有碰的意思。


    “合上。”


    棋白连连应下,宝贝似的把那盒子重新盖好。


    这差事是他没办好,不过这不是夫人第一次往官署里送东西了,从前几次公子也几乎没碰过。


    那些东西就是放在这忘了,也好像无所谓,公子这次不也没生气么。


    不过今日纪娘子还特意传了话来......


    “公子,夫人送东西来时有传话,说是惦念您几日未归家,怕您忙得顾不上身子,盼您早些回去,”


    棋白小心瞥眼沈怀序,只见公子微微低头,眼帘漠然垂向那食盒,没一点多余表情。


    沈怀序不觉得纪氏有什么给他送吃食的必要,也没什么要早回去的。


    他隐疾在身,压抑成性,无意在男女之事上浪费时间,上门提亲时他和纪家都清楚这门婚事背后的交易:


    纪清梨名声受损,他娶纪家女解她困境,相敬如宾待之,钱财所有皆由她分配。


    对方接下妻子身份,扮出夫妻派头,以免去家中连绵不绝的催促。


    如此两方各取所需,相敬如宾。


    沈怀序确保纪氏是心甘情愿遵守条例嫁进来,与纪家各留有一份白纸黑字的契约书为证。


    日后纪清梨心思有变,想自由或再嫁,沈怀序皆为她铺路送行,保她一世无忧。


    这交易不合乎世俗,能接受的人不多,纪家却很配合。


    新婚夜将杨氏打发过去,此后无人知晓他们是假成婚。


    纪氏嫁来温和谨小,不吵闹不生事,沈怀序为此满意,就算那日纪清梨越了界,也念她尚年轻懵懂,并未追究。


    如今她不知为何又开始在眼前晃,沈怀序捏了捏眉心,她最好是有事要说,而不是这些日子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念想。


    *


    沈怀序沐浴后才踏进纪清梨院子。


    他成婚后回府不多,每每都是一露面,纪清梨就紧紧跟来了。


    今日却不见半点动静,她的丫鬟远远站在门口欲言又止的,在他面前行礼退下。


    沈怀序蹙了蹙眉,往里见纪清梨一声不吭坐在角落,脑袋同稠密眼睫垂着,影子也低落。


    盼他回来,又摆这副姿态是要做什么。


    沈怀序平静唤她:“纪清梨。”


    她惊醒似的回神。


    那张脸处处线条圆钝,没有一丝攻击性。此刻烛火晃得她更白,唇肉浓艳,下眼睫洇湿贴着眼睑,当真像被水淋过得棉花。


    仿佛此刻埋进去一吮,便能尝到温热咸味。


    沈怀序视线顿在火舌中。


    新婚夜她也是这般以退为进的伎俩,人折在眼前,柔软身段几乎化开在红色里,被拒绝时颗颗眼泪擅自往下滚,仿佛山间的一捧水。


    他移开目光,眼帘冷淡垂下:“这是怎的了。”


    纪清梨胡乱擦下脸起身,有几分局促。


    她就是心有些乱。


    纪清梨一直觉得嫁到沈家是她捡便宜,婆母杨氏和其他的态度不好可以理解,她手脚勤快些就能弥补了。


    可今日沈行原的话就如把刀,刺破她一直以来觉得平和的表面,要她看仔细点:


    沈家的那些态度,当真是能弥补的?


    若以沈行原所说,沈家认定是她算计利用流言逼得沈怀序不得不娶她,那她怎么做也无济于事。


    沈怀序也一直这么看待她,也愿意将那表小姐纳进院里吗?


    他们才成婚半年。


    纪清梨有口说不清,心口堵得厉害,只想找沈怀序要个答案。


    这会沈怀序回来站到眼前了,她反而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她小心瞄眼沈怀序,对方肩头银纹如皎月落霜,模样周正高峻,单撩起眼帘望来,压迫感也令人顿生拘谨。


    纪清梨默不作声,沈怀序颇有耐心,并不催促。


    好半天,她才磕绊开口:“我只是有点累。早晨去给母亲请安时,见表姑娘身形伶仃单薄......”


    她不知该怎么说。


    嫁来沈家已是她捡便宜得到的很宽敞的一条路了。


    倘若真听到不好的答案,该如何?


    沈怀序拂袖坐下,单手倒茶,问:“今日就见了她,为她不快?”


    水雾如张帕子模糊沈怀序面容,纪清梨没由来想起这两兄弟的眼睛生得是半点不像。


    沈怀序狭长漠然,眼盯着人时压迫感鲜明厉害。而小叔子的眼尾是往上勾的,虽然锋利,可更圆亮,总有点少年气的感觉在。


    其余也是如此,沈怀序鼻梁高,驼峰更重,五官如单独拿炭笔勾过一遍,不语时寡冷沉肃。


    沈行原则是吊儿郎当的脸,这般差别,是因为沈行原更年轻吗?


    晃神一下,沈怀序似起疑:“怎么,在想什么?”


    纪清梨下意识抛开沈行原,只说没有。


    她这时心神定下来点,想起妻子的责任,主动接过茶盏为沈怀序斟茶。


    只是她大抵不知自己紧张时会无意识抿唇,雾气往上浸得她唇珠红洇洇。


    沈怀序寡淡目光落在上面,侧头将烛火拨暗了些。


    “我只是在想杨小姐来了也有一段时日了,母亲将她带在跟前也不知是何打算。”


    沈怀序不冷不热,杨家小姐从前如何来日如何他漠不关心,纪清梨拙劣的试探对他而言也无关紧要。


    后院于女子而言同样是份“事业”,不过沈怀序对男女之情亳不感兴趣,一个都要做假,何谈纳妾。


    上门时他就同纪家承诺过,纪清梨会是他的正妻,是唯一的妻子。


    纪家难道没同她说过,要她为这种小事掉眼泪?


    沈怀序垂眼,在渐丰盈的茶水中窥见纪清梨鬓发散乱,晃动不安的影子。


    他搅散那水波,淡淡道:“杨家表姑娘只是暂住。她自己的日子自然有她自己打算,不必在意。”


    “若觉得见她不自在,我明日会给母亲递话,请人照顾引路,将她送回安置。”


    “我不纳妾。”


    纪清梨动作一顿,水花溅到手背上,泛开一片红。


    她其实心里都明白,若沈怀序有心纳妾,她是没多少还手应对法子的。


    就像她主母那般雷厉风行,父亲要纳妾,院里便也还是拦不住姨娘来来往往。


    何况她还是个家世身份都低一截,没什么筹码的人。


    名义上的妻子这般讶然望来,珠挂在眼睫上一颤,无意识滚落下来。


    她揉揉眼睛,那点湿意愈发明显,沈怀序平静瞥着,不知这是否也是她手段中的一环。


    “不要揉眼睛。”


    纪清梨老实放下手,指头局促勾在一起:“也不必太着急,杨姑娘刚失了母亲,确实是难熬的时候,可以再等等的。”


    沈怀序嗯了声,将茶盏放远:“今日你派人去官署送物,让我早些回来,只为了她?”


    纪清梨踌躇,她让沈怀序早些回来还能是为什么,就是想留他夜宿,想今夜快些把事做了,让她再多得几分。


    这半年来沈怀序来她这的次数可不多,若不抓紧今日的机会,又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左右沈怀序能果断不纳妾,那说明沈行原说得话也不能当真,夫君不一定是那般看她的,下次再问吧,还是圆房更重要。


    “不是,我想你早些回来,是因为.....”


    话到嘴边,纪清梨竭力寻找措辞。


    她虽和沈怀序是夫妻,却对他了解并不多。


    他性子冷,私下话也不多,纪清梨总觉着他有种如兄如父的古板,面对他像面对夫子。


    就像现在,他什么都没做只淡然端坐,夜同月色沉在他肩头,什么心思她都辨不清,更想象不出来这般高岭寡淡的人沾上情.欲会是何种景象。


    总觉得不会是什么轻松平静的局面,要提也不知该怎么提。


    她只有先委婉点:“是因为担心你这几日太忙,怕你身子受不住。不知下午送去的汤可还合夫君胃口?”


    “那汤昨夜炖了一晚上的,现在小厨房还留着,夫君可要用些?”


    沈怀序撩起眼皮:“不必。”


    “那些东西日后也不用再叫人送来。”


    纪清梨懵了下:“你不喜欢?”


    “当值自有吃食在,不必节外生枝。”


    饱暖思淫.欲,年轻身子精力旺盛,稍有不慎便有无法克制抑下的地步。


    沈怀序尤其如此,为此克制少食少衣,饱腹之下的隐语、关切,更不需要,她该知道他在说什么。


    纪清梨当然知晓官署自有吃食,追着把那惦记一宿生怕没煨到火候的汤送去,无非是怕他累着,怕他吃不惯吃不好,一片给自己加分的好心。


    光影暗下来,沈怀序袖上银纹流动般晃过眼前,端得上一句仙人之姿,纪清梨闷闷把话咽回去,垂眼道:“那日后便都温在小炉子里,等夫君回来再用吧。”


    沈怀序自觉提醒至此,起身欲离开。


    走得这么突然,纪清梨还什么都没说呢,她情急之下探身挽留,指头勾住他袖子:“等等,夫君。”


    沈怀序蹙眉回头,她耳朵燥得厉害,磕绊问:“你......今夜可要在这里歇下?”


    前脚才同她提醒过此事,以为她听进去了心中有数,不曾想是没死心,在这儿等他。


    沈怀序面色更沉,然而她粉白的脸,耳根处两点红艳小痣呈在眼前半截探出的身子弧度显眼。


    仿佛轻捏就汩汩流在人掌心,流得满手都是沿着小臂青筋往下滴。


    烛火晃动,好比火点送到柴前,噼啪一下炸开。


    纪清梨没觉察异样,还期盼抓紧,晃晃他袖子:“留下吧?”


    “......谁教你的这话。”


    “没人教,可我们是夫妻,不能总是分床分院睡......”


    她仰着头,火舌贴在肩颈一览无余往下舔也不知情。


    又不是真夫妻,这般留他,是要假戏真做还是欲望膨胀需要纾解?


    他没承诺过这些,纪清梨就没想过自己解决?


    某些想法一闪而过,低头时说出格话的人眼睛还浸着水般亮,因紧张舔了舔唇。


    火舌一下涨到眉前,欲借机烧把春情到他怀里。


    他不由得眼睑发烫,血流得又重又快起来。


    沈怀序屏住呼吸,几秒后徒手盖住那碍事的烛火,扑灭纪清梨令人晃神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