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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花钱的贵客来了。”


    李府今日迎来了一位贵客。


    廷尉李斯亲自接待了太子熙和, “她几日前生下了孩子,身体虚弱,才恢复些力气便急着想见你。老臣这才冒昧派人去你府上送信。”


    他虽然心底承认熙和,但也不是谄媚之徒, 不会这么迫切地利用女儿和刚继位的太子交好。


    熙和并不知道李斯的小心思, 内心自责, “是我疏忽了。”


    她早该来见阿嫂的。


    此次登门, 她特意带了有利于调养的补品, 专门询问荒白要了调养身体的药方,连同一些其他的礼品一并送入李府。


    李斯本不愿收。


    但是熙和态度强硬, “这并非太子对廷尉的示好, 而是熙和给阿嫂的礼物。”


    而且说实话, 李斯因为犯了错,被父皇削了官职,罚了俸禄。虽然他家中定还有财产,但是府内众多人员的开销绝不是笔小数目。


    熙和狐疑地盯了李斯一会儿,语气委婉, “若是廷尉不方便照顾阿嫂,我可将其接入我府内休养。”


    李斯是个人精,很快就读懂了熙和暗藏的含义。


    “太子府内热闹得很,而您又事务繁忙, 恐怕我家小女住不习惯。而老臣的李府门庭冷清, 无旁人干扰, 正适合小女静养。”


    哼,老夫就算再是落魄, 自家的女儿还是养得起的!


    李斯将人带入女儿的院外便离开了。


    等侍女代为通传,熙和方才入内。


    内屋, 李娥在床榻上半坐,抱着襁褓中的孩子逗弄。听到脚步声,她方才抬头,“太子,你来了。”


    她这几日还是打听了些外面的消息。


    熙和走近了她,无奈地叹息一声,“我们才分别了几月,阿嫂怎对我如此冷淡?”


    不喊她以前的名字吗?


    李娥笑了笑,“好,阿嫂先恭贺你成为了太子。不过以前的名字还是少用,我唤你熙和,可好?”


    天幕中的乾昭大帝文治武功厉害,但她不愿熙和也经历平定天下的苦难。


    熙和细细地打量她,“……阿嫂生育辛苦了。”


    她的面色比之前憔悴了不少,身形也瘦削了。


    “乐儿她很懂事,倒是没怎么折腾我这个娘亲。”李娥感慨道。


    熙和这才将目光转移到她怀中的孩子身上:“乐儿?”


    “与天幕中的一样,她是个女孩儿。所以我便私心给她取了个小名。”李娥说道。


    她知道皇室的孩子都是由德高望重的长辈赐名。但是她与扶苏虽是家族联姻,但是以乐通情,她无法忘怀这段情感。


    李娥情绪低迷了一会儿,“熙和,以后你就是乐儿的姑姑了,你想不想抱抱她?”


    熙和自然是想的。但她并没有抱小孩的经验,所以接过来时极为郑重。


    好轻,好小一只。


    这便是阿嫂与兄长的孩子……生得很是可爱。


    “不必这般拘谨,你可以轻轻晃动她。”李娥见她抱着娃站得板,不由得轻笑一声。


    有李娥的指点,熙和稍微放松了一会儿。可是怀里的小公主似乎发现抱她的人并非自己的母亲,眨了眨小眼睛,开始哇哇大哭。


    熙和吓了一跳,赶忙晃动安抚,但这对怀里的小家伙根本不起效用。


    直到李娥半笑着将孩子抱了过来,才彻底将乐儿哄住。


    见到乐儿在李娥怀中停止哭泣,熙和松了口气。


    “阿嫂近期待得可还习惯?可曾受过他人欺负?”


    李斯的长子李由早已成家立业,不知阿嫂与他们可相处得来,会不会有闲言细语?


    “我兄长的夫人们都明事理,我住在家里,有父兄的照应,没人敢欺负我。”李娥说道,“不过我此次想见你,其实还有一事相求。”


    “阿嫂但言无妨。”


    李娥目光柔和地看向乐儿,“我的孩子没有了父亲,按照皇室的规矩,本该送入宫中,由其她夫人抚养长大。但她毕竟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骨肉,我想将她带在身边,亲自教养。”


    她珍惜这个孩子,自然也不愿错过乐儿的成长。


    “阿嫂尽管放心,熙和定能为你办妥此事。”熙和说道。


    李娥还未开口,熙和便道,“阿嫂,你我之间,无须言谢。”


    她又与李娥聊起从前,不免有些感怀。


    与熙和聊起往事,那人的身影渐渐地在自己的记忆中重新活了过来,李娥盯着熙和的面容,内心哀叹一声。


    虽然大秦鼓励寡妇重组家庭,但她知道自己此生恐怕难以再嫁。


    因为,她再难遇到如夫君这般好的良人。


    聊到日头渐沉,李娥状态疲惫,熙和这才自觉退出。


    李斯象征性地挽留她在府内用膳,熙和亦识相地拒绝了。


    太子府。


    “哼,那个不行的老男人又给你送东西了。他到底什么意思?天幕中的他那般品行,还不死心想来招惹阿姊?”


    说归说,吕媭倒是没有像初次那般气愤地将东西归回,而是全数尽收。


    因为她发现不收,那个刘季隔日闹的动静更大。他人虽然不行,但是送的物件倒是格外贴合她们姊妹的心意。


    谁会嫌弃白送的礼物多呢?


    “或许是自知再无情分可言,便想与我们结个善缘。”吕雉看得明白。


    同为太子办事,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论天幕中有何恩怨,同僚一场,也不宜过分结仇。


    “他倒是识相,不然我都得雇人防着他了。”


    吕媭仗着自己在天幕内外都能夺得公主宠爱,在吕家挣得了更大的话语权。


    起码她婚嫁之事,自己的父亲再也不能干预。


    这一世,她就算不能嫁得贴合心意的王公显贵,也要觅得会哄她开心的人,不然这日子岂不是过得没滋没味?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得办好太子近期吩咐的差事,并且与太子述职。


    吕媭的事业心很强,情爱之事都得先靠边站。


    沛县。


    因为近期天幕的内容,刘邦的一众亲朋好友们名声大噪。


    卖狗肉的樊哙受到了不少邻里的关注,案板上的狗肉清空得很快,这还不到巳时就可以收摊了。


    他在清理屠刀时,突然发觉摊前站了两个人。


    “肉已经卖完了。要买肉明日赶早。”樊哙头也不抬地说道。


    “樊哙,你收到刘季寄来的信了吗?”曹参率先出声道。


    “是你们啊。”听到熟悉的声音,樊哙这才停下手里的活计。


    “刘季那泼皮是给我寄过,不过老子又不识字,还以为是他又托人找老子借钱呢。”


    樊哙没好气地说道。


    刘季随萧何一起入咸阳前,曾与他们这些兄弟打过一声招呼。


    萧何是个有能耐的,去了咸阳肯定大有作为。但刘季是什么德性,他们都知道,怎么可能入了贵人的眼?


    可随着天幕的后续发展,这泼皮竟然成了一方诸侯,足以和身为贵族的项羽相提并论。而他们这些同乡的弟兄们竟也成为了刘季军队忠心耿耿的将军们,这可让他们震惊不已。


    鸿门宴上,自己竟然还遵从张良的意思,冒险去救刘季。


    这让身为刘季债主,总看这泼皮不顺眼的樊哙感觉不可思议。


    天幕揭露后,并未给他们过多的机缘。大概是由于长公主在天幕发过不得迫害陈胜等人的诏令,县令只差人寻了他们问话,并未将他们逮捕入狱。


    虽然他卖完了肉,但是周围人多眼杂,樊哙往衣袍上抹了抹手中的油水,说道:“等我收拾完,回我家去谈。”


    曹参周勃二人互相对视,立刻帮樊哙各拎点东西。


    到家之后,樊哙将物件往地上一搁,将他们二人请入屋内,在垫案脚的地方把那封书信掏了出来。


    “你们帮我瞅瞅上面写的是什么?”


    曹参不含糊,边看边说,“这和刘季寄给我们的一样,都是说他已经拜入长公主名下做门客,邀我们一同入咸阳随他享福。”


    “随他享福?!哼,他都在天幕里作威作福,针对长公主了!就算之前公主不知道他是何种人品,受他蒙骗,可天幕刚刚揭晓这泼皮的品性,只怕是要得罪贵人,不知是生是死了吧?”樊哙虽然不识字,但脑子还是清醒的。


    “……这也不一定,那位长公主都没让人处置陈胜吴广等人呢。我觉得以刘季的本事,他应该还活着。”周勃说道。


    樊哙:“这能一样吗?陈胜吴广反的可是秦二世,不是长公主。”


    “我想,只要刘季愿意归顺,那位应该不会太为难他。否则若传出去,恐失了她仁德之名。”周勃说道。


    曹参也点了点头,“这封信虽是几月前寄的,但也能说明刘季在公主那里混得的职务不低。他是沛县人,在咸阳当地可没什么信得过的朋友,特意送信过来,恐怕是想让我们几人一同帮他做事。”


    如此想来,刘季这人虽然有些泼皮无赖,但是人富贵了,好歹能想起他们这些兄弟。


    “你们二人有心去咸阳投奔?”樊哙不可置信。


    这里山高皇帝远,他们固然能仗着天幕里那位贵人的话语让县令不敢妄动,但是去了咸阳,那可就说不定了。


    咸阳可是天子脚下,万一他们受到刘季那泼皮牵连……


    “樊哙兄弟,难道你甘心一辈子就在沛县卖狗肉为生?就算你甘愿,那你忍心让你将来的孩子也继承你的劳碌,无法出人头地?”


    尤其是在天幕中看得到他们另一种路数的情况下。


    他们三个人都做了将军。哪怕如今不能做刘邦的将军,但这表明他们的军事才能亦有不俗,若是投奔大秦皇室,就算不能为将,起码还有谋个爵位的机会,再恩泽后辈。


    樊哙被戳中了心窝子。


    ……自然是不愿的。


    正是因为他卖过狗肉,才更知道此行的不容易。虽然比普通的农户手里多几分闲钱,但是格外受他人轻视。


    家里为他谈了几桩婚事,但是对方嫌弃他一身血气,杀业重,最终都没能成事。


    “……你们是打定主意都要去?”樊哙犹豫了片刻才问他们。


    周勃和曹参都是坚定地点头。


    曹参虽然在官府谋了一个小差事,但是狱卒这个职务不大,他并不是很满意。


    而周勃更是不用说了,比起曹参,他做事更不稳定。他务过农,搞过编织,服役,帮官府拉弓射箭,各等杂事都做过,甚至缺钱的时候,还会替办丧事的人家吹箫。


    他是底层的小人物,更加迫切地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去咸阳那是在搏命,你们……当真是疯了。”樊哙有些头疼的说道。


    “樊哙兄弟,我们这样的人,能有一个脱胎换骨的机会,搏命也是值得的。”周勃说道。


    樊哙被他说得犹豫,“……你们何时动身?”


    周勃知道他是心动了,“我们决定三日后便前往咸阳。”


    既然刘季需要帮手,那他们就得赶紧过去。


    到咸阳路途遥远,恐有山匪横行,樊哙兄弟个头大,他们三人结伴同行,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樊哙也点了点头。


    还有时间让他和家人们聚。


    刘季这泼皮最好在咸阳闯出了一番事业,那么,自己会心甘情愿跟他称兄道弟。


    若是不幸遇害,看在债主一场的份上,他也会偷偷替他收敛尸骨,带回沛县安葬,就当没有去过咸阳这回事。


    咸阳附近的一处荒地。


    随着一份惊天动地的轰隆声,徐福高兴地说道,“公主,成了。”


    耗费诸多心力与时日,他们终于将火药炼制成功了!


    熙和与他们一同走向被炸出的浅坑处。


    离她预想的威力还差了许多,而且点燃后,火药引爆的速度过快,负责点火的侍从差点伤着了。


    不过火药的问世终归是利。


    以后无论是开山采石,修河开路都能大大节省人力物力。父皇着手命人修建长城和灵渠的工期也能大大缩短。


    “不错,不过有些方面还有待改进……”熙和一一指出问题。


    徐福也从方才的激动回神,认真倾听不足点。


    “……这些问题慢慢改进,我今日找你,是有另一件要事。冬日将至,我欲为咸阳的黔首改装火炕,这是火炕的设计图。因为人手不足,我会将炼火药的术士抽出一半去帮忙改装。”熙和说道。


    大秦没有棉花,所以没有办法赶制便宜的棉衣。


    此次冬日,她本来召集了大批绣娘缝制冬衣,优先发给那些为大秦征服六国出力,但还未兑换军功的黔首家庭。不过此物耗费的成本过大,且人工缝制效率不快,无法满足咸阳的所有黔首。


    火炕的图纸是她昨几日才从天幕小辈那边拿到的。


    匠人们熟练上手之后,短短十日就能为一家为一家打造火炕。而且火炕并非一人使用,若是冬日严寒,一家几口人都可以一同睡在上面取暖。


    徐福对这火炕着实好奇,手捧着图纸看得格外认真。


    既然火药已经炼制成功,便不需要那么多人参与了。抽调些人手帮公主做些利民之事更是应当。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熙和盯着徐福,问他,“你近期可有成家立业的打算?”


    “若是太子愿意赐婚,在下感激不尽。”徐福说道。


    他早到了成家的年龄。


    “借着推广火炕,我会举办几次家宴,广邀各家适龄的贵女。若你能讨得她们其中一人欢心。我可成人之美。”熙和说道。


    瞎点鸳鸯谱是不可取的。既是成婚的大事,男女双方总得见一面,并且相处愉快才可进一步发展。


    至于她为何动了这份心思,也是想用家人和功名利禄拴住徐福。


    天幕中的徐福能骗取父皇的钱财,逃逸到海外荒岛称王。这就说明大秦现在的造船技术其实还不差。再加上她从天幕后辈中获得了一些改良船只的技术,指南针的应用,以及掌握洋流的流动趋向,培训一批航海人才,到达美洲应该不成问题。


    可惜她没法从天幕小辈那里获得实物,否则何须如此大费周章,派人去海外开荒。


    等她忙完近期的事务,便寻父皇商议造船之事。最好能将美洲的高产玉米,番薯,土豆还有能够成为冬衣原料的棉花一并带回来。


    火炕只能解冬日夜晚之寒,还是得解决黔首的吃穿问题,才能更大程度地养活他们。


    替有军功的黔首修筑火炕之势在咸阳形成了一种新风潮。


    始皇帝陛下征服六国期间,咸阳城的各家各户都出了人,所以基本每家都能得到安装火炕的名额。


    刘季赶紧让人报纸刊登,让黔首们登记排序,同时也是为太子拉拢民心。


    郡守们听闻消息,纷纷凑热闹地上前围观施工现场。


    “修筑火炕耗费的时日几何?需要何种物件?”


    “这火炕当真能御寒?”


    匠人们本来对这些打扰他们工作的人有些生气,但是定睛一看,发现他们穿着与气质皆是不凡,知晓这是贵人们。于是,不得不谨慎回答,“五位匠人一同施工,最快只要七日就能为一户打造完成。若是贵人家里需要安装火炕,太子也会差遣人手,就是造价会高昂些。不过图案会做得更加大气精美。”


    “这火炕底下烧火,上头睡人,可暖和了。贵人们可以先去造好火炕的别家看看,小人绝无虚言。”


    太子府的门客们教导过他们,如果遇到好奇的贵人们,可适当为太子招揽生意。


    毕竟这么一家家打造下去,黔首消耗的只是军功,太子不仅收不到钱,还得额外付火抗的材料钱以及匠人的工钱。


    不过贵族若是感兴趣,倒是能为太子填补一些窟窿。


    郡守们四处看了一会儿他们的施工过程。


    知晓这些匠人们是在替他们家做事,各家各户都很懂事,甚至主动派出自家的劳动力帮忙做活。这无疑缩短了每家的工期。


    郡守们纷纷点头,随后便去找建好的火炕黔首家,体验一番了。


    他们心思活络,知道明日该和陛下提何种意见。


    火炕这种好东西,不该只是咸阳有啊,他们各郡的黔首也需要!


    熙和刚给近日加班加点的匠人们发了一波工钱和福利,翻了翻府里的账目。


    虽然她各处挣钱的产业进帐快,但也抵不住花钱如流水,还是得再揽些生意。


    吕媭这时候与她汇报工作,“按您的吩咐,展销会已经拟定了上百种稀奇物件,必定能吸引住各地的富商,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掏钱……”


    而他们已经向天下有名的富商广发请帖,同时大力宣传,相信定能为太子谋得更多的钱财。


    熙和满意地点了点头。


    展销会的利益前景是可观的。只不过它的筹办得在明年了。


    唉,未来的发展可解不了近渴呀。


    熙和觉得六国宫这段时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早早开放给黔首围观。


    咸阳城内有钱的黔首也不在少数。既然娱乐设施缺乏,不如也学后世那般开放门票,让他们带着一家几口人游览。


    想必古代人也会对他国的宫殿感到好奇吧?


    同时也能安排她的人手为民众讲解秦灭六国时期的故事,激发他们身为秦人的热血。


    舆论战和挣钱双管齐下,熙和自觉妥当。不过从黔首这里可捞不出太多的钱。因为赚钱的大头还是贵族们。既然花费的门票低廉,就得给他们增加一点额外的消费项目。


    六国宫……王宫……王位……


    熙和灵光一闪,提出建议,“将六国宫开放给黔首,若他们奉上钱财,我们便为他们专门打造一套称王的一日体验,如何?”


    类似于现代的情景代入服务。


    他们不是想称王吗?


    只要他们愿意交钱,那么她就满足他们称王的梦想。


    只要交钱,你想当韩王,齐王,还是楚王,随便挑,随便选!她会派人给金主一日最佳的诸侯体验。


    六国贵族皆想称王。她倒是要让这六国的王位成为一种烂大街的存在。让他们的名号在黔首们心中变得毫无威信。


    吕媭眼前一亮,“这是个好法子,不过……陛下他会准许吗?”


    “放心,我能说服他。”熙和胸有成竹。


    等她把火抗和火药献上,父皇必定乐得合不拢嘴。届时再提这个既能挣钱,又能淡化六国王权威严的举措,简直轻而易举。


    有想法便要及时去做。


    熙和立即修书一封,将此设想与计划详细地写出,隔日上朝便与嬴政商议。


    嬴政听完后,尤为震惊。


    他本就对那些蠢蠢欲动的六国遗民格外伤脑,若是熙和计划可成,无疑能削弱六国的影响力。


    只不过……


    “如此,黔首不敬诸侯,亦会藐视王权。恐会对大秦的法度不利。”


    熙和理解了一会儿。


    哦,父皇是担心养大了黔首的胆子。到时候黔首不仅是蔑视六国的王权,甚至会威胁到自身的皇权。


    “父皇为始皇帝,是天子。天子凌驾于诸侯之上,不能一概论之。”熙和提醒他,“父皇,六国宫可没有咸阳宫。”


    秦国皇帝的登基大典只有父皇的子嗣,也就是她才能继任。


    “既然你有主意,那就去做吧。”嬴政松口了,捧着熙和呈上来的火药,火炕等图纸看得津津有味。


    各地郡守的上书他也看了,他们也想要火炕。


    身为皇帝,他自然得对这些东西过目。


    得到嬴政的准许,熙和便放开手腕去干。


    不久之后,咸阳发表的报纸上明确提及六国宫明日开放,前三日可免费入内参观。


    各个宫殿皆是按照六国宫殿原样复刻建造,并且有各种新奇的情景体验和美食售卖。报纸写得格外引人注目,黔首们都在议论此事。


    “六国宫?这不是陛下命人修建的宫殿吗?我们这些黔首也能进去?”


    “报纸上说的消息哪次有假?”


    “这个称王一日体验是什么?难道陛下要册封新的诸侯王?”


    “我看着不像。哪有封王不封地,还只封一日的?不过若是好奇,明日便亲自去看看吧,反正前三日不是不用钱吗?”


    “上面写着体验一次要花费百金呢!百金……这若是换成粮食,都够我们一家几口人吃上好几年了。”


    “此事不是我等黔首可以肖想的。进去看看也就罢了。”


    黔首们皆对这六国宫充满好奇。


    隔日,六国宫准时开放。


    黔首们携家带口,选择离他们就近的宫殿参观。


    在门口处经历搜身,确保他们位携带危险的器物,他们在侍从的接引下入内。


    知晓这是太子的建议,许多王公贵族也前来捧场。


    刘季和萧何也去凑了热闹,他们去的是楚国宫。


    “原来这就是楚王所住的宫殿,花纹挺多,瞧着倒是精致,但有种小家子气,不如咸阳宫气派。”刘季一进入便犀利地点评。


    萧何无奈地笑了笑,“咸阳宫庄严,宏大。楚宫秀美,飘逸。各国宫殿各有所长,皆有其特色。”


    随萧何怎么说,反正刘季看这楚宫就不大顺眼。


    宫殿的正中央广场有一些小商贩卖东西,但因为筹备时间不足,货物种类较少。刘季此次是带着任务来的,匆匆一眼扫过,没有多大留意。


    “萧何,你看那边。”刘季出声道。


    楚王登基项目体验处,吕媭面带微笑,正对一位衣着不凡的贵族耐心解释流程。


    贵族虽有心动,但还是犹豫着拒绝了。


    而这已经不是第一位。


    刘季不免有些幸灾乐祸,“萧何,你说这吕家小妹今日能揽到出钱的客人吗?”


    百金的价格在黔首眼中是天价,但是在王公显贵面前,不值一提。


    而他们之所以不敢,并非吕媭的口才不好,而是害怕风声传到始皇帝面前,徒添麻烦。


    萧何微微蹙眉。


    果然,虽是娱乐体验,但官员以及贵族对称王之事还是颇为忌惮,害怕始皇帝质疑他们的忠心。


    只不过……


    在看到某个人影时,萧何微微一笑。


    “花钱的贵客来了。”


    第112章 “你这丫头多大的脑袋,敢戴两国冠冕?”


    在被第三次拒绝时, 吕媭不免有些怀疑自己。


    正当她愁眉时,一个鼓鼓当当的布囊塞到了面前。


    “喏,这是百金。称王的流程是什么?”阴嫚爽快地交了钱,询问道。


    “阴嫚公主。”


    吕媭面上展现笑意, 连忙行礼, “请您先在此处签下名字, 我这就命人筹备。”


    刘季刚不看好吕媭, 没想到下一刻对方就迎来了生意。


    他眯着眼睛去看那位来者。


    哦, 原来是位公主,难怪不怕始皇帝忌惮呢。


    “各位来宾, 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就是楚国的章华殿。楚灵王好细腰, 腰细的美人才能受到他的关注, 入住这处宫殿。许多美人为了得到楚灵王的青睐,甚至不惜节食以达到纤细的体格。有的美人节食过度,甚至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后妃如此,臣子亦然。只有腰围纤细的臣子才能得到国君的重用。有些减不了肥的臣子上朝,会特意用布匹绑住赘肉, 以免国君厌弃。因为国君的特殊癖好,楚国人皆以瘦为美……”


    经过培训的导游正在一处宫殿内,声情并茂地为十几位黔首讲解关于楚王的黑历史。


    美其名曰舆论战。


    既然六国之人会泼脏水抹黑秦王,那么大家就互相揭短以示公平。


    始皇帝对于天幕后辈向全天下捅了他非常多的黑历史事件感到十分不满。高度默许熙和令人散播其他诸侯王室的丑闻。


    毕竟,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黔首们听得格外入神。


    “瘦得跟条竹竿似的, 怎会是美?这楚灵王的癖好可真够古怪的。”


    “这贵人的脑子也有些毛病吧, 有饭还不知道吃,竟为了保持细腰而饿死……”


    黔首们低声议论时, 宫外突然钟声大作,连敲了三声。


    “这是在做什么?”不少黔首疑惑。


    导游愣了一瞬, 当即回应,“这是有人要称王了。各位请快随我去主殿,我们可以作为宾客,参与楚王的设宴。”


    听起来,是他们也能获得一些好处?


    导游在前,黔首们紧紧跟随。


    签下名字后,阴嫚被带去了后殿。有仆从为她沐浴焚香,亲自伺候她穿上了楚王的冕服。


    冕旒在她额前微微晃动,阴嫚初始还有些不大习惯。


    不过她本就从小学习礼仪,不一会儿就驾驭了此物,掌握了行进的节奏。


    她由一众侍从们簇拥着,从后殿走向大殿中央。


    “楚王驾到!”吕媭高喝一声。


    “臣等拜见楚王!”


    宫殿的锐士们齐声高贺,整齐地下跪行礼。


    被导游带入席内的黔首们不明所以,被这阵仗整得下意识也想起身下跪。


    然而,他们却被导游们按住了。


    “你们是楚王的宾客,无须行礼。”


    阴嫚见他们俯首称臣,抿着嘴笑,“众爱卿免礼。”


    原来坐在高台上的父皇,一直都是这般享受呀?


    “臣等谢楚王。”


    锐士们起身后,默默站回了墙边,充当背景板。


    阴嫚在吕媭的引领下,来到正前方的位置坐下。


    黔首们这时候抬头张望。


    有人小声地嘀咕一句,“这楚王……怎么是位女子?”


    “别说是女子了,据说只要肯出钱,不管什么身份都能体验。”


    “见怪不怪,乾昭大帝也是女子呢。”


    “嘘,慎言!陛下还在呢!”


    “楚王,他们是您特意邀请的宾客,您现在是否要布膳,摆歌舞?”


    “自然,我……寡人当然会与众人同乐。”阴嫚十分配合。


    “传令,布膳,摆歌舞。”吕媭吩咐道。


    于是,一道接着一道的菜肴被摆入宾客的案间。


    充当宾客的黔首们本不敢出声,可菜式一上,他们瞬间睁大了眼睛。


    “这是……肉?我们可以尝吗?”


    寻常黔首家可难以吃上这种肉菜,何况还是摆盘得如此漂亮的菜。


    “当然可以,你们可是受楚王邀请而来的贵客,若是吃不完,还可以带回去。”导游解答道。


    黔首们听完之后,面色激动不已。


    这里的桌案比寻常的要大,通常能坐上两三人,若是带上小孩的,便是一家四五口挤在一处。


    “我们给孩子吃一点,其他的都带回去吧。”有人已经在与妻子商议。


    刘季和萧何也挤进了大殿,同坐一案。


    这些菜肴他们在公主府时就品尝过,是用铁锅炒制的,甚是美味,这些黔首们这次可要享福了。


    “只可惜这宴席只有粗茶,没有美酒,实乃一桩遗憾。”刘季叹息一声说道。


    萧何默默品茶。


    美酒昂贵,岂能随意摆出。


    随着上的菜越来越多,黔首们情绪越来越激动。


    有人眼中流下了泪水,起身叩首,“多谢贵人,贵人长命百岁,贵人长命百岁!”


    “楚王仁德,楚王仁德!”


    一时之内,殿内接连响起声音。


    殿外的动静也不小。不少脚步慢,只能在殿门口围观的黔首们气得牙齿都要咬碎了。


    在大殿容纳了百人之后,守在这里的侍从们说什么也不让他们进去了,说是要限流。


    有个胆子大的人想要硬闯,当即就被侍从们摁在了地上,剥夺了再进入六国宫的资格。


    见状,没人敢再闹事,只能遵从这里的规矩。


    但他们也好想要品尝楚王宾客的菜肴啊!


    有黔首询问这里的侍从,得到建议,“诸位明日赶早,若有其他客人称王,诸位才能享受这种服务。”


    摆上宴席,便是奏乐,献上歌舞。


    阴嫚在来之前就已经用过膳,吃不下太多,只让吕媭上了一份茶水点心。


    这歌舞是由楚国的优伶演奏,颇有异国风情,她也能静心欣赏。


    动人的歌舞演奏完毕,又上了几个杂技项目。胸口碎大石的表演惹得黔首们瞪大了眼睛。而一能人抱着火把上去,更是现场演绎了一番惊心动魄的吹火表演!


    阴嫚刚开始也被吓了一跳,这竟是百戏!哪怕是在宫内她也不多见。


    现场爆发出热烈的惊呼之声。每次表演结束,表演者离场,导游们便率先鼓掌。


    其他黔首虽不解其意,但有样学样。


    杂技项目结束不久后,便是来了角抵。有些黔首们对此是有所了解的,通常是两位壮士互相搏斗,以摔跤论输赢。


    在他们还未开始时,侍女们为宾客奉上两块木牌。


    考虑到大部分黔首不识字,侍女特意解释,“贵客,这块木牌代表左边那位勇士,这块木牌标志着右边那位。您可以竞猜他们待会谁会赢,若猜中,楚王会额外给您送上一份礼物。”


    有礼物相赠?


    黔首们瞬间直起身体,瞪大眼睛观察。


    “左边那位勇士体格更壮,赢家必定是他。”


    “这可不见得。左边那位神色有些紧张,右边那位勇士气质沉稳,定是位高手。我觉得他能胜。”


    宾客们纷纷选择合眼缘的勇士下注。


    一炷香的时间后,殿内的两位勇士分出了胜负。猜对的黔首们皆是得到了侍女送来的一个小木匣。


    有的黔首是急性子,迫不及待地打开,发现这竟是流行在贵族中的精盐!


    猜中的黔首们乐得合不拢嘴,而至于猜错的,便有些灰心丧气了。


    刘季将到手热乎的木匣子收好,笑着说道,“萧何,听你的准没错。”


    他们都押了右。


    萧何淡然一笑,深藏功与名。


    上午的节目就这么过去了,不过阴嫚一日的楚王体验卡并未结束。


    所以,她被侍女们带入后殿,享受午睡服务。黔首们在询问导游后,知道下午还有节目,还能吃上东西,便干脆就在案间默默休憩,等待下午开宴。


    少部分有身份的人下午有事,选择离去。侍从会根据离场的人数,再放一些黔首进来体验。


    下午亦有其它的节目竞猜,不过难度比上午要大。表演者将骰子塞入碗下,运用手法快速地变换挪动,让宾客们猜猜到底是在哪个碗里藏着有东西。


    黔首们看得眼花缭乱。


    下午还有人表演黔首告案,请楚王为他主持公道。


    阴嫚开始还没回神,震惊不已。这称王居然还要考查她判案吗?


    还好她对大秦的律令有所了解,根据秦律加以审判。


    此次表演是以黔首们最为常见的偷盗罪判罪,在场黔首们一边看热闹,心里也暗暗记下,若他们遇到这种事情,该如何告官。


    下午的场次结束,黔首们恋恋不舍地离席。导游们在服务他们后,不忘请黔首们给他按个好评。


    吕媭则邀请阴嫚去广场处的石碑处,“您是楚宫里的第一任楚王,可亲自题字,或者由我们的人代劳。”


    当然得她亲手写!


    阴嫚提笔,一笔一画,很是小心地写下名字,自我欣赏了一会儿后,她微微蹙眉。


    “这石碑摆在殿外,风吹日晒,墨迹很快就会消散吧?”


    “楚王放心,我们会遣工匠沿着您的墨痕,将字迹刻入石碑。”吕媭耐心解答。


    阴嫚这才放心。


    “穿着这厚重的冕服一整天还挺累的,带我去更衣。”


    “这身衣袍您可以带走,随意处置。”吕媭回应道。


    “什么?这是真的吗?”阴嫚眨了眨眼睛。


    “您放心,这身衣袍与真正诸侯冕服样式是有差别的,不必担心陛下因此怪罪。”吕媭解释道。


    “我倒不是担心父皇发难。”阴嫚并不纠结。


    她今日来,就是来替阿姊捧场子的,既然阿姊说送,那她就收下呗。


    “公主稍等,这是楚王的玉印,算是此行的赠品。”吕媭献上一个礼物。


    “玉印?”


    阴嫚疑惑地望着被塞过来的木头“玉印”。


    吕媭一点也不尴尬,“玉的造价昂贵,而且无法短期打造,所以特用木印代之。太子的意思是,要满足贵客的体验感,纪念品要有特色,但是不要给得太贵。等打出名气,她才会考虑更换材料。”


    阴嫚:“……”


    阴嫚其实见过楚王的玉印。秦国的大军攻破楚王的都城,将领将代表着王权的玉印献给了父皇,她那时候正好来向父皇讨赏赐,父皇很高兴,满足了她的要求。


    这木雕倒是有几分相似。她将木印翻过来,发现底下只刻着一个“No.1”。


    “这代表您是第一位。”


    嗯,太子说贵人们都喜欢争夺第一。


    阴嫚脑子灵活,“那么,韩王,齐王,赵王等都有第一位?”


    吕媭笑眯眯地回复:“我今日与您待在楚王宫,并不知其他宫殿有无贵客称王。”


    “那我先回府,你稍后派人与我送信,说一下其它宫殿的情况。”阴嫚说道。


    “诺。”


    太子府。


    “六国宫内,除了韩王之位暂时无人,其它五国宫皆有人称王。我已派人去告知阴嫚公主,让她明日入韩宫称王。”吕媭汇报工作。


    阴嫚还真是捧场啊。


    熙和无奈地笑笑,问起正事,“都是些什么人?”


    第一天就敢体验称王的人,想必都不简单吧。


    吕媭:“回禀太子,前来捧场的大都是陛下的公子公主。阴嫚公主称了楚王,明华公主称了燕王,王萍称了魏王,将闾公子称了赵王……”


    “哦?将闾也来了?”熙和有些疑惑。


    她这个弟弟近期可不爱出门走动。


    “据说将闾公子本不欲出府,是十七公子硬拉着他过来的。也是十七公子想称赵王,但又害怕在众人出错,失了公子的仪态,便要将闾公子这位兄长亲自上前,替他演示一番。”吕媭将得到的消息说道。


    “这样啊……”熙和没有再问。


    “称王的人大多是太子的熟人,唯有齐国的王,那人在题名时,毫不遮掩地写下了田荣二字。此人似乎就是前齐王的后裔。”吕媭兢兢业业地继续汇报。


    “据侍从说,此人仪态端庄,称王时一点也不会在众人面前怯场,甚至在观赏齐国歌舞时,还能挑出优伶的错处,眼神毒辣。一日体验结束后,此人也未离开,反而笑眯眯地说要在齐国宫殿留宿,并且支付了费用。”


    因为太子有开设此等服务,所以他们便同意了此人的要求。


    “最近来咸阳的客人还挺多。”熙和说道。既然此人有意留下名姓,想必是有事与她商议。


    “给他送一份请帖,我倒要看看他有何心思。”


    “诺。”


    —


    阴嫚隔日又体验了一次韩王的称王仪式。


    得出的结论是各有特色。韩国的歌舞节目单与楚国那边大为不同,今日的体验感也很好。


    她正想将其他的称王一遍遍体会过去,没想到还未实施,就被父皇一道诏令请入了宫内。


    阴嫚入章台殿时,发现不止她一人,明华和将闾等人都在。


    将闾看到阴嫚现身后,确定了内心的猜想,脸色更为难看。


    他这几日唯一做的大事,便是被小十七哄着去赵国宫,为他示范了一次赵王称王仪式。


    父皇该不会是对此事不满吧?


    将闾担忧不已,他当真没有想要分封称王的念头!


    他内心焦灼,思考着待会见了父皇,该如何认错。


    嬴政终于露面。


    “儿臣拜见父皇。”


    明华和将闾恭敬地行礼,表情都有些胆怯。阴嫚却是高兴地凑了上去,“父皇,您今日怎么有空召见阴嫚?”


    “你当真不知缘由?”嬴政意味深长地问她。


    阴嫚是个聪明人,面色瞬间委屈,“父皇不会当真要借题发挥,怪罪阴嫚吧?”


    瞧着她没正经地趴在他案前,压住了公文,嬴政忍不住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壳。


    “你这丫头多大的脑袋,敢戴两国冠冕?”


    父皇果然消息灵通,这么快就知道她称了两次王?


    阴嫚故作夸张地揉了揉额头,“哎呀,痛痛痛!父皇不喜欢阴嫚了,居然动手打女儿!”


    嬴政:“……”


    他亲自动的手,当然知道力度。他就这么静静看着她作妖。


    阴嫚演了一会儿独角戏,见嬴政不哄她,只好自己递了个台阶下。


    她笑嘻嘻地说道:“阴嫚的胆子不都是父皇宠的么,若非父皇今日召见,阴嫚都要赶着去当齐王了呢~”


    何止是两国,她六国的冠冕也戴得!


    第113章 “可我怎么嗅着,这碗里有股淡淡的茶香?”


    嬴政挑眉:“既然耽搁了你称王, 朕是该给你补偿?”


    父皇的神色过于认真,阴嫚顿时泄了几分气势:“儿臣……倒也没有那么心急。”


    “你想要一座府邸,那朕便赐你尊号,去往楚地, 入住郡守府……”嬴政话音未落, 阴嫚便噌地站起来。


    “父皇莫要寻阴嫚开心了。”阴嫚当即退缩了。


    她就算想要府邸, 那也是要咸阳的府邸啊!


    “怎么, 不敢要?”嬴政盯着她。


    阴嫚试图撒娇, “父皇,儿臣听闻那楚地气候反复无常, 又湿又热, 虫蚁众多, 分明就是苦楚!楚人好斗,民风彪悍,儿臣去了那里一定会不习惯的!”


    楚地分明富饶,在她口中却成了苦楚。


    嬴政突然笑了,“若是觉得害怕, 便将李信带过去。有他护你周全,朕也安心。”


    “父皇,儿臣……儿臣不想离开咸阳,不想离开您。”阴嫚突然意识到了父皇可能是来真的。


    “阴嫚, 你们都长大了。身为朕的孩子, 是时候肩负起你们的责任, 替朕守护大秦的疆土。”嬴政说道。


    六国之地,他始终放心不下。但现在郡守无罪, 他不能贸然撤人。那后世小辈所言无错,能识字的人太少, 底层官吏不足,就算他将人撤了,几年之内,他难以找到信得过的人管理各地。


    但,朕的子女不同。他们既与熙和交好,又有能力,能够为朕做事。


    “朕需要你们代朕去各地巡视,体察民情。朕不会封你们为王,但会赐予你们尊号。这一去,短则几月,长则数十年,朕可能不会频繁将你们召回咸阳。你……可知朕意?”嬴政询问道。


    虽然熙和与他商议过,但他终是不愿裂土封侯。不如换个名义,让儿女们做他的眼睛,代他去巡视天下。


    “……儿臣愿为父皇分忧。”阴嫚犹豫片刻,答应了此事。


    是了,她是父皇的孩子,大秦的公主,享天下俸禄,不该一直沉溺享乐。


    她也应该效仿熙和阿姊,为大秦社稷费心尽力。


    “好孩子,朕相信你能做到。过完年节再动身吧。若有不懂之处,便去请教太子。”嬴政眼神也有几分不舍。


    阴嫚强扯出了一抹笑容,“放心吧,父皇,儿臣不会让您失望的。”


    年节啊,算算时间,还有几个月呢。好在父皇没有立刻撵她走。


    “将闾,别站那么远,近前些。”嬴政眼睛一瞥。


    突然被点名,将闾再也当不了背景板了。他慢吞吞地挪了过来,眼神有几分躲闪。


    “……父皇。”


    这孩子能力还是有的,只是这性格……想当初,朕也是给过他机会的。


    嬴政叹息一声,“朕让你去燕地巡查,若有异动,及时处理并传讯咸阳,你可愿意?”


    “为父皇分忧本就是儿臣之责,儿臣愿意。”将闾毫不犹豫便应下了差事。


    嬴政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望向年龄尚小的明华。


    明华知道要轮到自己了,抬头看着他,眼神里既有紧张,又有几分期待。


    嬴政:“明华,你现在还小,朕便不派你去远处了。太子现在事务繁忙,正缺人手,你去帮帮她吧。”


    替熙和阿姊做事?!


    明华公主眼里亮起了小火苗。


    “诺!”


    咸阳城内,无论官吏们还是百姓,皆是忙中有序。


    郡守们对咸阳城新出的各种事物颇为好奇,观察火炕,还想把其它利民的技术通通学回去。不过在得知火炕和曲辕犁有他们一份时,他们兴奋不已,连忙向陛下与太子道谢。


    而朝堂为了调整律法,儒法两家也经常吵得不可开交,有时闹得需要陛下亲自调解。


    涉及普通百姓日常生活的刑罚得以调整,罪行较轻的,能不坐牢就不坐牢,诸如损毁四肢的刑罚也得以削减,改为罚钱或者服役。


    李斯在府内调整关于贪污受贿相关律条时,不忘提点前来拜访的熙和,“听闻太子最近缺钱。”


    钱是好东西,赚得快,花得也快。自然是缺的。


    熙和:“廷尉有何高见?”


    是要给她介绍生意吗?


    “趁着律法还未大改,太子不若去动几只蛀虫,抄没家底,或许收益颇丰。”李斯说道。


    对哦!赚钱哪有抄家快。之前查办杜家的时候,就搜出了那老东西的不少棺材本呢!


    “感谢廷尉建议。”熙和说道。


    都怪天幕把她刻画得太过正派了,她都险些忘了来钱最快的手段。


    熙和注意到李斯还未停笔,不由得朝他那边看去。


    见她好奇,李斯解释道:“此乃呈与陛下之书。”


    这里收录着他的心血——改好的法条。


    “……父皇分明准许推广隶书。”熙和不解。


    为何李斯仍用小篆书写公文?


    李斯:“太子,秦之隶书比之小篆精简,在各地都有流传,众多官员皆知。然,陛下认为隶书字形宽扁,不够庄重典雅,难以彰显秦之气度,不足以用于公文。所以,准许黔首及各地官吏使用。但三公九卿日常上书,仍为小篆。”


    话音刚落,李斯书写得更加用心了,期待以优美的字迹取悦陛下,换取陛下重念旧恩。


    熙和:“……”


    她听懂了,父皇觉得隶书丑。


    那日她寻父皇商议简化小篆之事,父皇耐心听她说完,说会考虑此事。她便以为父皇同意了呢。


    罢了,朝堂之内,众臣还是迁就着他吧。


    楚地,某处山林。


    项籍火急火燎地跑了回来:“叔父,我方才去山下的溪边抓鱼,突然瞧见了一大群官兵,他们似乎要围山!”


    项梁本与张良同坐一案议事,二者听闻此言,皆是面色微惊。


    这么大的阵仗绝非小事,定是官府之人发现了他们的行踪!


    “事不宜迟,我们应当尽早离开!”项梁站起身,很快便作出了决定。


    “张良先生,秦兵将至。我带您一起逃离此地!”项梁对张良说道。


    因为与熙和长公主亲近,张良先生的容貌被众人所知。若留在此地,哪怕是伪装身份,也很容易被秦兵识破。


    张良清咳一声,“多谢好意。但良体弱,受不住连夜奔袭,若带上我,只会是个拖累。”


    项梁:“……先生的意思是?”


    “我们分头行动,或许更容易逃出秦兵的围堵。尔等先行离开,我另有脱身之计。”张良说道。


    “……还望先生珍重。”项梁知道他不愿与自己同行,无法强求,只能祝愿他好运。


    赶紧收拾包袱,清理完自己在木屋中留下的痕迹,项梁和项籍二人往山的另一端快速奔袭。


    注视着他们二人身形消失,阿牧不满地嘀咕,“主子,我们在这里住了这么久都没有秦兵察觉。他们不过来了几日,便有官府搜山,这麻烦分明就是他们惹来的!”


    “好了,休要抱怨。难道他们不来,秦人就会放弃追寻我的踪迹吗?”张良想得明白。


    阿牧望着主子苍白的面容,没有反驳。


    只是心里感慨,主子还是太过心善了。


    张良:“不必忧心,阿苍初来之时不也面容凶悍,惹来官府盘查么?就按上次方式应对吧。”


    阿牧:“诺。”


    半个时辰后,官兵搜寻到了半山腰,发现了这处较为隐蔽的院落。


    “来者何人?”阿苍率先发问。


    “是阿苍和阿牧兄弟啊,原来你们住在这。”官兵们让出了一条道,县令现身,笑呵呵地与他们说道。


    “草民不知竟是县令所至,这外头晒,还请贵人入内歇息吧。”阿牧说完,目光从县令身上转移到他身边另一位俊逸非凡之人。


    此人容貌不逊色于主子,而县令甚至站在他的身后,此人的身份来历恐怕不小。


    陈平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和善地笑了笑。


    这眼神,与他面对主子时倒是颇为相似。


    阿牧心里一惊,不敢再看。


    此间已至晌午,日头正盛,猎户兄弟二人都在,院子里的陶釜冒着热气,看来他们正在做饭。


    县令嗅到了肉香味,不由得舔了舔唇,向身侧的人说道:“……陈典客,这山野偏僻,时常有野兽出没,没几户人家。这里住的是两名猎户。”


    如今是搜山过半,大家都累着了,不儒在此地落脚,休息一番。


    陈平并非不通人情之人,很快便应允了。


    不过,这处建在山野之间的院落,他总感觉有几分古怪。


    阿苍与阿牧热情地邀他们二人在案间入座,随即便出去倒水煮饭。


    趁他们二人离开,陈平低声问道,“县令认得他们?”


    “自然。他们是两兄弟。身形健硕的那个人叫阿苍,较矮的那个名为阿牧。他们二人很是厉害,时常打到些猛兽下山交易,与村里不少人都有交情。”县令说道。


    托他们二人的福,他也时常能吃到些山珍。


    阿牧端来两个陶碗,“贵人,我等粗人没有茶叶,只能取来山间最为清甜的泉水招待。”


    “无碍。”


    县令没有嫌弃,茶叶确实贵,他都没有怎么吃过茶。像他们这些打猎为生的猎户,自然是吃不起的。


    陈平并未接话,只是端起陶碗时,鼻尖微动。


    “可我怎么嗅着,这碗里有股淡淡的茶香?”


    第114章 “张良先生,久仰。”


    这……不可能, 主子待客的陶碗是有区别的,他分明没有拿错!


    阿牧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望着他带着试探的目光,阿牧保持了冷静:“贵人,您在说什么?这碗里只有泉水, 怎么会有茶香?”


    “我也觉得好奇, 不如你与我解释解释?”陈平笑眯眯地问道。


    “……贵人兴许是闻错了, 这山间有诸多草木, 也许您是嗅到了别的香味?”阿牧抵死不认。


    县令隐约察觉气氛有点不对。


    他先是闻了闻自己的这碗水, 随后凑近,请示一番后, 闻到了陈平手里的, “陈典客, 我并未嗅到茶香啊?”


    县令此言一出,阿牧就知道自己赌对了,心里重重地松了口气。


    “或许真的是我闻错了,小兄弟,不好意思。”陈平轻描淡写地将此事揭过。


    “无妨, 请贵人用水,阿苍正在炖饭,马上便好。”阿牧挤出笑意,敢怒不敢言。


    麻烦的家伙。早知如此, 就该在水里掺点东西, 好好整他一下!


    此事看似已经翻篇, 但阿牧知道此人不是个善茬,这恐怕只是个开始。


    果不其然, 饭食端上来之后,陈平“好心”招呼他们两兄弟一同用食, 并问询道,“你们二人如今多大了?”


    “兄长二十有三,我刚满二十。”阿牧回道。


    “这个年纪早该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可你们二人怎还住在一处?”陈平继续问。


    阿苍不好回答,只能是阿牧来接。


    “我的父亲当年受楚王召集,上了战场,此后再未回来。母亲忧思过重,早早离世。家里只剩我和兄长艰难度日,兄长成年后,本娶了一位邻村的女子,但是成婚不久,兄长一日上山狩猎,阿嫂一人在家被野兽袭击,遭遇不测。此后,兄长便没有再娶。这间宅院本是兄长为娶妻建造的,修得大了些。正巧我还未成家,便与兄长同住,彼此间有个照应。”阿牧说道。


    陈平语气轻柔:“难怪此间院落有几分雅致,原来是住过佳人。抱歉,提起了你们的伤心事。”


    “都是以前的旧事了,谈不上什么伤心,人各有命。贵人若想听,我也可以与您细说。”阿牧见招拆招。


    “小兄弟,这位贵人可没有闲工夫听你说那么多,我们还有要务在身呢。”县令插话道。


    “哦,不知贵人在这山林荒野处理何事?”阿牧状似好奇。


    “我正想问你呢,阿牧兄弟,这几日你可有发现山里来了生人?”陈平放下了陶碗。


    阿牧假装回忆,“这……我平日就上山打猎砍柴,倒是未曾发现旁人。”


    哼,果然是那两个家伙惹的祸事。现在只能希望他们不会被抓了,否则秦人严刑拷打之下,他们为了自保,势必泄露主子的行踪。


    “是么,小兄弟。”


    陈平示意一位官兵将逃犯的画像呈上,“你仔细瞧瞧,当真是没有印象吗?”


    —


    张良缓缓睁开了眼眸。


    他在这窖内睡了许久,兴许已过了几个时辰?


    也不知搜山的秦兵是否离开,阿牧他们又如何了?


    咚咚咚——


    外头隔着石板传来几声有规律的敲击声,张良心中稍安。


    此前他与阿牧说过,若是官兵退去,危险解除,可敲击窖口的石壁告信。


    张良上前挪开了阻拦物,开门,“阿牧,你……”


    话音骤然停住,因为地窖上方停留的并非是他熟悉的面容,而是围得水泄不通的秦兵。


    张良脸色苍白,正欲退回窖内,然而却被人一把扯住袖袍。


    “张良先生,久仰。”


    陈平扣住他的手腕,细细端量其面容,感慨一声,“先生美名在外,今日一见,果然不负天幕虚名。”


    “你是……陈平。”


    虽然与天幕里的那人面容有些许不同,但是这等年纪与独特的气质,张良很快认出了来者的身份。


    “张良先生果然聪慧。”陈平意外地笑了笑,将人拉了上来。


    周围的官兵抱着绳索过来,陈平却眼神示意不必轻举妄动。


    “你把他们怎么了?”张良冷冷问道。


    陈平笑着回道,“张良先生放心,我可没有伤着你的人。”


    他一声吩咐,官兵们很快就将阿牧带了过来。


    阿牧见主子也被抓了,眼眶通红。


    “……主子,是我太没用了,被此人发现了端倪。他还说若不吐露出主子的下落,他们便要放火烧了此地,拿主子的尸骨去交差……”


    他不想主子被活活烧死。


    “你这仆从很是机灵,将你教他的话背得不错。但,他到底是个孩子。我稍微吓唬几句,他便慌了神。”陈平笑着说道。


    本来他还不确定藏在此地的是何人,又藏在何处。但是他稍微吐露烧房子的意图时,从阿牧一瞬间的眼神中他便知道——


    此人,就藏在院落之中。


    张良并未责怪阿牧,他的确不如陈平这般狡诈稳重,被瞧出破绽,在所难免。


    “你欲如何?”张良问他。


    当然是拿你回咸阳邀功请赏。


    此言险些脱口而出,不过他都亲自来抓人了,抓一个是抓,不如将人抓全,更好交差。


    他一贯喜欢将事情做得圆满。


    陈平说道:“今日有缘幸会先生,在下高兴还来不及。且不提这些烦心之事,平有许多事情,想与先生讨教一二。”


    —


    咸阳。


    熙和在六国宫之一的齐宫内,见到了前任齐王的子嗣——田荣。


    “熙和公主,这处宫殿修得不够精致。像这个柱子上的花纹,匠人只纹一半,有形无神,着实丑陋。若是秦人忘了齐宫的图纸,无法还原实物,我可亲手奉上。”田荣与她见面之后,还不忘挑刺。


    这齐宫是最后修筑的宫殿,加之为了筹备展销会,的确是赶工完成的。不过齐宫的外形已经很能唬人了,但是对于自小居住在齐宫内的王室,随便便能点出不足之处。


    “田荣,你费心见我,难道只是为了与我讨论这等小事?”熙和不想跟他绕圈子。


    “公主还真是急性子。”田荣冒着风险进咸阳,自然不是来讨人不快的。


    “我欲向您买下这六国宫之一的齐宫,永任齐王之位。”田荣说道。


    “不卖。”熙和毫不犹豫便拒绝了。


    想得倒美,这可是咸阳的地标性建筑之一,还能被你买了去?再者,永坐齐王之位,这跟在父皇眼皮子底下封个齐王有何区别?


    田荣估计是知道这个请求难被同意,倒也不失望。


    “我听闻公主欲筹办展销会,召集天下商贾,共促经济繁荣。论商业,我们齐国商贾乃是七国之首,我与众多大商皆有联系,愿助公主一臂之力。”


    齐国的商业的确繁荣,以前宫里许多精致的小玩意儿都从齐国那边进贡的。


    熙和起了几分兴趣,“你为何帮我?”


    “我等并非执拗之人,有这天幕指点,愿归降秦国,不为王侯,当齐地的郡守,还望公主让我管理齐地。”田荣说道。


    熙和打量着这位初期便敢与西楚霸王抗衡的枭雄,“我如何信你?”


    “在下愿意求娶一位秦国公主,已表忠心。”田荣说着,便让侍从们抬上一箱又一箱的聘礼。


    并且当着熙和的面,一一打开。


    明明是白日,她却被这箱子里满满当当,金闪闪的贵物闪到了眼睛。


    熙和内心啧了一声。


    父皇当真掳尽了六国珍宝?为何这齐国的王公贵族仍有如此财力?


    “你的筹码很足。但是,大秦可不靠牺牲公主去结秦齐之好。”熙和说道。


    田荣不料竟还是被无情拒绝,面色有几分难看。


    就在熙和以为他要发难之时,他的声音更低了,“……既然如此,我也只能做出最后的让步了。来人,将公子抱出来。”


    侍从听令,很快便从内殿抱出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


    田荣将他牵到熙和面前,说道,“此乃我的长子,广。我愿送与咸阳为质。”


    “……他今年几岁?”熙和望着他稚嫩的模样,问道。


    “这孩子今年三岁了。您放心,他已经断奶了,也能走路。”田荣说着便松开了手,小心地推了推孩子,示意长子在公主面前好好表现。


    然而,该孩童并未理解父亲的意思,吧唧一声便摔在了地上,然后便开始哇哇大哭。


    公子广的奶娘见状,瞪了眼田荣这个不靠谱的父亲,连忙将孩子抱起来,小心哄人。


    “广儿,不哭不哭,奶娘在这儿呢……”


    现场一阵兵荒马乱,熙和知道现在不是议事之时,连忙趁乱离开。


    “这田荣的心倒也大,这么小的孩子就要送来当人质。”吕媭说道。


    不过这个田荣年龄也不大,三岁的长子,已经是他能挑出来最大的孩子了。


    熙和很是头疼。


    田荣敢送,她都不敢养。那么小的孩子,万一仆人不小心给他养死了,到时候扯皮都难。


    真当她这里是无条件的托儿所呢。


    —


    “张良先生,您觉得,他们是往东还是往西逃了?”马车内,陈平抱着地图,询问了一声。


    张良并不回应,只是闭目养神。


    好吧,他也猜到了这些反秦之人甚是团结,不会轻易吐露对方的行踪。


    “张良先生,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就赌我十日之内能不能将他们抓到。”


    陈平突然说道,“若我输了,我便放你自由,从此不会不再过问你的事。”


    张良微微睁眼,“……此言当真?”


    他就知道这个赌注能吸引张良的兴趣。


    “君无戏言,我可对天发誓。”陈平说道,“不过,若是先生输了,您就要乖乖随我回咸阳,如何?”


    “我已是你们的阶下囚。”张良说道。


    去往何处,不是随你们处置吗?


    陈平无奈地说道:“您的小心思太多了,离咸阳之地路远,我可没精力始终防着您。以您的才学,若愿意事秦,必是我秦国的座上宾。”


    张良避而不谈:“此为第一日,希望您践行诺言。”


    “当然,既是赌约,自然是要愿赌服输的。”


    陈平说完便想去查看张良的神色,发现此刻他的眼神写着惊讶。


    循着他的视线望向天边,陈平微微挑眉。


    天幕……竟然出现了。


    咸阳,章台殿。


    始皇帝与众臣皆是神色复杂。


    这很有可能是天幕最后一次出现,他们须得借天幕传达诏令。


    主播一只猫饼登上线时,发现直播间人数比想象中来得更多,便欢快地与之打招呼。


    简单叙旧之后,主播正式开启直播。


    【话接上回,张良写的劝降书送到了曹参和樊哙的手里,二者皆是犹豫。他们心里是想刘邦报仇的,但是拉拢不到盟友,他们根本就不是乾军的对手!在乾军前来攻打的前一夜,内部的士兵兵变,弃城而逃。此战不战而胜。曹参与樊哙也被迫归降。


    为了取得新任主公的信任,他们也不得不带领着残军,参与到讨伐九江王英布的战局之中。


    英布当真是气笑了,这几条丧家之犬前段时间还眼巴巴地跑来投奔,现在寻到新主人,竟然反过来咬人了!


    英布虽然强大,但是现在任何一个诸侯单打独斗,都不是乾军的对手。


    英布率军迎击不到十几天,战事节节败退。他想派人突围求援,但中间便被乾军分割了战场,难以逃出,一个月后,九江王英布的势力就被全部平定。而这时,乾军终于能集中所有兵力去对付西楚霸王。】


    主播放了一段视频。


    此时的楚军已经不复昔日之态,而他们的首领项羽也颇为颓废。


    他未听亚父之言,鸿门宴上放走刘邦,终成心腹大患。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各地诸侯争来斗去,天下竟然又要归秦人,这让他如何不恨?


    如今齐地已失,荥阳告破,九江王英布又败,北方的三国早早地被乾军占领。他的地盘被那乾军四面包抄,再难破局。


    项羽郁闷地又吃了一口酒,喃喃自语:“龙且,你说我当如何呢?”


    难道,楚军当真要败?


    一位谋士来寻项羽时,正巧见到他这幅面色通红的模样。


    龙且将军已被乾军的韩信斩杀。看来大王当真是喝醉了。他还是明日再来拜访吧。


    “站住。”项羽喊住了他,“何事?”


    谋士观项羽气色不佳,不敢卖关子,“大王,我有一计,可离间乾军的君臣。”


    “哦,说来听听?”项羽起了兴趣。


    该谋士说道,“在下得到确切消息,乾军的主将韩信此前屡立奇功,又攻破齐地,本该被拜为上将军,可是荥阳一战,他与那位公主似乎起了几分嫌隙,不仅未获封赏,还被赶去清扫大街。此举何等羞辱!他们二人必有不合。主公,我们可派人前往策反!”


    项羽听完先是一喜,随即便道,“就算他们二人之间存有嫌隙,可我们拿什么好处劝他归顺我们这边?”


    “大王,他可不必归顺我们,只要他愿脱离乾军称王,保持中立。乾军内乱,也能给我们喘息之机。大王,我愿前往乾军劝说韩信,以解楚军之危!”该谋士主动请命。


    “此去凶险。我以美酒赠别先生,愿先生平安归来。此计若成,先生便是楚军的功臣!”项羽说道。


    谋士感激涕零,“得大王器重,臣虽死无憾。”


    明明是感动的君臣告别场面,天幕的小辈们却总说些风凉话。


    【我在太空开机甲:这……想法是很好的,但必不可能成功的。我觉得可以早点给这个人备口棺材,再放一曲凉凉。】


    【咸鱼突刺:这计谋用来挑唆普通君臣也许有点效用,但是挑唆小情侣……不过是感情的助推器罢了。】


    第115章 这样的将军,确实让人动容。


    项羽派来的谋士没有多费周折便进入到了乾军的阵营, 与韩信会面。


    正所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加之对方身份又是谋士,韩信待人还算客气,没有因为阵营对立, 给对面先来一个下马威。


    主动揽事的这位谋士名为武涉。


    他不仅大胆, 而且机敏。他进入营帐的第一时间便是客气地朝韩信行礼, 随后便观察这位将军的脸色。


    如他预料, 这位虽然打了胜战, 但脸色着实不大好。想必是与那位公主心生嫌隙,气还未消, 这让武涉的心底又多了几分把握。


    “韩信将军, 百闻不如一见。您用兵如神, 英勇神武,杀敌无数,实乃当世豪杰!哪怕是我等楚军内也多有人对您钦佩不已……”


    面对敌人的吹捧,韩信只是紧皱眉头,打断道, “有话直说。”


    武涉知道这是被嫌啰嗦了,尴尬地笑了笑,“韩信将军,我观您虽有大将之风, 不世之才, 但……必经一难。”


    韩信正为突然冒出来的张良抢走公主注意之事感到心烦, 闻言,认真地看向了他。


    这人难道是知晓此事, 特意跑过来给他出主意的?


    韩信收起了几分不耐烦,“信愚钝, 还请先生指点。”


    “不敢当。”武涉起了个头,“将军可知,伍子胥与商鞅,白起等人的结局?”


    韩信熟读兵书,对这些人的结局还是清楚的。这些人虽然出身不同,但都有着共同的命运,皆因辅佐帝王,功高盖主,惹得君王猜忌,不得善终。


    “先生何意?”韩信不解。


    武涉将话敞明了说,“您的领兵之能毋庸置疑,但将军得胜归来,却没有得到那位公主的重用,您更是因此受了委屈,就连我们大王听了也是为您分外不平。将军,听闻您出生韩国,并非秦人。您与项王之间并无深仇大恨,何必要拼个你死我活?不若归楚,大王承诺可封您为齐王,位列王侯,率兵掌管齐地。不必再看一个女人的脸色。”


    韩信简直气笑了,亏他认真听此人说了这么多话,居然是劝他另投阵营的?


    “滚。”


    韩信懒得与他多费口舌,当即便是赶人。


    武涉不知是哪里说错了话,连忙挽救,“将军,您若不愿意归楚,也大可自立门户。凭您在军中的威望,何须担忧不能称王?难道您就甘愿受一个女人……”


    利剑出鞘之声,武涉话音戛然而止。因为韩信已经一剑抵在了他的面额。


    武涉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又如何?”


    韩信并不在乎他人的看法,“我不觉得看她脸色行事丢脸。休要再劝我行此等背信弃义之事,我只会效忠公主。”


    若是……公主的目光只放在到他身上便好了。


    听了这话,聪明的武涉哪里能不明白?原来他们二人竟是这种关系,难怪,难怪!


    而自己不知所谓,竟然触犯了禁忌,对方这眼神狠厉像是随时能将他的舌头割下来!


    “在下自知失言,愿献出一对玉佩已表歉意,还望将军海涵。”武涉当即求饶。


    韩信将人瞪得腿都哆嗦,才肯收回了剑,“回去告诉你家大王,韩信不日便会在战场上与他堂堂正正相见,还望昔日战神赐教。”


    武涉连忙应诺,当即不敢再说,灰溜溜地出了乾军的阵地。


    【我在太空开机甲:啧啧,恋爱脑也太无敌了,针对挑拨离间也一视同仁,油盐不进呢。】


    【草莓甜心卷:那可不是?武涉本以为用多不能善终之人的文臣武将举例,暗示阿玉利用韩信打败项羽之后,他便会功高震主,留给他的只有一条死路。就算韩信一时不答应,内心也会猜疑,自己到底能不能得到善终?但是阿玉的名字一出,唉,韩信关注的重点立刻就偏了!


    什么?你要劝他率兵出走,与阿玉反目为仇,离公主远远的?这他可不乐意!】


    【咸鱼突刺:典型的敢说阿玉坏话就同你当场翻脸的意思。而且,我觉得韩信从来没有想过阿玉会亏待他。因为他在大秦呆得久了,看得也多。始皇帝对立下功绩的王翦,李信,蒙恬,蒙毅等人都能得到善终。阿玉也学了始皇帝,很是善待功臣。武涉用的例子,对韩信而言,似乎没有太大的参考价值呢?】


    章台殿。


    嬴政的内心欣慰了几分。


    朕心胸宽厚,从不过河拆桥,对待有功之臣就如周文王对姜太公一般,恩泽后代。


    听天幕所言,熙和应当也容他一般,有容人之量,能吸引人才投奔。


    楚地。


    陈平轻呵一声,“……倒是傻人有傻福。”


    面对这种挑拨之事,能够左耳进右耳出,完全不放在心上。不像他们,会因为一点风吹草动思虑良久,为了争夺君主宠爱,更是费尽心机。


    张良垂下眼眸,“为臣者,不易被外物所惑,如此忠君之心,难能可贵。和这样赤诚的臣子相处,君主应当很安心吧?”


    不必猜忌用意,不必虚与委蛇。遇到难事,他只会站在身后,执行君主的命令,如一柄无所不往的利剑,让人望而生畏。这样的将军,确实让人动容。


    陈平默默听着。


    这就是武将与文臣的不同吧。他大概能猜到,为何天幕中的韩信明明是后来者,却仍能博得君主宠爱的缘由了。


    天幕里,小辈们还在叽叽喳喳地讨论,假如韩信真的一气之下带兵出走,历史的结局是否会有不同?


    【草莓甜心卷:这个说法不太成立。早在阿玉拿到完整虎符,夺得兵权之后,她便想方设法让这支军队完全忠于自己,而不是听令于其他武将。哪怕是蒙恬也无法越过阿玉的权限调动兵。韩信只有在阿玉准许的时候才有调兵的权力,这个还得有阿玉的亲笔信和专门的印章。此印章一分为二,合则生效,难以伪造。】


    【我在太空开机甲:哦豁,也就是伪造诏书,假传军令的情况难以复刻?属实是阿玉走过一次的路,就不允许别人再学她钻空子。不过这也挺好的,即便有下属心生反意,也难以带兵出走。】


    【草莓甜心卷:其实说句实话,在乾军之中,韩信的功绩固然很大,但是论起威望,阿玉才是乾军真正的主心骨。以蒙恬为首的这些始皇旧臣,和当初驻守上郡的十万大军都受过她不少恩惠,愿意誓死追随这位始皇帝的公主。而新加入的士兵则被乾军优秀的待遇和公正透明的晋升制度所折服,愿意选择留下,并希望乾军得胜,统一天下。】


    【我的太空开机甲:阿玉还改动了军营内部的晋升机制?不过这也难怪,毕竟后来加入的人太多,若不给足福利待遇,怎么能好从诸侯那边挖人过来?吕氏姊妹就是代表性跳槽过来的优秀员工,建国初期帮了阿玉不少忙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主播之前提过吕媭和王萍二人是对冤家,她们两人除了城门口相见,还有过别的交集吗?】


    主播选择用视频回应。


    画面镜头一转,那时还是阿玉刚将张良带走之后,不远处的吕媭亲眼看着他被那位公主强掳上马。


    ……他们二人相识?


    若是如此,那她与阿姊是不是也能……不,她不能再寄希望于他人解救。


    她与阿姊被刘邦等人舍弃,她现在不敢再信任何人!吕媭望了望阿姊疲惫的面容,咬紧牙关,决定冒险一试。


    “我有重要的情报需要告知你们的将军!”


    吕媭高喊出声,此言果然吸引了在场士兵的注意。


    吕雉目露不解,“媭儿,你……”


    刘邦从不会将军情告知她们,媭儿哪来的情报?


    吕媭却是坚定地看向她,压低声音,“阿姊你信我,我会给我们争出一条活路。”


    吕雉心中不安,正欲再问时,一道阴影笼罩其下。


    为首的一位军官已迈步她身前,“你要汇报何事?与我道之。”


    “此情报事关重要,我只会告知乾军的将军。”吕媭瞥了眼他身上的军服等级,明显不愿意开口。


    “你……诸位将军日理万机,哪有时间亲自接见你?”该军官被一个俘虏小看,面色有些难看。


    “此情报事关重大,若因你一人泄密,耽误战机,不知你可担待得起?”吕媭并未退缩。


    军官望了望四周,他们出言并未屏蔽四周。在场众多俘虏和士兵都听见了,这消息可瞒不住。


    “……你最好希冀你的情报真的能保住你的性命。”军官强撑着自行挽尊。


    “来人,带她去见将军!”


    两位士兵得了命令,带着吕媭往营帐内部去。


    而行到一半时,两位士兵犯了嘀咕。


    “你听见长官说,带她去见哪位将军?”


    “不知道,没有直言,就是随便哪位都行?”


    吕媭默默听他们交流,并未发表任何意见。而这时,两位士兵们似乎达成了统一意见,在与相关的士兵出示信物后,将她带入一位主将的营帐。


    带她来的士兵也没有多停留的意思,只是对她吩咐道:“将军要忙完公务才会回来,你且在这里候着,不可随意走动。”


    吕媭乖巧应是。


    他们并未给她松绑,她行动也诸多不便,不会自惹麻烦。


    这一间营帐内部的物件不算多。


    在他们离去后,吕媭环顾四周,并未在床榻发现公文,衣袍或者其它杂物,各处收拾妥贴,显然这位将军很爱干净。


    吕媭对这位将军的性格有过初步判断,随后,用捆着的双手理了理自己被推搡凌乱的发丝。


    刘邦派人行刺那位公主,必死无疑。相关亲属必然跟他一样下场,她与阿姊如此年轻,才不要受刘邦牵连。


    她要活下去,就算是……


    望着越来越暗的天色,吕媭暗自下定了决心。


    她吕媭的皮囊不算差,成败在此一举。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在她苦苦等待之下,踏入营帐之人……竟然是一个女子?


    王萍今日处理了投降的士兵之事,特意抽空去看了一会儿韩信的热闹,回来得晚了些。


    等到她回窝时,士兵才通知她有一个俘虏请求见她。王萍点了点头,掀开门帘,就和那人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啊,是你。”王萍有些惊讶。


    吕媭微微蹙眉,明显也认出了这个反应迟钝的武将。


    王萍问题很多,接着又问,“你怎么坐在地上?”


    “……妾自被掳来,跪地已久,衣袍不洁,不敢污了将军的床榻。”吕媭小声回道。


    “啊,你嫁人了,真瞧不出来。”王萍好奇地多看了她几眼。


    吕媭:“……”


    “来人。”王萍对叫来一个侍从,吩咐道,“备水,再给她准备一身干净的衣袍。”


    “诺。”帐内昏暗,侍从替其点燃烛火,领命而去。


    这么俯视地上的人有些累,王萍干脆坐在了吕媭对面,对她笑了笑,“好了,现在营帐里只有我们了。你之前说有重要的情报……”


    吕媭也正色起来,她知道自己的回答关系着生死。


    “……将军欲如何处置我们这些刘邦的亲眷?”


    王萍记起了刘邦行刺公主之事,眼眸闪过一丝杀意,“待查明参与之人,秉公处置。”


    行刺公主者,自然是死罪。


    吕媭咬紧了唇,她与阿姊虽然未曾参与,但那些人若要审问,定然会有人会拉她们一同下水!阿姊是刘邦的妻子,如何能脱得了干系?


    “行刺之事,我与阿姊并不知情……此情报关系重大,不知可否换取我与阿姊二人的性命?”吕媭问她。


    “那就要听听你说的情报有多大价值。”王萍没有直接答应她。


    “将军,我家阿姊所遇非良人,当初就便弃我们与楚军不顾。好不容易楚军将我二人送回,谁知乾军便打了过来。那贼子刘邦不敌将军,自己却先逃了,任凭我们二人送死!我和阿姊断不可能与他有任何情分可言!”吕媭说着说着,眼睛通红,声音越发哽咽。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这个情报是我从我夫君口中意外得知的,我可以向您保证此确与乾军有利。只须将军给个凭证,放我与阿姊离开,我自会将以书信告之。我们两个弱女子就算是离开,又能对乾军造成什么威胁?望您开恩。”


    王萍也为她的遭遇感到可怜,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差点昏头就要答应了。


    但细细一想,她还没有问出情报,就得放这二姊妹离开?


    不成不成,万一她们离开之后不遵守诺言,那她可什么都捞不着了!


    “你二人若真没参与行刺公主之事,公主会放你们一条生路。”王萍说道。


    “……自古谋逆犯上者,皆祸及亲眷,夷没三族。口说无凭,还望将军先放我与阿姊二人离去,待我们脱身,我自会将所有情报全数告之,绝无隐瞒。”吕媭坚持说道。


    王萍听明白了,她还是害怕乾军出尔反尔,斩草除根。


    若放在国家安定之时,这的确是惩治犯人的刑罚。但公主施行仁义,如今又人手不足,哪能这么杀下去?


    “若你不信我,即便立下字据,我也有本事翻脸不认人。”


    王萍见她脸色苍白,语气和缓了些,继续说道,“我知你们的故土在沛县,但那里已被楚军所占,你们回不去。”


    “……世间之大,我们总能找到容身之处!”吕媭不服气地回道。


    “这乱世难得安宁之地。你们又无自保的能力,恐怕刚踏出荥阳就要遭遇不测。如果只是想寻求庇护之所,不如来我们这儿。”王萍发出邀请。


    吕媭眸子闪过讶异:“……我能替你们做事?”


    “对,刘邦的士兵大都归降了,你们若想来,我们自然接受。”王萍补充一句,“乾军的待遇不错,既安全还包伙食呢。”


    吕媭面露犹豫。


    “哦,对了。你和你的阿姊应该识字吧?”王萍特意问了一句。


    吕媭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但后知后觉有些不对。


    王萍面上的笑意更盛了,“识字的后勤人员我们还缺很多,欢迎你们加入。”


    【咸鱼突刺:不对劲,怎么王萍也笑得这么坏?难道这个差事有陷阱?】


    【草莓甜心卷:陷阱倒是不至于,主要是这个这份差事很折磨人。是得教那些士兵们识字。】


    【我在太空开机甲:听起来似乎也不是很难?】


    【草莓甜心卷:让一群五大三粗的士兵乖乖读书习字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且先秦时期的文字笔画又多,很多人没耐心去记,学了十天半个月没有半点进展的大有人在。这对授课者和士兵双方都是一种极大的折磨。


    举个例子,陈平这个笑面虎在众人眼中是典型的好脾气,之前人手不够时,也兼任过教士兵识字,但他才干了三天就熬不下去了,赶紧找借口将这件事情推脱掉了。】


    【咸鱼突刺:……吕媭的脾气似乎不算很好呢?这份差事她能胜任吗?】


    主播当即回复。


    【吕媭很珍惜这个投乾的机会,她不仅接了,而且完成得很不错。】


    【我在太空开机甲:为什么阿玉要命人教这些士兵识字呢?乾楚交战在即,士兵的首要任务不该是练兵冲锋吗?”


    【这两者并不冲突,我们之前提到阿玉对军营内的晋升机制有了改动,简单说,便是参考秦朝之前的军功赐爵制的方案加以调整。士兵如果上战场杀敌,杀敌一人便记一功。这种晋升要来得很快。但若是不兴战事,只要认真完成乾军每段时期的演兵训练,也能积赞点数,兑换相应的物件以及爵位。简单来说,根据乾朝书籍解析,一个最底层的士兵只要每日参与乾军的训练,安分守己,就算没有上阵杀敌,两年之后,也能靠军功兑换最低等级的爵位!】


    【我在太空开机甲:咦?这岂不是只要待在乾军,靠花时间熬资历都能熬上几级爵位?】


    【草莓甜心卷:阿玉当然不会去养一些米虫。爵位每升一级,需要的军功都是翻倍涨的,靠苟可没法得到很大好处。


    而且最低等级的几级爵位只有些固定的薪资,没办法获得土地。而且阿玉还将爵位与土地单独换算。举个例子,始皇帝时期的赐爵制,基本上是你得到这个爵位,就能得到相应的封地,但是阿玉这边则不同,你若取得爵位,便有了获取土地的资格。至于你能拿到多少地,还要用你的军功来兑。


    不是说不给,就是兑得太多之后,爵位等级也下降,而爵位等级一旦下降,可获得的土地面积也会下跌。而且高等级的爵位每隔两年还要消耗固定的军功维持爵位,一旦消耗完毕,又无法取得新的军功,便会自动往下降一爵。通过这些方式,乾朝前期能一定程度限制功臣获得大量土地。】


    【我在太空开机甲:这个制度听起来还不错唉,不过高层人对土地有执念,将军功全部攒起来,用于兑换土地,这种现象应该也存在吧?】


    【草莓甜心卷:确实,因为始皇帝前车之鉴,夸下海口却无法很快与众人兑现土地,所以阿玉吸取经验,这才设计了爵位与兑换土地不完全画等的规定。即便如此,阿玉也担心建国之后,难以满足大功臣的土地需求。所以,她时不时还会安排几个托下去,鼓吹其它新鲜事物比土地还要值钱,借此消耗武将们手里的军功。


    比如说,她会时不时放出一些华而不实的发明品,命人鼓吹市场前景,早买绝不吃亏!让那些大功臣们先消耗一大笔军功。总之,下有对策,上有政策。短期内,乾朝不会因为兑现土地之事,引起太大骚乱。】


    嬴政细细琢磨,发现熙和这办法确实不错。


    择日与大臣商议,看看能不能也学着改动?


    众臣们低声商讨这份政策的可行性,主播将镜头切回了乾楚之战。


    乾军势大,本就将西楚四面包围,如今正式交战,得从四处同时调兵,将包围圈进一步缩小,最终聚集到彭城附近。


    此战,乾军出动了三十万兵力,项羽则以十万兵力迎战。


    项羽知道这些乾军的主将便是韩信,事到如今,他也并非惧怕与此人交战。


    以多打少的战役,他打得多了。


    莫说是三十万,就算是四十万,五十万,他也照样有信心守住彭城!


    然而——战事情况完全出乎了项羽所料。


    韩信布阵能力出众,指挥有序,项羽每次带兵冲锋,都会碰上对方那难缠至极的军阵。


    此阵攻守兼备,不易被敌军所冲散,且能有效制止敌人从某一处突围。


    楚军人员伤亡惨重,项羽怒不可遏。


    他不得不承认阵地战并非自身的强项,若是固守彭城,他们可能就要被乾军源源不断地兵力围城,彻底耗死在里头。


    随着粮草日益紧缺,项羽的谋士们也意识到这一点。这彭城并未有什么特别的天险,实在招架不住乾军连连进犯。


    谋士们纷纷劝他转移阵地,项羽一开始是不愿意的。


    此战还未败,他这个主将却要弃都城而逃,这在世人眼中,难不成是他怕了?


    这会有极大的程度动摇军心。


    项羽并不信邪,下令让城内最为精良的骑兵去破阵杀敌。然而,乾军的骑兵装备比他们还要精良,战士们也是英勇强悍!


    楚军不敌,韩信则趁势一举俘虏了骑兵的主将项佗!接着,乾军以极快的速度全面拿下了西楚的都城——彭城。


    彭城失守,项羽内心十足煎熬,誓要死守御敌。


    然而,谋士们拼死劝谏,劝他保存实力。项羽不得不弃城而逃,而乾军则是乘胜追击,步步紧逼。


    【我在太空开机甲:咦?西楚霸王可是多次向我们诠释了兵力并不是取胜的关键,他打了那么多次以少胜多的战役,怎么面对韩信,却是如此快就败了?】


    【草莓甜心卷:这并不是义军的反抗暴秦之战。项羽掌权之后,并未给将领诸多好处,且他并不会治国,逐渐失了民心。


    再者,能领导千军万马的将领,靠的并不是一人之勇,而是指挥之才。韩信能及时洞察到战局,并且由他布局的军阵,能非常快速地传达主将的命令,并作出反馈。此阵攻守兼备,难以被迫名为——五军之阵!】


    能胜得了西楚霸王的五军阵?


    太尉尉僚对此阵颇感兴趣,期望从天幕中窥得五军阵的详细阵型图。


    其他的武将们也是悄声议论。


    天幕镜头一转。


    陈平手里抓着一把秧苗,坐在田埂里,颇为不解?


    不应该啊,他怎么能被公主罚在地里劳作那么久?


    乾楚之战都已经打响了,而他身为公主的第一谋士,揽到的差事没有问策,只有农活!


    陈平再也坐不住了,将秧苗插好,决定亲自去求见公主,主动认错。


    等他在营帐外,却瞧见了另一个同样来见公主之人。


    “韩信将军,好久不见。前方的战事如何了?”陈平问道。


    此事在军中并非隐秘。


    “我已命军队将楚军残部紧紧围住。只不过项羽突围能力了得,信一时片刻无法将他拿下。故而特意求见公主,将此事禀明。”韩信回道。


    这时,代为通传的士兵回来了,说公主准许他们入内拜见。


    韩信率先迈步,陈平紧随其后。


    书房之内,并非只有阿玉一人。另一案间,张良仪态端庄,正提笔批阅一份公文。


    陈平眉心紧锁。


    那本该是属于他的位置。


    要知道,当初为了坐稳这个位置,他耍了不少心机,揽的活不止多,还遵循自己的习惯,将公文分类摆放处置,旁人难以接手。


    可张良才来了乾军几日?竟然能让公主放下戒心,让他处理公务?!他知道,若非有人能胜任这份差事,公主绝对会派人来寻他的!


    韩信并不是第一次见到此等场景,就当没看见此人,只向阿玉禀报近期的战事。


    “……楚军虽已是强弩之末,但那项羽势必会率军与我等拼死搏斗。届时,就算能将其彻底剿灭,恐怕我军亦会折损不少兵马。”韩信说道。


    陈平也如此觉得。


    以项羽的脾气,他只怕宁愿战死,也绝不会投降。若要减少损失,只能设法瓦解其士兵士气。


    陈平欲献一计,然而有人比他更先开口。


    “……他逃亡的方向是江东。”


    张良停笔,说道,“都城失守,兵力溃败,项羽若想继续为王,与乾军对抗,他只能希冀回到故土,再得江东父老的支持。”


    他柔和的目光望向韩信,“韩信将军,您可令士兵夜晚高声吟唱楚曲,楚军闻之,便会以为江东之地皆落入乾军之手,如此,楚军兵心必溃。”


    第116章 “……虞姬。”


    “便依子房之言, 你们以为呢?”阿玉询问。


    陈平心里有些吃味。


    计是好计,但公主居然唤他子房,他第一谋士的地位当真要被此人取代了么?


    在场之人皆无异议。


    阿玉注意到韩信面色不虞,关心地召他上前, “怎么不高兴?可是战事上还有烦心事?”


    韩信摇了摇头, 强行挤出一丝笑容, “不曾, 公主放心, 此战必胜。”


    也对,兵仙向来报喜不报忧, 战事只传捷报。


    阿玉没有多问:“那我便静候将军佳音了。”


    韩信拜别阿玉, 退下了。陈平往张良那儿看了一眼, 状似犹豫。


    但阿玉并未遣退旁人。


    陈平内心叹了一气,知晓自己不会成为公主的例外了。他神色恭谦:“公主,平已知错,甘受责罚。如今战事已兴,恳求公主再给平一次机会, 让属下重新为您效力。”


    “是么。先生为将士们耕地种粮,亦是为大乾效力,何来重新效力之说?”


    阿玉顺手从张良那儿抢了笔,慢悠悠地坐回案边, 审批他处理过的文书。


    手里骤然一空, 张良微微错愕, 片刻后又默默重新取了一支,很好脾气地重新沾墨, 试笔。


    陈平再次俯身作揖,“平当真知罪, 决不再犯。军内多一位谋士,远比多一位农夫更为有利。万望公主再给平一次尽忠的机会。”


    “哼。”阿玉总算抬眼看他了,“陈平,若再将我的话当做耳旁风,休怪我不念旧情。”


    陈平行了大礼,“属下不敢。”


    静默片刻,阿玉发话。


    “你即刻收整行装,随同韩信一起去围攻项羽。”


    陈平眼神一亮,欣喜应诺。


    【我在太空开机甲:瞧把这哥们儿给高兴的。不过复宠归位,不用种地了,确实值得庆祝。】


    【草莓甜心卷:啧啧,小平子要是没仗着在阿玉身边得宠,干涉阿玉枕边人之事,也不至于被罚去种地。不过经此惩罚之后,小平子安分了许多,总算是有了几分未来丞相的稳重。】


    【咸鱼突刺:只有我注意到韩信悄咪咪吃醋了吗?虽然兵仙平时情商不怎么高,但是他对兵法战术那是信手拈来啊!一个瓦解军心之策而已,何须特意跑来寻阿玉商议?这分明就是想找机会来见见阿玉嘛!结果阿玉浑然不知,反倒又让情敌出了风头。】


    【草莓甜心卷:……或许是知道的,否则也不会因为不放心他,派陈平一同随军相助了。】


    【头痒,要长脑袋了:项羽此次必败无疑。韩信虽然年少轻狂,但从未轻看过项羽。他从一开始就将项羽列为最终的对手,并特意设计了一套五军之阵。大军在左,右,中,前,后,各有人马布置,韩信指挥有序,军阵的机动性强,堪称攻守兼备。若敌人要突围,先锋先为牵制,左右察觉,则能迅速调动,形成合围之势。敌人陷之,轻易不得脱身,而敌人后续增援人马亦会被拦截在外。可以说,五军之阵是韩信专门为克制楚霸王这类擅长冲锋陷阵的猛将设立的。因实战效果突出,颇得后世兵家效仿。】


    主播也配合地将五军阵的复原图纸以视频配以解说的形式呈现。


    能有效困敌的军阵兵法向来不外传,何况是能围困住西楚霸王的军阵图纸?这些后辈当真是好人呐!


    尉缭,王离等人等不及侍从记录,当场便要向嬴政讨要纸笔。


    嬴政:“……诸位爱卿莫急,天幕结束后,朕自会给诸将士送去一份。”


    闻言,王绾,李斯等文臣也眼巴巴地望了过来。


    嬴政适时改口,“诸臣皆有份。”


    如此,众臣的视线才稍作收敛。


    各地的兵家皆是掏出笔记录,没有竹简纸笔在身的就在空地上圈划。


    正在逃亡的项梁也停了下来,默默将阵型记在心间,刚记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去看项籍。


    这小子果然憋着一股气儿,此刻有点不高兴。


    项梁开口:“籍儿,叔父记此阵,是想寻出此阵的破绽,为来日筹划。”


    项籍正是年少气盛之时,不服气地问道,“叔父,您也觉得我会被此阵困住?”


    项梁险些翻白眼。


    这不明摆着吗?!


    不过他要是实话实说,项籍估计要好几日不理会他了。为了照顾这麻烦孩子的心情,项梁耐着性子哄他。


    “籍儿天生神力,英勇盖世,若论单打独斗,那韩信定然不及你。”


    项籍虽还有些不满,但面色明显好转了许多。


    “叔父,天色不早了,我们得快些赶路了。”


    公主府。


    散石一边写一边问道,“韩信小兄弟,你应当不介意我偷师吧?”


    “你自便。”韩信抽空回了一句。


    他近期本就在钻研兵阵之法,这天幕中排兵布阵的方式,确实与他近期所列之阵有相似之处。


    这小子居然这么大度?


    散石试图从韩信的脸上看出些端倪,不过对方如痴如醉地沉浸在天幕的军阵布局图中,倒教人猜不透心思。


    算了,管他在想什么呢。无论他愿不愿意,自己都是要记下来的。


    【兵仙之名传颂至今。效仿兵仙之人众多,但却难有他的成就。因为韩信的有些策略根本难以复刻。就比如,那场以少胜多的战役——“背水之战”。五军之战困敌虽然有效,但行此阵,兵力必须多于受困者的数倍。后世行军,并不是人人都具备这种条件,多的是得以少敌多。不少后世将领这时便学韩信的背水之战,希望用绝境激发士兵的作战能力,然而总是事与愿违。】


    【草莓甜心卷:置之死地而后生,说起来不难,但实际操作哪有那么容易?但凡敢这么做的,多数都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咸鱼突刺:这还真是“似我者死”,正因为难以复刻,所以兵仙的含金量才这么高吧?】


    尉缭捋了一捋胡须,表示赞同。


    背水之地向来是兵家死地,于此地迎敌,当真是冒险。行此计者,若非是逼到绝境不得已为之,那便是自信自己对军队的掌控力。


    依天幕此前的论断,韩信显然是后者。


    百越之战出兵在即,或许他也该去见见韩信小友,与他共论兵法之道。


    解读完阵法,主播将画面切回了那场战役。


    垓下。


    楚军被众多前军所困,入夜之时,草草搭建的营帐之内,士气已然低沉。


    项羽闷闷不乐地饮酒。


    韩信这类出生低贱之人,本不该被他放在眼里。但对方连破三国,扬名诸侯。后又夺齐地,杀龙且以及他数万楚军,他从原先的忌惮转为了怨愤,恨不得亲手砍下对方的头颅祭奠死去的将士。


    但,如今亲自交战,方知对方不负虚名。


    乾军的兵力虽然胜于楚军,但远不及巨鹿之战时的秦军,但在韩信的指挥之下,却是固若金汤。他素有斩将夺旗之勇,多次亲率精兵冲锋陷阵,可在与乾军交战时,却起不了应有之效,反而屡次被困,难以脱身。


    难道……是上天不再眷顾西楚了吗?


    他烦闷地将杯盏中的最后一滴酒饮尽,摔盏喝道:“来人,斟酒!”


    帐外悉悉索索,片刻后,有人掀帘入内。


    但也只停留在门帐处,未再踏前一步。


    项羽微微眯眼,正想呵斥这个大胆的士兵,但见着来人时,眼眸中的杀意瞬间消散。


    “……虞姬。”


    “大王。”女子声音柔婉,气质幽若兰草,容貌美似赤瑛。


    她上前劝慰,“您今日已喝了四坛酒,若是再饮,恐会伤身。”


    项羽没有与她争执,只是望着她的面容出神。


    早知今日,他就不该将虞姬从江东带出,随他涉险。


    就在此时,四周传来了熟悉的歌声。


    这是谁在唱歌?不,不是一个人!


    项羽连忙召士兵询问,该士兵说道:“禀报大王,那些歌声是从乾军阵营里传来的!”


    只不过歌唱的却是楚曲!他们受这楚曲影响,不少士兵涌起思乡之情,哭泣之声都已传入帐内。


    虞姬眼神凌冽,“此乃乾军乱我军心之计。即刻传大王之令,所有士兵不得哭泣,违令者,皆……”


    “罢了。”


    项羽出声,“虞姬,不必再拦,他们想哭便哭。哭够了,心里或许会好受些。”


    虞姬:“便依大王之言。”


    “你说,乾军的兵力到底有多少呢?他们都在唱我们的歌,难道楚地皆已沦陷了?”项羽怀疑地问道。


    虞姬安抚他:“大王,数日前我已派人传信回江东,族老们知您受困,会派人来接应我们的。大王,等我们回到江东,定能重整旗鼓。”


    回到江东吗?


    项羽听着四周的歌声,“若是……我冲不出去呢?”


    “大王是英雄,定能做到的,我相信您。”虞姬坚定不移地回应他。


    “虞姬,接下来的战斗,我可能顾不上你,若你我在战场上失散,你便降了乾军。你知晓我诸多秘密,随意透露一二,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项羽颇为认真地替她安排后路。


    虞姬是他在江东意外结识的女子,她能文善武,聪慧过人,就算没有自己,她也能过得很好。


    虞姬却没有立刻回应,“……那大王您呢?”


    “我身上肩负着项氏一族的重任,他们若想夺得楚地,除非从我的尸首上踏过去。”项羽说道。


    西楚霸王,誓死不降。


    果然……这才是她心目中的大王。


    虞姬叹息一声,说道,“如今有楚歌相伴,不如妾为您跳一支舞助兴,如何?”


    这恐怕是他能欣赏到的最后一支舞了。


    项羽自然不会拒绝。


    虞姬振袖起舞,项羽击鼓和之。


    此情此景,自然是美的,但却透露着浓浓的哀伤之意。


    一舞毕,入夜渐深。不久后,乾军的歌声也渐渐停歇了。


    项羽抓住时机,重整军队,携虞姬与八百骑兵择一处突围。


    项羽当真不负霸王之名,竟真杀出一条血路。此刻夜色黑暗,士兵难以辨清方向,故而没有第一时间将这些骑兵拦住。


    突破乾军包围之后,项羽一路南下,可是逃到了阴陵后,意外迷失了方位。


    他便询问沿路的一位农夫。


    该农夫见其气势不俗,问其身份。


    虞姬见状,亲自下马,往农夫手里塞了几块银子,“这位老伯,我等急往江东寻访亲友,路遇山匪追逐,这才失了方位,还望老伯您指条明路。”


    农夫掂量了手里的重量,正欲开口,项羽却说道:“老伯,我乃西楚霸王,项羽是也。你且放心,我等定不会刁难与你。”


    这一路拼杀,他们身上和马匹都染上了不少血迹。他的骑兵各个骁勇善战,面容看着凶煞,可能是吓着了这位农夫。


    农夫听了他的名号,眼神不可思议极了,“……当真是楚霸王啊?”


    “吾绝不食言,”项羽坦诚地说道。


    “霸王实乃当世豪杰。”农夫感慨一句,给他指了条路,“往左。”


    项羽谢过农夫。虞姬上马后,脸色不大好,“大王,我总觉得那个农夫有些古怪。”


    “虞姬,我知你心细,但我们突围后是意外来到此地的,那老伯又身着我楚国服饰,分明是楚人,又岂会有害我之心?”项羽觉得虞姬多虑了。


    虞姬拗不过他,只能跟随他与八百骑兵一同向左,然而,此处却是沼泽!马匹穿行便陷入其中,若要脱身,唯有弃马而逃。


    而更糟糕的是,他们在沼泽中耽搁太久,乾军现在追了上来!


    项羽怒不可遏,“那老伯害我!莫非是那乾军派来的探子?”


    【草莓甜心卷:那倒不是,这位老伯真的是土生土长的本地农民哦!】


    【咸鱼突刺:就算是在楚地,所有人都希望项羽掌权?或许一开始是希望的,可是在推翻秦朝之后,他们楚地的百姓有过得更好吗?你看刚才那位老伯,人家瘦得不行,穿着也破旧。而且田里的庄稼长势也不好,这肉眼可见的病殃殃的禾苗,当真能养活农夫一家?】


    【我在太空开机甲:我觉得虞姬好像有所察觉,所以她一开始并不想暴露身份。不过项羽实在是太自大了,人家根本就没硬逼着你说,他就生怕对方不知道似的,一张嘴啥都叭叭干净了,虞姬连拦都拦不住。】


    第117章 这天杀的项羽!


    这场追逐战中, 因项羽迷失方位,导致被乾军追上。八百精锐轻骑在沼泽中折损过半,又因为掩护项羽突围,临近江东时, 仅余下二十八骑。


    乾军见状, 紧追不舍, 这二十八骑精锐则拼死为项羽阻挡敌人前进的步伐, 助他来到乌江河畔。


    主播切换了相关视频。


    寒风朔朔, 碧水粼粼。


    在听到急促的马蹄声时,乌江河畔, 船舱内假寐的船夫顿时循声而望。


    在看清来人后, 他激动地从船上跳了下来:“少主, 大王,老朽总算是等到你们了!”


    “吁!”项羽勒马,虞姬从他身后纵身越下。


    “亭长,我传回家的书信,我阿父可有收到?”虞姬没看见援兵, 立刻问他。


    这位船夫亦是乌江亭亭长,他回道:“少主,县令他已经亲自招募士兵。不过大军开拨还需军备粮饷,恐还要数日才能赶来此地。县令忧您心切, 特命我先来接应。”


    信传到阿父手里也不过数日, 能有如此进展, 已是不易。


    虞姬这时才松了口气,转身对项羽说道:“大王, 您听到了吗?我父亲愿意领兵支持你。事不宜迟,我们先渡江吧。”


    亭长:“少主, 大王,还请速速登船!”


    少主和大王身形狼狈,恐是经历了一番恶战,保不准待会儿敌人就要追上来了!


    谁知,项羽却没有挪步。他停留在原地,遥望着乌江的另一边。


    那是江东之地,昔年,他和叔父与乡亲们承诺,势要还天下公道,百姓安宁。无数家的好儿郎跟随他起兵攻秦,浴血拼杀。


    可如今,江东子弟从他者,或死或被俘,他的心腹二十八骑也在为他安危苦苦支撑!


    而狼狈逃回江东的他又能给父老们带来什么呢?


    “……虞姬,去了江东,父老乡亲们当真不会怨恨我吗?”项羽迟疑着问道。


    “大王,勿要多思。父亲他们既然愿意出兵,自然是拥护您的。”虞姬知晓他现在心里难受,连忙安抚他。


    就算乡亲们愿意,但是草草募集而来,未经训练的士兵,能够抵御乾军的千军万马?


    项羽觉得自己从未像现在这般迟疑。


    以往的他只顾往前,何须如此瞻前顾后?


    虞姬迟疑片刻,缓缓开口,“大王,江东有江水天险,那乾军断不敢轻易来犯。”


    见项羽仍是眉关紧锁,虞姬恳求他:“您不是答应过随我一起回江东吗?”


    不……不成。乾军势必会斩草除根,若是他在,战火势必波及江东。


    “随我出征的儿郎死伤无数,项羽辜负了父老乡亲们的期盼,不能成就大业……我已无颜去见江东父老了。”项羽哀叹一声,对亭长说道,“还请您带虞姬过江。”


    “这……大王何须如此?不如听少主所言,速速脱身才是上策!”亭长帮着虞姬一起劝。


    “脱身便能逃离纷争吗?称王就能高枕无忧吗?既是上苍垂怜,让我项羽重回这乌江河畔,又何须再让父老们随我一同冒险?”项羽说完,大手抚过坐骑乌骓马。


    乌骓似有所感,亲昵地用头撞向了他。


    项羽眼中流露出一抹不舍之色,但还是将缰绳交托到亭长手里,“此马名为乌骓,随我征战多年,我实在不忍让它随我一同赴死。如今便送与亭长,望您替我好生照料它。”


    亭长见他执意如此,也只能收下这乌骓马,先带少主回去了。


    然而正待他开口时,少主却是主动牵起了项羽的手。


    “你不走,我也不走,我们一起。”


    项羽叹息一声:“……虞姬,你这又是何苦?”


    他与虞姬是在江东豪强举办的一次宴席内相遇的。他们二人一见钟情,情投意合。奈何虞姬的父亲却并不欢喜他,甚至拒绝了他携重礼上门求娶之举。


    虞姬也不知其父为何对他如此敌意,多次代为劝说,可是那老丈人依旧不肯松口。


    无奈之下,虞姬于夜黑风高之夜,亲自来寻他,让他带她离开。


    未经长辈允许,他私自带走虞姬,已是自觉惭愧。之后战场多次险境,他一直护着虞姬周全,并期待成就大业后,自己带虞姬重回江东,婚事能得到长辈的祝愿。


    奈何,事与愿违。


    “你劝不动我,正如我劝不动你。”虞姬给出了坚定的答复。


    项羽望着她执着的双眸,将她重重地拥入怀中,“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也罢,那我们便同生共死。”


    亭长顿时人都傻了。


    这……带不回大王也就罢了,可若是连少主都带不回去,县令一定会摘了他的脑袋!


    虞姬依偎在项羽的怀中,片刻之后,注意到亭长欲哭无泪的视线。于是,便将随身携带的匕首交与亭长。


    “您将此物带给我父亲,就说此乃虞姬之志,望他宽恕女儿不能为他尽孝。放心,他不会怪罪你的。”


    “这,这这……少主您还年轻,断不可如此啊!自您离家出走后,您的父亲母亲一直记挂着您……”


    亭长还想再争取,然而虞姬面色虽有动容,却是铁了心地将头别过去,不欲再听了。


    察觉到远处传来的马蹄声,项羽速速将乌骓赶到船上,待亭长上船后,他一剑斩断了拴在岸边的绳索。


    “亭长,还望珍重。”项羽最后向恩公行了一礼。


    此刻风势极大,载着乌骓和亭长的船很快就飘向了远端。亭长这时只能回以一礼,快速摇动船桨,驶离这块是非之地。


    几息后,率先抵达此地的是项羽的二十八骑兵。


    或许不该再称二十八骑,项羽扫了一眼,发现又折损了几位,眼露不忍之色。


    “大王!”


    为首之人高喊一声,似乎对项羽未能渡江而感到不解。


    “我辈男儿岂能贪生怕死?今日,我项羽绝不做那窝囊之辈,愿随诸位战至最后一刻!”项羽拔剑向天而道。


    “吾等誓死追随大王!”二十余骑皆齐声高呼。


    【咸鱼突刺:……项羽即便战死,也不愿苟且偷生,这个举动洗白了他在史书中不少屠城的罪孽。后世之人敬佩他的英雄气概,还创作了不少诗词纪念他呢。】


    【我在太空开机甲:话说虞姬的父亲是江东地带的豪强吧?江东之人皆尊霸王,为什么他却不待见项羽呢?】


    【草莓甜心卷:虞姬是江城县县令之女。试想一下,官府千金不听父母劝告,被爱打架的社会鬼火黄毛偷偷拐跑了,哪个老父亲能高兴得起来?】


    江东,江城县。


    猝不及防知晓此等噩耗,虞县令当场哀嚎一声。


    这天杀的项羽!


    他的妻子先前给他生过两个捣蛋的小子,好不容易得一小女,他欢喜得不行。女儿渐渐长大,样貌出众,冰雪聪慧,这让他喜爱的同时,又为女儿将来感到忧虑。


    他早早地就给儿女们规划了一切,让大儿子学文从官,庇护家族。二儿子蠢笨,便去习武,靠武力谋个出路。至于小女儿,她生得美,性子又强势,若是嫁与他人,服侍夫家,他这个当父亲的怎么都不放心。


    所以,为了避免女儿遭罪,他甚至动起了为女儿招一上门赘婿的念头。


    项羽此人在天幕中虽是当世豪杰,但是逞凶斗狠,行事莽撞,绝非女儿的良配!


    女儿若是跟了他,就如天幕那般终日不得安稳,年纪轻轻就葬送了性命……这要教他如何欢喜?!


    县令越想,越觉得天幕中的自己没有做错。只可惜女儿还是被那项羽拐走,最后自己还不得不为了女儿去募兵……县令思及此,越发决定要让女儿远离项羽这个祸害!


    只不过,他家小女名字可不叫虞姬呀?


    【……因为文献缺失,我们尚未知晓虞姬的具体名字,只从近期出土的乾朝文献中知晓虞姬的身世。很多文学作品将她唤作虞姬。】


    主播恰好解答了他的疑惑,可这只让虞县令更加愤怒。


    他的小女儿和夫人今日在娘家那边探亲,屋子里只剩他和他那两个不成器的小子。


    年纪稍大的儿子见他神色不对,主动说道,“父亲,您若不喜那项羽,我和二弟便将小妹看好,绝不叫那项氏一族靠近小妹半步!”


    二儿子慢了半拍,也学着大哥说话,“对啊,阿父,若是有来历不明的小子贸然上门,我和大哥绝对会将这厮揍出去的!”


    虞县令这才没有迁怒他们,“以后全府上下都要留心逗留在府外的闲杂人等,如有发现异常,立即上报!”


    “孩儿这便替您去传话!”大儿子当即说道。


    “等等。”县令喊住他。


    大儿子不解:“父亲还有何吩咐?”


    “派人去问问,夫人她们几时回来?”他还是有几分不放心。


    天幕,乌江畔。


    哪怕二十余骑再是骁勇善战,在人海战术之下,皆是一一倒下。渐渐,项羽的身侧便只剩下虞姬。


    可即便如此,乾军的士兵们皆是手心里捏了一把汗,不敢大意。因为仅围攻这二十余人,他们便折损了二百多人!光是这项羽一人便杀伤了他们近百人!


    西楚霸王的威名,果真不假!


    “项羽,你已经无路可退,还不束手就擒!”王萍喊话道。


    “哼,哪来的女娃娃?也敢站在这里与本王叫嚣?!”


    项羽已经杀红了眼,见一士兵提起长戈冲向他身后的虞姬,他怒吼一声,手中之剑轻易便割下了对方的头颅!


    “大王!”虞姬刚处理完朝她袭来的一个敌人,就感到有热血溅在后脖颈。


    她不知晓这是敌人的血液,还是大王的,但她此刻不敢问,也不能问。


    “霸王确实悍不畏死,但你忍心让你身后的佳人与你一同下场吗?”王萍观察他的举动,继续喊话。


    项羽闻言,目光死死地盯着王萍,但却没有立即反驳。


    虞姬……确实是他最割舍不下的一人。


    “大王放心,我绝不会成为您的弱点!”虞姬握紧了手中之剑。


    项羽听懂了她的话中之意,心中哀叹一声,目光继而看向王萍,“你的模样,叫我觉得有些熟悉,你和秦将王离有何关系?”


    “王离是我阿兄。”王萍说道。


    呵,王家,项家,当真是一份冤孽!


    “原来如此,你想寻回你兄长的尸骨吗?”项羽问她。


    王萍面色冷凝。


    兄长之死确实是她的一个心结。巨鹿之战后,兄长便不知所踪,虽然她早已预料到他已不在人世,但是却寻不回尸骨。


    章邯投奔公主之时,她曾询问过曾与兄长并肩作战之人,但依旧没能得到答案。章邯告诉她,恐怕只有项羽才知道她兄长到底埋在何处。


    “你有何意图?”王萍攥紧了手心。


    “王将军,我们做一笔交易吧,我告知你兄长的埋骨之处。你替我保住她的性命,如何?”项羽说道。


    虞姬诧异地看向他,“……大王不必如此。”


    王萍没有立即答应。


    “怎么,身为一位将军,你连这点小事都无法决策吗?”项羽追问她。


    “休对我用此等激将法。”王萍冷哼一声,“我的目标本来就只有你一人。”


    项羽知晓对方这是答应了。


    他趁虞姬不备,一手打落她的佩剑,将她往王萍那处推了出去。


    “虞姬跟随我多年,也曾经历那巨鹿之战,她会告知你答案。”


    至于他……此刻已经了无牵挂了。


    “女娃娃,你帮了我。我便赠你最后一份大礼吧!”项羽说完,便拔剑自刎。


    王萍先是一怔,随即啧了一声。


    项羽这个家伙明明比她年纪小,却总逞这等口舌之利!实在是可恶至极!


    “大王!”虞姬连忙扑向了项羽,用手堵住他脖颈涌出的血液。


    可是对方挥剑挥得决绝,此刻已然了无声息,任她再努力也无济于事。


    王萍制止了围上前的士兵们,耐心等她哭诉了一会儿,等她声音渐渐小了,才出声。


    “你放心,我王萍言出必行。你来了我们这儿,我们绝不会欺负你。”


    虞姬眼眸泛红,先是看向她一会儿,然后突然抓起了遗落在地的佩剑。


    “将军当心!”


    一旁的士兵立刻挡在了王萍的身前。


    然而虞姬此举并非为了行刺,而是将剑对准了自己的脖颈。


    “将军好意,虞姬心领。但妾已与大王立下誓言,必定生死相随!”


    王萍皱起了眉头,“你这般,岂不是辜负了他对你的心意?”


    “等我去了地下,会好好与我王解释。他定不会责怪于我。”


    虞姬面带笑意地说道,“至于将军的兄长,那亦是一位令人钦佩的英雄。大王当初给了他痛快,并且命人将他安葬在平乡县的一处坟地。将军若有心去寻,定能觅得踪迹。”


    “你……”王萍刚要再劝,那女子便挥剑自刎,随项羽而去。


    乌江河畔,又多了一抹鲜红。


    【草莓甜心卷:虞姬的鲜血染红了这片大地,数年后,此地生长出了一种花,颜色赤红宛如鲜血,随风而动时,就像美人跳舞般。后世为了纪念虞姬,便将此花称为虞美人。】


    【我在太空开机甲:从医学角度来说,抹脖子之后,其实不会立刻咽气的,通常还会痛苦挣扎个几分钟到半小时不等。虞姬和项羽应该还是有道别的时间?】


    【咸鱼突刺:真想把楼上这个不懂气氛的家伙先叉出去,这都是镜头的艺术,艺术!懂吗?给了抹脖子的动作后,便是凄美地死去!不过殉情这种事可不能效仿哦,大家活在当下,为了自己和亲朋好友,一定要爱惜自己的性命呐!】


    江东,江城县。


    “乖孩子,你都听见了吗?”貌美的妇人头一次收敛起面上的温柔,严肃地教育女儿。


    “我宁可你在史书中默默无闻,也不愿你成为那痴情的虞美人。”


    小女孩点了点头,“阿母放心,我绝不会如天幕那般犯傻,让您为我忧心。”


    第118章 “您要封我为侯?”


    “……就是这样, 也不知是我哪里说错了话。她动作太快,我没能拦住,现在想来,心里总有几分不大安稳。”王萍回到军营, 连忙将所经历之事告知吕媭。


    吕媭心里酸得不行。


    这还真是傻人有傻福!那项羽都把人头白白送给她了, 此战之后, 王萍必定会升官加爵!


    可恶, 她吕媭怎么就没有这种白捡的好事!


    “哼, 这有何可愧?我且问你,你可有亲口承诺会替项羽照顾好那个虞姬?”吕媭问她。


    王萍细想其中, 摇了摇头, “虽未亲口承认, 但我话音中已然透露……”


    “你可曾想过,那女子会武,且爱慕项羽,甘愿为其赴死,将这样的人带入军营, 你如何确保她不会为那项羽寻仇?”吕媭点出了问题。


    王萍怔住了。


    “此女敌视乾军,势必是个隐患!她死了,少了一桩麻烦,你才能彻底安稳。”吕媭提醒她, “你身为将军, 对这些恩恩怨怨, 应该要看得比我明白。”


    不该留之人,便绝不可留!


    王萍顿时冷静了许多, 片刻之后,她脸色有几分古怪。


    吕媭知道她想多了, 简直没好气,“我和阿姊与那虞姬可不同。一来,我们不会武功,手无缚鸡之力。这二来,我阿姊又不喜欢那刘邦,他死了,我们欢喜还来不及!”


    更别提要为他寻仇了。


    王萍尴尬地笑了笑,“我可没有说你们坏话,对了……你教士兵们识字时,可有遇到什么难处,需要我帮忙吗?”


    “都是些小事,我尚能应付。”


    吕媭没有将话说死,“将军不日便要升官加爵,我先在此恭贺。还望您日后能与我们姊妹一个照应。”


    “那是自然,你们若有什么难处,寻我便可!”王萍下了承诺。


    项羽死后,其逃散的残部也被很快消灭。江东之地的军队意图渡江而上,阿玉收到情报后,将项羽和虞姬的尸骨送回。领兵之人叹息一声,很快便解散了军队,不再与乾军作对。


    天下虽还有几方诸侯,但项羽都败了,天下大势已定,纷纷选择臣服。


    征战多年,天下终归一统。


    阿玉领兵重回咸阳,令人在原址重建宗庙。


    “父皇,儿臣回来见您了。”


    阿玉对正中央的灵位行了跪拜礼。


    她虽然很早便掌控了三秦之地,可是远远见着满目疮痍的都城,大业未成之前,终是不敢踏入。


    “儿臣虽替您收复了这天下,但是否要沿用大秦的国号,儿臣还未想好。”


    一路归来,蒙恬与其他的臣子对此事亦是争议不断。


    “若儿臣用新的国号取代秦,您是否会生儿臣的气呢?”阿玉这般说着,心里已然偏向了另一个答案。


    哼,就算父皇怪罪,现在也不能再指责她了。如今,当由她来主宰这天下!


    阿玉再拜,将美酒倾倒于地,起身时,却意外看到了放置在最底下的一个灵位。


    虽然摆在犄角旮旯的位置,但是上方刻的“秦二世”三个字,还是让她格外不爽。


    “这是谁摆在这里的?”阿玉冷声问道。


    “公主息怒。您之前吩咐史官整理历代先祖之名,交于匠人雕琢灵位。匠人们刚刚做好,史官还未审核……也是不知您今日会来。”侍从解释说道。


    二世虽然残暴不仁,众人不喜,但他依旧是始皇帝的子嗣,大秦的帝王。他们不敢擅自将灵位舍弃,只好先将其摆在不那么惹眼的地方。只待请示公主之后,再行处理。


    谁知公主这么急切地便前来祭拜祖宗了!


    “大秦的宗庙可不会供奉残杀兄弟姊妹,毁我大秦社稷的无用之君。他有何颜面与历代先祖一同享受后人祭拜?”阿玉嫌弃地将二世的灵位拎了出来,弃之于地。


    “拿出去烧了,让他在外当个孤魂野鬼。”


    “……诺。”侍从跪在地上捡灵位时,嘴角微微上扬。


    别说是公主了,就算是他们也看不惯这二世!


    “且慢。”


    “公主还有何吩咐?”


    “替秦王子婴做一个灵位,供于宗庙。”阿玉说道。


    侍从领命而去。


    【咸鱼突刺:哈哈哈,在发现顺带祭拜了胡亥那小子后,阿玉脸都黑了,只觉得晦气。对待胡亥这种人不必客气,就算是有血缘关系,也要将这祸害开出族谱!】


    【草莓甜心卷:其实匠人们已经很偏心了。你们看那个灵位,无论是从木材还是细节雕刻,都比不上大秦先祖们的灵位。阿玉不立二世胡亥灵位,改立秦王子婴,虽然不太合规矩,但,干得漂亮!】


    【我在太空开机甲:宗庙是最先建成的,但宫殿重修还需要一些时日吧?刚才镜头一扫而过,看着都城里都是黑乎乎的残垣断壁呢。】


    【头痒,要长脑袋了:放心,这些都会重建的。萧何正在带着匠人们努力干活呢。】


    【我在太空开机甲:萧何?不是?!这老头儿不是和刘邦密谋过刺杀阿玉吗?他还没死啊?】


    【草莓甜心卷:在阿玉这里,只要有一技之长,都能物尽其用。萧何既懂谋略,又能管理后方,确实是一位难得的人才。加之张良又与他长期共事,在阿玉面前,好歹会为替曾经的同僚说几句好话的。】


    【咸鱼突刺:说明白点,就是抓来干苦力的,干不好就问罪的那种。萧何为此多次设计了图纸,给阿玉过目,并且亲自督促匠人们施工,生怕出了差错。不过他确实能干,加班加点地将咸阳宫大部分宫殿都复原了。】


    宫殿建成之后,太卜便观星占卜,拟定公主登基的吉日。绣娘们则抓紧为阿玉缝制皇帝的礼服。


    期间,阿玉陆陆续续给跟随她打天下的功臣们写封侯赐爵的诏书。


    蒙氏兄弟,韩信,王萍,陈平等人皆在其列。


    阿玉这时手伤复发,握笔不便,便寻了张良代为拟录。


    “张良为朕夺得天下,献计颇多,于国有功,特封为留侯,赐百金……”


    张良眸光微动,“您要封我为侯?”


    “怎么,不敢接?”阿玉反问他。


    统一天下,张良确实为她出了不少力,就算他本人不贪慕名利,但她即将成为一国之主,也当给功臣一些表示。


    就是封侯的名号有几分难取,给诸多臣子赐封,她想得头都秃了。


    好在她记起了一些前世的记忆,张良似乎在史册中被封为留侯。这个名号不错,那她便征用了。


    张良却思虑了更多。


    公主虽对他赐下爵位,但只是个虚名,并无实权。自古以来,封侯赐爵,多是以地名,或是功绩命名。


    张良刚写完册封韩信为淮阴侯的诏书,猜测自己的封号,应当亦是后者。


    可他与公主并未经过留县,若说他与此地的渊源,他倒是曾与前任主公刘邦在留县重逢过。公主册封他此等名号,莫非是在疑他?


    “公主若是担忧良有异心,大可另请人代为拟诏。”张良说完后,抿着唇便告退了。


    阿玉不明所以。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内,她才领会到,对方大概,似乎,也许……是生气了?


    原来,给淡泊名利的人升官赐钱,对方反倒是会闹性子吗?这可真叫人捉摸不透。


    【我在太空开机甲:虽然我不懂阿玉为什么赐张良这个封号,但应该不是张良想的那个意思吧?】


    【咸鱼突刺:或许是想要张良继续留下,为她管理国家出力?阿玉若是猜忌一个人,向来是直接整的,又怎么会心大到把人放到兰池宫里养?】


    【草莓甜心卷:没办法,爱情上头的时候,心思敏感之人总是容易多想。嘻嘻,因为封侯这件事惹出来的麻烦可不止一个。宫里的留侯不高兴,宫外的淮阴侯也要上门来闹了呢~】


    第119章 “陛下万岁万万岁!”


    “公主……属下斗胆, 请您收回册封属下为淮阴侯的诏书。”


    韩信入宫之后,跪在她面前恳求道。


    阿玉不解极了。以她对韩信的了解,对方可不是这么不识相的人。


    她问:“怎么,嫌我给你赏赐太小了。莫非, 你是要想我为你封君?”


    “属下亦无此意!”韩信说完, 小声补充, “……属下有上将军的封赏足矣, 不敢奢求更多。”


    阿玉挑了挑眉。


    册封的诏书不止一道。韩信功绩卓绝, 替她击败各路诸侯,收复失地, 有大功。前段时间, 她便已赐下了上将军的名号。


    “告诉我缘由。”见他眼神闪烁, 阿玉补充一句。


    “说实话。”


    韩信犹豫片刻,说出自己的顾虑,“公主前几日封前燕王臧荼为侯,命他不日便前往代地……”


    您封我为淮阴侯,是否亦要逐我去淮阴?


    后面的话他未曾言明, 阿玉愣了片刻才理解他的意思,同时也觉得几分好笑。


    “何人告知你,封你为淮阴侯,便是要让你离开咸阳, 去管理淮阴之地?”


    韩信眼睛满是诧异, 难道不是?


    “各路诸侯虽已臣服, 却仍暗藏心思。如今我登基在即,当然得先许与好处。”阿玉说道。


    她以重建咸阳宫, 举行典礼庆贺的名义将各路诸侯以及他们的家眷皆邀入咸阳。


    然而,却不能将其久困。


    她清楚地知晓自己给予的这些堪为虚名的封侯并不能让这些曾经在封地里称王称霸, 为所欲为的诸侯们满意。


    不过,这些人真心臣服也好,不安心也罢。等一切步入正轨,百姓休养生息,国力恢复,她再腾出手来收拾他们也不迟。


    “你的故乡在淮阴,我便封你为淮阴侯,享此地赋税。并非要你亲自去此地上任,此地的管理,我会按照郡县制,额外调拨官吏。”


    阿玉说完,面露笑意,“如此,还要拒绝我的封赏吗?”


    韩信意识到是自己领会错了意思,闹出了一场笑话,羞赧万分。


    “属下愚钝,以为……公主厌弃了我,借故要赶我出咸阳……”


    “将军立有大功,又伴我多年,我怎舍得将你调离都城?”阿玉亲自下阶扶他。


    韩信借力起身,目光追逐着眼前之人,迟迟不肯移开。


    阿玉觉得有趣,特意逗他,“是不想离开咸阳,还是不想离开我?”


    韩信重重地点头,语言真挚,“信不想离开公主。”


    他的眼神太过灼热,似要将感情全部倾述其间,让公主知晓。阿玉望进他的眼眸时,像是接触火山里的熔岩,炽热,滚烫,轻易不得脱身。


    “咳……好了,既是误会一场,那此事便就此揭过。你去嘱咐城中守卫,让他们近些时日多盯着点那些诸侯们。若发现异动,及时来报。”阿玉连忙转移话题。


    “公主放心,属下定不辱命。”得到了确切承诺,韩信果断揽下了这份差事。


    他绝不会让公主的继位仪式出现半点差池。


    【咸鱼突刺:嘻嘻,韩信将军这算不算是害怕和阿玉搞异地恋?】


    【草莓甜心卷:这已经很明显了,更别提宫里还有一位与阿玉朝夕相处的情敌,他着急点也很正常。】


    【我在太空开机甲:既然韩信这么喜欢阿玉,阿玉也对他有好感,为什么两人不能挑明着说呢?】


    【草莓甜心卷:阿玉以前忙事业,确实忽视了韩信的暗恋,加之现在又有张良主内,暂时不知该如何处理与韩信的感情也正常。不过不必担心,两人互通心意也挺快的。


    据史书记载,阿玉登基后的一年内,淮阴侯入宫次数频繁。乾昭帝体恤臣子,特意将芳华宫赐给他居住,免其宫内外往返之苦。淮阴侯安然领赏,多次留宿其内。韩信将军生性爱自由,不喜繁文缛节,可他放着自己自在的府邸不住,偏要住在戒备森严,规矩繁琐的宫内,原因究竟为何?你们细品。】


    熙和对小辈们用放大镜在史书上推断她的感情史有几份尴尬。


    咳,有没有一种可能,确实是公务繁忙,帝王为了方便臣子停留,特意设的……


    【咸鱼突刺:这芳华宫的位置确实是在咸阳宫的后宫区域,离小良子住的兰池宫也近得很呢!阿玉也真是心大,真不怕两人时常见面,不小心打起来呀?】


    【我在太空开机甲:谋圣不会武功,真打起来那我盲押兵仙赢。】


    【草莓甜心卷:怕什么?两人就算暗中较劲,也是极为懂分寸的,事情也不会捅到阿玉面前。值得一提的是,这芳华宫虽是新建的宫殿,但却是后来乾朝历代皇帝宠爱的王夫所居的宫殿。至于是谁带起的头,哎呀,这不明摆着么……】


    迎着众人若有似无的视线和憋笑声,熙和放弃挣扎。


    行行行,你们后辈考古考得多,她理论不过。


    主播将镜头一转,重新回到了咸阳。


    咸阳城历经战乱,满目疮痍,百废待兴,但在今日,却焕发着不一样的景象。


    因为,住在宫里的熙和公主正式向百姓下诏,欲秉承先祖之志,登基称帝。


    此消息一出,除去追随阿玉征战多年的韩信,蒙恬等早已知晓之人波澜不惊,咸阳内的众人皆是大为震惊,议论不断。


    于诸侯而言,这是让他们所意想不到的。


    他们起先猜测过,虽然这位公主是始皇的血脉,但幸好她是个女子,也许在秦国旧部的扶持下,她会监国摄政。但若要称帝是万万不能的,她总该先挑选一位中意的夫婿,生下一位有自己血脉的孩子,然后扶他为天下共主。


    家中有适龄子嗣的诸侯在投降不久后心里就有几分异动。


    若是让自己的血脉搭上这一姻缘,也许,他们还能兵不血刃地将权力拿回来。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真敢以公主的身份称帝!


    咸阳某处驿站,不少诸侯气急败坏。


    “难怪此前一直未传出风声,她竟是打着这样的主意!”


    “哼,本王此前携礼拜访蒙恬,试探他何时称帝,竟被甩了脸色!这秦国名将倒是忠心,竟真愿意被一个女人踩在头上。”


    这是疑心蒙恬掌权,压错宝的。


    “好了,诸位慌什么。她身侧又无宗室扶持,这偌大的疆土她管不过来,到时候还不得得看我们脸色。”临江王共敖微微惊颤后,便反过来安抚各路诸侯们。


    诸侯们一想也对,彼此又聊了几句,便带着各自的算盘散开了。


    客人离开后,有仆从特来求问共敖。


    “大王,我们之前备的礼可还要送?”


    那些礼物本只是为参加庆典,加之让公子顺理成章地那位公主眼前露个脸,他们才特意备的厚礼。


    如今对方这番举动,却是将他们打了个猝不及防。


    这个小辈的野心确实很大。


    临江王共敖的目光看得长远,“这个礼咱们不只要送,还得多添几件。”


    虽然失去了某种谋算,但是秦国宗室血脉凋零,她称帝后,总得纳夫,为皇室开枝散叶。他家的那几个孩子们并非完全没有机会。


    诸侯们各有野心,但就算心里有不满,但他们人在咸阳城内,知晓不是闹事的时候,面上还是和和气气的。


    至于咸阳城居住的黔首们虽然也有惊讶,但是接受程度还是良好。


    世道之乱,最苦的还是他们。黔首们历经战火,饱受摧残,内心无比渴望这天下太平,能让他们安心耕种,有口饭吃,安稳度过余生,便足矣了。


    二世残暴,横征暴敛,他们自然心存不满。后来刘邦打进来了,与他们约法三章,不侵扰黔首,他们本是欢喜。


    奈何刘邦实力衰微,诸侯们入咸阳之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徒留一片狼藉。


    现在乔迁回来的黔首,大部分都是从别的城移居而来,对此事也略有耳闻。少数亲身经历的幸存者,也不敢再回想当日的惨绝之状。


    秦国亡了。


    他们本以为秦人便要一直受各路诸侯宰割,不能抬起头颅,幸得始皇陛下还有血脉尚存于世。


    公主带领秦国旧部平定这天下,给了他们秦人栖息之所,让他们重拾起秦人的傲骨。公主前段时间便下了诏书,天下一统的两年之内种地皆免除赋税。这让他们如何不喜?如何不拥?


    要是这天子之位传到陌生人手里,这才要叫他们惶恐!


    故熙和公主称帝,实乃天命所归!


    【我在太空开机甲:阿玉在秦人这边的威望很高呢。话说这个临江王共敖名字看着挺大气,但好像又没什么存在感。】


    【草莓甜心卷:自信点,他就是没啥什么存在感。他因楚国贵族的身份被楚霸王封了王,封地在偏西南的良好地理位置,然后诸侯交战主战场又在北方和东方,巧妙地避开了战火。加之他自己在诸侯争霸时没有太大的作为,阿玉把刘邦和项羽收拾完之后,才把这人想起来。不过临江王也很识相,阿玉的军队还没踏入他境内呢,降书就已经先递过来了。】


    【咸鱼突刺:这老头儿看起来心里不太安分,他不会在阿玉登基的大典上搞事情吧?】


    【草莓甜心卷:放心,他心里那点心思,无非就是琢磨着把自己那几个长得还算看得过去的儿子往阿玉身边送,然后美美地当个亲家公。不过心里跟他打同样算盘的老家伙们多了去了,彼此之间都得先较量一番。


    这个共敖脑子还行,但人老了后,身体不怎么好,加上儿子不怎么争气,继承他的爵位不久就被人挑唆想起兵反叛。因为没什么出息,所以也没有掀起多大的水花。起兵失败被俘,就被阿玉剥夺了侯爵之位,将此爵位转授予了另一位有能力,且愿意听她话的人。】


    【我在太空开机甲:这么说来,阿玉的登基大典一切顺利了?】


    【草莓甜心卷:还是有一点小波折。不过搞事的不是临江王共敖,而是燕王臧荼。他偷偷在阿玉出行的马儿草料中加入泻药,意图让阿玉在出城的时候,因马儿腹泻问题出丑。届时他便可宣传,此乃上天之意,天神并不庇护女子为帝。除此之外,他还设法去寻秦宗室是否还有幸存的旁系子弟,想扶持一个给阿玉添堵。


    虽然未曾找到,但是阿玉后来知晓了他的举动,所以安排他去代地管理上任时,格外注意他的动向。臧荼日后反叛的时候,阿玉并不意外,很快就出兵平叛了。】


    【我在太空开机甲:这个小老弟确实有点不识时务啊,他以为这是在谁的地盘呢?阿玉可是很记仇的。】


    【咸鱼突刺:想起荼靡的结局后,我觉得这都是自找的。】


    天幕中的画面又回到了咸阳宫。


    登基大典在即,照料马匹的官员细心发现了马儿的异样,及时上报此事。


    “启禀公主,马儿们近两日精力有所不足,状态虚弱,可是,马儿的草料臣等并未更换或者缩减,也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臣等实在惶恐。”


    官员十分担忧。


    若是明日马儿的状态还未好转,那么公主出行,便只能用备用的马匹了。可是,这本是彰显天子气度的重大典礼,他们寻不到颜色一致的六匹白马也就罢了,如今就连花色相仿的马匹都出了问题!这可真是愧对公主啊!


    阿玉并未责怪他,而是遣了太医令和有经验的马仆一同前往查看马儿的状况。


    两人凭借经验,得出结论:这些马儿恐是被人投了泻药,拉得元气大伤,几日之内恐怕都不能好转。


    照料马匹的官员自知失职,连忙跪地请罪。


    “慌什么,用备用的马匹便可。”阿玉做了决定。当然,暗中闹事者,她亦不会放过。


    她吩咐道:“既是人为,那便请陈平出面,将此事调查清楚。”


    “诺!”


    备用的马匹虽有,但是花色相似者仅有四匹,且非白马。余下的马儿颜色相差过大,并驾齐驱之时,恐会惹他人议论。


    “那便四驾。”阿玉说道,“父皇出巡时,亦曾四驾,倒也不违祖制。”


    为了方便陈平试探各位诸侯,阿玉寻了个由头,将他们接入宫内。说是商议大典时诸位的座位和诸多注意事项,并邀他们留下用膳。


    而陈平亦是有能耐的,宴会往来交谈之间,只是言语试探一番,便锁定了怀疑的人选。


    好哇,燕王臧荼居然在这个时候给公主使小绊子,当真是大胆!陈平眼神凌冽,意图在言语中使他露出更多的破绽。然而下一瞬,一道通传入殿内。


    “匈奴使臣至!”


    各路诸侯闻言,俱是一惊。这匈奴异族怎会派使者来访?


    封地居于北端的诸侯更是有所察觉近几年匈奴的动向。听闻匈奴最新上任的单于是个弑父上位的狠角色。短短几年,便灭了东胡,除了月氏,如今已是草原的霸主。


    他们还担忧匈奴狼子野心,随时可能南下劫掠。不过他的担忧还没落到实处时,就先被乾军打过来了。


    阿玉并未惊讶,“宣。”


    此前挛鞮珠与她互通书信,知晓她一统天下,即将登基为皇之事。但她公务繁忙,恐不便亲身来访,故而特派使臣前来参加。


    其余诸侯不免好奇,早就听闻匈奴蛮夷好争强斗狠,生性难驯,挑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拜访,莫非是来下战书的?


    有些诸侯便想看好戏。


    匈奴的使臣很快便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来访的使臣有两位,一个是符合他们对匈奴印象的,身着虎狼皮制衣袍,面容凶恶的高大男子。然而,领头的那位却是一个身形灵动,面露笑意的女人。


    “匈奴使臣哈雅,巴图。受我王之令来访大秦。贺大秦公主正式登基执政!”


    哈雅说完,便与身边的巴图一同向阿玉行礼。


    诸侯们与许多大臣们皆是震惊。


    这些匈奴异族,行的居然是他们秦人的礼节!


    “免礼。”阿玉带着笑意说道。


    哈雅随即向侍从呈上礼单。


    阿玉微微过目,发现挛鞮珠赠了她大量的牛羊马匹之后,心情好了不少:“匈奴单于有心了。”


    没人会嫌礼物多,何况是如此重礼。


    礼单的最上方还有挛鞮珠亲自写的话。意思不外乎庆贺她登基,并且说自己已经派了机灵又信任的下属,等她仪式结束后,就商量两国合作互市之事。


    因为匈奴时常缺盐,各项生产也比不过中原人,这几年挛鞮珠都靠打压邻居维持部落的生存。如果阿玉再不登基,她恐怕就要控制不住违背盟约,私下南下找盐了。


    届时,手段可能就不怎么温和了。


    阿玉并未因为她的后几句话而恼怒,统一天下,她确实花了不少时间。


    “使者远道而来,一定累了。来人,带他们下去歇息吧。”


    至于合作之事,阿玉脑子里转了转,决定交给吕雉和吕媭两姊妹去谈。


    匈奴使臣便随着侍从的带领下退场。


    诸侯们的内心却是惊疑不定为何?


    为何强势的匈奴也一反常态,竟也对人俯首称臣?!


    尤其是以前住在北边,六国还未一统时就时常被匈奴骚扰的诸侯们更是觉得见鬼了。匈奴南下劫掠时,可没见过这般好说话啊?


    匈奴的来访惊动了众人,更多人重新审视了阿玉。


    还没来得及动作的诸侯们在陈平的试探和匈奴使臣的态度下暂时不敢妄动。


    【我在太空开机甲:看来挛鞮珠这个匈奴女王倒是挺知恩图报的,统一草原之后还惦念着阿玉这个恩人。不过这两个使臣都是陌生面孔,挛鞮珠她自己不来情有可原,但怎么没把她信任的弟弟派过来?】


    【草莓甜心卷:献礼之后,还有贸易往来的大事得谈呢。挛鞮珠当然得派个精明点的人来讨价还价。她的弟弟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明显无法胜任此事。加之挛鞮珠成为单于后,他的身价也涨了,统一东胡和月氏,匈奴的地也广,恐怕他也无法轻易脱身吧?】


    时间很快便来到登基大典这一天。


    经过太卜的卜算,这日阳煦景明,微风习习,出行无阻,是个再合适不过的祭祖之日。


    大典的流程由叔孙通,萧何,太卜等有经验的人拟定,陈平,蒙恬等人负责审查。


    阿玉在仆人的伺候下沐浴焚香,着冕服前往秦国宗庙,祭拜先祖。


    “列祖列宗在上,晚辈嬴熙和,始皇帝嬴政之女,今日继任为皇。先祖立国艰险,后有历代先王开疆拓土,励精图治,方有秦国之盛大。父皇统一六国,然立储不当,二世残暴,民心尽失,诸侯趁机叛乱,宗室被屠,社稷危亡。熙和不忘父皇之志,携旧臣征战数年,终收复国土,重建宗庙。因二世暴君恶秦之名,熙和斗胆,更秦国号为乾,望先祖准许!


    熙和愿竭尽所能,任官以贤,勤勉治国,改革吏治,护佑子民,不负先祖之志。愿先祖在上,佑我大乾社稷安稳,国祚绵长!”


    念诵完祭文,阿玉望着列祖列宗的灵位,重重一拜。起身时,她深深地看了眼父皇的灵位。


    无论您愿不愿意,儿臣终究还是继任了您的位置。不过您放心,儿臣会替你守住这江山。


    祭祖完毕,阿玉在众人的引领之下,乘着马车离开宗庙,返回咸阳。


    咸阳城内,听闻天子出行的车驾已至,黔首们自发性跪拜在道路两侧迎接,高呼表示感谢之情。


    阿玉神色难掩动容。


    她在心里发誓,会庇护自己的子民,让他们过上安稳的生活。


    回到宫内,便是章台殿中央,百官面前,进行最后的权力授封仪式。


    秦国宗室不存,便由蒙恬代替为长辈,宣读上天旨意。


    “……始皇帝长女熙和公主,聪慧过人,仁勇兼备,平叛有功,当继大统,为大乾新主,今授秦王剑,愿其勤勉执政,再造不世功业!”


    蒙恬郑重地将秦王剑递出。


    阿玉亲手捧过秦王剑,就在这时,陈平从另一端手捧玉玺缓缓而出。蒙恬瞧见了,心觉诧异,但还是先让出身位。


    陈平至阿玉面前,说道:“陛下登基,实乃天下之幸,我等愿辅佐陛下,扬大乾国威!”


    阿玉从他手中接过传国玉玺,缓缓起身。


    此时的她左手执剑,右手捧着玉玺,面朝文武百官。


    陈平带头拜迎,“陛下万岁万万岁!”


    群臣与诸侯皆是遵循,高声贺道:“陛下万岁万万岁!”


    新即位的天子面露笑意,面容很是和善:“诸位平身。”


    第120章 “我技不如人,愿赌服输。”


    【咸鱼突刺: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家人们, 阿玉终于登基做皇帝了!】


    【草莓甜心卷:阿玉这一路走来确实不容易,我感觉我比里面的大臣们还要激动。】


    【我在太空开机甲:恭贺阿玉登基为皇!】


    后世的小辈们纷纷在天幕里重复刷屏朝臣们所庆贺的这几个字,有钱的小辈们更是在天幕中刷起了红包雨,说是庆贺为陛下登基, 随个份子钱。


    章台殿的众臣们不由感慨。


    看来公主平定叛乱后, 于治国确实有大功。否则, 后辈们也不会如此恭贺她。


    幸好陛下这次选定的太子便是熙和公主。至少, 天幕里的那般天下分裂, 诸侯并起的战乱时代,他们是不会再经历了。


    【咸鱼突刺:我发现一件很好笑的事。小平子早在匈奴时就有想法在阿玉登基之时, 亲自为阿玉念诵祝词。可惜之前他犯过事, 在阿玉心中的地位下降了, 所以,这差事是不是就被蒙恬将军给抢了?】


    【草莓甜心卷:抢是被抢了,但不是这个原因。之前在匈奴那会儿,他们作为挛鞮珠身后的中原势力,强有力的支持者。陈平帮挛鞮珠主持典礼仪式, 是为震慑匈奴部落中怀有异心的老臣。而如今嘛,轮不到他念诵词,完全是由于蒙恬的资历比小平子要大。别忘了,虽然陈平能干, 帮了阿玉很多忙, 但他年龄也还和阿玉相仿呢。】


    【我在太空开机甲:哈哈哈, 没想到这位哥们儿居然是输在了年龄上。看来有些资历确实得靠熬呢。】


    【草莓甜心卷:倒也不必可怜他,因为陈平可是很会给自己加戏的人, 本来阿玉的继位仪式上只有授秦王剑一个环节。可是他在审核叔孙通,萧何等人设计仪式的环节上, 以权谋私,觉着这么单调不妥,说是要再加上授玉玺。这样,武力和权力皆加诸于天子,如此才算寓意美满。前面两位说不过他,便将此项仪式添上,算是合理合法化了。也算是全了陈平亲自扶持一位公主登基为皇的愿望。】


    【咸鱼突刺:小平子可是跟着阿玉白手起家,共患难的谋士啊!虽然中途犯了些小错,那也是为了阿玉着想,不小心犯了傻,既然他都知错能改了,阿玉以后可要好好对待他哦!】


    【我的太空开机甲:速速查了陈平的生平简介,发现这位哥们儿确实得偿所愿了。后来位列乾朝丞相之位,并且娶了一位贵女为妻,成家立业,夫妻恩爱,一生享受高官厚禄。因为他对孩子教养得好,他的子嗣继承了父辈的优秀,也在下一任帝王手里当过高官呢。无论是陈平还是他的后辈,皆得到了善终。】


    遥在楚地的陈平听到这位小辈的点评,先是一愣,面容难掩笑意。


    公主,您尽可放心。属下一定会凭本事,很快回到您的身侧。


    “不失为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张良感慨了一句。


    陈平唇角忍不住上扬,“君明臣贤,自是难得。”


    幸好他的选择未错。君臣相互扶持,终成大业。


    “见公主登基之景,张良先生莫非就不心动?”陈平试探他。


    为天下谋者,又怎会心无抱负?他不信张良心无波澜。


    张良笑了笑,并未回直面回答这个问题。


    “陈典客,我们的赌约尚未结束。之前您曾问我,他们到底是向北,还是往南。如今您从天幕里也看到了,江东之地富饶,且多楚国旧部,项氏一族曾在此地起兵。”


    “你的意思是……他们是往南逃了?”陈平问道。


    张良:“这只是子房的猜测,马车驶向何方,全看您的命令。”


    陈平心里觉得古怪。


    他们二人立下赌约,双方必然是希望自己能赢的。在此情况之下,张良却将他的猜测道出,这究竟是何意?


    他以为自己会信他吗?


    陈平拧眉。


    可是……在他们大肆追捕之下,项梁项羽等人没有盟友,孤身二人,迟早落网。说不定他们二人当真会铤而走险,去江东募兵反抗。


    张良故意说出他本就有怀疑的地方,莫非是刻意诱他将目标放往别处?


    思?良久之后,陈平不再纠结,对前方赶车的车夫说道,“往南,去江东。”


    章台殿。


    阿玉听着高昂的鼓乐之声,隔着屏幕看着未来的她登基称帝之刻,心中亦有万千感慨。


    如今大秦的生产已步入正轨,她又从后世小辈中拿到了新的技术。等她登基的时候,大秦的国力必然强盛,到那个时候,她一定会满足天幕中她未达成的遗憾,比如说——


    “天子驾六。”


    天幕里的网友们在一段刷屏之后,主播总结地说道,“自此,关于乾昭帝的生平事迹已全部讲述完毕……”


    有星网网友打断她。


    【怎么就完毕了?主播,你还没有说公主登基之后,与后宫中的两位王夫之间的事迹呢?还有他们的小公主呢!】


    主播笑着解释。


    【早在之前的直播中,我已大致地讲过几许。因为涉及到下一任帝王,故而不做详讲。八卦老祖宗后宫的争宠日常,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不大正经。所以,主播就不额外讲述了。若是感兴趣的朋友们,可以自行观看相关影视剧。至于乾朝的下一任帝王,那当然是在下个篇幅啦。主播会在休息几日之后,更新乾昭帝继承人的故事,届时还请关注哦~】


    熙和终于松了口气。


    这小辈总算有几分良心。感谢不调侃她情史之恩,她的颜面总算是保住了几分。


    至于这个主播马上要讲她下一代的故事……算了,下一代自有下一代的福气。关她没有一点事。孩子尴尬总好过长辈丢脸。


    不过,熙和也有猜测。


    届时,这个天幕直播间该不会就投影在她下一代的时空吧?


    眼见主播还在跟星网网友们互动。熙和不再犹豫,和嬴政与手捧法典的李斯微微示意后,在天幕上敲字。


    【大秦长公主:主播请留步,今借天幕平台一用,于天下宣传大秦最新修订的律令。】


    主播惊疑了一声,因为这位网友的金色弹幕实在太过惹眼。


    不少网友趁机起哄。


    【哦?新修订的法条还热乎吗?】


    【所以我才反对诸位成为法学生,您听听,这每年都有要修改增补的法条,我望着桌上厚重如山的法典资料,实在觉着头大。】


    【哈哈哈,说来听听?】


    熙和深吸一口气,做好了打字把手打累的准备。


    【经父皇准许,廷尉李斯等百官建议,大秦律令初定废除此下三十余种刑罚,增补百条法律明细,其中涉及秦律第一条和第二十三条,三十七条,包括但不限于……】


    但字还没有打完,就自动发在了天幕中。


    迎着嬴政诧异的目光,熙和意识到了该问题,“父皇,弹幕应有字数方面的限制。”


    五百字以后的秦律法条都没在天幕中显示。


    故而,将全部修改完的初版秦律完全手打上去,已是不可能了。


    熙和算了算,她现在已经花了两次发言的机会,还剩下一次。


    嬴政手里也握着一次发言权,既然如此,那他也不好强求。


    “着人将法典印刷成册。届时,各地郡守返郡,带上此物。务必要让治下的黔首知晓大秦律令更改之事。”


    “诺。”诸位郡守皆是遵令。


    嬴政这时在天幕上发表看法。


    【秦始皇:猫饼小辈,虽然你此前诸多妄言,但朕亦受益良多。若你有幸来到大秦,朕必以礼相待。】


    主播愣了愣,还未发表见解,网友们的手比她的嘴还要快。


    【咸鱼突刺:竟然来了一只政哥,真的假的?该说不说,这位朋友您学的这个说话的腔调还真像个皇帝啊。】


    【草莓甜心卷:哦吼,是吗?我扛个包袱就过来了,政哥,那你可要好好招待我。我要的不多,封我个王就好了,就我老祖宗匈奴那块地儿就行!】


    【我在太空开机甲:那我也来。始皇陛下,您看百越之地您拿下来后还需要人开发。若您封我为此地的王,以后粮食种植什么的都不用愁了!我每年上供,并且发誓永远效忠大秦!】


    【草莓甜心卷:楼上已截图。@xx军校,快来认领你们军校的学生。人家要弃国家不顾,投身大秦的怀抱了。】


    【我在太空开机甲:欸?!这,我开个玩笑而已!】


    嬴政不免失笑。


    到底是群后辈,还真是喜欢妄言。


    主播思虑片刻,回复道,“感谢您的好意,不过可否先将您的地址发来?若是我有空,也许有机会去您那边旅游呢。”


    “发送地址?”


    这个词语太过新鲜,嬴政半天都没有琢磨过来。


    熙和在屏幕上敲敲敲,还真被她发现了一个链接。


    【大秦长公主:#地址#乡下地方,比较落后,主播如果能够并且愿意过来,最好多带些自己的衣物和武器。大秦民风淳朴,但偏远之地亦有野兽出没。望您注意安全,我代表父皇欢迎你的到来。】


    虽然她不确定对方是否真能过来,但天幕的这个分享链接,想来也不是白用的。


    这两位朋友应当是住在偏远的荒星吧?一只猫饼如此猜测。


    想起之前他们二人还问自己要过一些久远且落后的技术,她不禁思考,难道对方的文明比较落后?


    将此事放在心上,一只猫饼决定,如果她有空,还是能够去探一探的。


    这两位观众在她直播早期的时候便是停留了,之后则是假扮成历史名人,创造各种直播话题,为她拉拢了不少观众。


    她家境殷实,雇佣保镖护送她去别的星球旅游,完全不成问题。


    “好啊,那便有缘再见了。”主播与观众们道了别,随后便结束了直播。


    天幕消失之后,众人心中有万分感慨,并且难掩失落。


    “你说,这天幕之后还能再现吗?”


    “太子的事迹结束,大概率是不在了吧。不过也说不准,且再看看。”


    诸位臣子皆是在小声议论。


    “诸位应当都累了,便退朝吧。熙和,你留下。”嬴政发令,众臣纷纷告退。


    待章台殿内没有他人,嬴政迟疑地发问。


    “熙和,这天幕……当真不会再现了吗?”


    熙和想了想,将自己的推测说出,“……儿臣以为,当主播讲述下一位帝王事迹时,她可能会出现在儿臣后辈的朝代。”


    “哦?为何这般作想?”嬴政起了兴趣。


    熙和将万千平行宇宙等观念诉说给了嬴政听。


    “……这是从后世小辈的书籍中学到的知识。当然,这只是儿臣的猜测。若是这时间长河只有一条线,那么,早在天幕后辈告知父皇继承人之事时,后世的历史应当就会发生变化。”


    可主播仍然是介绍秦二世。所以,在主播时空的历史中,一定存在着那位乾昭帝。


    嬴政听完之后,心情并不算美妙。


    也就是说,在另一处时空,还存在着胡亥和赵高等小人,残害他的贤臣和社稷。


    帝王善忍,但他的目光在触及熙和之后,心中的烦躁之意瞬消。


    罢了,朕非神灵,无力干涉其他时空。


    只要现今的大秦还在,他选定的继承者还在。那么,这一切便不会发生。


    —


    江东。


    陈平此刻的脸色并不好看。


    数日奔波搜寻,他的人却连项梁项羽的影子都未发现。而这,已经是他与张良赌约的第九日。


    望着神色宁静,坐在马车内欣赏着窗外之景的张良,陈平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我输了。”


    听到声音,张良回首看他,眼眸带有一丝讶异。


    “陈典客,你已经到了江东,离我们赌约结束尚有一日。现在认输,恐怕为时过早。”


    陈平:“若他们真往此地而行,我的人不可能搜寻不到半点踪迹。而如今这番境况只有一种解释,那便是——我一开始搜寻的方向便是错的。”


    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中计了。


    项羽等人根本就不在江东,所以这一日的时间,于他而言已经无关紧要了。


    胜负已分。


    “子房只是猜测,并不笃定。阁下可是在怪子房说错了话?”张良叹息一声。


    “哈。”


    陈平不由地气笑了,“张良先生,不必披着您的那身狐狸皮装得如此无辜。长得好看的人确实擅长骗人。我如此,你也不例外。”


    “是么。阁下若如此作想,子房亦无言可辩。”张良微微一笑。


    “不过,子房现在还在阁下的马车中。四周都是您的人手,您若想反悔,强行扣压在下,亦是轻而易举之事。”


    陈平故意露出凶恶的神情吓唬他。


    可对方神情温和,仿佛他做出何种决定,他都能心甘情愿地接受。


    这样心思难测的人物……可真难对付。


    陈平冷哼一声,恶狠狠地解下自己腰间令牌,掷了过去。


    张良猝不及防被砸中了面额,微微吃痛:“您这是……?”


    “是我技不如人,愿赌服输。”陈平咬牙切齿,“我放你走。”


    “阁下可考虑清楚了?”张良问道。


    “这是我的信物,你带着它通过各地的城池,郡守和县令皆不会拦你。”陈平盯着他那张美丽的面容,心情复杂极了。


    “若先生改变主意,愿意事秦,亦可凭此信物寻到在下,陈平必扫榻相迎,恭候先生到来。”


    “阁下言而有信,风采当真叫人钦佩。”张良接过令牌,“多谢阁下宽恕之恩。”


    陈平被他这句话气得不轻,他揉了揉太阳穴,“很好,张良先生。趁我还未反悔,赶紧从我的马车上下去。带着你的那两个仆从,最好给我躲得远远的。”


    下次若被他撞见,他可不会如此心慈手软。


    张良依旧不紧不慢地与他道别,下了马车后,将他的两个侍从从后车召来。


    陈平特意让下属给他们送了两匹马,让他们有多远赶紧走多远。


    阿牧和阿苍皆会骑马,立刻便带着张良离来此地。


    自觉跑出了十几里地,暂时安全了,阿牧这才停止策马奔袭,问道,“主子,那人为何突然放过我们?”


    张良将自己与陈平的赌约道出。


    “原来如此,还是主子厉害!不过项梁他们没有提及他们接下来的去处。主子是如何猜到他们不往江东呢?”


    项梁拜访主子的时候,他可一直在旁听呢。


    张良说道,“我与项梁透露了一个消息,范公此前现身在九江郡。”


    范公,难道是范增?!


    估计是那项梁恳请主子做他们的军师,为他们出谋划策,然而主子拒绝了。他们便退而求其次,往北先去寻范公!


    阿牧彻底明悟了。


    项羽和项梁二人不仅缺兵,更是缺谋士。江东之地的黔首看了天幕之后,想必不会无脑跟从项羽。若是无人帮他们谋划,他们也没法募集大量军队,所以,寻觅一位优秀的谋士比他们眼下私自去募兵更为重要。


    张良叹息一声。


    若非是项梁磨得他心烦,他也不会向其透露范增的动向。


    只不过,他们能否打动范公,就看他们的本事了。


    “停,从那边的小道走。”张良说道。


    “主子来过此地?”阿牧有些惊讶。


    张良:“我有一位故人隐居在此处,今夜,便去他那里借宿吧。”


    主子竟在江东之地也结识了可信赖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