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刘邦,渣男实锤!”
不久之后, 刘邦的军队已经抵达了武关。
本来武关这里的士兵凭借着地势,怎么也能撑上一段时间的。但是我们也要了解一下守城的将领是谁,这位可是赵高的亲信!赵高的亲信还能有什么对大秦忠诚的美好品德吗?自然是跟赵高一路的货色。
而且,这个时候秦朝内部发生了变动。赵高杀了胡亥, 但随后又被自己扶立的秦王子婴诛杀。
赵高死后, 赵高的亲信个个都害怕子婴秋后算账。这个守将可能觉得自己卖力守城也是吃力不讨好, 根本就没有多想, 迅速将自己的财物打包了一下, 连夜逃跑了。
守将都未战而逃了,你说这仗还怎么打?
所以, 武关就被刘邦轻而易举地拿下了。
刘邦攻下武关之后, 乐得不可开交, 顿时感觉无人能敌。可是等他来到了峣关,却遭遇了秦军的抵挡。
峣关可以说是守卫咸阳的最后一道天险,地势险要,可谓是易守难攻,也是兵家的必争之地。
当时, 守卫峣关的将领名为韩荣,他是秦王子婴紧急调派的人,即便知晓刘邦厉害,却也不为所动:“刘邦小儿若敢进犯, 先得把命留下。”
刘邦气得不行, 当即就要带兵攻击。
他已经一路攻破了数个城池, 眼看就要兵临咸阳城下,还怕拿不下一个峣关不成?
然而, 张良却又劝他勿要冲动,越是离咸阳越近, 就越是要冷静。
他给刘邦分析了一下敌我的兵力:“这批秦军虽已是强弩之末,但我方兵力的数量不过两万余众,论人数,可能还比不过秦军。强攻的变数太大了,若是秦军据城池之便,与我等鱼死网破,其它各路诸侯便乐见其成,坐收渔翁之利。届时,即便是您先攻破咸阳,但剩余的兵力也不足以让您坐稳关中王。”
张良的话其实还是偏保守的。因为刘邦本身的兵力不多,这两万多的人数,其实还包含不久前募集而来的士兵,军队成分可谓是鱼龙混杂,远算不上精锐。
与秦国精锐的正规军正面交战,输赢尚未可知。
刘邦也就上头一会儿,听张良仔细分析后,是彻底冷静下来了。
因为,他发现硬拼的话他可能还真拼不过。
“先生有何计策?”刘邦立即虚心请教。
张良建议道:“攻心为上,派人去劝降守军。秦二世生性多疑,朝中旧臣多已被他杀尽,秦王子婴几乎无人可用。这个韩荣出身低微,守城的其余将领也多是商贾出身。商人重利,可晓之以情,再以重金诱之,让其内部生变。”
攻灭六国的强秦以前坚不可摧,但若内部生变,便如今日这般,成为了诸侯案板上待宰的鱼肉。
刘邦立刻照做。
他派使者去劝降韩荣。
韩荣一开始没有答应。他虽然知晓如今的局势,但是要他不战而降,心理上还是过不去的。但奈何刘邦给的实在是太多了!韩荣没有把话说死,他想犹豫几天再给刘邦答复。
然而犹豫,就说明是动心了。张良清楚韩荣的想法。
张良便让刘邦在附近的山坡上遍插旗帜,故布疑阵,让峣关的将领和士兵们认为义军大军逼城,秦军无力抵挡,未战先溃。
几天后,韩荣很是为难地告诉刘邦的使者,因为他们内部分歧很大,所以没有办法做到开城投降。
这个能被刘邦派出来交涉的使者也是极有眼色的,立刻又对韩荣说了一番好话,说是能体会他身为将军的不易,且又送了重金。
自古财帛动人心。
韩荣被打动了,又想起沛公仁义。自己要是投敌,应该是会被善待的,于是坚定了决心,决定要开城投降。
刘邦得到韩荣的回复,高兴得不得了,但是张良却又说道,“既然他们内部意见大,说明韩荣在军中的威望不高,他要投降,其余守将可能并不会听他的意见。这样得来的峣关很可能发生兵变。”
刘邦转喜为忧:“先生,那该如何是好?”
张良笑了笑:“敌军现今军心已乱,防守定然松懈,正是攻城的绝佳时机。”
刘邦一想也对,又听劝,立刻派兵发动攻击。
峣关果然毫无防备,刘邦的军队势如破竹。韩荣防守疏忽,见敌军攻来,心神慌乱之下,竟然弃城而逃了!
主将临阵出逃,连带着大部分秦军也逃了,这样的峣关,和之前武关一样,刘邦也没有多费力气便拿了下来。
攻破了峣关,刘邦在蓝田与秦军最后决战,结果自然是刘邦胜出。
毕竟有天险都守不住,其它地方还能守住吗?
【手痒,要长脑袋了:纵观全局,张良的计策并不算阴毒,就是攻心为上,光明正大的阳谋。守城将领若是能守住本心,不为利益所动,就不会胆怯上当。可人心这种玩意儿,最躲不了算计。很多人明知可能有陷阱,却还是逃不过眼前的利益,想着不劳而获。】
【咸鱼突刺:这也没办法,完全不看利益那都得成圣人了。如果人人都相信天上不会掉馅饼,诈骗犯估计都没那么容易得逞。】
蓝田一战,秦的气数已尽,再无力抵挡敌军攻入咸阳。
秦王子婴垂泪叹息。
他终究没能替祖辈们守住这大秦的江山。
只希望那沛公仁义为真,他率众臣投降之后,对方能善待咸阳的黔首。
身为秦王,他亦要履行自己的职责,做好为大秦江山殉葬的准备。
子婴带领自己的妻儿着白色丧服,出城迎接刘邦,献上和氏璧与投降书。
刘邦接受了子婴的投降。
而这时,有人说应该杀了秦王。秦王死了,暴秦才算真正灭亡,他们对秦的积怨才能消除。
刘邦认为子婴已降,省去了他费力攻城,杀之为不义,便先将子婴关押起来。
不过,他迫不及待地带兵踏入了咸阳,当晚就想宿在兰池宫。
嗯,兰池宫我们也知道,这是皇帝后宫妃嫔们的居所。而刘邦贪财好色也是出了名的,这一路上装仁善他可累了,如今已经拿下了咸阳,还不准许他享乐吗?
萧何和樊哙都纷纷去劝刘邦收敛点,若此时被钱财和美人所误,可能就要走秦的后路了。
【咸鱼突刺:咦,好渣。这个时候刘邦已经娶了吕雉吧?他都有正妻了,还要去欺负皇帝后宫的妃嫔啊?】
【头痒,要长脑袋了:要不怎么说他好色呢?不过刘邦在娶吕雉之前,其实有一任妻子曹氏。但是两人只是同居关系,没有在官府登记结婚的信息,所以不算是正式的婚姻。吕雉嫁过去前,曹氏已经给刘邦生下了一个长子刘肥。】
【草莓甜心卷:还真是个花心大萝卜,别的不说了,刘邦渣男实锤!】
公主府。
吕媭冷笑一声,“那刘邦便是昨几日偷看阿姊的那个登徒子吧。我初见时就觉得他不是个好人,没想到他与别的女子早有夫妻之实,竟还敢来招惹阿姊。”
她虽然不懂渣男是什么意思,但是观看天幕前,她刚好将煎熬给阿姊治风寒的药渣倒掉。
各类物件的残渣,就是废物,能是什么好东西?
以阿姊的眼光,自然不会受情爱所惑,主动嫁给一个老男人。这必然是父亲之命。
“阿姊,今时不同往日。阿父现在可不愿跟这些反贼扯上一点关系。你且忍忍,过不了多久,他自己便会坐不住,主动登门致歉的。”吕媭说道。
想起父亲要看阿姊脸色行事的场面,她心里就激动。
吕雉无奈地笑了笑。
妹妹说的话她也赞同。亲自上门过问,倒显得她肚量小。但阿父主动提起,她还能借机在家族挣得更多好处。
【我在太空开机甲:萧何其实还挺有远见的,这个樊哙我之前只在鸿门宴的课文上见过,印象是胆识过人,武力出众。不过他也跟着萧何一起劝刘邦,好像还挺明事理的。】
【草莓甜心卷:樊哙此前是个杀狗的屠夫,和刘邦关系还不错。加入他的大军后,因为职业缘故,遇事不怯,力气也大,便当了个将军。他早在参加刘邦婚宴的时候,就对吕雉的妹妹吕媭一见钟情,刘邦便帮忙和吕公说了此事。据说吕媭的性格比较强势,樊哙好像是有点怕老婆,不敢去多看别的美女。】
什么?!
天幕里的她竟然嫁给了一个屠夫!
吕媭自认为自己才貌兼得,能配得上自己的,就算不是王公显贵,起码也要门当户对。
听天幕之言,竟还是刘邦那个老男人帮忙撮合的!
吕媭心里又给刘邦记了一账,但她也清楚,若是没有父亲的应许,她根本就不会嫁给那个屠夫!
吕媭气得火冒三丈,忍不了一点,当即摔下了手里的物件。
“老家伙人老了,脑子也不好使了吗?我要去寻他要个说法!”
吕雉还未反应过来时,吕媭已经火急火燎地出门了,速度快到拦都拦不住。
她无奈地扶了扶额。
……到底是谁该先沉住气啊?
第82章 “这簪子……似乎是阴嫚公主的。”
公主府, 刘季这边的屋子也围了几个人。
公羊宏看着刘季,连连叹气。
若刘季当真欺辱了陛下的妃嫔,损害大秦颜面,恐怕得落个处置。
散石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刘兄好胆识, 竟还坐得住。为防万一, 你是不是该早做准备?我的意思是, 刘兄若留有钱物可暂行托付于我, 再修书一封交代后事。等风头过去了, 我可帮你寄给家人。”
……他家贫,哪有什么财产, 平时喝酒吃肉全靠在樊哙那里赊账, 他如今都还欠着萧何钱呢!
刘季皮笑肉不笑, 装傻充愣:“散石兄仗义,但依我看来,倒是有些杞人忧天了。陛下可是仁德之君,断不会因天幕之言惩处现今之人。我为大秦的子民刘季,又不是那刘邦, 未触犯秦律,如何获罪呀?”
散石啧了一声。
不愧是天幕里能当上诸侯的,脸皮就是赖。
他不死心,继续吓唬刘季, “可是, 赵高与胡亥公子已获罪而亡了。”
刘季笑着回应道:“胡亥公子身故乃是意外。至于赵高……他之前便贪图小利, 手里沾了多条人命,触犯过秦律, 自然该受惩罚。”
想他接管了报刊的业务,便迅速将之前几个版本的报纸全都看了一遍。胡亥和赵高是怎么死的, 他是一清二楚。
反正李斯和陈胜都没有出事,哪里轮得到他刘季呢?况且,那个时候都有秦二世和秦王子婴,后宫的妃嫔又不是始皇帝的,应该不算太过僭越。再者,天幕里萧何不是已经在劝“他”了吗?
……应该是劝得住的吧。
刘季有些怀疑地想着。
然而,主播接下来的话却又让他提心吊胆了。
【刘邦这个时候就不肯听劝了。他出身低微,根本经不住钱财和美女的诱惑。咸阳宫的硕大与辉煌,国库里的财富也是深深刺痛了他的眼。如今咸阳已破,他贪财好色点又怎么了?
萧何和樊哙轮流上阵也没能劝动他,反倒惹来刘邦的呵斥。于是,萧何便让樊哙去请张良来劝。
樊哙不解:“我们与沛公如此亲近他都不愿意听。张良先生说的话,沛公便愿意听?”
萧何意味深长地道:“正是因为我们与沛公相识已久,他有些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但是张良不同,这是沛公费尽心思都想要求得的人才,他说的话,沛公自是愿意听的。”
这话说的在理,太容易得到的总是不珍惜。张良是刘邦千方百计哄骗来的,他生怕张良不帮他,哪怕是装着,也会将自己外表那张道德的皮给装上去。】
主播放了一段张良劝谏刘邦的视频。
兰池宫内,刘邦已然享受着美酒,欣赏着美人为他舞乐,说什么都不肯离开。
萧何不久前嘴皮子都磨破了,刘邦却还是死性不改。他索性在一旁沉默不言,见着张良来,便主动退了出来。
刘邦本不欲在这个时候召见张良的。不过张良助他灭秦有功,他自然没有不见功臣的道理。
于是,他便举杯,隔空邀请张良,“是我之错,竟忘了邀请先生。来人,还不快请先生入座,给先生斟酒。”
话语间,刘邦眼神示意两名貌美的宫女前去伺候。
张良眸光冷冷,“不必了。沛公,您应该知晓,我现在来求见您,并不是想要与您一同享乐的。”
他奉刘邦为知己,相处之时,他险些忘却了这位主公也曾是出身低微之人,自幼贫苦,没有受过礼仪的熏陶,便易被这繁华的咸阳迷了眼。若不能及时规劝,恐要铸成大错。
刘邦一听就知道张良是被萧何他们请过来的,顿时很不高兴。
张良此刻却顾不得他的脸色了,“兰池宫美人如云,可昔年在此享乐之人却早已化作尘土。秦皇贪图享乐,无视臣民,我们这才能以暴秦当诛的名义,赢得天下人支持。沛公若是行了秦皇之举,便会被天下人耻笑,重蹈秦的覆辙。”
张良话锋一转,给他指出了最大的威胁:“况且,您虽然攻下了咸阳,但是项王随后便至,您应该不会忘了这个与您争夺关中的劲敌吧?”
听到项羽的名字,刘邦满是贪欲的眼神都变了,他缓缓放下了酒杯。
那个后生的确可怕,比他的叔父项梁还要有出息,且令人忌惮。
“孔子有言,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项王天生神力,领兵作战更是无人可挡。若他视先攻入关中的沛公为敌,那么会依据您在咸阳的行为,罗列罪名,趁机发难。恕良直言,您应该及早准备。”张良说道。
刘邦终于听劝了,“……子房所言,我受益匪浅。樊哙,我先前有些控不住嘴,你不要太往心里去。”
樊哙见刘邦变脸的模样,目瞪口呆,连忙说不会。
他心里感慨,萧何说得对,还是得张良先生出面才行。
刘邦说完,想起自己先前也对萧何发过脾气,目光四处搜寻,“萧何他去了何处?”
樊哙挠了挠头,“他说要去将秦朝的户籍名册,文书之类的全部搬走,说以后有大用。估计是派人去收整了吧。”
不过,萧何也不用这般心急的,其他的士兵们都在忙着抢金银珠宝呢。像这些书籍名册……又重,又不值钱,他们字都不认识几个,根本无人在意。
张良微微点头:“秦朝留存的文书可是千金难换之物。萧何兄目光长远,子房佩服。不过,沛公您该即刻约束士兵莫要妄为,封存秦宫室之物。”
好吧,这都是为了收揽民心,应对项羽。
刘邦咬牙忍住了。
当然,此时若随意下一道命令,士兵争红了眼,肯定是不大愿意听的,还是得自己出面安抚。
张良知道刘邦得去亲自处理此事:“沛公,良欲在秦宫室内寻一故人,稍后便至。”
刘邦有些好奇张良所说的故人,不过此时他心情郁闷,也没有兴致再去多问,只微微颔首。
刘邦与樊哙走后,先前为其斟酒的一名女子默默走上前来,对张良行礼致谢:“先生义举,我等感激不尽。”
张良默默打量这位女子的服饰,辨出她不是普通的宫女:“只是些小恩小惠,夫人不必言谢。于你们而言,我是秦的敌人。”
他现在虽能劝住沛公不欺辱妃嫔,待诸侯大军所至,以他一人之言,不知能否劝住各路诸侯勿在咸阳为恶。
郑夫人微笑着道,“……我知晓的。早在二世杀我一对儿女时,我便悲痛欲绝,恨不得立即随我的儿女一起去地下,请先帝为我们做主。但是,那祸害竟然没有杀我,我突然又想活下去了。我想亲眼看看,他如此败坏祖宗基业,能落得个什么下场。没想到,没等你们攻破咸阳,他就已经自食恶果了,这可当真是……报应呐。”
张良看出了她情绪不对,“夫人姿容甚美,若改嫁诸侯,可养育新的孩子,安度余生。”
“那便承先生吉言了。我身上还有些金银细软,便赠与先生吧。”郑夫人说完,就想去摘手里的玉镯。
张良叹息一声,阻止她:“夫人不必如此,良不缺这些。夫人保重自身即可,钱物留着也有大用。”
郑夫人问他:“那,先生你想要什么呢?”
除了钱物,她可没什么能帮上忙的。
张良想了想,从袖口里取出一枚簪子,“夫人为秦宫旧人,必然博闻,不知您可识得此物?”
郑夫人小心地接过,细心打量。
她没有看错,此玉簪做工精细,的确是先帝赏赐之物。
“这簪子……似乎是阴嫚公主的。”她终于记得为何这般眼熟了。
公主?
张良眼神微动。他虽猜测过那名女子的身份不俗,可能为秦宗室之女,但未想到,她竟是……始皇之女,大秦的公主。
“阴嫚貌美,也极爱装扮。她未出嫁前,我记得她就有好几支形状相似的簪子。”
聊起旧事,郑夫人眼神都透露着回忆,但随即,很是可惜地说道,“胡亥那个丧心病狂的家伙,将年长于他的公子与公主全部杀害了,阴嫚也惨死于他手下。”
“……我知晓了,谢夫人告知。”张良看似平静地从郑夫人手里接回了簪子。
数年过去,他曾料到过她可能已嫁为人妇,但不曾想,她早已不在人世。
次日,刘邦将自己昨晚约束士兵的情况告诉了张良。本来是等着张良夸赞的,可是张良听完之后,愣了半拍,才给予了他略微敷衍的回应。
刘邦先是反思了一下自己最近有没有做错事情,想不通,随后纳闷地去寻了萧何。
萧何倒是清楚几分,“子房欲寻一故人,但询问了许多后宫之人,却未能寻到,想必心情不佳。”
刘邦一听就来活了,跟张良说要帮忙找。
张良将贴身留存的碧玉簪封入匣内,语气冷淡:“不必了。良已知晓她的下落,您无需挂心此事。”
刘邦见他不欲多谈,这才作罢。
【我在太空开机甲:好家伙,身份对了,名字却出错了。谋圣竟误把小姨子错认成阿玉了!】
【草莓甜心卷:这就是阿玉的不是了,把人睡了之后竟薄情得连个名字都不愿给。小良子千里寻人,又隔了这么多年,会认错也是情有可原啦~】
【咸鱼突刺:啧啧啧,小良子啊,话可不能说得那么满,你真的清楚阿玉的下落吗?】
第83章 “敌方首领留活口,我有话问他。”
上郡。
阿玉率领军队刚回到营帐, 蒙毅就迫不及待前来求见。
匈奴路远,且地形崎岖,有些地区不便骑马,此行来回间, 竟已过了数月。
也不知中原如今的近况如何……蒙毅倒是来得正好。
不过, 蒙毅入内时, 旁边还多带了一个人。
此人正是散石。
见到他时, 阿玉心中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咸阳出了动乱?”
散石之前曾在公子高府内做门客,为她打探情报。秦二世杀诸公子时, 公子高主动请求为始皇殉葬, 之后, 这些门客们也被遣散。散石等人便回到了她之前隐秘开设的店铺中,继续为她探查消息。
如果没有要事,他是不可能离开咸阳的。
“禀公主,您离开不久,二世便杀死了包括左右丞相在内的多位官员。赵高意图篡位, 杀了二世,后扶立子婴为秦王,不久后又被子婴所杀。”蒙毅说道。
赵高欺君罔上,死有余辜。他只是遗憾不能手刃这个仇人。
赵高与胡亥皆死, 看似皆大欢喜, 但阿玉深知这场变动之下蕴含的危机。
“可还有新的消息?”
蒙恬想着接下来要汇报的情况, 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
散石见他为难,主动揽事:“公主, 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您想听哪个?”
阿玉:“坏消息。”
……公主总是不爱接他话茬。
“不如我先禀报好消息吧?”散石抖了个机灵。
阿玉冷眼一扫, 但却没有阻止。
“好消息就是,在这场腥风血雨的动乱中,我们将效忠于您的势力分批撤离了咸阳,大部分人已陆续抵达上郡。并且,在赵高将左相抄家时,救出了少妃……”
“阿嫂现在何处?乐儿也与她一同吗?”阿玉的面色缓和了些许。
散石不敢去看她的眼睛:“……这正是我要与您说的,我们本来将她们二人一同救了出来,但,很快便被赵高发现了。赵高派追兵一路追赶。小公主体弱,发了高热,因缺乏药物,一路奔袭颠簸,身子禁不住,不久后便病逝了……”
追兵所迫,他们甚至没有机会中途停下来,只能将尸身带回上郡。
乐儿她……病逝了?
那个会甜甜唤她姑姑,聪慧过人的乐儿竟与她天人永隔,阿玉的心猛地一揪。
本以为李相地位显赫,阿嫂与乐儿留在咸阳,住在丞相府,应该比在上郡要来得安全。不料,二世这么短的时间内便与李斯反目成仇……她没能保护好乐儿,没能护住阿兄与阿嫂唯一的血脉。
“……少妃悲痛不已,抱着尸身痛哭了数日,直到尸身腐败,在我等的劝说下,她才准许小公主下葬。少妃近期也是每日少食,人消瘦了不少。”散石说道。
阿玉叹息一声:“……我会去劝劝阿嫂。”
时局动荡,熟悉的亲友能多存活一个已是万幸,她不能希冀更多了。
散石咳嗽一声,“好消息说完了,那我便说坏消息了。您听了后,可要保持冷静,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方才的还不算是坏消息?
阿玉疑惑地看向他。
“王离将军他……兵败了。”
阿玉眉心微蹙,“打输了仗?无妨。让他领兵先退回来,我们一起……”
看到散石难看的脸色,阿玉止住了先前的话头,逼问道:“说清楚点。”
“王离将军与章邯将军各领兵二十万围攻赵军,然而他们却被一名叫做项羽的楚国将军击败。王离将军的军队在巨鹿之战中全军覆没,他本人兵败被俘,估计已凶多吉少……章邯将军不敌叛军,率军投降,近二十万的秦军降卒却被项羽等人残忍坑杀……现在,各路诸侯已向国都进发,咸阳危矣!”
那可是近四十万的兵力,这才过去多久,便全军覆没?!
那项羽……当真如此锐不可挡么。
阿玉脸色惨白。
她很清楚秦军的前线兵力全线溃败意味着什么,以咸阳现在的兵力,根本挡不住各路诸侯的围剿。
士气也好,民心也罢,即便……
“这个消息什么时候传来的?”阿玉问出了最紧要的一点。
“回公主,已是半月前传回来的消息。您在匈奴,我不好派使者传讯。”蒙毅说道。
而他受公主之令,驻守上郡。即便知晓咸阳危在旦夕,也不能轻举妄动。
战场上瞬息万变,能收集这些情报已是不易,各路诸侯怕是早已带兵逼近咸阳。
这是在场所有人都清楚的一点。
“……即刻点兵,再备好武器粮草,明日回援国都。”阿玉下令。
咸阳有函谷关天险,易守难攻……希望还来得及。
陈平好不容易从匈奴那边回来,以为摆脱了风餐露宿,今夜能睡个好觉的,不料不久后公主就传来军令,请他开会,说大军明日南下。
“……”
在听了一会儿消息后,他什么都明白了。不过,王离怎么可能会输呢?
属实有点想不透了。
但若是四十万兵力都无法围剿义军……义军的气势必盛,公主现在回去,似乎也不太妙啊。
陈平忧心忡忡,却也知道事态紧急,不是可以从长计议的时候。
王萍也在会议席间,她不敢相信一直陪她练兵习武的阿兄竟然会输。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阿兄真被敌军反贼所杀,她一定要替他报仇!
军营里里外外的动静不小,惊动了浅眠的李娥,她询问在帐外守卫的士兵:“是公主回来了?我可以去见她吗?”
士兵犹豫片刻才道:“我代您通传。”
“有劳了。”李娥说道。
士兵不久后便回来:“公主请您一叙。”
李娥被士兵引着入帐时,阿玉正与蒙毅下令,“……上郡的军械制造线不能被外人干扰,需要派兵把守,匈奴那边虽已达成协议,但还需提防。蒙毅上卿,我需要您继续带兵驻守。”
蒙毅其实想陪公主回国都的,但上郡这边的确重要,便服从了她的安排。
阿玉这时发现了她的到来,微微停顿,“……阿嫂,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了。
李娥目光在阿玉的面容上停留了几许,“……阿玉,你是要回咸阳吗?带我一起可以吗?”
阿玉看着她瘦弱的身子,眉心紧蹙,“阿嫂,行兵打仗有诸多变数,我可能顾不得照看你。”
“我会照顾好自己,不会给你添乱的。”见她不赞同,李娥叹息一声,“阿玉……你可是还怨恨我的阿父?”
虽然父亲将事情瞒得隐秘,但是她已经察觉了一点端倪。
先帝不会赐下那样的诏书,旁人若要篡改也绝非易事……估计,是父亲插手了此事。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阿玉不愿多提旧事。
丞相可以有自己的选择,如今也已承担了相应的后果。她不会为此迁怒阿嫂。
“阿嫂,我会带你回到一个安定的咸阳,但不是现在。”阿玉行至她面前,关切地看着她,“我最希望的,是在达成所愿前,你能保重好身体。乐儿若在天有灵,怕也不愿见到你这副憔悴的模样。”
李娥强行忍住了眼中的泪水,“……那你一路小心。”
她知晓阿玉还有诸多要事,没有再打搅她,很快退出了营帐。
这晚,帐内的烛火燃了许久才灭。
阿玉一夜未眠,第二日便带领近十万的士兵从上郡直奔咸阳。
快要抵达咸阳时,斥候来报,前方驻扎着一批数万余众的军队。
“……从他们旗帜判断,这些是赵国反贼。周围二十里处尚未见到其它势力。”
阿玉下令:“王萍为主将,韩信为次将,带兵灭了他们。敌方首领留活口,我有话问他。”
……公主竟然让她打前锋?
王萍先是瞥了韩信一点,然后说道:“唯!”
韩信没有丝毫意见:“末将领命。”
蒙恬不太放心地提醒:“速战速决,不可拖延。”
王萍在战场上不是纯粹的莽夫,她先是询问了斥候更多的细节,带兵将敌人的退路先堵住,这才发动袭击。
首先招呼而去的便是一波箭雨。
此间已是晌午,赵国的士兵们或在生灶做饭,或者躺在树底下休息,不料竟被一支莫名的军队突袭!
箭雨所至,瞬间倒下了不少人。
剩下的士兵们惊慌不已,赶忙拿起盾牌抵挡。
“敌袭!”
“护卫将军!”
士兵们为了取盾牌手忙脚乱,待箭雨稍缓,一群骁勇的骑兵转瞬间便冲至了他们的面前!
敌人所扛起的黑色苍龙旗帜,是他们再眼熟不过的标志!
“……是秦军?!”
“见鬼了,他们不是已被项王杀了吗?这里怎么还……啊!”
这支军队的首领司马卬收到消息时,也是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夫人莫怕,你看好孩子,我这就安排人将你先送出去。”他对着妻子说道。
妇人怯懦地点了点头,很是信任自己的丈夫。
司马卬亲自迎敌,可敌方士兵装备精良,生性勇猛,为首的那个女将更是力大无穷。
而他的士兵未战先怯,根本招架不住,阵型刚刚摆好就被敌军瞬间冲乱,简直是兵败如山倒。
“慌什么,那不过就是个女娃娃……”见己方军队士气低迷,司马卬连忙大声喝道。
可是敌方的冲势并不会因为他一两句话而减缓。
司马卬见势不敌,心生退却,连忙下令撤军,先逃离此地。
眼下各路诸侯皆要汇聚咸阳,他只需跑个半日,定能求到援军。
然而,突围的路口皆有秦军重兵把控。
不多时,王萍就已杀至他身边,长戟一扫,轻易将其挑落马下。
司马卬坠马后,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他头晕眼花,以为自己下一刻就要身首异处。
但是,紧追而来的这个女将军却并未杀他,只是让其他士兵将他先绑起来。
这场战役不过数个时辰便结束了。
“禀公主,此战我军伤亡三百余人。敌军伤亡五千余众,降者四千余人,收缴敌军弓箭,长矛……”王萍汇报战果,“敌军将领及其家眷皆被我军俘虏,那人自称是赵国将领司马卬。”
“做得不错。”阿玉夸赞了一声,然后说道,“把人带过来。”
司马卬被捆缚着送了进来,抬头就看到了帐内的一干人等。
他虽然不认识这些秦军的将领,但也意识到这些人的不凡。
而让他更为惊讶的是,除了那个女将军,帐内竟有别的女子,且在场的人都以她为尊。
拥有权势的美貌女子,她到底是什么人……
司马卬揣测其身份的时候,突然听到那名女子发问,“你是从哪里过来的?咸阳现在的情况如何?”
司马卬乖顺地答道:“我是从河内郡过来的,刚来此地安营就被您发现了。”
阿玉冷笑一声,“河内郡?那你怎会往这个方向走?”
这已是咸阳的北方了。
陈平笑眯眯地说道:“司马将军,您是不在乎自己妻儿以及投降士兵们的性命了?”
司马卬额头直冒冷汗,立即说道,“我没骗您。不过,我是陪……项王项羽一起来的。听闻咸阳被那个刘邦攻破,他还派兵驻守在函谷关,不让其它诸侯进入。项王很生气,说要领兵灭了刘邦。项王要出兵,我们这些弱小的将领可不敢随意掺合……”
秦王既已投降,他们这些诸侯之间便有利益之争了。他想着先领兵走远一点,保存实力,等项王把刘邦灭了后,再回去祝贺。
阿玉看着他哆哆嗦嗦的样子,十分嫌弃。
司马卬应该没有说谎。
“你可知,项羽现在手里有多少兵力?”
司马卬回忆着当时所见,“多不胜数,项王手下的士兵个个骁勇善战。其它诸侯议论过,项王手里已有百万雄师……”
“断无可能。”蒙恬立即说道,“楚国最为强盛的时候,兵力才能及百万。”
始皇陛下出兵统一六国时,派王翦将军灭楚,已经极大灭掉了楚国的有生力量。
这么短的时间内,那项羽怎可能募得百万之师?
“……他的军队并非全是楚人,项王在巨鹿一战,战神之名威震天下。许多百姓都愿意加入,追随他,就连各路诸侯都以他为尊。”
司马卬继续说道,“刘邦虽能侥幸攻入咸阳,但他的兵力也不过二十万,胜者一定会是项王……我猜诸位的兵力绝对不算多,你们虽然能打赢我,但绝敌不过项王。若你们愿意放了我,我还可以帮诸位引荐……”
话音未落,王萍拔剑横在他的脖颈,“你想劝我们投降?”
陈平轻蔑地笑了笑,插话道:“章邯将军倒是识相地投降了,可结果如何呢。除他几人苟活,二十万的士兵可全被项羽坑杀了。你想劝我们走他的老路?”
识时务的前提是,前方得有条活路啊。
感受到脖颈上冰冷的剑锋又逼近了一分,司马卬咽了口口水,“……那是事出有因,投降的士兵心有叛逆,项王这才无奈将其诛杀。若你们诚心要降,我向诸位保证,绝不会如章邯一般待遇。况且,你们的秦王已经投降了,你们没必要为一个覆灭的王朝尽忠……”
“我可不忠于那个秦王,我只听公主的话。”王萍并未撤回剑,向阿玉请示。
“公主,要宰了他吗?”
见她来真的,司马卬顿时吓破了胆,“不,别杀我,我可以替你们做很多事的!”
在他卑微的求饶声中,阿玉终于说话了。
“什么都能做?”
司马卬吓得鼻涕泡都快冒出来了,“您尽管吩咐,我司马卬说到说到!”
阿玉脸上闪过一丝笑容:“很好。”
传说中的鸿门宴,是否真的那般有趣呢?
第84章 “那是赵国的势力,子房认得他?”
鸿门。
司马卬带着两位勇士欲入内, 却被士兵拦住:“客为何人?”
“我乃赵将司马卬,这两位弟兄是我的亲信。我等受项王所邀,特来赴宴。”司马卬说话时,取出自己的信物为证。
士兵查验之后, 态度客气了许多, “席间不可带利器。”
司马卬自然是知道规矩的, 解下佩剑置于案上。
陈平没带兵械, 眼神示意韩信, 后者也将佩剑交出。
司马卬微松了口气,陈平立刻笑眯眯地说道:“将军, 入内须谨言慎行, 莫要惹怒项王。”
“……我晓得。”
【我在太空开机甲:哈哈哈, 陈平这哥们儿还真是个坏心眼子,司马卬被吓唬得动都不敢动。不过,来的人是陈平和韩信?我怎么没见到阿玉?】
【草莓甜心卷:阿玉她是想亲自来的,奈何被蒙恬给拦住了。用蒙恬将军的话来说,这些反贼诸侯多是六国贵族后裔, 鱼龙混杂,六国尚在时,不少人在互派使者时见过扶苏公子,而公主与扶苏公子长相如此相似, 恐怕会被熟人看破, 他不想公主以身犯险。】
【咸鱼突刺:也对哦, 蒙恬将军同样是个大名人,肯定也不能参加, 王萍是女将,她参加的话也太惹眼了, 所以最佳的选择只能是陈平这个坏心眼子和没有在诸侯面前露过面的韩信了。】
星网网友交谈的这一会儿,天幕里的司马卬已经领着陈平与韩信在席内坐了下来。
因为他们是赵国的势力,所以侍从给他们安排的座次偏下,陈平看着离他们甚远的主席,暗啧了一声。
“韩信,你耳朵灵,待会儿听仔细一些。”陈平小声嘱咐道。
记得公主的命令,待会无论听到什么,见到谁,都不可轻举妄动。
韩信微微颔首。
他会乖乖听令,并且盯好司马卬的。
宾客陆陆续续地到来,赵王歇在前方不远处坐下,四下打量,见到司马卬早已入席,他有些意外,和身边的人低声说了几句。
不久后,赵国丞相张耳气势汹汹地过来,“司马卬,你好大的胆子,自己立了点功劳,如今连见了赵王都不行礼了?”
司马卬左右围了两尊煞神,在这里已经如坐针毡了,哪里还敢东张西望?
没想到一个走神,他还要被前同僚找茬。
陈平这时笑着上前,贴心解围,“我家将军今日身体有些不适,方才并未注意赵王的到来,如今正要前往拜见。将军,您说对不对?”
司马卬擦了把汗,连忙起身,“正是如此。”
伸手不打笑脸人,张耳的不满消了几分,“这还差不多……这位弟兄瞧着倒是有些眼生。”
陈平并不怯场,“我是最近加入将军名下的谋士,不过是籍籍无名之辈,您没见过我,再是正常不过了。”
【草莓甜心卷:此时的张耳怕是不知道,不只是眼前的这个人瞧着眼生,司马卬在外头的几千士兵,他也没一个认识的。全都从赵军变成了秦军!】
【咸鱼突刺:啧啧啧~小平子现在是籍籍无名,后世可是名流青史呢。这些耍有心眼子的人总是喜欢自谦~】
【我在太空开机甲:不过,阿玉就算把司马卬的军队全换成自己人,现在也不能做什么事吧?那项羽不是有百万雄师吗?】
【草莓甜心卷:你就听项羽吹吧,其实他手里根本没有这么多人,只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现在各路诸侯的联军加起来也才四十万左右。不过,这个时候项羽的大军的确一眼望过去看不到头,当时的人们对这个人数深信不疑。刘邦那边其实也吹了。他哪来的什么二十万兵力,现在手里最多不过十万兵力!】
【我在太空开机甲:好家伙,大家不约而同地翻倍吹牛!】
【头痒,要长脑袋了:即便刘邦和项羽的军队人数不实,正面碰撞,阿玉这边还是处于下风。毕竟项羽这种bug人物很是擅长以少胜多,给他五万兵都能将章邯的四十万大军击败,更别说是他自己有四十万的兵力了。刘邦此时也不敢跟项羽硬碰硬。项羽还没攻来的时候,刘邦手底下一个叫做曹无伤的人写信向项羽告密,说刘邦不把他放在眼里,想抢先在关中称王。项羽气得直接强攻函谷关,破关之后,意图将刘邦的军队一举拿下。本来,刘邦的军队溃败是必然的,但谁知,期间出了一个变数。】
主播终于接话了。
【这个变数就是项伯。我们都知道,张良此时就在刘邦的军内,而他之前救过项伯,是项伯的救命恩人。所以,在项羽攻城的前夜,项伯偷偷进城,去了刘邦那里找张良,让他跟着自己赶紧逃走。
可张良有君子品性,不愿做这种苟且偷生之事。他先是稳住项伯,说不能悄悄地走,得先去刘邦那边告别。
但说是告别,其实张良是将项伯的话转述给刘邦,二人商谈应对项羽计策,最后把项伯邀了进来。
刘邦是个识时务的,为了活命,姿态放得特别低,亲自给项伯倒酒,为了指望他尽心帮忙,刘邦还给小辈们指婚,说要跟项伯结为亲家。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项伯实在招架不住。
刘邦故作叹息,说自己派兵驻守函谷关,封存咸阳宫室之物,其实是替项王保管。如今项王不听他解释就打过来,他实在是委屈啊!
项伯见刘邦这般可怜,便决定帮他这个忙,嘱咐他明天早点出城去跟项羽道歉。
刘邦知道亲自去见项羽有很大的风险,这一去,很可能就是有去无回。
但是不去的话,项羽强打过来,他一样是死。去,还可能有活路,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张良看出了刘邦的胆怯,说会陪他一同前往。
刘邦这时才稍微放下心来。同时,他心里有点埋怨章邯太过无能,如果他能和项羽两败俱伤,自己何须如此畏惧一个后生?
若自己拥有如项羽这般强盛的兵力,情境定然不同!】
【咸鱼突刺:刘邦,请你好好记住自己的这句话,你以为自己打仗就很厉害吗?】
【草莓甜心卷:噗嗤,刘邦的心思还挺多,讲真的,人家章邯是四十万大军打不过项羽五万人。可是,你后来有五十万兵力打人家三万你都打不赢。如果要这样等价换算,到底谁是真正的窝囊废?】
后世小辈们的言语攻击力一向很高。管你是皇帝还是什么别的身份,想怼就怼。
此时的刘季听了之后,不仅不觉得冒犯,还点头认可。
窝囊点好,这样陛下和公主就不会视他为威胁了!
天幕里,陈平与张耳侃侃而谈,不多时,已互以兄弟相称,张耳对陈平看得很顺眼,正想替赵王招揽人才时,突然发现宾客们瞬间静了不少。
“是沛公来了。”
“他竟真敢来,真不怕项王杀了他吗?”
“据说是一场误会,他这次是来赔礼道歉的。”
各路诸侯议论纷纷。
刘邦带着张良入席后,没见到项羽。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也越发烦躁。
这项羽怎么还邀了这么多人?这是诚心让别人一起看他笑话?
张良注意到他神色的不耐,“沛公,稍安勿躁。”
陈平这个时候已停下交谈,悄悄打量着这这位传言最先攻入关内的刘邦。
此人模样若村野乡夫,面色虽不耐,却能迅速收敛,倒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物。不过,陪同在他身边的那个人三言两语便能让自己的主公改变神态,似乎更不简单。
张良敏锐地察觉到他人的注视。
目光看去,发现下方的一处坐席内,一位容貌仪态皆不俗的男子朝他举杯。
刘邦也注意到了,“那是赵国的势力,子房认得他?”
张良微微蹙眉:“不识。”
但他还是礼貌地举杯回敬。
他们入席不久,这场宴会的主人公终于现身了。
项羽,范增等人姗姗来迟,各位诸侯皆起身问候。
项羽对此很是满足:“诸位不必客套,今日吃个尽兴。”
诸侯纷纷入席就坐,刘邦却是不敢。
他连忙上前,态度谦卑,“昔日怀王有约,命我领兵突袭秦国国都。多亏将军在前线牵制敌军,我才能侥幸先行破关,不曾想竟与将军生了嫌隙,结了怨仇。我攻破咸阳之后,不敢动城内的一草一木,那秦王的受降书和传国玉玺也保存完好,就等着一并转交给它们真正的主人呢。”
项羽看着在自己面前低头弯腰的刘邦,心里想着,这般低微的人,真如亚父所说的拥有天子之气,会是他的敌人?
刘邦的姿态让一向霸道的项羽卸下防备:“……这都是您的部将曹无伤与我说的,不然,我也不会误解沛公。”
项羽的嗓门洪亮,帐内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范增瞬间就变了脸色。
这臭小子,枉他千叮咛万嘱咐,怎么脱口就将投诚之人的名字说了出来。
陈平也是一愣,随即唇角微勾。
还好只是个莽夫,虽然会打仗,但人不怎么聪明。
刘邦看似还在无奈地诉苦,没有半分怨恨,几番交谈下来,项羽也觉得刘邦好像是没怎么做错事,如叔父项伯所说,是在替自己看管关内。
不如先请他坐下吃酒,压压惊吧。
即便项羽觉得这是一场误会,但以他高傲的性子,也是不会道歉的。他只是觉得没有理由便诛杀了刘邦,会对自己名声不好。
【我在太空开机甲:话说曹无伤那哥们儿是不是狗带了?课文有些背不熟了。】
【咸鱼突刺:那当然,刘邦脱身后,回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宰了曹无伤。曹无伤吃里扒外,出卖刘邦,本来想立功后趁机跳槽的。没想到未来的老板二话不说,直接把他底给捅出来了。这下他是活不了一点了。而且,其他人通过这件事情也知道项羽莽撞,蠢而不自知。老板在前方这么卖人,这下谁还敢给他做探子,替他卖命?】
【草莓甜心卷:项羽可能觉得一个曹无伤无关紧要,随口想说便说了。可殊不知,恰恰是细节决定成败。这场宴会上有太多的聪明人了,即便项羽现在势大,但是大家都能看出项羽这种人未来成不了大事,跟着他干是没有出息的,后来都找准时机,纷纷跳槽了。】
项梁看着天幕里项籍犯蠢举动,再配着后世小辈讽刺的话,简直就是往他心窝子里戳。
“臭小子,看你做的好事!”
项籍看着天幕里的自己自大到目中无人的地步,也深感惭愧。
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定然会乖乖听亚父的话,不被刘邦所骗!
天幕里的范增都要气死了。
见项羽多次对他举起玉玦杀刘邦的暗示视而不见,他知道项羽指望不上了。
他随即离席,叫来了项庄,“你入席为各位诸侯舞剑,然后装作失手,将沛公杀之。”
项庄点头,不久后便持剑入内,向各路诸侯行礼,挥舞起了兵器,期间多次靠近了刘邦。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沛公随时会血溅当场!
张良连忙眼神求助项伯。
项伯要还人情债,同时也不能让自己的亲家出事,赶紧起身拔剑。
你舞,我也舞。
对于项伯的加入,项庄初始有些不解,剑的杀意都消散了几分,之后,他再试图往刘邦的方向出手,项伯都借着剑舞巧妙地抵挡住。
范增看得眉头直抽。
项羽妇人之仁也就罢了,就连项伯也要与他故意作对!
项羽似乎对宴席四溢的杀机还有点不知情,带头为项庄和项伯的剑舞喝彩。
张良这时微松了一口气,但也知道沛公的危机并未完全解除。他连忙寻了个借口出帐,立刻去寻樊哙。
当道理讲不太通的时候,就要邀请那些不是很懂道理,心直口快的人出面了。
樊哙力大无比,手持剑盾朝营帐闯来,守卫的士兵上前阻拦,竟直接被他撞飞出去!
门口的骚动惊动了宴席之内的人。
见闯进来的是一个脸色愤怒,手握兵刃的猛士,项羽手按向腰间的佩剑,厉声道:“何人擅闯军营?”
张良连忙起身:“项王无需惊慌,此乃沛公贴身护卫——樊哙。”
见他入营后只是站在原地,并未持剑伤人,项羽心中的戒备渐消。
见着樊哙这般英勇的模样,项羽有些欣赏他,没有追究他的过错,而是说道:“沛公手下竟有如此壮士!来人,赐酒。”
【我在太空开机甲:……项羽他真的是有点没脑子啊,这不是正好抓刘邦把柄的时候吗,他不想着借口向刘邦发难,反而好酒招待樊哙?】
【咸鱼突刺:可能勇猛的武将会欣赏与他相同性情的武将?话说,项羽也称呼守城战死的李由为壮士,还派人去好生安葬他呢。因为项羽经常称呼他人作为壮士,所以在这部剧里,他还喜提了一个“壮士哥”的称号。】
【草莓甜心卷:……还是难评,不过人无完人,西楚霸王只胜在打仗厉害,情商这块不足,不懂得如何用人,治理天下。难怪之后会被张良,陈平他们用计谋溜着玩。】
第85章 “若再敢擅作主张,以军法论处。”
项羽给樊哙赐酒, 又让人赏给他一块生猪肘。
樊哙将酒饮尽,再用剑把生猪肘切开,全部吃完,此举看得各位诸侯不由皱眉, 项羽却是赞叹不已。
当然, 樊哙这么闯进来, 肯定不是只为喝酒吃肉的。见项王对他面露欣赏之色, 他知晓是时候了。
樊哙清了清嗓子, 他先是将秦皇的残暴控诉一番,再说一下沛公灭秦之义举, 若是项王滥杀无辜, 便是如秦一般, 会失去这天下大义!
项羽本来就在犹豫,听着樊哙这般直言不讳,将他与暴秦作比,简直无言以对。
他不敢正面回应,只能先邀请樊哙坐下。
陈平看着这一幕, 唇角微勾。
天下大义?
项羽这是完全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了,这个刘邦身边的能人还挺多,想必很快就能脱险。
这场宴会上,项羽举棋不定, 加之有项伯, 樊哙等人护卫, 项庄最终没能找到刺杀刘邦的机会。
刘邦知道樊哙的那番话暂时唬住了项羽,但项羽这人性格难以捉摸, 反复无常,等他回过神来, 也许还会改主意。
于是,刘邦就以人有三急为借口,带着樊哙出帐,张良随之也跟了出去,劝刘邦尽快离开,这里由他应付便可。
不久后,张良神色平静地先回帐内,即将入座前,看到陈平又对他面露笑意。
“……”
张良对这个男子毫无印象,不知为何对方对自己多番示好。索性现在气氛和缓,他便来到陈平这边。
“在下张良,敢问您怎么称呼?”张良主动问道。
陈平笑了笑,“不敢当,我姓陈,是司马将军身侧的谋士。”
司马卬嘴角勉强扯出了点笑意,算作是与张良打招呼。
他很自觉地将身子挪了挪,不打搅他们交谈。
张良本能觉得司马卬有些古怪,但他没有戳破,而是不疾不徐地说道:“陈兄弟方才多次望向沛公,敢问何意?”
“张良先生。”陈平举杯,“我到底望的是谁,你应该心里有数。”
张良浅笑一声,“那陈兄弟盯着在下,是有何事要问?”
“我只是觉得你与我是一类人,略感好奇罢了。”陈平凑在他耳畔,压低声音,“项王估计还不知道,你的主公悄悄逃走了呢。”
张良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但面上还是风轻云淡的,“……陈兄弟何意?”
是想以此要挟?
“放心,我可不会多此一举。”陈平意有所指,“我的主公又不是他。”
放跑一个项羽的竞争对手,何乐不为呢?
“……那就多谢陈兄弟了。”
张良说着,从袖子中取出一块玉璧,“此为谢礼,请陈兄弟务必收下。”
陈平凭本事捞了一块玉,没有不受的理由。他心情好,便又和张良多聊了几句。
越聊,陈平越发现,张良这个人真的是太聪明了,他的谈吐和见识让自己都产生了危机感。
只可惜,张良为六国贵族之后,这样的人,恐怕不会轻易投靠公主……他们只能是敌人。
张良与陈平交谈完,回到席位入座。
项羽发现刘邦久久未归,便又询问张良。
算算时辰,沛公想必早已脱身,张良便如实回复,“沛公不胜酒力,为了不搅诸位的雅兴,便先行离去了。”
当然,没个交代便偷偷走了,项羽肯定是会生气的。所以,张良便以沛公的名义,贴心地给项羽和范增都送了礼物。
项羽接受了张良赠送的玉璧,然而范增知道刘邦已逃时,十分不给面子,气得当场拔剑砍碎玉斗。
“竖子不足与谋!”(1)
【我在太空开机甲:唉呀,范老先生,项羽不听话,就是给自己多树立一个敌人,他会自食恶果的。您这都一把年纪了,为他气坏身体不值得。】
【咸鱼突刺:没办法呀,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刘邦未来是必成大事的。不趁其弱小时杀之,后患无穷。范增是为项氏一族考虑,才想着去杀刘邦,奈何项羽拖后腿也就算了,连项伯也吃里扒外。范增这一拖二,如此负重前行,怎么可能杀得了喽?】
【这一场鸿门宴的凶险众人都看在眼里,刘邦最终能成功脱困,与张良是脱不了干系的。
范增没有杀成刘邦,哪怕知道是张良插手,但也没有理由去刁难他。毕竟,他真正想杀的人已经逃了,杀个张良泄气也没有用。张良便从鸿门宴上全身而退了。】
主播总结完鸿门宴,接着切换了一段视频。
王萍站在山崖上,遥遥地望向远处的城池。
陈平他们都去了十几日了,怎么还不回来?
若非这些时日陆续有消息传来,她都以为他们被各路诸侯发现了。
王萍走神时,映入眼睛的景色突然变了颜色。
……红色的,太阳不是才落下不久?
不对,这不是太阳,而是火光!那是……咸阳的方向!
王萍火急火燎地跑回来,正要和公主说此事,可等她闯入营帐时,发现公主和蒙恬将军面色皆是严肃。
其中一名斥候硬着头皮汇报,“……项羽的士兵在咸阳城内抢掠黔首,屠戮城池,无恶不作。他们焚毁了咸阳宫室,捣毁宗庙……秦王子婴以及秦宗室等人皆被项羽杀害。”
蒙恬气得当即拔剑,“竖子敢尔!”
他向阿玉请令,“公主,臣愿领兵入咸阳,尽诛六国贼子,为您重夺大秦江山!”
王萍随即说道:“我愿随蒙恬将军一同出征。”
阿玉此刻的脸色难看得很,“……再等等。”
蒙恬欲要再言,帐外突然传来求见之声。
陈平与韩信风尘仆仆地归来,衣袍与脸颊都可见脏污之色。
陈平敏锐地察觉到了帐内气氛的不同寻常,再一看斥候在,瞬间明了。
他向阿玉行礼,说道:“公主,咸阳有变!”
“你传回的消息比斥候要晚。”阿玉等着他的解释。
陈平叹息一声,“项羽生性狂妄,为人残暴,不听各路诸侯劝阻,强行屠城……当时城门受项羽的士兵把守,我等脱不开身。等城门重新开启时,城内百姓已是百不存一……返程的路上,我与韩信将军带兵四处奔走,也不过救下百余人众。”
离咸阳宫越近,越躲不开杀戮,哀嚎之声四起,而他们却不能伸出援手,不然便会祸及自身。附近城池的百姓或可躲过一劫,但兵戈四起,百姓何以为家?
韩信对项羽这般野蛮屠杀百姓的举动十分厌恶。他回想起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心情久久无法平复。
“陈平,你和那些反贼接触过,那你倒是说说,他们究竟有多少兵力?”蒙恬很是气愤地问道。
“将军息怒。”陈平立即劝道,“此刻不宜开战。”
蒙恬更气愤了:“你认为我敌不过那个项羽?”
陈平没有被他的气势吓倒,“将军英勇,您驻守上郡时,敌人听到您的名字无不感到胆寒。但行兵打仗,绝不只靠一人之勇。咸阳城内的敌军虽无百万之师,但也有五十万之众!
他们的兵力远是我们的数倍,我等不占天时,地利,若与敌军交战,即便将军能杀敌数万,那也只是战得一时痛快。等敌军反应过来,完全可借助兵力和地形将我们围困。我们粮草不多,若无后续增援,连脱身都难!将军难道要让公主也随您一同涉险?”
这……
蒙恬下意识地看向了阿玉。
动嘴皮子不是他的长项,他说不过这个年轻人。
见蒙恬动摇,陈平趁热打铁:“将军,六国之人能拥立新王,恰恰是他们还存有根基。平以为,如今敌强我弱,当务之急,是要先保存实力,再徐徐图之。若是秦军皆葬在此处,那才是辜负了先帝的厚望!”
阿玉已经不想再看陈平表演了,“够了,说说你的主意。”
“为了复国,这仗必定是要打的,不过不是现在。”陈平顿了顿,“我与各路诸侯交谈时,发现楚国并不是以项羽为尊,他们拥立了一个楚怀王。如今项羽势大,楚怀王必受威胁,我们可派人在楚怀王面前游说,让他先下手为强。”
阿玉思考:“怀王势力不如项羽,恐难以得手。”
“怀王是个聪明人,会想方设法活下去的。如果他做不到也不要紧,怀王杀了项羽,或者项羽被激怒,反杀怀王,于我们都是有利的。”
陈平劝说,“公主,眼下诸侯因利汇聚咸阳,之后必因利而生嫌隙。属下建议您即刻返回上郡,囤粮募兵,以待天下大势。”
阿玉深深看了他几眼。
“若再敢擅作主张,以军法论处。”
陈平跪地认错:“诺!”
【我在太空开机甲:陈平不是出谋划策出得好好的吗?阿玉怎么又不高兴了?】
【草莓甜心卷:阿玉很讨厌别人揣测自己的心思。陈平那么聪明,他怎么会猜不到项羽入城之后会胡作非为?他之所以有意拖延项羽屠城的消息,是因为他不想公主在这个时候意气用事,带兵和诸侯正面对上。】
【我在太空开机甲:啊?所以陈平是不自信自己能拦住阿玉,所以自作主张,缓报军情?】
【咸鱼突刺:这可能就是当谋士的烦恼吧。害怕主公没脑子,拖后腿,但又怕主公太有想法,不听劝。在陈平眼里,阿玉虽然是理性的,但是人毕竟有私欲,会受感情裹挟,难免做出错误的决策。
他不敢保证阿玉在得到消息后,会不会冲动行事,只能先将不好的消息压下来。
至于阿玉会不会怪他?比起另一种糟糕的后果,这点惩罚他还是能够接受的。】
第86章 “诸位方才聊得可还尽兴?”
灞上。
刘邦询问萧何, “子房如何了?”
萧何摇了摇头,“……老样子,派去送食的士兵说,他只用了两三口便吃不下了。”
刘邦叹气, “这如何使得?子房连着几日未进食, 再这么下去是会得病的。萧何, 你可得想个法子。”
萧何感慨道:“他这是心病……子房想要兼济天下, 然而势单力薄, 所以心里难受。”
子房那日没能劝得住项羽屠城,亲眼目睹百姓惨状, 郁结于心。
“……项羽那小子的确蛮不讲理。”刘邦想起这事也很是头疼, 想当初他遵循张良的建议, 与咸阳百姓约法三章,百姓皆认可他。
可项羽入城之后,立刻驳了他的面子,让军队大肆抢掠杀害百姓而不会受到任何惩罚,许多百姓认出了他, 纷纷向他求救,但他哪敢插手?
他自身难保,连子婴献给他的玉玺都已经被迫交给了项羽。
项羽那小子收了玉玺,却还一直提防他, 想必不会让他当上这关中王。
“乃公再去劝劝子房, 不然到时候都没法给韩王成交代了。”刘邦说着就要去寻张良, 萧何也随了上去。
张良正捧着一卷兵法,伏在案上钻研, 见刘邦到来,便起身向他行礼。
刘邦见他站起后身体摇摇欲坠, 连忙快步过去搀扶住:“子房,你我之间无须如此客套。你这一脸病容,若是叫韩王成见了,定要觉得是我苛待你了。”
张良的嗓音虚弱了不少:“……沛公无须挂心。良只是心情烦闷,食欲不振,过几日便好了。我先前嘱咐过,今日无需再送吃食过来。”
萧何看着他瘦削的身子也是叹气:“放心,你吃不下的我们会倒给牲畜吃,不会挥霍。但是你再不进食,身子是要撑不住的。”
张良沉默了。
他并非不怜惜自己的身体。然,沛公入关之后,他曾亲自参与安置百姓,管理调度。这里的百姓也受到秦的压迫,大家都渴望获得解脱,陪伴着家人身侧,安稳地度过一生,项羽的到来却打破了这一切……乱世之中,百姓何其无辜?暴秦已灭,为何仍要赶尽杀绝?
张良正欲开口,门口传来通讯,“沛公,项王那边有报。”
刘邦一听是项羽那边传来的消息,眼皮一跳,顿时觉得不是好事。
但他又不得不听,便将人召了进来。
士兵行礼后向他禀报:“项王欲带兵掘始皇陵,诚邀各路诸侯一同助力。若寻得始皇帝埋于地下的珍宝,大家一同分之。”
刘邦眉心一跳。
盗掘始皇陵?
项羽会这么好心将财宝分给他们?刘邦有点不太敢相信,而且他也不想这段时间在项羽这个杀神的面前晃悠,免得他突然惦记起自己的脑袋。
始皇陵中的财宝再多,也没有他的命重要!
萧何也觉得不可思议。
……传说中始皇帝帝陵陪葬品甚多,有金山银海,数不清的奇珍异宝。没想到项羽对秦如此怨恨,这么快就打起了始皇陵的主意。
但如此行径,必定受秦人厌恶唾骂。若项羽日后想做关中王或者是称帝,恐怕不少秦人会反对。
张良面色一变。
既已为诸侯,为何要为珍宝盗掘前代帝陵?此举非帝王所为,与盗贼何异!
“沛公,您想去吗?”张良立刻问道。
刘邦面露难色,“自然不想,只是……”
不找个合适的理由推辞,项羽恐怕又要跟他翻旧账。
“……既然如此,那便由我代沛公前往骊山吧。”
张良说道,“始皇陵难觅,项王若能独得珍宝,必不会与其他诸侯商议。他恐怕早已率军挖掘,只是并未发现位置,才需要更多人手帮忙。始皇陵机关重重,就算找到入口,也没有那么容易进入。您只需派一波兵力听候他的差遣,项王就不会多言。”
“那便有劳子房了。”刘邦感激不尽。
项伯与张良有故,他不会受到刁难的。
【我在太空开机甲:我去,这项羽还真的是不遵礼法啊!还想带兵强挖始皇陵。都说人死债消,而且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有那么深仇大恨吗?】
【草莓甜心卷:说句实话,被后人称呼为暴君的政哥灭六国时也没有做过屠城的野蛮之举。大军攻破六国都城后,六国的王大多数是被俘虏的,之后便是被流放。比如说,韩王安在国破之后被抓,被政哥软禁了起来,好吃好喝招待。后续是韩国旧部引发叛乱,偷偷搞事,才被政哥处死。然后就是赵王,燕王这两个跟政哥有过节的王好像被整得更惨了一点,被俘虏不久后就死掉了。】
【我在太空开机甲:我只知道始皇的父亲好像曾在赵国当过质子。联想到赵国和秦国关系不好,始皇幼年时期应该过得也不好,跟赵王是有点过节。不过,燕国好像离秦国还挺远的……不知道燕王是怎么惹到始皇的?】
【咸鱼突刺:嘻嘻,你不会忘了他的儿子太子丹做过什么好事了吧?】
【我在太空开机甲:哦,荆轲刺秦!差点把这回事给忘了!所以是小的惹了始皇,始皇记仇,还找了他老子的麻烦。不过这么对比看来,始皇灭六国时手段还挺温和的,你看看这些六国诸侯们都亡国了。可是起义反秦的时候呢,六国贵族却都能冒出来,他们要找什么王室血脉呀都还找得到,这说明始皇根本就没有大规模去动王侯的子嗣!
可是换成秦的都城被诸侯攻破呢?就连仅存的旁系宗室都被项羽杀得干净。他们口口声声说着秦的残暴,真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残暴。】
【草莓甜心卷:对呀,咱们政哥灭六国顶多就是俘虏他们的王,然后将一些直系后裔迁到秦地加以管控,搜刮了他们的财宝,奢侈地修建了六国宫这种昂贵的等比例手办。才不搞屠城这种伤天和的事情呢!】
六国遗民们对此有不同的意见。
“这些小辈就会替那个暴君说话!那嬴政分明是怕攻灭六国的进程受阻,这才披上了仁义的假皮。说的好听是流放,但是我们的王生来尊贵,不派遣奴仆伺候,他如何能像以往那般生存下去?这分明就是让我们的王去死!”
“我们齐王受那暴君哄骗,举国投降,缘以为能换得封地,结果仍是被那暴君流放,每日仅给一斗粟米,不久之后竟被活活饿死……”
批判暴君正激动之时,大门却突然被人闯入。
“我呸!你们齐王有手有脚,陛下还每日供养一斗粟米,怎会饿死?你们真是被人伺候的舒服日子过惯了,一有点风浪就要死要活的。我们一家三口一日所食还不到一斗粟米呢!”
这名黔首刚进来就破口大骂,直把在座的人骂得有点懵。
刚才说话的那名贵族男子不安地看向同伴,“门外不是有看守的奴仆吗?为何会被外人闯进来?”
一群官府的官兵蜂拥而入,不顾他们的喊叫声,将在场的人全按在地上。
陈平缓缓入场,笑咪咪地问道:“诸位方才聊得可还尽兴?”
“是你,长公主的走狗!”其中一人很快就认出了这个经常活跃在天幕里的人物。
陈平微微侧眸。
拜天幕所赐,他在六国贵族之间,似乎也是个不小的人物了。
他少有听到这种话,觉得怪新鲜的:“近日有人向我告发,此地频有陌生面孔进入。我不过例行查访,却听到了你们不敬陛下之言……你是齐国人?”
见逃不出去,那人破罐子破摔,大声说道,“我说的有何不妥?分明是那暴君言而无信在先!他说过,若齐王投降,会给吾王五百里封地……”
“那陛下可有下过诏书?或者与齐王立过字据?”陈平问道。
那人想了想,“他派了一名使者过来商谈,那使者说……”
“既没有诏书,那便不是陛下亲自下的命令,如何能算做言而无信,失信天下?”
陈平笑了笑,“再者,就算陛下曾有过口谕。两国交战,各种计谋使得多了,正所谓兵不厌诈,强国吞并弱国,本就是世间之道。就算你们不降,结局也是注定。”
大势所趋,不过是再多费几年时日罢了。秦的强盛不可阻拦。
陛下的诸位公子都没能得到封地,如何会给异姓诸侯封土?
在对方的咒骂声中,陈平下令将这些人押走。
虽然他还不知道这些人的名字,但听其言论,应当不是齐王的直系血亲……只会背后嚼舌根,没什么本事,先关进牢房,吓唬他们几日再说吧。
可惜了,抓到的不是什么大鱼。
押走人后,陈平解下自己的信物,“你做得很不错,凭此物去官府登记,你每日都可领到一斗粟米。”
“多谢典客!”这个带路的青年人无比激动。
太好了,他能养活自己的一家老小了!
天幕里的小辈们还在议论。
【我在太空开机甲:项羽这么厉害,打压了先进关中的刘邦,应该是自己想当关中王吧?】
【草莓甜心卷:嗯……他这个人有点难评,当时所有诸侯都以为他会这么做,甚至一步到位,凭借着威望在咸阳内称帝。但是,他在咸阳肆意烧杀,将财物洗劫一空之后,最想要做的事情却是要回家。】
【我在太空开机甲:等会儿,我没听错吧?皇帝位置就在眼前一步之遥了,他说他要回家?】
主播继续解释。
【因为项羽他是楚人,他对咸阳是没有什么归属的。他皇帝也不想做,关中王也不想做,如果要称王,宁愿选择自己的故土——楚地。
有些关中人好心劝说他,说是关中具有天险,又是龙脉之地,不应该放弃这肥沃的土地。然而,项羽却觉得还是自己的家乡要好。关中有天险又如何?他之前便攻下过函谷关,若有人反叛,他再打一遍便是。而且,他觉得在外哪怕是再厉害,但如果不回到家乡,就像是穿上了美丽的锦衣,却在黑夜里行走。乡亲们不会知道你已经富贵了。
是的,面对唾手可得的皇帝宝座,项羽他放弃了。
听了他这番说辞,最先提建议的关中人感觉很可笑,说项羽目光短浅,他就好比猴子戴上了帽子,模仿得再像也不是人。
太蠢了,蠢得就像是毫无开化的野兽。
他的评价被添油加醋地传到了项羽的耳朵里。
项羽很不高兴,自己愿意做什么便做什么,哪能轮到别人来说呢?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把这个指责他的人给杀了,图个耳边清静。
至于杀人的后果?反正他都要快离开关中了,秦人对他的评价与他何干?再者,他和秦人结下的怨仇多了,再多添一条也无妨。】
【咸鱼突刺:这便是“锦衣夜行”“沐猴而冠”的出处吧?西楚霸王在历史上贡献的成语也不少呢。而且他自己不做皇帝,不住秦宫也就罢了,他还把那咸阳宫给烧了,也不让别人住!历代秦王耗费心血,花费人力物力修筑的宫殿,说毁就毁了。阿玉之后虽然重建了咸阳宫,但是为了节省资金,重建的宫殿规模不是很大,而且很多财宝都遗落在外,彻底寻不回来了。】
【草莓甜心卷:他这种脑子和容人的肚量,别说做皇帝了,连诸侯王都会做得不成样子。难怪就算天生神力,有治军之才,终究也成不了大事,落得个乌江自刎的下场。】
听着小辈们犀利的点评,项梁压抑许久的怒火彻底爆发了。
“好个锦衣夜行,沐猴而冠!项籍,你今日别想吃饭了!”
两顿饭而已,忍一忍,也是能挨的。
项籍正想乖乖认错时,眼神一瞥,发现叔父抄起了墙角放着的棘条。
“!”
他今日不仅要饿肚子,还要挨打?!
屁股开花会很痛的,若是叔父下手重些,他十天半个月都要下不来床了。
项籍突然不想替天幕里的自己承担后果了,看着气势汹汹的叔父,他撒腿就跑。
项梁见兔崽子要溜,抄起棘条便追了出去。
“站住!臭小子往哪跑!”
章台殿。
嬴政看着那些所谓的诸侯如何争夺大秦的天下,已经许久未说话了。
方才天幕偶尔也流露了咸阳被诸侯洗劫的一幕。
那只是天幕里的一角,遍地尸骸,血流成河,火光滔天……被焚毁的,何止是朕的都城。
嬴政目光流露出不忍之色。
朕绝不会让治下的百姓遭逢此等惨状。朕的继承人亦不能。
【秦始皇:离咸阳需一个月以上路程的各地郡守即刻动身前往咸阳议事。十日之内能抵达都城的各地郡守,待朕传达的公文到来,再行动身。】
看到自己下的命令不久后就被那些后世小辈的言论顶下去,嬴政皱眉,“熙和,你也在天幕里传达朕的诏令。”
父皇这是想要敲打一番各地郡守了。
熙和自然支持,便用自己的权限在天幕里接着重复发了两条。
【大秦长公主:诸位无需惊慌,此番诏令非为责难,实乃讨论公务,各地郡守遵循父皇之令即可。】
天下人都在关注着天幕,如果说第一遍还没有看到,但是第二遍,第三遍,他们就不能熟视无睹了。
在天幕里郡内出现过反贼闹事的郡守不免胆战心惊。
官职低一级的县令虽然不用亲自去咸阳面对始皇,但也生怕自己的上司在咸阳开完会回来,追究他们的过错。
九江郡的郡守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他连忙屋内一位老者请教,“范公救我!”
该名老者正是范增。
比起天幕出现的那位垂垂老矣的谋士,他现在头发还没那么白,身子骨还算硬朗。
范增在当地小有名气,天幕未播报时,郡守刚好派人请这位老者入府,询问一些事务。
“怕什么,当着天下人的面给你发的诏书,天下皆知,若是你不巧在咸阳丢了命,他恐怕比你还着急。”范增不觉得这是很大的事情。
郡守苦笑:“万一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范增:“陛下若追究,也不过是小惩大诫。你又没有谋反起义,诚心认错,能出什么事?”
郡守安心了不少,“范公,那项氏一族并非好的归处。若您愿来官府谋事,我此次入咸阳,可向陛下举荐……”
“我人老了,不想翻山越岭,再去咸阳掺和这些是非。”
范增推辞道,“不过你大可放心,既然天命在秦,不在楚,我便不想再被那西楚霸王气一次。”
免得平白折了寿数。
第87章 ……强词夺理,此事岂能一概论之?
骊山。
“且听项王指挥吧, 你们待会儿藏在其余诸侯后头,勿要打头阵。始皇陵固有珍宝,但也有让人有去无回的机关陷阱。切莫昏了头,枉送了性命。”张良说道。
“诺!”
张良多次出奇计助沛公, 士兵对他的话很是听从。
张良吩咐完一切, 望着他们远去, 随后便带着两名亲信, 踏入了山林的深处。
郑夫人说过, 始皇帝的子嗣被二世杀害后,草草地被收敛尸骨, 陪葬于骊山。
这里掩埋了郑夫人的子女, 所以她多次向人打探消息, 并重金托人留了痕迹,期盼着能有祭祀儿女的机会。可惜她深处宫苑,始终未能前往骊山。
张良体弱,一路走走停停,寻了几个时辰方才寻到那棵缠绕着黑色布条的树木。
树的前方是一片坦地, 虽有杂草生长,但还未漫过人的膝盖。
四周皆被高大的树木环绕,而这片土地原本生长的大木却被人砍伐,还残存着焚烧过后的草木灰……应是此地无误。
两名亲信被派去附近望风。
已近黄昏, 天色渐暗, 张良遥望那轮下沉的太阳, 缓缓从行囊中取出果品和一壶酒。
秦国固然强盛,但连出两任暴君, 国运不昌……已至陵庙不存,宗室尽灭, 再无后人祭祀。项王焚毁了秦的典籍,百年之后,又有谁记得这里沉眠着秦的宗室?
果品摆放有序,浊酒倾洒于地。
张良默默看着酒液渗入泥土。
多年前,他入咸阳打探情报,曾被一个胆大的权贵女子要挟……他仓皇而逃,但这段经历却如影随形,化作梦魇反复纠缠,让他始终无法忘却。
昔年刺杀始皇帝一事失败,他心有不甘,曾一度谋划再次刺秦。
他想起了那名女子,她衣着显贵,定然身份不俗。若他再回咸阳,或可借她之由,靠近始皇帝。
但利用情爱之事,非他所长,且此番行径太过卑劣,非君子作为。念头不过浮现一瞬就被他放弃。
……往事如风,不可追觅,此间缘分已了。
此地,他不会再来。
【咸鱼突刺:哦~~不~会~再~来~】
【草莓甜心卷:啧啧啧,小良子你到底是替郑夫人了却心愿,还是自己心里放不下,最好分清楚哦?】
【我在太空开机甲:主播你是不是有点标题诈骗?张良分明是打算祭祀阿玉,不是想给始皇上香啊?】
【草莓甜心卷:这怎么算诈骗呢?阴嫚,将闾他们这些始皇子女所葬的地方仅离始皇陵几百米远,这都找到始皇陵附近了,四舍五入,便是给始皇上香。再说了,女婿后来都嫁入皇家了,提前给老丈人,小姑子,小舅子等人尽个孝,上点贡品怎么了?】
张良秀美的脸上浮现愠怒。
……强词夺理,此事岂能一概论之?
章台殿。
嬴政的脸色也是臭得不行。
朕才不需要这种女婿上香!
众臣不敢抬头去看陛下的神情,纷纷对公主投去意味不明的视线。
莫名受到关注的熙和:“……”
又看她作甚?又不是她上的香。
【咸鱼突刺:所以说这事还挺看缘分的,项羽他带兵几十万,强行掘地十几天都找不到始皇陵入口,小良子入山不过几个时辰便到了始皇陵附近,果然是受陛下认可的女婿啊~】
【草莓甜心卷:这个时候的王陵没有在墓前立碑指路的习俗,外人是比较难寻的。不过即便秦朝的典籍遗失,后人也不会忘记这位统一六国的千古一帝。我上次去看政哥时,恰好碰到有人在政哥的碑前念自己的手写诗呢!】
主播刚好在星网上搜到一条视频素材,果断切换。
众人只见那镜头晃动,一名短发青年出现在他们视线中。
他正往一块铭刻着秦始皇帝陵的高大墓碑上放东西,嘴里喃喃说道:“陛下,给您一包华子,陵园禁火,我就不帮您点了哈,再孝敬您一个打火机,劳驾您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除了他递过去的古怪物件,众人发现,那墓碑上已摆了满满当当,五花八门的贡品。
六国贵族看得眼红,老天无眼,这个暴君在后世居然如此受人欢迎!
“……应该是乾昭帝的后代祭祀先祖。”
“暴君的后辈们混的也不怎么样么,祭祀所着的衣袍松垮得不成样子,也不跪拜,如乡间草莽般不知礼数。”
他们嘴硬地说道。
那名青年献完贡品,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
嬴政眼神好奇。
这个小辈是要给朕念手写的颂文么?
青年酝酿情绪,吸气后大声说道:“陛下,您信错人了啊陛下!李斯,赵高,胡亥他们搞垮了您的帝国,大秦没有万万世,仅仅二世而亡了啊陛下!”
青年虽不是零帧起手,但嬴政还是猝不及防被戳到了心窝子:“……”
够了,朕不想听。
但是青年依旧滔滔不绝地说着,还引经据典,从一些讽刺诗中讲述秦朝灭亡的惋惜。
嬴政的脸色彻底黑了。
这些小辈将朕的帝陵,陪葬品圈起来,弄了所谓的门票敛财。既然收了钱,就得替朕做事。
朕的守陵人何在?还不速将此人撵走!
【草莓甜心卷:哈哈哈,这个人是很坏了,莫不是跟政哥有仇吧?秦二世而亡这个事情可不能跟政哥说,不然他怕是要被气得从棺材里蹦起来的。】
【咸鱼突刺:只可惜阿玉的骨灰在博物馆,那里不容游客造次,享受不到政哥这种级别的待遇。】
熙和平静地抿了口茶水。
突然发现住在博物馆还是有点好处的。
【草莓甜心卷:谁说享受不到的?阿玉和韩信不是有合葬墓吗?当地文旅局老早就拿这个作为宣传了,买一次门票的价钱能看到乾昭帝和兵仙两位老祖宗,可谓是非常划算呢!我看阿玉的墓前放的贡品还挺多的呢,手写信也有一大堆。】
熙和:“……”
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咸鱼突刺:哈哈哈,当地文旅局上大分。不过仔细想想,阿玉留下的遗憾可比始皇少多了。阿玉除了幼年时期和打天下时期吃过苦,后续简直就是人生赢家,不仅夺回了皇位,还抱得了美人归,而且在继承人选择上也没政哥那么糟心,小公主完美继承了父母的优点,聪明伶俐,冰雪可爱,从小到大都不怎么需要她操心,乾朝也是国祚长久呢。】
【草莓甜心卷:说起来也挺稀奇的,游客们去皇陵看望一位皇帝,要么是崇拜这位老祖宗,要么就是感慨历史的遗憾。唯独阿玉这边喜提一堆学生党上香,说是要来寻学霸祖宗庇佑的。因为阿玉不仅仅是一位成功的皇帝,更是一位优秀的科学家。她高瞻远见,搞出了很多黑科技,引领了整个时代。据祭拜过阿玉考生回复说,乾昭帝还挺灵验的,尤其是关于理科科目更容易成功。于是,越来越多的考生赶在大考之前,特地来这里买门票拜拜阿玉。】
熙和:“……”
封建迷信要不得,不过是概率问题吧。那些没有一点把握的,估计都不会做无用功,特地花钱来拜。只有那些努力过,缺点运气的,才会跑去寻个心安。过关之后,在网络上大肆宣扬,看起来灵验罢了。
但望着群臣们又紧紧盯住她的目光,熙和知道自己怕是解释不清了。
天幕里的小辈们也是越扯越离谱。
主播等他们聊了一会儿才将话题拉回。
【项羽带着大军在骊山上没能寻得始皇陵入口,但不久之后他挖出了胡亥的墓,抢了一些财宝塞了牙缝,再大火焚毁棺椁,勉强算解了点气。
因为楚怀王并没有随他们一起进入咸阳,所以项羽专门派人送信给楚怀王,询问他之后如何安排。
其实这封信也有威胁之意。项羽虽然自己不想做关中王,但更不想让刘邦做关中王。可是楚怀王回信的意思,明显是想要履行承诺。
这下,项羽再也容忍不了了。
本来他就对楚怀王之前的安排有所不满,而自己如此立下如此重的功劳,怀王却还要给刘邦封关中王。这是他不能接受的,即便他不打算在咸阳称帝,但亚父范增多次提及刘邦此人不简单,他对刘邦还是有所芥蒂的。
给一个具有威胁的敌人一片沃土,项羽哪怕脑子不怎么聪明,也知道不能这么干。
于是项羽便不听楚怀王的话,虽尊他为“义帝”,实则想将他彻底架空。但是如何安排各地的诸侯以及刘邦,项羽思考不出来,便打算去问范增。
范增最近对项羽很不满,没几天好脸色。不过他听完了项羽的来意,知道这小子不放心刘邦,也不算蠢到无药可救。他琢磨了一会儿,还是选择给项羽擦屁股。
项羽提出自己的管理模式是分封。他想要分封追随他一同打天下,信任的亲属们。至于关中之地封给谁,他想听听范增的意见。
范增顺着他的心意,果然就出了个好主意。
虽然是先入关中者为王,但谁规定关中只能有一个王呢?
范增将秦地划分为四个区域,将刘邦遣去了最为偏僻的巴蜀之地,而关中之地则分别让投降的秦将章邯,司马欣,董翳三人为王,互相管辖,彼此牵制,无法一家独大。
刘邦这边很快便收到了消息。
刘邦当时就气得不行,火冒三丈。如果他现在的实力能跟项羽掰手腕,他早就领兵翻脸了!
张良感觉这个计划很高明,定然是有范增的参与。若刘邦真去了巴蜀之地,那么即便养兵蓄锐,想要东进复出,也势必得先击败关中之地的三王。在此之前,项羽恐怕早就能收到消息,有所防备。
张良便向刘邦建议:“事已至此,沛公且忍一时之气。不如请项伯游说项王,将汉中之地取来,此地为蜀地出关命脉,需掌控在己方更为妥当。”
萧何对此也表示赞同。
两大参谋都这么说,刘邦即使再气,也只能先冷静下来,派人去找项伯。
项伯果然是窝里反,又答应帮这个忙。项羽虽然心高气傲,但是他很听亲戚的话。项伯一劝,他耳根子就软。他想着都有三王牵制刘邦,将区区一点汉中之地划给刘邦也不妨事,还决定封刘邦为汉王。】
【咸鱼突刺:很好,壮士哥脑子是很有问题的,鸿门宴放过刘邦不妨事,再将一处关卡命脉划给刘邦也不妨事。等刘邦肥了,带兵打回来,我看你妨不妨事?】
【我在太空开机甲:项羽推行分封制啊,这不是开历史的倒车吗?】
【草莓甜心卷:项羽对秦的很多制度与文化其实是不屑一顾的,从他焚毁书籍的行为中,我们就知道他不会去学习或者借鉴优秀先进的知识,他根本就没有将自己视为天下的管理者。既然他不打算做皇帝,那么他不推行郡县制也是符合他的个性特点的。
要知道他可没有政哥那般勤勉,若真推行郡县制,同样会面临缺乏底层官吏的尴尬现状,项羽可受不了天天待在案间批公文。
而且,当时范增的建议也不是说完全没用。在分封制的原则下,他在关中那边的安排其实是最好的选择了。
因为章邯等人叛秦,在秦人眼中他们是叛徒,他们管理秦地并不会得到民心,而被封王之后,三王之间也有利益斗争,势力不容易做大,不会对项羽构成威胁。而刘邦若敢东进,首先拦在他面前的,就是这三王。
不过项羽对其它地区的分封就没有那么高明了,他有一个特点就是任人唯亲。
如果不是跟他有血缘关系,或者随他一起打入关中的诸侯,他就不会信任,重用他们。
所以,有些诸侯发现自己虽然在反秦中出了力,但是却没有得来封王。就好比说田荣吧,原来他在齐地的势力最大,可是因为跟项羽有点恩怨,反秦成功之后,项羽不仅不给他封王,还把他原来的齐地划分为三块,封给了其他人,这梁子结得可大了。还有彭越,本来他掌控了万余人的军队,算是反秦不小的势力。可是他没有跟项羽一同征战,不受项羽信任,加上项羽自己想在楚地做西楚霸王,不仅没将彭越封王,还把他的地盘给抢了,你说人家心里服不服气呢?】
【我在太空开机甲:等会儿,这么多人?我还以为只是六国复国呢,按照这个分法,到底有多少个诸侯?】
【头痒要长脑袋了:他一共封了十八个王。】
【我在太空开机甲:好家伙,十八个诸侯王,而且那么多人都对项羽不满,这天下不得乱成一锅粥啊?】
【咸鱼突刺:是啊,春秋战国时期,因为分封制,各地乱得不行,最多的时候有上百个诸侯国,大家彼此攻伐,强国吞并弱国,百姓别提有多苦了。过了数百年,进入到战国时期,还是战争连绵,不过慢慢地,诸侯国只剩下了七个,百姓终于能喘一点气,在天时地利等各种条件加成下,政哥顺应时代,成功统一了六国。
项羽他倒好,一口气就弄出了这么多诸侯国。国家越多,矛盾就多,那可比秦灭六国时期战争打得更为频繁,流血牺牲更多。可怜的百姓们刚摆脱了暴秦的束缚,原以为能过上和平安定的生活,不料却回到比战国时期还要颠沛流离的苦日子。】
主播也叹息了一会儿。
【好在诸侯分裂的时间没有很长,项羽分封诸王不久,便给了其它诸侯联合出兵攻打他的理由——
他杀了自己尊为义帝的楚怀王。】
第88章 “愿闻其详。”
【我在太空开机甲:啊?霸王的脾气这么冲, 一言不合把义帝都给咔嚓了?】
【草莓甜心卷:是陈平发力了,他之前便派人去挑唆楚怀王。项羽返回楚地后,本来是想将楚怀王迁往别处的。若离了楚地,那么谁还会尊他为义帝?楚怀王自然不甘心坐以待毙。离别前, 他设宴邀项羽, 在食物里下了药, 再安排了几名死士, 意图行刺项羽。只可惜没能成功, 项羽恼羞成怒,干脆就把楚怀王杀了, 并且命人遮掩消息。
当然, 纸是包不住火的。楚怀王许久没有露面, 各位诸侯本就心存疑虑,加上陈平有意让人扩散消息,诸侯们不久就全都知道了。】
【咸鱼突刺:小平子也是个蔫坏的,很擅长把水搅浑呢。】
主播看了一下时长,觉得是时候休息了, 立刻编辑下回直播预告。
【震惊!刘邦50万兵力交战3万兵力的项羽,结局却出乎意料!被打得落荒而逃,丢盔卸甲的竟会是他?!下期带您揭晓彭城之战背后的隐秘故事。】
【论熙和公主经历的最为凶险的刺杀,该说不说, 老嬴家的帝王都逃不过“荆轲刺秦”的宿命?】
【盘点兵仙韩信做过的肠子都悔青的事——情敌上位, 竟然有他的一份功劳?】
标题一如既往的炸裂, 勾起人们的注意之后,主播毫不留恋地关闭了直播间。
众人还在思考天幕中透露的信息。
彭城之战这个天幕之前提过, 加上标题里的竟然,说明这又是一场以少胜多的战役。
不过……这个西楚霸王是不是太厉害了些?3万对阵50万?竟然又赢了?
嬴政在看到熙和也经历了行刺时, 眼眸微眯。
不过想到她日后还是顺利登基,应当也是有惊无险。
至于公主的感情史,众臣们虽然心里好奇,但八卦这种事情还是不宜当着陛下和公主的面。
片刻的寂静后,嬴政想起了今日廷议新来报道的萧何。
“萧何,朕听闻那刘季先前随你一同入了咸阳。”
……还是来了。
萧何连忙起身,恭敬地答道,“陛下,刘季已为公主门客,受公主差遣。”
嬴政:“熙和,可有此事?”
“父皇,确有此事。”熙和起身回复,“刘季此人聪慧,行事圆滑。入府不过短短几日就将我吩咐的事处理妥帖。”
嬴政冷笑,“如此能人,朕观他确有诸侯之相。”
萧何惊出了一身冷汗,试图为自己的好友辨解,“陛下,天幕里的刘邦实乃诸多原由造就。如今大秦强盛,陛下仁德,刘季便也只会是刘季。”
哼,若他敢更名为刘邦,借着天幕招揽信众,那朕也容不下他。
“朕今日乏了,熙和,你明日入朝时,将此人一并带来。”嬴政说道。
虽然现今与天幕里发展截然不同,但他却也不敢小瞧这些在乱世中崛起的诸侯。尤其是这位能从西楚霸王手里多次逃生的人物。
熙和:“谨遵父皇之令。”
嬴政与心腹重臣们又一一嘱托了几句,视线偶尔扫过李斯,也给他安排了点任务。
李斯喜出望外,诚惶诚恐地跪下领命。
公主府。
眼见这天幕消失,刘季总算松了口气。
此前他还一度希望天幕多说些萧何的事情,没想到自己居然取代萧何,一跃成了名人,这可真是让他又喜又惊。
福祸相依,希望萧何从宫内回来,能给他带来好消息……
“你在写什么?”刘季回神时,发现散石在案上飞快地书写。他凑了过去,在纸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速看!天幕中最先入关的汉王刘邦如今已拜入长公主门下,他直言大秦存续无忧,公主才是天命所归!#
“……”
这标题起得怎么跟天幕里小辈们的那么像?
刘季眼神费解,试图打个商量,“散石兄弟,你写我名字也就罢了,为何还写错,让天下以为我当了诸侯王。这可是虚假宣传,黔首们到时候要有意见的。”
封王之事可是始皇帝的大忌,你还写个“汉王”出来。若传入咸阳宫内,岂不是给他徒增麻烦?
“这报纸是你写还是我写?你比我要清楚黔首们爱看什么?”
散石不愿停笔,“再说了,天幕里喊的就是刘邦,用这个名字才能第一时间吸引顾客。众人只知汉王刘邦,哪管你刘季是谁?”
刘季被堵了一嗓子,也不带放弃,他笑眯眯地说道,“散石兄弟,话不是这么说的。无论是汉王刘邦还是黔首刘季,这种故事可吸引不了多少黔首。我此前入咸阳,在城门发现公主与谋圣等人的信物卖得很快,可见黔首对公主的爱戴。依我看,你应该将天幕的预播标题也写上,大胆推测公主,兵仙与谋圣的事迹。”
刘季此人是个聪明人,只还不过嘛……你以为这个点子他没有想过?
散石冷着声:“公主有令,报纸涉及民生,不可谣传未经证实之事。”
何况还是关于公主本人的八卦,他敢写,报纸敢登吗?公主非撕了他的文章不可。
刘季废了嘴皮子,尝试了多种方法都没能劝住散石将他的名字从文章上移出去。
罢了,乃公不与这个年轻人一般见识。
等报纸卖出去,各地黔首便知道他在咸阳。始皇帝就算想杀他,也得先思量一下民意。
熙和回府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询问刘季的行踪。
散石刚将文章写完不久,“下期报纸的宣传栏还差几个空缺,他跑出去拉客户了。公主可是有要事需召他回来?”
……倒也是心大,拿准了父皇不会将他如何?
“不必。等他回来你代我转告他,让他明日晨起随我一同入宫。”熙和说道。
又嘱咐几件事情,她便行至后院。
墨家巨子见她到来,主动上前行礼,“公主,曲辕犁已成!我已命人拿去附近的田间试用,不到一个时辰就耕完了一亩地!”
一个身强体壮的青年人用锄头翻一亩地,最快都要三四日。若不到一个时辰便能将以往几日的工活做完,这般省时省力,民众便能更易开垦荒地,种植更多的粮食。此农具若推广至民间,实乃百姓之大幸!
“公主,事不宜迟,我们应该尽早向陛下上书!”巨子脸上掩饰不住激动之色。
熙和也为此高兴,“当初命你打造它,便是为此。曲辕犁造了几何?”
“从公主给予图纸,我们便昼夜不休地制作,如今已有一柄精细曲辕犁,以及六柄普通曲辕犁。”
本来只打造了两把,不过在发现此农具功效甚佳,墨家上下夜以继日,抓紧又多造了几柄。
熙和继续问:“造一柄曲辕犁要多久?”
“普通样式的曲辕犁工期需要四日,精细的曲辕犁则需要十日不等,等弟子们熟练些,约莫能快些。”巨子回道。
“普通与精细的曲辕犁有何区别?”
墨家巨子将公主请入屋内,屋内正摆放着几柄曲辕犁,他拿起一柄递过去给熙和查看:“耕地的效率无甚差别,但精细款的曲辕犁选用的木料更佳,样式也更为美观。普通款的木料不仅价钱低,木头上的毛刺也磨得不够干净。”
若要推广至百姓,自然是普通款造得更快,耗费的价钱也低。至于其中的缺陷,倒是可以忽略不计。百姓们若得此物,高兴还来不及,区区毛刺,不足挂齿。
“数量少了些。一个月之后,我需要至少百柄普通样式的曲辕犁。”熙和面无表情地扎进手里的一枚软刺挑开。
农时已过,何必这般着急?
墨家巨子不解:“公主,您这是……”
“父皇召了各地郡守入都城,若想将曲辕犁传扬至各地,由这些地方官帮忙岂不更好?他们顺路带回农具,教会黔首使用,来年正好能赶上耕作。”熙和说道。
这的确是一个非常好的时机,也免去了政令传达之繁琐。
就是这时间紧了些,上百柄,数量实在是多了……他和弟子们恐怕得昼夜不休,才能完成公主所需的数量。
巨子想想就觉得头秃。
“我会让侍从去采购一批木料,再去附近招募多位匠人全力助您。事成之后,父皇必有重赏。巨子,你可愿为了天下黔首,完成此次重任?”熙和问道。
墨家巨子当即说道:“唯!”
同巨子又交谈了些细节,熙和回到书房,处理今日朝堂内外的事务。
才动笔半个时辰,吕媭便求见。
熙和有些意外,“宣。”
吕媭行礼后抬头,似乎刚从哪里占得了便宜,她的唇角自信地上扬。
“公主,我与阿姊近日翻看了府内的账务,虽然府内靠着售卖肥皂和胭脂水粉等物入账不菲,但是您新研究的火药和玻璃等巧物花销甚多,且短期内又无法转换为钱财,若是仅靠您一人承担,长此以往,府内只怕是要入不敷出了。”
熙和动作微顿。
火药一年内若没有新的进展,父皇怕是要比她还急,定会对她加钱。不过,玻璃以及其它尚未问世的物件若要继续研制,恐怕得劝说亲朋好友,鼓励他们投资……吕媭主动来提,应该是有更好的办法?
熙和:“愿闻其详。”
“公主,天幕后世小辈所用之物千奇百怪,观其妙用,大有乾坤。天下除了陛下,唯有商贾最富。您制造后世之物,商人比任何人都要知清楚它们的价值。不如筹办一场盛大的商会,邀天下富商来咸阳,共同逐利?”吕媭兴奋地说道。
熙和起了兴趣。
吕媭这说的不就是后世的展销会吗?
要想将蛋糕做得更大,自然是要有持续的资金和人脉。从无到有这个过程较为缓慢,她需要更多的友商替她分担风险,以及在制作物件成功之后,将其售卖,推广至大秦各地。
“……以公主的名气与威望,相信各地商人会心动的。您只需要在下次天幕发言,他们定愿意冒险来到咸阳谋求机遇,届时,我可代公主与他们商讨合作细则。”吕媭建议道。
“准。”
熙和说道,“我明日便去寻御史大夫拿户籍。吕媭,便由你来查看天下各地富商的居所,拟定邀请的名册。”
“诺!”吕媭很是高兴。
这件事情若是办好了,公主便对她信任有加,她会抢在王萍之前,成为公主的心腹之臣!
熙和不知吕媭的小心思。
举办展销会的场地……为了宣扬,可能要与民同乐,期间鱼龙混杂,还是不要选择公主府为宜。可若选择在街头,人群热闹起来,更不易管理。
熙和想着,突然眼前一亮。
她知道该选在何处了。
第89章 “缺钱几何?朕给你批。”
章台殿。
刘邦眼神不断地在四处打量。
这宫殿又高又大, 比天幕里看的还要气派!这也怪不得另一个“他”初入咸阳宫就被迷了眼。
当然,若不考虑权力与美人,他还是能收敛住的。
一些比较早到的朝臣们已经在议论了。
“……那便是刘邦?”
“东张西望,毫无规矩, 果真是个没见识的乡野村夫。”
“他的年岁看起来比李斯还要大。”
朝臣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刘邦本来浑不在意的, 直到听到最后一句, 突然皱起眉。
他压低声音询问:“萧何, 哪个是李斯?”
萧何随同刘季一起进来,眼神示意他的右前方, “那位便是李廷尉。”
同时也是他现在的上司。
刘季往那处一看。
李斯现在的神态并不算苍老, 但是眼角的皱纹和那明显的白发已经彰显他年过半百的事实。
而他刘季现在还处于壮年时期!
虽然知道大秦的这些官员对他这种带有反贼身份的人不待见, 但这也太不待见了吧?简直是睁眼说瞎话!
刘季视线在群臣里来回地瞟,试图找出刚才诋毁他的人。
“陛下到!”
众臣瞬间噤身,纷纷行礼。
“免礼。”嬴政视线扫过前列的熙和,尉缭,王绾等人, 在后方李斯处略微停留,最后落在萧何和他旁边那个陌生的中年人身上。
他心中已有了猜测。
“刘季何在?”
刘季浅浅地整理了一番仪容,快步上前,“草民刘季, 拜见陛下。”
泗水亭亭长的官职在朝臣们眼里微不足道, 且他已经放弃为官, 入了公主府做门客。见了始皇帝,不敢以臣自称。
昨日, 他收到了要去见陛下的消息,连夜拉着萧何给他出主意。
无论始皇帝如何询问, 他都有应对的策略。
就在刘季心里打满腹稿时,他突然觉得时间是不是过去的有些久了?
他弯下去的腰都酸了。
四周安静得针落可闻,上位者始终一言不发,这让刘季本来平静的内心变得忐忑。
给足压力,嬴政才轻飘飘地收回视线,“平身。”
刘季终于能直起身子了。虽然知道被刻意刁难,却也不敢有半分怨言。
“草民谢过陛下。”
嬴政:“朕听熙和说过你,不惜千里迢迢从沛县入咸阳,实在难得。”
刘季很清楚这只是一句套话,始皇帝想必是天幕里记他记得更为深刻,才会特意向公主过问他的事。
但刘季想到自己在天幕里的表现,实在很难不让这位统一六国的帝王心存不满。
“草民家中贫寒,只是听闻萧何被御史举荐,这才想随好友来咸阳寻个机缘,期盼被贵人看重,得以讨口饭吃。”
刘季眼中含泪,“草民上有老父,下有稚儿,全靠草民一力支撑,我父年迈,幼子体弱,光是这药钱就花销不少,草民实在是有些捉襟见肘……全靠公主赏识,不然草民别说挣钱养家,只怕早已啃食树皮了。”
嬴政听懂他言外之意:“天幕之言,朕不会轻信。你若肯秦效力,朕便过往不咎。秦之强盛,不靠一人,而是从六国而来的万千人才。历代先王用人,并不计较他们的出身。只要有才,荣华富贵,皆可得之。朕也一直铭记先祖之言,不敢忘却。”
“陛下心胸宽阔,尽揽六国之才,无愧为天下之君,千古一帝,草民愿为公主效力,受陛下驱使!”刘季大声说道。
李斯眼神冷冷地剜过去。
又来了一个油嘴滑舌的家伙。
但是上位者向来爱听好话。
见天幕里最先攻破咸阳的诸侯刘邦在他的阶下拜服,嬴政心情十分愉悦。
他还关切地问了几句刘季的家事,随后才让刘季退下。
接着便是众人议政。
大臣们先是提议加派兵力搜寻项氏一族等六国余孽。
西楚霸王的威名太大,他们不得不早做打算。
此外,陛下先前已发诏令,要各地郡守入咸阳。如何招待他们,也需要做诸多安排。
如何处理天幕中的反贼这些事情是讨论最多的,嬴政又收了满满的一沓关于上次天幕的感想报告。
等朝臣们的公文和作业都交得差不多了,熙和这才开口:“儿臣有一物,欲献父皇。”
“准。”嬴政正诧异熙和此前沉默寡言呢。
熙和公主制作的物件皆是不同寻常,众臣也好奇地投去了目光。
一个精致的农具被侍从小心抬上了章台殿。
“此物名为曲辕犁,图纸是儿臣从后辈手中得来,转交墨家,由墨家巨子打造而成。此物以牛驱之,不到一个时辰便能耕完一亩地。儿臣想将此物推广至民间,望父皇准许。”
不到一个时辰便能耕完一亩地?!
在场的大臣,尤其是涉及到农事的官员听到这句话,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若黔首用其耕种,农事必兴!
“善!”
嬴政眼里满是赞赏,“熙和,此物你已造了几何?”
熙和如实说道:“巨子前几日才造出此物,故而……”
“朕会调遣宫内所有的匠人,再从各地征调善工的农夫,协助墨家全力打造曲辕犁!”嬴政急不可耐。
“多谢父皇,此前儿臣已在咸阳募集工匠,父皇只需再遣百余匠人即可。”
熙和详细地说了一下曲辕犁的打造速度,以及她想借郡守之力,推广至全国的设想。
此言得到嬴政和群臣的高度认可,并且当场拟定了计划进程。
萧何心里有数。公主这个时候向陛下提及此等重要农具,实乃转移陛下的注意力,想保下刘季。
刘季也不傻。
他刘季虽然算不上圣人,平日还总做些偷鸡摸狗之事,但是知恩图报还是做得到的。
此事已成,熙和又与嬴政商议向天下募集资金之事。
嬴政以为是熙和不够钱花了,本着溺爱子女的原则,开口极其大方。
“缺钱几何?朕给你批。”
管理国库财政的治粟内史一听,当即垮了脸。
不成的,陛下!咱们最近批出去的钱太多了,国库就要空虚了呀!
“父皇,这笔钱不能只让您一人出,该让天下富人一起出。”熙和将吕媭和吕雉两人的构想说出。筹办展销会揽天下之财,推动技术进步发展。
治粟内史感动得热泪盈眶。
还是长公主懂事,不仅没有狮子大开口,还想着往国库里送钱。
嬴政不是很懂技术进步这种词,但是他知道后世小辈们弄的物件能造福百姓,对大秦极为有利。光是熙和从他们那里拿的图纸做的一些物件,便让他们受益颇丰。
此举不仅有利天下民生,更能收敛富豪的钱财,作为一个英明的帝王,没有不支持的道理。
“吕氏?”
嬴政有些记不得她们在天幕里做过的事情了。该不会是跟吕不韦有瓜葛吧?
站在一旁的侍官委婉提醒,“天幕中吕雉曾为反贼刘邦之妻。另一位吕媭则嫁为其将领樊哙……后降于公主,受公主重用。”
刘季心里遗憾。
哎,他与那位吕美人本能成就一番姻缘的,奈何天幕这么一搅和,怕是抱得美人无望了。
嬴政这下有点印象了,“吕氏献计有功,朕会拟诏书予以嘉奖,并赐她们二人各百金。”
诏令和赏赐会有专人送到公主府,无需她接手。
熙和突然想起了最关键的一事没有说。她观察了一下嬴政的脸色,感觉对方心情尚佳,便继续开口:“父皇,这展销会的地点,儿臣想定在六国宫。”
“准。”
嬴政沉浸在农具以及敛财的余韵中,对于熙和的请求,答应得很快。
熙和不过就想在六国宫中举办那展销……
……等等。
六国宫?!
迎着熙和那狡猾的笑容,回过神的嬴政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试图出尔反尔,“不成。六国宫内存放着朕多年来从六国得来的珍宝……”
熙和友好建议:“若是父皇担心珍宝藏于其中有失,可以挪往他处。”
不要急着拒绝,儿臣知道您宫殿众多。就算担心战利品,您也多的是地方存放。
嬴政想了想,还是拉不下这个面子,欲再次拒绝。
熙和叹气。
父皇的脾气也像龙,只愿守着珍宝,不肯让旁人靠近一步。
她抢先开口:“此前天幕便向天下揭露,六国宫是仿照六国宫殿建设而成,而真正去过各国都城的人极少,哪怕是六国贵族,也少有真正踏足过七国的王都。儿臣便以此为宣传,吸引天下之人入咸阳,便可欣赏六国都城。若富商投资越多,儿臣便邀他们入咸阳宫做客。”
熙和观察了一下嬴政的脸色,继续说道:“父皇从天幕里看了后世小辈从景点收取门票敛财。那么,我们也可借六国宫从黔首和贵族手中收取门票,如果他们想入殿坐上王座,得另外收费。您既不宿在六国宫,闲暇在那里也无甚用处,不如借机生钱,充盈国库,父皇以为如何?”
没有任何一个帝王能够拒绝一个源源不断生钱计划的诱惑,尤其是国库现在并不富裕的情况下。
嬴政犹豫了片刻,最终决定还是放下点面子。
“……便依你所言。”
众臣早在他们开始争论时,便秉住了呼吸。天幕的很多言论都惹陛下不高兴。若非必要,他们都不会主动提及,以免扫陛下的兴致。
他们眼睁睁看着长公主就六国宫之事与陛下据理力争,片刻便占了上风。
陛下向来独断专行,换成以往,这是绝无可能之事。但在熙和公主这里,有过太多例外。
众臣心里已隐隐有了一个念头。
说是六国宫,但此刻还没有建成六国,只有四国宫。
因为陛下刚统一六国不久,天幕便出现了。最后两个灭掉的燕国和齐国对应的宫殿还没来得及修建,天幕中的后辈就数落陛下大肆修建宫殿,牺牲民力之事。
随后,各地的宫殿修建便都停了下来,包括这六国宫。
熙和决定重启这两座宫殿的修建之事。
其一自然是为了凑齐六国宫,靠六国美名吸引更多的投资商。
这其二么,现在非农时,黔首们资金来源十分有限,不如就近招募一批种地的黔首帮忙修建宫殿,以工代赈。至于报酬么,自然得给得丰厚些。
熙和决定在粮食和御寒的衣物上多做点文章,为黔首们过冬增添一份保障。
嬴政的脸色臭臭的。
这六国宫还没给朕挣钱,熙和就忙着花钱了。
不过是用于黔首,稳定民生,倒也无可指摘,嬴政耐心听完,没有多言。
今日讨论的事宜过多,散会前,工作狂嬴政给各个朝臣都安排了满满当当的任务。
“熙和,你留下。”
“……”
熙和有点心虚。
不会是刚才让父皇落了面子,特意留她翻旧账吧?
“刘季此人不俗,你可用之,但若发现其有二心,则必除之。”嬴政嘱咐道。
熙和松了口气,“谢父皇提醒,若他有反秦之心,儿臣绝不心慈手软。”
刘邦此前的得力干将樊哙,以及辅佐他的谋圣张良皆不在身侧。萧何是个聪明人,与大秦并无仇怨,既已食秦朝俸禄,受父皇重用,想必不会自毁前途。
所以,现在的刘季已经不足为患。
关于如何用人,她也有心得。
她会多给刘季安排点差事,同时给予足够的报酬,让刘季知道能者多劳,也多禄。许诺未来给予官位,让他能享受荣华富贵,渐渐消弥其心性。
“……天气愈寒,明日多添点几件衣袍。”嬴政视线扫了几圈,发现熙和最近好像瘦了。
熙和面色有些古怪。
……现在还未入冬呢。
但看着嬴政开完口又变得别扭的神情,熙和笑了。
“谢父皇关心,儿臣定会保重身体。”
与嬴政讨论完,熙和不好耽误时间,行色匆匆地离宫。
回府后,她立刻指派府内的门客抓紧干活。
散石黑眼圈重得很,叫苦不迭,“公主,我这报纸还没排完呢,您可不要再安排任务了,属下累得都要做不动了。”
“报纸的名气已宣扬开了,以后不必七日一报,改为一旬一报。”熙和说道。
那感情好。
散石立刻活了过来。
熙和继续说让他将筹办展销会,征调黔首修建六国宫的细则写入下一期的报纸,将修宫殿的待遇以及每户只能出一人等规则着重宣传。
散石一一记下,连连应诺。
熙和说完这项,提及了另一件要事,“各地郡守皆入咸阳。我欲编一书,让他们学完后教给各县官吏。”
散石一听就开始发愁。
这书……该不会由他来编吧?!
“我会请公羊先生,叔孙通等人拟定,收录百官为官的心得体会,教会他们真正的为官之道。等书籍编好,便由你负责带人印刷千册,此事不可有任何闪失。”熙和说道。
散石刚才听到不用他编,气还没喘过一半就听到后续由他负责印刷。
还是要千本……等书编出来,留给他的时间不就不足一个月么?
散石苦哈哈:“公主,这……”
熙和目露期盼,“你放心,父皇还会从宫内调人从旁协作。我大致算过,别说一个多月,哪怕仅剩十余日都能完成。等此事已了,我会给你放一个长假,再赐你一座咸阳内繁华街道的宅院。”
如今咸阳的地契价高水涨,重要的地段更是千金难买。
散石瞬间满血复活,精气神全回来了,“公主放心,属下一定将此事办妥当,不辜负公主栽培之恩!”
不成,他现在就得去查看印刷坊的器具有没有缺失,还得再让采购的人多进一些木料。
散石以饱满的热情投入了工作中。
熙和看在眼里,回想着自己府内还能调动的人手,有些发愁。
现在能识字的人还是太少了。公羊先生年事已高,她都还得去麻烦老人家帮忙。
得多招揽些有用的门客。以及,想办法将陈平尽快调回咸阳。
近十日,大家忙碌异常。
与此同时,咸阳内最新一期的报纸终于发售。
“速看,陛下和公主欲重建六国宫!每户只能出一人!”
有人没买报纸,不知道上面具体内容,偶尔听了那么一句,心里发慌。
“什么?陛下不是承诺过不会再抓黔首修宫殿吗?”
“这可不是修阿房宫,报纸上说了,是有利于民生的。而且这修宫殿给的报酬是每人三套过冬的衣料,还有粟米和钱!”有识字的人大声说道。
还有这种好事?!
众人议论纷纷。
黔首们对得到那么丰厚的报酬,以及上面承诺的一天劳作的时辰感到十分心动。
这冬日本就难熬,不能种地,也干不了旁活。有些贫苦的黔首苦于找不到生计,只能冒险进山打猎。运气好,能打到几只山鸡野兔,运气不好,也许是葬送在虎口。
而如今,只是为陛下修宫殿,不仅能保证一日两食,朝廷发放的粟米和钱以及衣袍还能带回去补贴家用,这实在是个最合适不过的去处!众人跃跃欲试,争先恐后地询问如何报名。
只可惜,每户只能出一人!
识字的人都被他们问怕了,他指着报纸,大声地说道:“上面写了,去各村的里长那里报名。别急,要三日后才开始。”
黔首们将前半句牢牢地记在心上。有些心急的人已经提前去骚扰里长了。
万一能提前报名呢?试试又不亏。
不少人急切地跑回家里,与家人们议论此事。
“二娃力气大,应该让二娃去,到时候他卖力多,也许能得到官员的赏识呢!”
“我看得让大娃去,邻居家的女儿不是有意咱大娃吗?你得让大娃攒点结婚的钱。”
诸如此类的议论在各家中普遍上演。
至于欺骗?那是不存在。这可是公主设立的报纸,公主承诺的事情,皆能办到。
前段时日,公主府内招工,说是弄什么造纸术以及肥皂。前去做事的人与外人透露,公主给钱大方,他们都舍不得离开了。
一时犹豫没有抢到名额的人看到他们领回家的布匹和肉,悔得连肠子都青了。
而且陛下只修两座宫殿,他们手脚快些,岂不是几个月便能做完,到时候便拿不到这般丰厚的待遇了?
黔首们怀着忐忑的心情等待三日后的报名。官员们也是兢兢业业地执行着上级颁布的命令。
他们派人每家每户的走访,亲自上门让黔首确认后按手印。据公主之令,手印按下后,便视为报名成功,可提前发放一件冬衣用于劳作。
不过现在天气并未到寒冬,黔首们不舍得穿厚实的新衣,还是穿着旧衣赶赴工地。
此次招工乃是就近招募,黔首们每日都可返回家内。
两个月后,各地的郡守陆陆续续抵达了咸阳。当然,也有个别偏远以及路上遭受了意外的官员还未到。
对于这部分人,嬴政也不会再等了,让专门的官员登记了一下名姓,便召集百官和郡守一同入殿议事。
九江郡的郡守是在十日前抵达咸阳的,随后便被咸阳城内的景象以及报纸等新奇事物吸引了目光。
因为郡守还未到齐,陛下并未特意召见,所以他被安排入传舍内等候。
近期,他时常在城内自由活动,偶尔也与其他郡守一同议事。
因为长公主发行了报纸,他们入咸阳之后不必特地去拜访当地的高官,便能知晓咸阳城所发生的大事,起码不会在陛下召见时一无所知。
吕媭在他们买报纸的时候便察觉了他们的身份,又努力推销出了多件昂贵的商品,帮公主多赚了一笔钱。
等待数日,所有在传舍内的郡守终于收到了始皇的诏令。
九江郡郡守也得以亲眼见到了被后世称为千古一帝的始皇陛下。
行礼后,各地郡守皆是在悄悄打量着阶上的嬴政。
陛下身形高大,威仪过人,眼眸锐利,视线所过之处,百官不敢直视。
而此时,陛下的右侧正站立着一位身着黑色宫装,容颜不凡的女子。细看面容,倒是与陛下有几分神似。
等等,这位不就是……
九江郡郡守再一细看,发现她就是天幕里所言的那位长公主!
天幕只说循着古画,找了与长公主容颜相似的人扮演,不料公主竟然真如天幕那般……
大概是他看得太出神,视线不曾收敛,熙和有所察觉,微微眯眼。
九江郡郡守回神,当即不敢多看。
这般凌冽的眼神,与陛下倒是极其相似,让人不寒而栗。
嬴政给百官赐座,见他们入席,缓缓开口,“熙和近日编写了一卷为官之书,诸卿务必用心潜习,知晓要领,为治下黔首谋福。”
随着他话音落下,侍从们将书卷搬来,给每位官员都发了一本。
熙和认为适当的员工培训是必要的。在信仰盛行的朝代,偶尔也需要对官员们灌输点鸡汤,并且提升一下他们的做官能力。
陛下一声令下,各个官员不敢懈怠,当即翻开书卷。
殿内只有沙沙作响的翻书声。
九江郡郡守也在看这本的内容。
书页不算厚实,主要分为上中下三部分。上卷主要讲述前朝典型贪官的下场,部分好官功绩以及受得君主的重视,获得当地百姓的爱戴,名利双收。除此之外,便是本朝官员以及诸子百家一些有威望之人所说之言。
李斯翻开书卷,看到这一部分时,心里冒火。
此前长公主编书之时,便派人到各个有名望官员的府邸中,请他们诉说一些为官之道。
李斯也没想到公主能给他机会。
想到是能传扬到各地郡县,他十分重视,因此斟酌笔墨,认真写下了法家的理念,劝谏陛下的治国之道。
他足足写下了千余字的肺腑之言,并且花了数日进行修改润色。
可如今一看,虽然有他留下的言论,但是他所写的千字文在此书内却被删减得不到二十字!
李斯将书翻来覆去,找不到更多了。然后一看编书者实为叔孙通时,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叔孙通是儒家的人。
此间书册涉及名人之言,不只有他自己的百字文,还有不少儒家之人的言论,孔子,孟子,他的老师荀子的言论皆在其中,且占篇幅甚多。若只这些儒家先圣之言在其内也就罢了,可就连叔孙通自己的弟子都登了几篇百字文!
而法家只留了他与师兄韩非之言,甚至故去的韩非都有百字文!
这不是羞辱又是什么?
他李斯难道还比不过儒家一些尚未出名的小辈们?
李斯怒火中烧,气鼓鼓地瞪向了叔孙通。
叔孙通此时也在关注群臣的反应,很快就察觉到了李斯的视线。
夹带了点私货的叔孙通有点心虚,他当然知道李斯在气恼什么。
只不过当时在编制书册时,他有点收不住手,不好挪走前面儒家的,只能酌情删减一些后续字数较多的别家之言。
这种容易得罪人的事情,叔孙通虽然不想做,但是也不得不做。谁叫李廷尉写的文章最长,一篇的字数胜过别人十篇,让他不得不删呢。
他们两人视线短暂交锋,其余官员要么沉浸在书卷中,要么偶然发现,不太知晓内情。
此时,九江郡郡守已经翻到了第三部 分了,当他看到面对自然灾害,身为官员该如何作为的标题时,他瞪大了眼睛。
#若蝗虫过境,你该如何应对#
#治水要诀,堵不如疏,教你领会大禹治水的妙招#
#突发洪汛,该如何避灾救险#
#瘟疫肆虐,该如何正确隔离病患并且及时救治百姓#
#大旱之年,该如何从隔壁借粮,安抚黔首#
此等标题言简意赅,却格外地抓人眼球,与天幕小辈编的标题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最为关键的是——这种宝贵的知识,是他们能够学习的吗?
九江郡郡守心脏怦怦直跳,当即翻到了相应的目录页数。
他最先翻到治蝗虫一篇,该书提供治理蝗虫的要领并不只是枯燥的几行字,而是用一位官员,或者是百姓的心得体会,是他们经历过多次苦难,才逐渐摸索出相应的治理办法。
比如说在蝗虫产卵的季节组织人手特地去捣毁虫卵,或是在夜间以火光诱杀蝗虫。
其中还有一位陈姓官员靠饲养家畜吃蝗虫渡过蝗灾的事……九江郡郡守看得津津有味。
有官员好奇询问:“敢问这位陈姓官员在何处任职?”
熙和说道:“这是后世小辈们总结的方法,我只是命人将故事编入其中。”
该官员对不能结交这位书里的能人而深感遗憾。
等他们看得差不多了,嬴政便吩咐他们两日后交上一份观看心得,并且宣布。
“朕之公主熙和,承大秦先辈之姿,受上天眷顾,为人仁厚,为民尽心,于国有功。三日后,朕会册封熙和为太子,诸卿皆入宫观礼。”
第90章 “良身体抱恙,不便起身,还望项兄见谅。”
众臣惊讶了一瞬, 又转化为了然。
储君之事悬而未绝,他们这些臣子们也不大放心。册封熙和公主为太子,实乃天幕给他们的救秦良方。
大臣们都没有异议,刚入咸阳不久的郡守们就更没有异议了。
在他们眼中, 陛下指定公主为继承人, 实乃天经地义。
有些郡守都以为册封太子的仪式早就结束了呢!
……父皇要册立她为太子?
熙和眼眸浮现些许诧异。
以父皇的脾气, 居然愿意先定下此事么。这是否也意味着, 他不再相信长生之术, 接纳了生老病死的自然之法?
嬴政话音刚落便侧眸看向熙和。可是熙和却迟迟没有说话,像是在走神。
“……”
他又不好当众拂了熙和的颜面, 只能冷着脸宣布退朝。
众臣拜别陛下, 陆续离席。
嬴政也欲先回内殿, 熙和见他要走,小步跟了上去,“熙和谢过阿父。”
嬴政步履放缓,嗓音尽显威仪:“社稷在前,只有君臣, 没有父女。既为太子,便该为大秦尽心,勿要让朕失望。”
这是不必言谢的意思?
“儿臣定不辜负父皇厚望。”熙和歪了歪头,“父皇今日可还劳累, 可要儿臣替您分担政务?”
“……不必。”她眼底的热切让嬴政迅速打消了念头。
朕立你为太子是稳住天下民心, 不是让你现在就想着夺权!
“朕会遣寺人教你礼仪, 三日后的大典,莫要失了储君风范。”嬴政扔下这句话, 加快步伐远去了。
熙和唇角带笑,没有再追:“儿臣恭送父皇。”
她回了公主府。
散石与她说有些手脚快的大臣们已送来了贺礼, 不过公羊先生代她婉拒了。
先前黔首们不记名送入府里的礼物打得他们猝不及防,事后他们花了很大精力,遣人核对无误才还了回去。至今还有一只老虎无人认领。自找麻烦的事情,他们不会再做。
“公主,喜事啊!”
散石高兴地说道,“属下会将这则消息写入下期报纸中,要天下人皆知,陛下册封的太子知礼守法,连朝臣的贺礼都不会收。”
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落人口舌。这些贺礼再贵,也不会有太子之位值钱。
“报纸的事情先不急,我承诺过会给你放假的。”熙和告诉他,“地契去管事那里领。宅院我已命人打扫了,你可以亲自去添置些物件。”
散石道完谢,笑着脸领赏去了。
熙和则回了屋内,查看各个部门的账务。
不久后,侍女柔来请示:“公主,陛下命人送来了太子的冕服,您且试穿下,看是否合身。”
熙和起身,望向侍女柔呈上的玄色衣袍。
“前段时日陛下差人要走了府内的一位绣娘,本该给您通报的,不过那几日您事务繁忙,我们只先与公羊先生说了此事。”
公羊先生应是猜到了什么,没有告知她恐怕是担心猜错,让她白高兴一场。
在柔的服侍下,一层又一层的衣袍披在了熙和的身上,她感受到了冕服的厚重。
不只是衣袍的,更是这个位置所蕴含的责任。
熙和简单活动了一下手脚,并未觉得不妥:“很合身,不必改了。”
“诺。”
·
九江郡。
已近黄昏,一个身形健硕的男子正带着一位少年在林间快速地行走。
此二人正是项梁和项籍。
天幕过后,大秦各地对他们项氏一族追捕的力度加大,官府最近又抓了几个旁系,据说要押送到咸阳。
即便是楚人,也会受天幕之言蛊惑,选择出卖他们。
项梁前几日便发觉邻里有异,有几人望着他们藏身之地悄悄议论些什么。
所以,他才选择当天收拾包袱,紧急带着项籍转移。而事实也如他所预料,官府虽然没能当场逮住人,但是却沿着他们的踪迹,对他们穷追不舍。
为了远离人群,不被官兵察觉行踪,他们不得不往荒山野岭这等偏僻之地跑。
“……叔父,我能换了这身衣袍吗?”
山间不止树木高大,杂草也颇为丰茂,一个不留神,他的头发又被缠住了。
项籍心情烦躁,伸手欲将头上双髻缠着的发带拆下来。
“住手,弄散了我可不会替你束发。”项梁连忙喝住他。
“……叔父,追兵应当甩开了。”项籍浑身仿佛虫蚁在爬,又忍不住去扯外袍。
这幅仪态粗俗得很,项梁简直没眼看,“纵使身后已无追兵,焉知前方没有旁人?且忍忍,男子汉大丈夫这点苦都吃不得?”
项籍这才作罢。
项梁知道他不满,哄孩子道:“等抵达据点,我送你一柄宝剑。”
项籍赌气地加快了步伐,“不必,叔父您还是留着……”
噗通——!
这底下竟是空的?!
“籍!”
一个活人眼睁睁在他面前消失,项梁连忙拔出了腰中佩剑,警惕四周。
微风拂过,林中没有涌出人影,只有鸟雀的叫声。一只斑鸠从枝头落下,探头好奇地打量他。
……竟是虚惊一场。
项梁将剑收鞘,往前拔开杂草看,“籍,发生了何事,你可有伤着?”
“没有大碍,但是我上不来了。”项籍跌落时及时调整了姿势,只是擦破了点皮。
不过这陷阱有点高,靠他一人难以借力出来。
是有些高了。
项梁伸手也没拉起人,“我去砍棵树过来。”
缘以为是这小子不看路,不料是猎户设的陷阱。
项梁砍树的动作微顿。
……这里人烟罕至,附近难道有村落?
·
“咳咳……”
张良用帕子捂住嘴,轻咳了几声。侍从听到后,连忙往火里添了几块炭,随后又取来刚熬好的药。
侍从用勺子勺起药汁吹凉,想一口一口给主子喂过去。
张良却轻轻摇头,“阿牧,放下吧。我吃药的力气还是有的。”
“那您慢点喝,小心烫。”阿牧只好将碗放在案上,不太放心地盯着他。
张良双手捧碗,药还未入口,苦味便直冲鼻间。
他将碗重新搁回案上,问了一句:“阿苍怎还未归来?”
阿牧回道:“阿苍出门打猎了,说是顺便去瞧瞧陷阱里有没有抓到新的猎物。”
近日天寒,主子思虑过重,不慎得了病,他们二人焦心得不行。听说虎肉大补,若能抓到一只,定要给主子补补身子。
阿苍如今晚归,想必是有收获吧?
阿牧期待地想着。
不久后,屋外传来响动声。
是阿苍回来了。除了手里拎着打来的野兔,他还带来了两位客人。
阿牧眼有责怪之意,“如今风声紧,你怎么还把人往这里带?”
那天幕将主子的相貌公之于众,如今哪怕是个幼童都能轻易辨出主子的身份。以至于他们不得不远离人群,躲入这深山之内。
“……主子,那个人不简单,他认出了我的弓弩。”阿苍有些自责地说道。
他不是有意给主子添麻烦的。实在是他设的陷阱伤人在前,本就理亏,交涉时又意外被人看穿了身份。
张良眉心微蹙。
阿苍的弓弩是先王赏赐给张家的武器,上面绘有韩国王室的图腾。本以为这荒山野岭并无人在意。不料人迹罕至之地,竟也能遇到辨出此物之人。
“主子,若您不愿见他们,不如……”阿苍握紧了弓弩,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气。
张良叹息一声,并未责怪阿苍。
“将他们请进来吧。”
项梁带着项籍在屋外候了半晌,终于如愿见到了这处木屋的主人。
项籍在见到张良的那一刻,瞬间瞪大了眼睛。此人长得跟天幕里的谋圣一模一样!
“你就是长公主的那位……”
项梁惊得连忙捂住了项籍的嘴,以免他嘴里蹦那个禁忌之词:“童言无忌,还请张良先生莫要挂怀。”
张良的脸上不见恼意,他轻咳几声,“良身体抱恙,不便起身,还望项兄见谅。”
“张良先生见多识广,无愧为谋圣。”项梁并不意外他能猜出自己的身份。
“您过誉了。”张良继续说道,“能一眼辨出韩国图腾之人,当下可不多见。而您气度非凡,有将门之风。至于您身边的这位……”
这里是楚地,他们二人乔装打扮,明显是为了躲避追兵。
二人的身份定然不俗,与他一样,是天幕里出了名的反秦势力。
“在下项梁。”
跟聪明人弯弯绕绕只会浪费时间。
项梁将项籍推到了张良的榻前,“这是我那不成器的侄儿项籍。”
阿牧与阿苍皆是惊讶地看向这个梳着双髻,一副女童扮相的项籍。
这便是那个赫赫有名的西楚霸王?!
项梁有些自责地说道:“这孩子父母早逝,自小在同龄人中力气出众,时常争强好胜,心气难免高傲了些。也怪我以前疏忽,没将他教好。”
西楚霸王的名气虽大,但残暴却让人诟病。他知道张良先生心怀苍生,可能不待见项籍。
项籍见叔父自责,心里也不好受。他现在还没有起过屠城的念头。
面前的少年眼神清澈,脸上满是愧疚之色,张良实在无法将他与天幕里残暴的西楚霸王并论。
他伸手,将项籍松动的发带解开,替少年重新整理散乱的双髻。
这人病气重,气息不稳,项籍不敢枉动,便任他施为。
项梁解释道:“官兵来势汹汹,为了掩人耳目,我只好寻了一位妇人将项籍扮做女童,这才少了些追兵。只不过途经一县时,还是有官兵起了疑心。我等仓促逃离,慌不择路,实在狼狈。”
说到这里,项梁突然有些庆幸自己在天幕里无足轻重,扮演他的后辈与他容貌并不相似,不至于被逼到改头换面。
张良将发带一圈一圈缠回项籍的发间,“他面容刚毅,身姿挺拔,衣袍又未能遮住脖颈。如此少年英气,如何不叫人猜疑?”
项梁突然记起张良对此道颇有钻研,“竟是如此,多谢先生指点。”
起先他为了避免破绽,还让那妇人用脂粉替项籍遮掩,不过项籍这小子跟着他四处奔走,流了汗,妆容很快便花了。
而他又不会梳妆。
项籍心直口快:“籍自幼习武,身形健硕,自是不如先生能轻易领会女子婀娜姿态。”
项梁额头青筋直跳。
这臭小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所言极是。”张良面容带笑,手上的力度不由得加重。
项籍不由得嘶了一声,“痛,先生轻点。”
张良闻言,倒是松了几分手劲,替他缠好发髻便下了逐客令。
“如今天色已晚,二位想必也累了。阿苍,还不快给贵客安排住处。”
阿苍替主人送客,“二位,这边请。”
项籍见张良态度冷淡,立即知晓自己说错话了。
他眼神求助项梁。
叔父,这该如何是好?
项梁也没辙。
……还不是你这小子一张笨嘴惹出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