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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太迟了，父皇。”


    扶苏公子丧事毕， 朝臣诸卿继续按部就班，为挽救大秦尽心尽力，忙得不可开交。


    其中，压力最大的无疑是右相王绾了。官员们拟的奏事， 皆由他协助处理， 呈与陛下过目。


    上次天幕涉及的信息繁多， 大臣们的提议本就多， 加之李斯犯了过错， 暂停了一切职务，政务息数压在他一个人的肩上。


    王绾废寝忘食地处理， 可即便他呕心沥血， 换来的只是帝王的不满。


    “……此举耗资巨大， 成效未知，不允。”


    “法家之言不可信？若用法，则国祚难以长久？朕看他这言论亦非善类，朕就该让太医令给他治治脑子。”


    王绾张口欲言，瞧着陛下脸色， 还是明智选择闭嘴。


    既是百官献策，那么根据利益与学识，谏言也不可能全然符合陛下心意。


    嬴政将那些不切实际的公文扔在一旁，又拾取了一封， 才刚看几行字， 就不由得冷笑。


    “……各地黔首拥护熙和为太子之声日渐高涨， 时常聚众议论，恐生祸患， 建议朕出兵镇压？怎么，他自认为比天幕还要有远见， 觉得能给朕找出一位比熙和还要合适的太子？”


    王绾也暗骂那人没脑子：“陛下息怒。”


    嬴政：“还是说，他是认为熙和在黔首心中的威望，要凌驾于朕？”


    王绾心中一惊，连忙说道：“公主天资聪颖，颇类陛下之资。”


    陛下统一六国的功绩前无古人，名声更是流传万世，后世小辈多为传颂。


    子类父。纵然公主未来于天幕中登基，功绩卓绝，但那些都是后来之事了。现在陛下的威望，无人可以超越！


    嬴政自然是自傲的，亦是不喜听后世小辈们对他之外的帝王多为夸赞。但若那人是他的子嗣……


    轻合奏文，嬴政询问道：“熙和最近在忙何事？”


    王绾：“禀陛下，公主府近期登门造访者众多，公主应是在查看拜帖，挑选有能力的门客。”


    嬴政起了几分兴趣，“可有天幕中留过名姓的能人异士愿效力大秦？”


    王绾打听到了一些情况，“……未曾。不过公主曾与臣提过，随拜帖送入府内的一些诸子百家的见解很是新颖，瞧着倒是有几分本事。”


    在天幕中留下姓名的，要么是行刺陛下的贼子，要么已在朝中为官，要么就是遗臭万年，已被陛下处置的逆臣。还有那些注定反秦的六国余孽……恐怕担忧秦兵追击，怕是早就更名易姓，逃之夭夭了。


    “既如此，那就让熙和自己去招待他们吧。才华出众者，可以引荐于朕。”嬴政有些失望，重新拿起了一卷公文。


    帝王日理万机，并无多少空闲的时间。也不是什么人都值得他亲自召见。


    ……等等。


    “丞相，你可见过韩信？”嬴政突然问他。


    王绾：“尚未，不过臣听闻韩信现在年岁不大，大抵是与臣小儿子相仿的岁数。臣听闻公主最近还在想着拜访王家，让韩信随王翦老将军学习武艺与兵法。”


    嬴政：“丞相消息倒是灵通。”


    “陛下，大秦的朝臣们少有对兵仙不感兴趣的。”王绾笑着说道。


    “哈哈哈，既然大家都想见，那便来见一见吧。即刻传令熙和，让她明天入朝廷议，带上这位小兵仙。”


    嬴政下完诏令，视线重新放回在公文上。


    这些公文虽有可取之数，但多是杂乱之言，看得着实烦心。


    “丞相，你且将法家与各家治国之策择其优，再呈与朕。”


    “诺。”王绾心里苦兮兮。


    他十分清楚，陛下要的绝非只是各家的治国之策，而是让他将百家之言与秦的法度融合，写出真正能用于大秦的良策。


    但这可不是区区几日便能完成的，而且如何融合……他并无把握。


    而对法度理解最为深刻的，当属李斯了。


    王绾一想起这位老对头只是被陛下禁足降职，顿时又精神起来了。


    他会向陛下证明。没有李斯，他王绾一样可以为陛下解忧。


    —


    公主府。


    “公主，这是我买到的稀物，产自东海的珍珠粉，特献于您。”


    韩信将手里的脂粉匣子小心翼翼地呈上。


    熙和没有拒绝他的好意，打开匣子，用指尖沾了细微的粉末。


    见公主如此细致地查看，韩信不由得有些紧张。


    他小声地补充道：“我此前寻苍白先生看过了。此物无毒，不仅可以敷面，也可以入口，有养颜的功效。”


    侍女柔却是质问他：“公主无需脂粉修饰便已是天资。你献此物，莫非是觉着公主……”


    韩信不料会被如此反问，连忙说道：“信绝非此意，公主是信见过的最为好看之人！只是……此物少有得见，信这才想着买下，献与公主。”


    熙和轻笑一声：“好了，柔，勿要吓唬他。此物确实珍贵，你有心了。你这身衣裳，瞧着不错。”


    少年还未到束冠的年龄，头发只用布条在脑后简单绑起。微风拂过，有些发丝不听话地吹到了额前，但并不显得与凌乱，反倒给他增添了几分不羁。一身蓝色的劲装不是大秦流行的广袖衣袍，但却完美贴合他的身形，将少年的英气展现得淋漓尽致，衣裳所绣的山川云纹图案瞧着格外惹眼。


    ……加上韩信那不知如何回应柔，眼神慌乱无措的样子，瞧着十分可爱。


    听到公主非但不计较，反而是夸赞他，韩信脸上的慌乱瞬间变成了喜悦，“是卖珍珠粉的那位店家好心赠送的衣料。”


    “哦，赠的？”


    熙和有些疑惑，“这一身衣袍用料极佳，其价应当不菲。”


    “……这，信当时也有推拒，不过那位店家说她们刚来咸阳不久，这也是她们新尝试的一批制衣，害怕不受黔首喜欢，所以赠衣袍于我，希望信着衣外出，若有人询问，想要定做类似样式的衣袍，便报出衣肆之名。”韩信回想过程，如实说道。


    那位店家格外的热情，实在让人难以拒绝。


    “无碍，即是好心相赠，那便收下吧。对了，父皇邀你明日与我一同入宫参与廷议。”


    熙和提点他：“明日记得早起。面见父皇时，穿这身衣袍倒是不错。”


    韩信既是喜悦又有些紧张：“诺！”


    他欢欢喜喜地下去了。


    熙和将装有珍珠粉的匣子置于案间，说道：“柔，去查一下韩信去过的那间衣肆。”


    侍女柔不由得蹙眉：“公主，可是这珍珠粉有何不妥？”


    不是不对，而是太对了。


    “珍珠粉色泽极佳，应是用东海的大珠碾碎制成。这样的物品，在咸阳本是稀物，拥有它的商人大可待价而沽。韩信刚入公主府不久，按府内给门客的月钱，他又怎能买下？”


    熙和继续说道：“可是，最是清楚货物价值的店家不仅以低廉的价格卖给了他纯正的珍珠粉，更是大发善心，为他贴身制作了一身亮眼的衣袍，这绝非偶然。咱们的小兵仙……怕是已经被那位店家认出来了。”


    所以，店家其实是通过韩信，卖了公主府一份人情。


    熙和真正在意的不是珍珠粉，而是韩信的那身衣裳。


    那身衣袍的设计很是大胆，突破了常规秦朝的衣饰，融入了天幕后世朝代百姓衣裳的风格……这制衣之人心细且大胆，倒是值得一见。


    “诺。”侍女柔领命而去。


    —


    翌日，咸阳殿。


    众位大臣用各色的眼光打量着熙和公主领进殿内的那个少年。


    韩信头一次面对如此大的场面，即便早有预感，也不免有些紧张。他侧看公主时，发现熙和对他微微颔首。


    别怕，我在这呢。


    韩信深吸一口气：“信，拜见陛下。”


    嬴政对他的年纪早有猜测，倒不显得意外，“免礼。”


    大臣们对兵仙之名是有滤镜的。而眼前的小不点……虽然知道是年纪小，但是个子属实有点矮。


    王离不客气地低声嘀咕一句：“我妹妹都比他高。”


    这小子站在公主身边整整矮了一截。


    屠睢将军明显对眼前的韩信有些不服气，直接开声嘲讽：“小子，念你年幼，本将军且不言你的个子。但看你这体格，若以后上了战场，可拿得动兵戈利剑？”


    能站在章台殿内的众位将士无一不是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身高体壮之辈。少年韩信站在这里，就如同一只无害的绵羊误闯入了众多凶恶的豺狼虎豹间。


    但公主和陛下的面前，韩信并未在他们的刁难下展露怯意。


    “行兵打仗，靠的不只是一身蛮力。若空有力量，没有用兵之法，便当不了将军，只能沦为一介武夫。”


    屠睢对此很是不满，“打战靠的是双方的兵力，其次就是气势。以势夺人，方为胜。将军身先士卒，带领其余士兵冲锋陷阵，若是怯懦，不够勇武，如何能领兵？”


    “敢问这位将军如何称呼？”韩信感受到了他的针对，特意问道。


    屠睢嗓门洪亮：“吾乃屠睢是也。”


    “屠睢将军？您就是那位天幕里说的，领兵50万攻打百越，却连对方5万兵力都拿不下来，反倒致使秦兵损失惨重，连自身都命丧于百越之战的那位屠睢将军？”韩信不可思议地问道。


    朝堂内不时响起几声同僚缺德的笑声。


    被精准戳中痛处的屠睢气得跳脚：“小子，天幕都说了我那次是一时大意，且秦军水土不服，这才死伤惨重。”


    可败了就是败了。


    韩信：“信只是就事论事。”


    “你这小子！”屠睢气急败坏，却又无从辩驳。


    王离这时出声：“统兵调将也绝非靠动动嘴皮子，纸上谈兵就能打胜的。韩信，既然你日后能成为兵仙，那不妨谈谈，这百越之战，到底该如何打？”


    陛下果真没有放弃攻打百越。


    韩信回应道：“天幕之前所言种种，想必诸位定然早有应对，兵马粮饷也会备足。这点无需信再赘述。战局瞬息万变，信可以不纸上谈兵，只要亲自领兵，便可掌握战机。”


    王离一愣。


    这小子好傲的口气。这是想要陛下让他做百越之战的主将？！


    不过……联想到他未来的兵仙之名，狂点就狂点吧。


    嬴政听了一会儿，对韩信越发的满意：“韩信，你既读过兵书，朕便给你一个下战场历练的机会。朕为百越之战已经筹备了许久，不知你可愿……”


    不待韩信回话，熙和站出来打断了他。


    “父皇，他年纪还小，且刚来咸阳不久，何必急着外派？百越之战定然凶险，您按原计划，让任嚣与屠睢将军带兵即可。”


    嬴政知道她护短：“熙和，朕听闻你最近在替韩信寻老师教导，可是对于将领而言，战场才是最合适的历练。”


    这可是大秦未来的兵仙，朕惜才还来不及，又怎会害了他？


    熙和还欲再言，韩信却是小声地向她请求：“公主，信愿听陛下之令，替大秦拿下百越。”


    若不是碍于朝堂，熙和真想伸手给这个自信的小呆瓜一个脑壳崩。


    你愿意个什么劲儿？


    父皇已经弄走了她的陈平，现在又要调离韩信。再这么下去，她的得力干将全都要被父皇给挖走了！


    嬴政同样看出了韩信眼里的跃跃欲试，不由得浮现笑意。


    能领兵且又听话的孩子的确招人喜欢。


    “百越之战，由任嚣任主将，屠睢为副将。”嬴政开始点名，“王离，你为监军，并且护好韩信周全。”


    要他去带这位小兵仙？


    王离有些意外听到他的名字，不过既然是陛下之令，他只有遵从之理，“诺！”


    屠睢冷哼一声。只要陛下没让这小子抢了他的位置，倒是没有多说什么。


    任嚣则是笑盈盈的。


    他倒是不介意带韩信去百越长长见识，若有兵仙助阵，我军士气必然高涨，这场战定然打得更是轻松。


    陛下下令，将军们皆是同意。此时，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了熙和公主身上。


    韩信请求道：“公主，信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当事人自己想去，她想拦也拦不住。


    见状，熙和只得同意。


    “儿臣亦无异议。”


    嬴政对韩信目露期许之色。


    待兵仙真正成长起来，大秦又何须惧强敌来犯！


    六国余孽若是敢反，朕定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敲定了韩信一同前往百越之事，大臣们又开始议论治国之策。


    熙和听了一点朝臣的议论，不由得眉心微蹙。


    倒不能说全然无用，只能说朝臣们现在的声音很杂乱。哪怕是诸子百家内部，各家皆有派系之争。


    以儒家大家淳于越为例，他给出的意见，便是全然地用儒家之言去削弱法势。可这并不是嬴政想要的。


    淳于越还未说完话，嬴政便兴致缺缺，不大想听了。


    淳于越洋洋洒洒，说得口干舌燥，等他结束发言，发现陛下不仅没有回应，似乎还在走神时，不由得有些尴尬。


    嬴政这时感受到了朝堂内的安静，知道对方大概说完了。他目光落在了熙和身上，“熙和，你认为淳于博士所言如何？”


    熙和回复道：“儿臣以为不妥。”


    嬴政接着追问：“如何不妥？”


    ……差不多就行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您是走神后偷懒，故意点我替您回答。


    “法度如秦之脊柱，若全然舍弃，则如剥皮去骨。淳于博士的建议就像是为了根除病人的病灶，完全不顾病人的死活。”


    淳于越被她说得有些不服气：“公主，您在天幕里用来管理国家的策略可不是法家的酷令，而是儒家的仁义与恩德。”


    “那你也该知道，我那时接手的并不是如今的大秦，而是被六国之人兵变，践踏得满目疮痍，方才收拢的秦地。旧的秩序已然崩塌，所用的治国之策自然不同。”熙和话里话外都在指责淳于越偷懒，没什么本事创新，直接照搬照套了。


    淳于越气得胡须都在颤抖：“那公主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当。熙和读的书不多，亦不擅长整合百家之言。但熙和认为，法令于秦是极为重要的，就算是融合，也应以法家为本。而论对法家之言理解最为深刻之人，当属廷尉——李斯。”


    此名字一出，朝堂瞬间寂静。


    王绾抿了抿唇，这些时日，他们治国之策意见不一致，即便是压力再大，讨论陷入瓶颈，也不敢对陛下提起这个名字。


    尉缭若有所思。


    其实说起来，他们虽然对李斯不大喜欢，但是有一点倒是无可指摘，那就是——李斯这个人受到陛下重用，是有缘由的。


    他是有能力，且也会真真切切地会做事情的。


    最有所感受的，当属嬴政了。


    李斯与赵高，都是他亲手提拔上来的，他们的才能如何，他心里最是有数。


    一连失去了几个做事利索的人，嬴政还真有几分不习惯。


    “廷尉近日闭门思过，应该有所悔悟，朕过几日便令他整理修缮秦之法令。”


    歇了这么久，也该上朝来干活了。


    朝臣们听懂了陛下的意思，倒也没有反对。


    这些治国之策议论不出个结果，一直这么僵着也不是个事。


    与其天天面对陛下的怒火，还是有个能干活的人顶在前面才成。


    正当众人思虑时，一阵熟悉的波动声音响彻在大殿。


    “哈喽，各位观众又见面了，有没有想我啊～”


    这调皮轻松的语调听得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众人抬头一看，果然又是熟悉的天幕显露于章台殿内。那个叫做一只猫饼的后世小辈又出现了。


    众臣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嬴政微微蹙眉，很快便恢复成一副毫无波动的表情。


    哼，这后世小辈定是又要让天下之人看朕的笑话。只要朕心态放平，便不会让六国之人称心如意。


    念在众臣廷议已商讨了一番，为避免劳累，嬴政特命寺人：“给诸卿赐座，奉茶，再备些吃食。”


    他们对天幕这位小辈解说的流程已经很是清楚。而天幕出现的时辰，都有大臣参与推敲。


    趁着这位主播还在与天幕里的其他小辈们闲聊，尚未正式开播。众臣也乐呵地一起喝着陛下赐的茶水。


    熙和入座后，看着趁闲翻阅公文的嬴政。


    若是看到天下黔首皆反秦……您的心情，是否仍能如面色般平静？


    咸阳城。


    吕媭很是烦躁，一会儿踢起路边的一个小石块，不一会儿又揪起路边生长的一根杂草：“阿姊，你说公主派来的人什么时候能到呢？今日？还是明日？”


    吕雉安抚她，“媭儿，莫要急切。珍珠粉已经送出去了，公主必定会见我们的。”


    “能不着急吗？我们一路奔波来，好不容易来到咸阳。结果倒是不巧，正好赶上了诸子百家入咸阳的时机。唉，都过去这么久了，我们连公主府的大门都没有踏进去。”吕媭想到这里，顿时有些嫌弃父兄的拖累。


    她们吕氏到咸阳第二日就给公主府送去了拜帖，不过父亲执拗，坚持不敢将沛县的名字写入其中，遮遮掩掩的，只说是商人吕氏携妻眷儿女拜见公主。


    吕媭当时就对这封拜帖极为不满。


    这封拜帖先以父亲之名，再写大哥他们的名字，最后才提了一点阿姊与她的名字！要她来说，父兄的名字都不重要，应当将她和阿姊的名字写在最前！


    她当时这么说时，父亲发了好大一顿火气，先说她不知礼数，又说她过于招摇，易惹祸上身。


    可能还没有得到公主召见，他们吕氏就要遭殃了。


    在阿姊的安抚下，吕媭暂时忍了下来，只得任由他们将这封拜帖送去。结果果真不出所料，拜帖送出去之后，杳无音信。


    哈哈哈哈哈，她说什么来着？


    若不是和父兄他们站在一条船上，吕媭都得拍手称快了。


    只怕是负责查看拜帖的先生们看前几个从未在天幕中出现的名字，直接将他们给忽视了。


    一想到这里，吕媭更是耿耿于怀，恨不得将兄长们打一顿出出气。


    依旧是吕雉将她劝住了。


    一时半会儿入不了公主府，他们吕氏自然也要在咸阳城内生存。


    好在父亲也不是全然无用，家族有些闲钱。他们在咸阳城的外围盘下了几间铺子，租了一家宅院。且做些生意，再结些诸子百家的人脉，以待时机。


    昨日，简直就是天赐良机。那位传说中的兵仙韩信，偶入了他们的店肆。


    这还是她一眼认出了那个少年所用物件里属于公主府独特的图案，这才有了吕氏重新搭上公主府的机会。


    吕媭刚想说什么时，旁边突然有人出声。


    “天幕，是天幕出现了！”


    “这回那些小辈们要说什么故事呢？”


    “我记得好像是要说六国之人造反的事情！”


    “这……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呢……”


    黔首们一边议论，一边熟练地召集亲朋好友寻个好地方，一同观看天幕。


    吕媭的脸色确实不见得好：“这天幕怎么来得这么巧，就不能迟几日么！”


    她可一直没忘记，这天幕说过，她的阿姊曾经嫁给了反秦的贼人。


    她们还未受到公主府的庇佑……若是被这天幕透露具体的信息，让咸阳城的黔首与士兵发现踪迹，那可就不妙了！


    “媭儿，心且放静些。”


    吕雉明显也想到了这一茬，“这后世小辈不是还要介绍指鹿为马与那位最后的秦王么。她未必能说到那贼子的名姓。再者，你我自来咸阳后，并未向他人透露名字。消息不会传得那么快。”


    天下反秦之时，各地贼人定然甚多。天幕，总不可能全给揪出来吧？


    下邳。


    张良独自一人待在房间内观看天幕。


    若是天下皆乱，他定然不会错失良机。那么，反秦之人，应当也有他。


    后世小辈，又会如何评价？


    不只是大秦的黔首在看，六国有心之人也格外关注这场天幕。他们都清楚的记得，这后世小辈今日要叙述的事情。


    随着天幕讲述那位长公主事迹的深入，各地的民众向秦者越发的多了。当他们显示出对秦的不满时，偶尔还会遭到百姓向官府告密。


    他们现在反秦的难度极剧攀升。


    简直就是招兵无门，造械无路，反秦无望。


    现实的困境让他们更多地寄托于天幕留下的信息，没有什么能比见亲眼见证那个暴君帝国的崩塌更来得畅快了！


    至少在天幕里，他们六国之人可是真正做到了反秦之事！


    咸阳殿。


    嬴政放下了第三卷 公文，目光有些不善。


    这后世小辈嘀嘀咕咕的，那么能说。怎么还不步入正题？


    像是感受到陛下的催促，主播终于结束了和观众们的嗑唠互动，回归了直播间的标题。


    【话接上回，秦二世胡亥登基之后，为巩固皇位，铲除异己，与赵高一同捏造罪名，接连处死了比他年长的诸位公子公主……】


    【我在太空开机甲：主播，我有个问题。你之前好像说过，始皇陛下因为宠爱李斯，将适龄的公主嫁给了李斯的儿子，又让自己的公子娶了李斯的女儿，双方达成了深厚的姻亲关系。胡亥要杀这么多公子公主，丞相李斯有没有拦过呢？】


    八卦总是最有意思了。


    此提问一出，众位朝臣们皆是竖起了耳朵，表示好奇。


    主播很快给予回复。


    【他没有拦，也没有必要去拦。】


    【我在太空开机甲：啊？】


    【草莓甜心卷：还没反应过来吗？人家赵高和胡亥篡改陛下诏书，要赐死公子扶苏，他都参与其中。那么，胡亥要杀其他的公子公主，他又为何要来拦呢？沙丘事变后，李斯和胡亥他们已经站在了一条船上，杀诸位公子公主，是为了能让胡亥坐稳皇位，这对于李斯来说，也是有利的。】


    【咸鱼突刺：而且，比起信任李斯，胡亥明显是更听赵高的话的。李斯本就和始皇帝的诸位公子公主存在姻亲关系，身份敏感。当时诸位公子公主被杀之时，牵连的朝臣也甚多，都不得好下场。基本是谁求情就被当成是那位公子公主的党羽，被赵高惦记。如果李斯这个时候想不开，出声反对，很可能就要被赵高抓住把柄，祸及自身了。】


    【头痒，要长脑袋了：是的，他若开口，救不了不说，反倒是会让胡亥不高兴。明哲保身，袖手旁观，才是生存之道。从各种方面来说，他这么做，似乎没什么不对。但很可惜，李斯选中的这个秦二世是个疯子，不怎么讲道理。】


    【草莓甜心卷：其实我觉得吧，始皇陛下对李斯已经足够好了。陛下也知道孝公与商君的事情。老秦家新王上任，卸磨杀驴，弄前朝宠臣的案例都是老传统了。所以，陛下与李斯达成如此深厚的姻亲关系，就是给他吃下定心丸，也是为了让大秦的宗室能更向着李斯，庇护他的后代。只可惜的是……陛下走在了前头，李斯在晚年也躲不了要侍奉新一位国君。


    李斯挑错了人，并且冷眼旁观胡亥与赵高残杀公子公主，将他与大秦宗室的联系一并斩断。等胡亥和赵高再次对他出手时，也无人愿意对李斯伸出援手。可怜的李斯，终究逃不过大秦每易国君便易相的宿命。】


    李家。


    李斯这几天食不下咽，身形消瘦了不少。如今的他看着天幕，又是泣不成声。


    “陛下啊陛下，臣知错了！臣罪该万死，臣……”


    说着说着，他情绪过于激动，又险些昏倒过去，李由及时搀扶住他。


    看着父亲如此颓废的模样，身为长子的李由心里也很不好受：“阿父，振作！您需保重身体，才能偿还陛下对李家的恩德！”


    李斯抹了一把眼泪。


    ……对，他仍是陛下的臣子。一日为臣，便要对君主行尽忠之事。


    他这几日闭门思过，也并未闲着，已经写下许多治秦的计策。待天幕结束，他定要托人……不，他定要亲手献于陛下！


    嬴政则是闭了闭眼。


    天幕里的李斯终究是辜负了朕的苦心。如今的李斯……哼，谅他也不敢心生叛意！


    主播继续解说。


    【赵高与胡亥将公子公主们杀了不久，便有人来禀赵高，说蒙恬和蒙毅他们逃了。这可把赵高吓得不轻！他连忙遣军队，四处抓人，同时赶紧派人前往蒙家，将其灭门。不过蒙恬的妻子胡氏等人早早地收到了风声，在赵高的人赶到之前就已经逃走了。】


    【我在太空开机甲：陈平和韩信干得漂亮，顺利将蒙恬将军他们救出来了！】


    天幕内外的观众们都对此事表示高兴。


    【大家都知道古代消息传输是很慢的。在赵高收到消息，再下令追捕，人早就逃得没影了。无奈之下，赵高只得去派人先去查到底是何人助他们逃脱的。这一查可不得了了，通过现场残留的兵器以及亲信的判断，这似乎是上郡的军队。赵高知晓后，瞬间慌了神。若是蒙恬和蒙毅活着回了上郡，与那些熟识的将士接触，那他可就大事不妙了！在追捕没有结果之后，他立刻派人前往上郡打探风声。可是上郡却是风平浪静的，只是有一点异常——上郡的监军变成了熙和长公主。】


    主播放出了当时剧里的名场面。


    赵高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些诧异。他追问前往上郡察探的亲信：“长公主为监军？何时之事？”


    “千真万确。公主她还有陛下亲赐的诏书！至于她抵达上郡时，大抵是在扶苏公子去世之后。”那使者说道。


    赵高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事有蹊跷，但他脑海里一闪而逝，没能抓住那道忽略的关键信息。


    【我在太空开机甲：哈哈哈，诏书哪里是陛下亲赐，分明是现场手写，用木雕刻的玉玺盖的章。不过阿玉这造假能力还真是不错，连赵高的使者都被糊弄过去了～】


    熙和默默地喝了一口茶。


    嗯？看她作甚，现在的她木雕制作技艺尚不成熟，可造不了假哦。


    赵高心里明显还憋着坏。


    他知道胡亥与这位长公主也有过结。难怪之前清洗咸阳的时候，公主府内找不到人，原来是躲到了上郡。


    赵高这般想着，又要故伎重施：“长公主身为陛下长女，未入咸阳为始皇陛下守丧，是为不孝。二世陛下仁慈，愿宽恕她的不敬，陛下登基已有些时日，她当入咸阳来贺。”


    他让胡亥拟了封诏令，派了军队与使者去上郡传讯。


    然而，派去上郡的军队出发不久后便失联了。


    赵高觉得疑惑，重整武装，又派遣了一支，然后，同样很快就没有了消息，经过调查，他们发现，在前往上郡的途中，使者的军队被沿途的匪患所劫掠，斩杀殆尽。


    【咸鱼突刺：小样儿，先前阿玉毫无准备，让你们把假诏送入上郡，已经算是给你们脸了。怎么，就没有新鲜点的招数了吗？】


    【草莓甜心卷：嘿嘿，这次别说是假诏，就算是秦二世的真诏书，也休想再发往上郡！】


    【这前往上郡的使者队伍接二连三的出事，且都是伤亡惨重。赵高也不是个傻的，自然知道其中有猫腻。


    但他还真没办法立即与熙和翻脸。毕竟，他也不清楚，那样东西是不是在熙和的手里。】


    【我在太空开机甲：那样东西？哪样？难道是传国玉玺？】


    【草莓甜心卷：传国玉玺一直是由中车府令赵高保管的，他们篡位改诏书时，可都一直用着呢。】


    【我在太空开机甲：对哦，我差点忘了，那赵高他在忌惮什么呢？】


    嬴政若有所思。


    王离想了一下，没想出来，不由得挠了挠头。


    尉缭与王绾等朝臣们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主播并未让众人久等，选择用视频揭晓答案。


    上郡。


    蒙恬这一段时日，心绪堪称跌宕起伏。先是公子被赐死，自己也被赵高幽禁，随后得知陛下已死的消息。他这才知晓中计，然而为时已晚。公子已死，蒙家再无兴复之日。


    而以他们之间的恩怨，赵高应该不会让他活着。


    事情也如他所预料的那般。


    赵高派来的使者给他编造了一些罪名……他知道自己无罪，可为了回报始皇陛下的恩德，他又能如何呢？若是起兵反叛，便是愧对陛下！


    可恨他为将数十载，竟要死于一个小人之手！


    蒙恬心灰意冷，却又无可奈何。正当他要服下毒酒时，竟有人劫狱，将他救了出去。


    他自然认得长公子身旁的那位谋士和那名小将。


    可是，公子已死，他们又是如何能调动兵马救援？


    那位一看就很狡猾的谋士笑眯眯地与他说道：“我知将军心中素有疑问。待我们抵达安全之地，再解释与将军听。”


    蒙恬心中猜测到了一个可能，意识到事情出现转机，便配合着他们一起突破了官兵的封锁。


    普通地方的郡县守卫根本敌不过久经沙场的将领，想要突围并不算难。


    期间，他们还将他的弟弟蒙毅救了出来，并在约定的地方，与他逃亡在外的妻子汇合。


    越靠近上郡时，追兵越少。蒙恬得以从陈平和弟弟蒙毅的口中得知了这一场变故的真相。


    “……事情就是如此，因为秦二世动作太快，我们并没有能力将您的族人全数救出，仅能保全您的妻儿。若您想为族人报仇，洗清蒙氏反叛的罪名，效力公主是唯一的办法。”陈平说道。


    蒙恬也不料事情竟会有这般曲折，有些瞠目结舌。同时，他对蒙毅有些不满。


    “所以，你早就知晓公主的身份？”


    消息倒是瞒得好，连亲哥都不告诉。


    蒙毅十分心虚：“……大兄，对不住。此前乃是陛下的诏令，我不敢不从。”


    陈平耐心地等他们兄弟二人说完话，才问道：“将军考虑得如何？”


    “若你所言为真，秦二世胡亥篡改陛下诏书，罪应当斩。吾愿助公主铲除奸佞贼子，匡复大秦社稷！”


    蒙恬也不是全然任人宰割之辈，赵高敢对他如此算计，他定会要那个贼子付出代价！


    陈平领他们去见了阿玉。


    阿玉先是夸赞了陈平与韩信，将他们遣退后，亲自与蒙氏兄弟一同商议。


    当真正见到一袭盛装的熙和长公主时，蒙恬心中一时复杂，半晌说不出话。


    “怎么，将军是不认得熙和了吗？”


    蒙恬叹了一声，没有追问前事，只说了一声：“公主，您这些年受苦了。”


    公主本该在咸阳城内锦衣玉食，不料却陪他这等粗人在边塞行兵打仗了这么多年。


    “将军说笑了，熙和来上郡，本就是父皇之令，况且，将军也教会了熙和许多。不然，熙和又怎能顺利救出您呢？”阿玉亲自搀扶他起身。


    “您与蒙毅上卿这段时间才是真正的受苦，就不必多礼了。赵高此人手腕歹毒，您还是好些休息，调养伤势最为要紧。”


    仅是衣袍无法遮掩的脖颈部分，都能清晰可见伤痕。阿玉明白，这正是狱卒对蒙氏兄弟拷打后留下的痕迹。


    蒙恬却目露恳求：“这只是些皮肉之伤，算不得什么。比起这些，趁早肃清敢于篡改陛下诏书，祸乱朝纲的贼子更为重要。公主，您打算几时发兵？”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洗脱蒙氏的罪名了。


    熙和却是笑了，“将军，秦二世皇帝的位置坐不长久的。您且等着吧，会有人替我们将他踢下来的。”


    蒙恬不是很明白公主的意思。不过他知道公主有心替陛下匡复社稷后，不敢立刻逼迫公主行事，便听了阿玉的话，先下去养伤。


    养好伤，才能替陛下手刃贼子！


    蒙毅在大兄告辞后，依然停留在帐中。


    “蒙毅上卿可是有话要与我说？”阿玉问他。


    蒙毅郑重地跪在地上，恭敬地捧起一物。


    “公主，这是始皇陛下弥留之际，托臣转交于您之物。”


    那是一个并不大的匣子，并不华丽，瞧着一点儿也不起眼。


    但不知为何，阿玉却敏锐地意识到了，那该是什么。


    阿玉唇边的笑意慢慢收敛。


    “蒙毅上卿，这究竟是父皇留给我的，还是你们蒙氏留给我的？”


    “匣上有陛下御用的封泥，并未损毁。毅亦不知其中为何物。”蒙毅一边说着，一边回忆道：“我受陛下所托，提前将此物藏匿。待寻药归来时，陛下已然驾崩。我亦被赵高擒获，此物险些落入歹人之手……好在，终不负陛下所望，将此物物归原主。”


    见公主犹豫，他复又将匣子举得更高。


    阿玉打量着他，最终还是接过了此物：“多谢上卿，您且先去歇息养伤吧。”


    蒙毅这才愿意走了。


    帐内只剩她一人时，熙和这才认真地打量这个小匣子。


    蒙毅所说无错，这的确是父皇专用的封泥，且并未损毁。


    她亲手毁去了封泥，开启了这个匣子。


    随着镜头的拉近，众位朝臣以及各地的黔首们皆是看清楚了匣中之物。


    那是一块精致小巧，却让人无法忽视其分量的虎符。


    阿玉的目光微顿，眼神复杂极了。


    父皇设三公，用丞相佐政务，御史大夫主理监察，太尉执掌军政。


    但朝堂内所有人都知道，太尉只是个虚职。若是想要调兵遣将，万事都得听从父皇的指令。


    只有父皇亲自授予的虎符，才可准许。


    她从袖中取出了另一块与它颜色和形状一致的虎符。这是她用假诏书从王离那里要来的另一块。


    两块虎符完美地合二为一，重归于完整。


    如此，上郡的三十万大军皆要听她号令。


    阿玉手指抚过虎符上的铭文，眼里流露出几分悲哀之色：“太迟了，父皇。”


    “我已经……救不了您的大秦了。”


    第62章 一群野狐狸还妄想称王？


    章台殿。


    被天幕点名是虚职的太尉尉缭：“……”


    他好歹也是三公之一， 公主您这么揭人短，他不要面子的吗？


    御史大夫冯劫肩膀微微颤抖，忍笑得有些痛苦。


    嬴政不觉得自己架空尉缭有何不妥。


    尉缭是他的臣子，自己赐他爵位， 赏他三公的高位与俸禄， 旁人皆是羡慕得紧， 何来指摘之说？


    兵权自古以来就是大忌， 留在自己手里， 才最是安心。


    不过……


    嬴政不满地微微眯眼。


    什么叫做救不了大秦？


    朕连虎符都给了，这逆女自己鬼点子就多， 又有蒙氏助阵， 手握三十万的重军， 还不够她领兵打回咸阳，将胡亥那小子给收拾了？！


    【我在太空开机甲：有点奇怪哎，阿玉有兵马之后，为什么还让胡亥那小子在咸阳那么嚣张啊？要换做是我，肯定就忍不住打回去了！】


    嬴政表示赞同， 心里气呼呼的。


    哼，不是救不了，这逆女她根本就是不想救！


    【草莓甜心卷：很简单啊，直接打回去的成本太大了。老祖宗可总结了一套道理， 叫做打江山容易， 守江山难。阿玉摄过政， 她自然知晓大秦存在的弊端，就算把皇位抢回来， 其实也是个烫手山芋。若始皇还在，留下心腹臣子帮她， 兴许还能救救。但这位千古一帝的继承人选拔在历史上记载就跟个玩笑似的，充斥着阴谋诡计。胡亥虽说是皇帝，实则是赵高的傀儡。你说如果说阿玉直接派兵打回去，就算能赢，但这属于大秦的内乱，伤亡的是秦国的兵力，损耗的是大秦的气运。所以，她在等……】


    【她在等一场由六国之人掀起的兵变，或者，是天下黔首被压迫时，爆发的起义。】


    主播接过话来。


    大秦的众臣很快回过神来。


    是了，公主等的，是一个名正言顺领军回到咸阳的机会。


    嬴政冷哼一声，面色不见好转。


    所以，这便是你冷眼旁观，放任那些贼子攻破咸阳的理由？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熙和感觉碗里的茶水都不香了。


    天幕的解读让她自然清楚大臣们与父皇的猜想。


    熙和自己思考了一会儿。


    位置让胡亥多坐一会儿没什么，以她拿到虎符的那个时间，咸阳城内与她交好的阴嫚等人早已惨死于赵高手下。


    但是……咸阳是她与父皇的家，若情非得已，她绝不会放任他人践踏自己的家园，残杀咸阳的百姓，损毁先祖的宗庙。


    所以……到底是发生了何种变故？


    主播继续讲解。


    【其实早在陛下驾崩的时候，赵高就找过虎符了，不过没找到。他心里很疑惑，虎符如此重要，陛下自然是贴身带着的，不可能找不到。赵高怀疑是始皇临终前转交给了他人，当时便借胡亥之令，抓了蒙恬蒙毅，想先逼问虎符的踪迹。可是他不仅没能审讯出虎符的下落，反而让蒙氏兄弟给逃了！上郡那边的变故，让他心里更为不安，他怀疑蒙氏兄弟已经被熙和长公主藏匿在上郡。放虎归山，定成祸患！


    他急切地想要召熙和回咸阳，但是派出的使者接连出事，赵高是个聪明人，知晓这是上郡那边传来的警告。在三十万大军的威慑下，赵高果断地先认怂，不敢再去挑衅了。】


    【我在太空开机甲：滑跪得真快，果然人类的本质都是欺软怕硬的。】


    【草莓甜心卷：没有想到对付长公主的新招，赵高可不敢和疑似拥有完整虎符的熙和公主撕破脸，所以双方暂时是呈僵持的状态。不过，很快赵高就忙得顾不过来了。秦二世荒淫无度，横征暴敛，被压迫的民众对大秦的不满在不断积攒，很快，一场大规模的农民起义爆发了。那就是——由陈胜，吴广领导的大泽乡起义！】


    记录天幕的侍官们无需抬头都能感受到陛下紧盯的视线，他们飞快地用笔书写，记录贼子的名姓和这场起义爆发的地点。


    有星网网友起了头，主播也省力不少。


    【不错，相信大家对这篇必考的课文相当熟悉啦。大泽乡位于大秦泗水郡内的蕲县。而陈胜，吴广等人也不是什么王公显族，而是被征发，去驻守旧楚国边境的普通戍卒。】


    正在干农活的一名黔首有些讶异，对同伴说道：“陈胜，这造反之人和你同样名姓。”


    陈胜也愣了愣，顺口接话道：“天下之人众矣，出现同名姓的人亦不足为奇，应当只是巧合。”


    应当……只是巧合。


    【但是天不如人意，这几百人的队伍到了大泽乡这个地方时，突然遇到了暴雨，雨实在是太大了，他们根本无法赶路。如此下去，他们必然无法如期赶到戍守的地方。这几百名戍卒内心非常的焦灼和害怕。因为秦律严苛，失期，法当斩。本来这日子过得都苦了，他们赶过去是死，逃跑也是死，那还不如干脆就……】


    一个熟悉的特效炸出，打断了主播激情澎湃的表演。


    【秦始皇：荒谬。秦律有载，“水雨，除兴。”1何来失期当斩之说？】


    【我在太空开机甲：哥们儿又来拽文绉绉的话了。不过百姓长期受到统治者的压迫也是事实，如果秦律不严苛，他们又怎么会害怕呢？暴雨失期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罢了，秦律有没有这条规定已经不重要了。】


    嬴政对他的回答极为不悦。


    ……不重要？


    主播愣了愣，明显对这位特殊的观众深有印象，解答得更为认真。


    【现今出土的秦律竹简的确有关于如果下大雨等突发天气因素，免除征发徭役的记载。不过这又不是始皇帝执政时期，而是秦二世即位时期，谁知道秦朝的律法有没有变动呢？再者，就算这条律令并无变动，秦二世残暴，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那可是事实，况且当时的百姓基本都是文盲，他们又不知道律法里到底写的是什么。皇帝并无威信，加上有心人鼓动，说按律不能赶到就得死，造反还有条活路，你说他们会怎么选？】


    【草莓甜心卷：嗯，秦律的规定不如电视剧里演得那般严苛。比如就算没有下大雨，征发徭役赶路，迟到个三五天之内的，处以斥责。也就是说，长官当面骂一顿也就得了，你要是脸皮厚，这就不是个事儿。逾期六到十天，那可能稍微麻烦点了，因为会处以罚款，得赔偿朝廷一块盾牌的价钱。超过十天，惩罚的力度加大，赔钱更多，是一身盔甲的价钱。具体执行力度跟当地的官员有关，如果他们阳奉阴违，为自己牟利，借朝廷的名义处罚得更多，倒也会造成严苛的局面。


    要知道，陈胜吴广想要说服几百个互不相识的戍卒陪同他们一起造反，那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一定要有能够煽动群众的理由，恰恰是秦二世的残暴和严苛给了他们借口。】


    熟知律法，刚想替陛下斥责后辈无知的大臣们又闭上了嘴。


    毕竟秦二世怎么执政的他们虽然没经历过，但从天幕中就可以得知，胡亥的手腕绝对不会温和。


    【陈胜，吴广心里有想法要造反，但他们也知道自己只是无名之辈，在他人心中并无威信，就这么咂咂呼呼拉帮结派，是有很大风险的，指不定还没召集人，就先被别人告密，计划胎死腹中。于是，他们打算借助鬼神之说造势，先是将写着“陈胜王”的布帛塞到鱼肚子里，第二天负责做饭的人杀鱼，从鱼肚子里发现了这个布帛，非常的惊奇，队伍里有传言说这是上天的暗示。然后吴广又是大半夜点燃篝火，模仿狐狸叫唤，让他们觉得天命在眷顾陈胜，其他戍卒们因此对陈胜又惊又怕，隔日指着陈胜议论纷纷。】


    嬴政不满极了。


    一群野狐狸还妄想称王？


    【陈胜感受到了这种变化，知晓时机已到，他找来了吴广商量计划。吴广的执行力很强，故意当着众人的面，跑到了押送他们官员那里，说自己要逃跑，那些官员一听，果然大发雷霆，对吴广进行责骂并且殴打。戍卒们看到这一幕，越发加重了对秦残暴的印象，吴广目的达到，挨了几顿打之后，他瞄准了官员腰间的佩剑，趁机抢夺过来，反杀了这个官员，而陈胜也帮忙，袭击杀了另一位官吏。事情成功之后，他们这才召集了其他的戍卒，动员群众，说了些激励人心的话，喊出了那句流传千古的造反名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戍卒们被他激情的演讲所感染，纷纷表示愿意追随他造反。】


    嬴政怔住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骄傲如嬴政，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功绩固然卓绝，但也离不开大秦历代先祖们励精图治，代代相传，终成霸业。


    他已知晓秦二世而亡，但却未曾料到，最新扬起反秦大旗的，非六国贵族，而是种地的黔首？


    温顺如黔首，竟也会喊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掀起反叛？


    熙和若有所思。


    “鱼腹丹书”，“篝火狐鸣”。陈胜的确是有几分领导才能的，舆论宣传做得不错，加之他和吴广动手快，先杀了大秦的官吏。这样一来，便是绝了在场所有戍卒的退路，逼得他们不反也得反，只能与他们为伍。


    有这样的领导头脑和一定的胆识，此人倒也可用。可以先封对方一个小官当当，彰显秦之仁德与大度，以安天下民心。


    “父皇。”


    熙和开口了，因为天幕之前的预告，他们之前几次廷议时就已经商量过，到底该如何处置这些天幕中明确反秦的头目。


    最后得出结论，当以安抚为主。不然，各地恐生祸乱。


    “……且听这后世小辈说完这些人的作为。”嬴政处理政务数十载，自然知晓当以大局为重。


    但，一想到不仅不能处置这些反贼，反而要给他们官当，嬴政的心情还是不可控制地有些不悦。


    【陈胜吴广成功说服了这些戍卒。但是光靠这不到千人之众，自是撼动不了大秦根基的，他们必须得抓紧时间吸收更多的人马，将队伍发展壮大。于是，他们便借着公子扶苏和楚将项燕的名义，招揽民众。】


    【我在太空开机甲：可是，他们自个儿造反又关扶苏和项燕什么事情？】


    【草莓甜心卷：古代造反是非常强调理由的正当性和合法性的，一方面，楚国对秦素有仇恨，而他们造反起义的地点正好就在楚国旧地，以项燕的名义能够积累更多效忠过楚国的部将，激起他们对大秦的仇恨。另外，陈胜也想更多的拉拢那些受到压迫的秦人。公子扶苏是始皇陛下的长子，按照正常的继位机制，当是长子继位，这个皇位无论如何都是轮不到胡亥当的，更别提胡亥这个皇帝做得还很差劲，百姓们对他就更加不满了。


    陈胜让百姓们误以为这是替公子扶苏讨伐秦二世的队伍，他们此举，是为大秦匡扶正统。古代消息闭塞不流通，打个信息差再正常不过了。只要这些百姓参与造反，那么大家就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哪怕是发现被骗，他们也没有退路，只能听从陈胜的指令。


    事实证明，陈胜的这个举措十分正确。百姓们本就对大秦不满，在陈胜吴广领导下，迅速攻下了大泽乡，以及它的上属县级部门蕲县。为了扩大战果，陈胜他们分兵分两路，一路向东，另一路向西征战，同时吸纳那些受大秦压迫的百姓，起义军队伍规模迅速扩大，接连攻下了好几个郡县，并且一举拿下大秦最重要的一个交通郡县——陈县。这时，起义军的规模从已经从初期的千余人不到，发展至几万余人的庞大规模，武器也从原先的只能斩木为兵的简陋，发展成了有数千辆战车的充裕。陈胜顺势称了王，国号张楚。


    他们并不是孤立无援的。陈胜吴广的起义举动在地方传扬得很快，不久，天下各地反秦分子纷纷响应，接连有数人带领队伍起义后也称了王。这时，全国各地反抗暴动的民众竟能达到几十万的人数！能形成如此庞大的规模，除了有六国贵族高层的推动，但也间接说明，天下百姓苦秦久矣，正是因为秦的压迫，才将黔首们彻底推向了对立面。】


    反叛者非六国贵族，而是黔首？


    各地的黔首们又惊又怕，实在想不出来有一天他们居然有这么多人参与造反之事。


    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但也有人仔细想了想，如果除了造反便活不下去，他们可能当真会走上这条不归之路。


    熙和叹息一声，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于是，她再次请示嬴政。


    嬴政沉默片刻，有些不情不愿：“……朕在天幕里已经说过话了。”


    一天之内，他在天幕里仅有一次发言权限。


    熙和明白了。


    这是要她代劳的意思。


    【大秦长公主：各地郡守县令听令，不得搜捕陈胜吴广之众。若有同名姓者，核实无误，当赐十金予以安抚。大秦即将改制，削减各项徭役赋税，不会重蹈天幕覆辙，望各地黔首与官员稍安勿躁。】


    各地黔首均是看到了她的发言，议论纷纷。


    熙和觉得这条政令还是很有必要的。有天幕帮忙传达，希望能减少一些骚乱吧。


    主播看到这条id的发言后，也是相当配合，等着黑金色弹幕消失之后，才继续解说。


    【其实，在陈胜吴广起义还没发展成规模的时候，消息有传到过咸阳的。可是，胡亥听到有人在他登基不久就搞事，非常的不高兴。他召集了一群博士，询问对策。这些博士都是儒生，熟读儒家经典，对政治方面有一定的见解。他们纷纷请求秦二世出兵，去地方镇压叛乱。秦二世当然是不想打仗的，如果他承认这是百姓不服从他的统治造反，岂不是承认自己不如先帝？连治下的百姓都不愿服从他，那他岂不是在众臣面前失了威望？于是，胡亥后来就把那些说是百姓造反的博士们全给抓了，把他们投入了牢狱。】


    【我在太空开机甲：……不是？我实在不能理解胡亥的脑回路。人家好好跟你提意见，为国家大计考虑呢，就因为觉得不中听，他转头就把提了正确意见的人给逮了？】


    【草莓甜心卷：害，乍一听不正常，但放在胡亥身上那可真是太正常了。他就是个神经病，能做成什么事情呢？哦，差点忘了，咱们的秦二世陛下除了对付外敌不会，清除内部隐患不会，这不会，那不会，但宰大秦自己人倒是他的拿手绝活，瞧瞧他把自己的兄弟姊妹和始皇旧臣们杀得多干净哪！】


    章台殿内的众位大臣听着胡亥的荒唐举动，连连皱眉。


    威望不如始皇陛下那也不丢人。不过拉垮成胡亥这样，还死不承认的，那才是贻笑大方了。


    【这些儒生博士们向胡亥直言进谏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自己会招惹祸患。不过，其中有一位儒生惯是会察言观色，审时度势。在胡亥问他的时候，他非常贴合君主的心思，说道，大秦现在有贤能的皇帝，完备的法令，哪里有人敢造反呢？这不过是小贼作乱罢了，使者们道听途说，反倒将事情夸大，以他看来，无需陛下出兵，各地的郡守县令们自然能为陛下分忧平定叛乱的。这句话说到了秦二世的心坎上，让他心花怒放。胡亥看这个儒生十分顺眼，决定奖励这个儒生，把他从待诏博士正式提拔为博士，并且给他赏赐数匹布帛和一身珍贵的衣袍。】


    【我在太空开机甲：啧啧啧，不要你看来，要地方的郡守县令觉得啊！他们都快急哭了，那么大规模的农民起义他们怎么可能摆平呢？朝廷的援军又迟迟不到，胡亥可真是坑死人呢！不过，这就是那位忽悠了胡亥的儒生吧？】


    【头痒，要长脑袋了：对，他名为叔孙通。此人是审时度势的大家，历史上曾多次根据战争的时机，另投明主。在听到陈胜吴广起义的消息时，叔孙通心里是有判断的，这批队伍已经拿下了蕲县，还能攻打陈县。想必，造反的人数已经形成规模了，只靠当地的郡县守卫等人，根本无法抵挡。当务之急，是速速发兵镇压。这个道理，现场的绝大多数人都懂，但是要说实话，眼前的皇帝肯定是不爱听的。于是，他只能说些违心话去哄骗皇帝，同时也被同僚们认为是阿谀奉承之辈。


    叔孙通也很无奈啊，但有时候要活命，还真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即便从秦二世那里得来赏赐，他也并不高兴。他清楚地意识到皇帝的目光短浅，感慨大秦的气数怕是长久不了了。他当即收拾包袱，趁着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偷偷从咸阳跑路了。】


    【我在太空开机甲：他就这么从戒备森严的咸阳跑路成功了？赵高没有什么表示？】


    主播笑着接话道。


    【赵高这个时候忙着巩固自己的权势呢，哪有精力放在区区一个待诏博士身上？再说了，站在赵高的角度，他也不想让秦二世发兵。因为他们刚在咸阳内清洗了一些官员，打压了始皇的旧部将。如果这时候要镇压地方起义，就意味着要集结军队，提拔将领率兵出征。他们很清楚自己没有什么威望，又怕将领在镇压起义的过程中获得威望，所以，能不打就不打。胡亥后来向赵高寻求意见时，赵高也对胡亥说不必放在心上，这些盗贼成不了什么气候，骚乱很快就会消失的。】


    【咸鱼突刺：唉，我真是服了呀。敌人马上就要打上家门口了，领导班子还在想着争权夺势。只为一己之私，鼠目寸光的货色，这也难怪大秦崩塌得那么惨烈。】


    嬴政脸色阴沉得可怕。


    感受到陛下的心情，朝臣们只感觉如坐针毡。


    他们毫不怀疑，如果赵高和胡亥还活着，陛下当场就要命人对他们行刑撒气。


    可惜这两个祸害死得早，不过，也幸亏这两个祸害死得早。不然，他们这些人还没法安心地在这里坐着。


    【叔孙通是一个非常有能耐的人。他自己有点小聪明，同时还很会给自己挑老板。而且每次跳槽时，都能精准攀上大老板，其眼界之高，多得后人称赞。


    他在秦朝时，在始皇帝那里混过。不过那时始皇帝重视法家，青睐的是李斯这样的人，对儒家并不上心。而且，叔孙通在儒家的话语权也并不强。他虽然熟读儒家经典，但也只是个待诏博士，换言之，就是还没有转正。


    但在始皇帝那里没有身居高位，并不代表这人没有才能。想当初，始皇帝可是搞过焚书坑儒的。叔孙通应该也是审时度势，没有惹怒过始皇帝，这才躲过一劫。秦二世时期，因为他对胡亥的一顿夸，表面阿谀奉承，稍微晋升了一点点，从待诏博士转正成为了博士，也受到了秦二世的关注。但是叔孙通是个明白人，他已经见识到了大秦内部的危机，知道这个地盘待不长久了，没有被眼前的利益所迷惑，很果断地就跑路了。


    这跑路之后呢，他就来到了薛县，当时的薛县已经被起义军占领了。乱世之中，当然得寻个靠山才好活命。叔孙通发挥了自己审时度势的才能，决定跟随当时起义军的一位领袖项梁。可是好景不长，项梁在起义的过程中兵败身死，于是，叔孙通只能重新找个靠山，他便找上了当时被项氏一族拥立的楚国后裔楚怀王。本着在项梁手底下干过一段时间，这一次投奔新主，倒也还算顺利。


    可是，被项氏一族拥立的楚怀王作为王权的象征意义，起的只是一个吉祥物的作用，并没有什么实权。叔孙通在楚怀王身边干了一段时间，嗯，发现没什么前途，于是，他又找了个借口，果断跳槽，跟着西楚霸王项羽混。


    项羽和项梁有血缘关系，叔孙通的这次跳槽也并不艰难。至于西楚霸王的威名，自是不用多说了，不过以叔孙通的眼力，又发现了自己投奔的老板有点致命的毛病。他侍奉的这位霸王有勇无谋，任人唯亲。在他手底下做事，自身的才能无法得到施展不说，还容易受到猜忌，有送命的危险。


    他心思很是活络，又在思量着跳槽的事情了。可是那段时间，西楚霸王领兵征战，无人能敌，又是攻破咸阳，分封诸王，风头正盛。叔孙通想跳槽，但是无奈，又没有找到心仪的老板人选，只能先窝着。


    不过，跳槽的时期很快就到来了。西楚霸王分封诸王时利益不均，诸王不满，纷纷反叛作乱。汉王刘邦趁着西楚霸王领兵镇压它处时，联合其他的王，组成了五十万的大军，夺取了彭城。叔孙通一看，觉得汉王刘邦是个能做大事的，再次审时度势，果断跳槽，跟着汉王刘邦混。不过西楚霸王的威名也不是虚的，项羽意识到被人偷家之后，气势汹汹，立马带着军队杀了个回马枪。汉王夺了城，却又很快失了城，兵败如山倒，仓皇出逃。叔孙通因为刚刚跳槽，还没站稳脚跟，只能认命地跟着一起逃了。毕竟他的前东家可是脾气暴躁，不咋听人商量的，要是被逮住，那可就完蛋了。


    再然后嘛，长公主率领的大军南下，收复失地，将汉王刘邦击败。叔孙通再次选择当个明智的人，又双叒跳槽了，重新回到了大乾。因为对儒家经典的熟知，加上情商高，审时度势，受到了乾昭帝的赏识。他后来为乾朝的礼仪制度建设立下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是个蛮有意思，又有才华的人呢。】


    【我在太空开机甲：好家伙，这哥们儿可真能折腾啊！短短几年内，一连换了七位主子，跳槽跳得也太频繁了，还真是一点都不愿意委屈自己。】


    【咸鱼突刺：是明珠，总会发光的。这还真是验证了那句话，公司不行，限制了员工的个人才能发展，跳槽才能实现升职加薪最大化。不过这还挺戏剧性的，叔孙通南来北往，溜达了一圈，做到了从大秦中央来，往乾中央而去。而他的办公地点嘛，又回到了咸阳城。】


    叔孙通本人听到后世小辈们对他调侃的话语，饶是厚脸皮如他，也不免有些脸色微红。


    这……他后来也就是换主子勤了一点，居然还被史册所载了？


    不过，能流传至后世，倒也正是说明他叔孙通并非无能之辈！


    “恭喜老师！”


    “始皇陛下定会重用老师的！”


    方才正在听叔孙通授课的弟子们一齐恭贺道。


    叔孙通如春风拂面，带着和蔼的笑意接受了弟子们的祝贺。


    想必，咸阳宫内的始皇帝与长公主很快就会召见他了吧。一想起即将到来的际遇，叔孙通既是紧张，又是期待。


    章台殿。


    无需后世小辈们再过赘述，嬴政与大秦的朝臣们已经深刻认识到了此人的才能。


    嬴政视线扫向那些儒家代表的官员们，从头看到最尾，并未发现叔孙通的身影。


    这时，他才想起来，叔孙通只是个待诏博士，如无特殊情况，是没有资格参与廷议的。


    “传叔孙通入宫。”嬴政很快下令。


    朕倒要见识一下，这个被忽略的明珠，到底是要如何发光发亮。


    记录的侍官们又一次感受到了陛下那灼人的目光。


    他们用快速书写的动作回应了帝王的视线。


    陛下，他们在写了。其中涉及的人名，地名，通通都记下了，绝无遗漏！


    旧楚地。


    项梁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反秦之列时，心中早有预感。不过，下一刻发现自己兵败身死时，心里难免会有波动。


    项籍此时只是个孩子，并无法隐藏自己的心绪，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眼神惶恐：“叔父，您……”


    强大如叔父，竟然……


    “既然已踏上了反叛的道路，那么路上皆是险途，行兵打仗，死伤也是常态。”当着孩子的面，项梁只能先哄自己看得开点。


    他随即转移话题，夸赞项籍：“籍，你未来的名号可是西楚霸王。反秦的大将，很是厉害。”


    虽然不清楚天幕里为何将籍称为是项羽，不过既然是项氏一族，能成就如此霸业者，定是籍莫属了。


    项籍垂下了头：“可是……籍还是让叔父失望了。”


    天幕早已透露这场战乱的结局。


    逐鹿之战的最终赢家，并非西楚霸王。


    “籍，你可是胆怯了？”项梁问他。


    项籍摇了摇头，但神情有些犹豫：“……叔父，我们还有能有反秦的机会吗？”


    楚地的百姓也在看天幕。


    那位长公主很是了得，在位时期的种种举措，皆是让他们挑不出错处。


    如今的楚地，反秦的声音越发听不见了，反倒是支持长公主继位的声音越发高涨，秦朝的拥簇者众多，他与叔父躲藏得越发困难。


    “……不急，来日方长。”项梁虽是这么说的，但是内心已无当初那般笃定了。


    这样的议论绝不只在一处。


    正在赶路的萧何以及刘季此时正在路边歇脚，恰逢天幕出现，便多看了几眼。


    这些时日，萧何已经想清楚了，秦若能改制，那么气数绝不只在数十年之间。


    若想青史留名，便只能效力于秦朝。


    于是，他接受了御史的举荐，前往咸阳。


    刘季相信自己好友的能耐，便想跟随他去面见始皇帝。若是运气好，得了贵人的青睐，便能混个大点的官当当。


    他们还在议论着叔孙通的事情。


    刘季颇为羡慕地说道：“这个叔孙通倒是好运气，有天幕给他铺路，直接少走了好几十年的弯路，这下，他就不愁始皇帝看不到他了。”


    “你这话说的，似乎有些不服气？”萧何对自己的这位老朋友倒是了解。


    “审时度势而已，这有何难？乃公从小就会的本领，哪里需要格外去提呢。若这天幕说的是乃公的名字，说不准，还轮不到他叔孙通呢！”刘季是有些眼红了。


    有天幕透露的捷径可走，谁不想走呢？


    若是按规定，他区区一个亭长，根本就没有面见皇帝的机会。好在萧何是有大能耐的人，可以受到御史的举荐，他这才能跟着萧何一同前往咸阳。


    若是这天幕点名，让萧何也受到始皇的注意，这晋升的途径嘛……


    刘季想着想着，眼神紧盯着天幕，嘴里喃喃说道：“萧何，你说既然你我那么有本事，这天幕能不能将咱们的才华捅到始皇帝面前去？”


    萧何听着他这半开玩笑，半是真心的话语，微微眯眼。


    “……在秦的乱世里留名，那可不见得是件好事。”


    萧何心里可相当清楚，自己与大秦可没有达成什么根深蒂固的利益关系。


    众人推墙之时，他绝不会愚蠢到去做扶墙之人，只会是推墙之众。


    若要在乱世中保全自身，他很可能选择带着好友，加入其中一方诸侯势力，参与对这天下的争夺之战。


    这些诸侯于秦而言，便是乱臣贼子。


    始皇帝当真能大度到对乱臣贼子予以宽恕，并且重用吗？


    萧何心里有些忐忑。


    看着无法以人力控制的天幕，萧何叹息一声。


    罢了，左右他是无法操控天幕的一切的。且顺其自然，走一步，看一步吧。


    星网的网友还在嗑唠。


    【不过话又说回来，始皇统一之前，各国百姓的家国观念好像也不怎么重，人才们周游各国，为重视他们的君主服务，献言建策，都是常态了，毕竟人往高处走嘛。不只是叔孙通跳槽跳得勤快，就连咱们的小良子，也多次易主呢～】


    下邳。


    张良微顿，笔恰好在竹简上滴下了一点墨迹。


    他对这些后世小辈们给他起的绰号还算耳熟，于是便停下了笔墨，耐心倾听。


    害怕话题被网友们带歪，主播赶紧插话。


    【张良的跳槽次数可远没有叔孙通高，而且，如果说叔孙通跳槽是为了让自己混得更好，那么张良易主，则是为了选定真正能统一天下的明主。他对于权势和财色并不贪恋，谈起咱们谋圣在乱世中的表现，那可堪称一个精彩，值得另起一个专题。等下期栏目，主播再讲述他与长公主的事迹吧。】


    【咸鱼突刺：好的，那主播你可一定要记得呀～人家要看缠绵悱恻的爱情哟！】


    【草莓甜心卷：缠绵悱恻？那得是跟韩信将军吧？属于谋士和公主的，那可都是敌军交战，相爱相杀的戏码了。】


    张良微微蹙眉，似乎看到了难以理解的字句。


    ……相爱相杀？


    熙和听到网友们调侃，差点把碗里的茶水给喷出来。


    咳咳……指不定又是后世小辈们的文艺创作，胡乱编排。


    慌乱间，她错过了一道偷瞄她的视线。


    韩信脸颊通红。


    他与公主……缠绵悱恻？


    【咳咳，言归正传。我们先前说到，陈胜吴广起义的部队声势浩荡，几乎是屡战屡胜，势如破竹。他们一路往西进攻，在接连攻下多个郡县后，他们的目标已经直指三川郡！三川郡离咸阳城的距离可以说是非常之近了，若是三川郡告破，那么咸阳危在旦夕！而此刻，驻守在三川郡内的郡守我们并不陌生，正是李斯的长子——李由。】


    李斯不料竟能在天幕中听到长子的名字。


    这，莫非……


    “阿父。”见状，李由忙出声安抚他。


    【李由从小就和公子扶苏交好，但是他的性情与温润的公子扶苏不同，他的心思缜密，为人较为冷淡，不怎么爱说话。不过不爱交谈不影响李由的品德，他不仅有才能，更是个聪明人，有一套自己的原则。李斯对这个长子很是宠爱。】


    熙和对此微微点头。


    扶苏阿兄以前的确是与李由交好。不过，自从扶苏阿兄与李斯观念不合之后，李由受他父亲影响，与阿兄的交情就慢慢淡了。


    李由不是个喜欢主动的，渐渐地，对方踏足公子府的次数也更少了。


    再后来……她借用了阿兄的身份，也无意修复与李由之间的关系。


    就连廷议时，他们之间互相也说不了几句话。


    【起义军声势浩大，李由派斥候前往侦察，很快便判断出了起义军的人数以及他们的领导人。他立刻传书给自己的父亲，请求朝廷的援兵。李由在信中阐述了贼子人数甚多，已达数十万人之众，很快就能抵达三川郡的荥阳，而城内的兵力不过两万余众，根本无法抵挡敌人的进攻！城内的将士们已经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他们固然不怕死，但是若让贼人冲破了三川郡，那么咸阳便是危急，希望朝廷火速派兵增援！


    面对爱子的求救信，李斯格外重视，以最快的速度亲自去面见秦二世胡亥。胡亥不料情况如此紧急，听完李斯的报告之后，当时吓破了胆，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自然，在敌人攻打荥阳的时候，朝廷的援军也没有及时派过来。李由很是无奈，但他无法去责怪自己的父亲与侍奉的君主，便只能亲自带领为数不多的部将防守城池，迎接敌人即将到来的攻城之举。】


    【我在太空开机甲：这辈子摊上胡亥这样的君主算是完了啊！胡亥还真的是个猪队友啊！所以，李由这算是勉勉强强不足三万人去对抗数十万人的大军，兵力对比如此悬殊，这位兄弟该不会遭遇不测了吧？】


    【不，他在并无朝廷支援的情况下，成功守住了荥阳，并且对起义军造成了不轻的伤亡，这极大地鼓舞了秦军的士气。不过，这只是暂时打退敌人的进攻。随着秦二世的残暴，起义军此起彼伏。不久，起义军中的项梁，项羽，刘邦等人又率领了大军进行了汇合，他们的目标就是大秦的国都——咸阳。而要踏平咸阳，必定要先攻破挡在前方的——三川郡。】


    【咸鱼突刺：完了！西楚霸王，汉王这些人可都是起义军里面赫赫有名之辈，胡亥之前没有缓过来，这次总该起点作用，派人来援助了吧。不然李由这点兵马可真要守不住呀！】


    主播这时候却是嘲讽地一笑。


    【是缓过来了，不过缓过来的人不是胡亥，而是赵高。赵高想着，既然是李斯的长子李由驻守三川郡，那么这些盗贼攻过来，既可以甩锅李由，又可以陷害李斯了。于是，他又在胡亥面前上眼药，先是说一下陈胜这些人的出身来历，他们是在楚地反叛的，而丞相正好是楚国的人，他们和丞相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呢？而且这些盗贼攻打三川郡的时候，李斯的长子李由只是一味地守城，却不敢出城去迎击。这其中，是否有蹊跷呢？】


    【我在太空开机甲：……我真是服了呀，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个赵高到底在想什么？怎么还有心思使坏？】


    【咸鱼突刺：有没有搞错，李斯人在咸阳，还能跟起义军有什么勾结？他是丞相的位置坐得不舒坦，非要给自己人生找点刺激吗？这胡亥的脑子也是被驴踢了，李由既然已经占据了地理优势，凭什么不可以守城呢？那么点兵力，敢出去追击敌人，完全就是白给了。人家李由已经做得很好了，城都给你守住了，你非但不夸奖，还搁这里怀疑这，怀疑那的。这赵高还真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只是动动嘴皮子，屎盆子就能扣过来了。】


    众臣看得心里很是窝火。


    他们知道胡亥对赵高素来言听计从，那也就是说……


    主播果然说了让他们更为窝火的事情。


    【在赵高持续不断的蛊惑下，胡亥最终还是派人了。但是，他派的并不是增援的军队，而只是派了数位官员赶往三川郡，严查李由是否通敌叛国，与起义军勾结。】


    第63章 雍丘城破，李由战死。


    “……”


    众位大臣两眼一昏， 再次领会到了秦二世的荒唐之举。


    贼子都快攻到咸阳了，不派兵支援不说，还中了反间计，关键这个反间计不是敌人出的， 而是赵高所设！


    身为君主， 却对臣子毫无提防， 当真是蠢笨如猪！


    也就因着陛下还在， 众臣忍了忍， 好歹是没有破口大骂。


    【众所周知，陈胜， 吴广起义军的兵力是高于李由镇守一方的， 一直固守不出， 敌方知晓你兵弱，也不可能无故撤兵。所以，在李由固城死守之际，朝廷还是派出了兵力援助。秦二世再怎么窝囊，被打到咸阳城才进行反击也太不像话了。


    但他们紧急募集的人数少不说， 这还是一些未加训练的士兵。这样的兵投入战场，完全就是给敌方送菜的。可是胡亥又不可能抽调咸阳的精兵前往援助。秦朝的律法徭役严苛，国内大部分的适龄劳动力不是在修阿房宫，就是修秦始皇陵。加上之前有名有姓的武将都被打压， 一时之间， 朝廷竟无兵无将可用。


    胡亥急得如火上的蚂蚁， 只得召集群臣，一同商议对策。他先是接受朝臣的建议， 紧急派使者从上郡，百越等地召集士兵回防。戍守边疆的军队兵力雄厚， 定能解咸阳之危。不过这些地方离咸阳还远着呢，就算能够回防，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总之，还是得先自救。


    关键时刻，章邯请求释放骊山十万刑徒，再召奴隶子弟参战。这个提议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但当时众人募集不到多少士兵，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章邯得了秦二世准许，带领这近二十万的人数参战。这些人是刑徒，大多犯过事情，加上朝廷承诺给他们自由身的诱惑，虽然久经劳作，战斗力竟然不弱。章邯带领他们，与李由一同抗敌，击败了陈胜，吴广领导的起义军。秦军士气大增，攻守易形，章邯和李由的军队便一起东进，追击敌人。起义军吃了败仗，激化了内部的矛盾，吴广，陈胜接连身死。秦军这时候看起来还能打的，但奈何领导脑子抽筋，想翻旧账也没办法。】


    竟要赦免刑徒参战？


    看来当时的大秦，的确无兵可征了。


    不过……章邯？


    若他们没有记错，对方只是少府官职，于行伍打仗并无经验……秦二世时期，朝中当真已无将士可用。


    众人哀叹了一瞬，继续选择听天幕。


    少府章邯感受到群臣的视线一扫而过，心中松了口气。


    天幕只要别说他抗敌不力，背叛大秦就好。


    【陈胜，吴广虽然身死，但各地反秦浪潮并未消减，反而有欲演欲烈的趋势。各地的人民用行动印证了一个道理，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李由与章邯一起东进，他们先是在淮阳消灭了陈胜起义军的将领。而此时，其它反秦势力也在各处攻城。李由和章邯进行了分道，李由守雍丘，章邯则带领部队去往濮阳。


    刘邦和项羽等人的起义军已经联合，项梁的军队则在定陶作战。大家决定一起齐心协力，攻打三川郡。他们领兵前往雍丘，和李由对上了。李由手里的士兵并不多，也就三万余人，而敌方的兵马则达数十万之多，而且这支起义军的领兵者可不是什么无名之辈，正是未来赫赫有名的西楚霸王——项羽。双方于雍丘展开了激烈的对战，无论是从人数，士气以及军备而言，李由的军队皆是处于下风，而且他也有收到消息，知道秦二世对他起了疑心。这也就意味着，此战，难有援兵。】


    主播一只猫饼选择用视频展示这场战役的激烈与残酷。


    “报！敌军已驻扎于城外五里的空旷之地，随时可能兵临城下，对我军发起攻势！”一位士兵高声道。


    李由知晓事态紧急，问道：“敌方派了多少兵力？”


    “据斥候推断，敌人恐有数十万之众，且周遭郡县的贼子还在不断往此地聚集……敢问郡守，陛下的援军何时能至？”该士兵知晓此战非他们所能应对的。


    援军？


    陛下不信任他……或者说，是不信任父亲，岂会继续派兵增援？如今，他唯一能信任，也是唯一能帮他的，也只有当初赶来援助的章邯了。


    李由心里有数，面上却不显，迅速下令：“我已遣使者速去濮阳传信，今日轮流值守，时刻注意敌军动向。敌军恐怕很快就会攻城，以守为本，待章邯领兵回援。”


    “诺！”


    听闻有援兵，士兵并未丧失作战的勇气，连忙按照郡守的吩咐传递下去。


    而李由也没有坐以待毙，亲自去检查城内各处的防备设施，组织百姓协助守城，以鼓舞士气。


    李由的猜测果真不错。


    起义军的大军会合之后，并未给他们喘息的时间，稍作休整半日，便即刻开始攻城。


    第一波箭雨便是敌人攻城的号角。


    在箭雨的掩护之下，敌人架起云梯，密密麻麻地涌上了城墙。


    战场上喊杀声震天，双方都杀红了眼，敌方和己方的士兵尸体堆积如山，染红了这片大地。


    李由带着士兵奋力拼杀，靠着三万人，愣是拖住了敌人三日。


    可是这支军队不似陈胜，吴广募集的乌合之众，他们训练有素，装备精良，还会运用车轮战等战术频繁消耗他们的精力，李由在守城中渐渐感到吃力。


    守城之战的第四日，敌人发起猛攻，终于撕开了城门的一道口子。


    城池很快被攻陷，项羽的大军闯入城内，李由仍然带领剩余的士兵英勇抗击，然而，寡不敌众。即便他身边的亲信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但是在敌人的围攻之下，皆是一一战死。


    敌军的一位将领见他身手好，猜测身份不俗，劝道：“你们已经败了。降者不杀。”


    将军有令，此地郡守乃是大秦丞相李斯的长子。活人可比死人来得有用。


    但李由誓死不降，趁着敌人喊话期间，挥舞长矛，又是刺穿了一名起义军士兵。


    敌人恼羞成怒，不再留情。


    身边的亲信被杀，而李由最终也难逃一劫。


    他在此前的战役中就已中了箭，早就是强弩之末。在被敌人武器刺穿身体时，李由最后一眼瞥向了咸阳的方向，高大的身体轰然倒地。


    雍丘城破，郡守战死。


    起义军的将领项羽带着满身的血气进入城内，在士兵的带领下，见到了李由的尸身。


    李由虽死，但手里仍然紧握兵器，满眼不甘。


    项羽这一路攻秦之战，势如破竹，见惯了秦军将领被他打败后，露出丑态跪地求饶的模样，见到李由宁死不降，倒也着实心生敬佩。


    他蹲下身子，亲手替李由合上了双目，向身侧的士兵问道：“他的祖籍在何地？”


    “禀将军，他是秦朝丞相李斯的长子，上蔡人士。”


    竟还是楚国人。


    项羽说道：“虽道不同，但他为秦国尽忠，是位壮士。且收敛他的尸骨，派人送回上蔡，好生安葬吧。”


    “诺。”


    天幕中的项羽开始安排士兵打扫战场，画面从遍地尸骸移向了广阔的天空，再然后，回到了主播讲解的初始界面。


    李家。


    李斯见着自己的儿子战死，险些昏厥过去。李由显然早有准备，搀扶的同时，喝醒他：“阿父，振作。我还好好在这里呢。”


    这一世，他还没能成为三川郡的郡守。


    不过，想来有陛下和长公主在，应该也不会爆发威胁咸阳的兵变了。


    李斯满眼泪水，好好地打量自己的长子。


    “无事便好……”


    这定然是他前世背叛陛下的惩罚，让他年老时还要目送心爱长子的离去。


    章台殿。


    不少朝臣不忍地闭了闭眼。


    他们虽然对李斯有所不满，但他的儿子李由为守护大秦疆土，流尽了最后一滴血，亦是值得敬佩。


    不过，李由现今受李斯牵连，被罢免官职之事，他们也有所耳闻，实在是可惜。


    天幕揭露后，陛下念其忠诚，也许还可能让他官复原职？


    众臣的猜测显然是有理的。


    此时的嬴政看着守城战死的李由，对李斯的气都消了些。


    是位有血性的臣子。


    不过他惩罚李斯不久，如此宽恕，倒可能让李斯得寸进尺了……且再思量些时日。


    比起李由，嬴政显然更关注这个头一次在天幕中显露出影像的……西楚霸王。


    此人样貌年轻，但身形极为高大魁梧，满脸凶煞之气。从他的举手投足间，依稀可见几分贵族的姿态。哪怕是对拼死搏杀的敌人，也能生出惺惺相惜之情。


    这样的人……便是攻破咸阳之人？


    嬴政有几分不解。


    记录的侍官着手描绘这人的容貌。


    虽然天幕影像并不完全和本人吻合，且按照年龄推测，这位西楚霸王现今只是个少年。但是，有备无患。


    天幕里的小辈们也在议论。


    【我在太空开机甲：项羽这个时候还能好心帮对手收敛尸骨，看着不太像是能做出屠城这种丧心病狂事情的人哪。】


    【草莓甜心卷：人不可貌相。再者，项羽是楚国大将项燕的孙子，本是就出身贵族，前期骨子里有点涵养也正常。他真正发疯，是在他的叔父项梁战死之后，而那个时候，就没人劝得住他了。不过，项羽小时候就很狂傲，他的叔父项梁教他练武，项羽说不练，项梁觉得他偷懒，正要教训他呢，项羽却说，练拳脚功夫没意思，要练，就练万人敌的本事。他的叔父听了他这一番话，大为震惊，觉得他很有出息，便着手教他兵法。


    始皇帝东巡的时候，他和他的叔父项梁也一同去看了。他见着始皇帝的身姿，没有像普通黔首一样，被帝王的威严震慑住，也没有像刘邦一样感慨“大丈夫当如是。”，而是非常傲慢，而且有自信地说出了那句名言——“彼可取而代之。”】


    【咸鱼突刺：啧啧，虽然项羽说更想学万人敌的本事，但是他的拳脚功夫也没落下。据史料记载，项羽身形魁梧，身高大概有一米九，他天生神力，力能扛鼎，在对秦作战的时候，如果说他手下的士兵能够以一当十，那么项羽便是能以一当百的人物。他曾多次以少胜多，陷阵冲杀，势不可当！人家是当真有狂傲的资本！】


    项籍不由得点了点头，对后世小辈的夸赞很是受用。


    项梁则是连连皱眉，对天幕捅出项羽这么多信息感到十分忧心。


    主播继续讲解。


    【秦二世派来的使臣抵达三川郡时，李由已然战死。李由誓死不降，坚守大秦领土的事迹感染了秦军的队伍，哪怕是敌军也对李由肃然起敬。使臣听到这个消息时，也为李由的悲壮痛心惋惜。


    但他们知道赵高和胡亥的意思，他们本该是向李由问罪的，若如实禀报，反倒可能惹得君王不悦，以至自身难保。


    但他们最终还是过不去良心这关，决定冒死将自己所见的事实回禀了秦二世——李由壮烈殉国，绝无通敌之嫌。


    当然，这个答案赵高很不满意。没能成功给丞相挂上嫌疑，他只能另找招数。


    这里主播简要提一下，赵高想陷害李斯也不是一时兴起，他早早地就给李斯挖坑了。登基后不久的秦二世贪图享乐，且受赵高蒙骗，基本上是不上早朝的。


    秦二世的臣子也很难跟君主见面，朝堂的政务都由赵高代为处置。赵高看丞相李斯不顺眼，就暗搓搓地使坏。他假惺惺地跑去对李斯说，现在陛下不理朝政，对近期起义军盗匪之事并不重视，他看着十分着急，奈何身份低微，官职不大，对陛下的劝谏也无用，这可怎么办呢？以他来看，唯有丞相出面，兴许才能劝得动陛下。


    李斯本来就对胡亥的行为不满意，如今赵高又摆出一副谦卑的姿态，希望位高权重的他去劝谏，李斯被吹捧了一番，不疑有他。


    劝谏君王，本就是臣子的本分。李斯年龄虽老，心却不老，于是便拿出了自己当年劝谏始皇帝的态度和准备，入朝觐见。】


    【我在太空开机甲：秦二世不理朝政都是拜赵高所赐吧？他还这么骗李斯劝谏，当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的确。赵高并不是真想让李斯劝胡亥做事的。每当胡亥与妃嫔们寻欢作乐之时，赵高就去跟李斯说，现在陛下正好有空，您可以去面见了。李斯便负责任地去了。然而，胡亥正沉醉在温柔乡里呢，哪有空去接见李斯呢？自然就是不见了。


    李斯虽然失望，但也并不气馁，和赵高商议择日再来。赵高笑眯眯地答应了，过了几日，他又给李斯挑了个与今天类似的“好日子”，李斯再一次坐了个冷板凳。胡亥被李斯烦了好几次，知道不见对方一面，对方是不会善罢甘休了，于是在又一次被李斯打扰的时候，胡亥耐着性子，召见了李斯。


    李斯欣喜不已，当即针对朝廷内部的现状，咸阳外处的隐患，引经据典，剖心剖肺地分析给秦二世听，希望胡亥重视。除此之外，李斯还点出了他不理朝政，整日与妃嫔嬉戏的事情不妥，不利于大秦社稷，望他改之。


    胡亥登时就翻脸了，李斯的话他没有听进去一点。他随后还很不高兴地和赵高说了这件事情。胡亥认为自己平时得闲的时间那么多，丞相却偏偏要挑他游玩的时候来劝谏，这绝对是故意的！而且他念着李斯为丞相，敬重他，这才耐着性子召见，可是李斯却总是说些指责他的话，搅了他兴致，这根本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听了胡亥的指责，赵高知道他的招数起效了。于是便说道，“丞相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求见，并且指责陛下，很明显是有用意的啊。”


    胡亥被赵高的话激起了好奇心，“那您觉得，他到底是想怎么样呢？”


    “昔日，为助陛下登基，李斯是出了力的。可是您之后却没有奖赏他多少财物，李斯定然是心中有怨，如此求见，显然是想要借盗匪祸乱起事，逼迫您与他割地封王！”


    胡亥大惊，“李斯他好大的野心！”


    他当即将李斯视为一个巨大的威胁。从此越发亲近赵高，对李斯更为提防。】


    【草莓甜心卷：李斯虽然聪明，但是他的聪明是显现在治国之策上，对人心的把控是非常不足的，而此项，却是赵高的拿手好戏。赵高利用秦二世胡亥对自己的信任，轻而易举就给李斯设了个圈套，让他自愿往里钻。等到李斯反应过来时，早已失了先机。】


    【我在太空开机甲：难怪之前赵高说李由有叛国之嫌，秦二世立刻就信了，原来是早有准备。】


    主播继续讲解。


    【赵高让秦二世派遣使臣调查李由的事情没有刻意瞒着，李斯收到这个消息之后，知道自己是被赵高耍了，他生气的同时，也更加沉得住气。


    他没有通敌叛国，他的儿子就更加不可能了，使臣就算到了，也查不出什么究竟。若是赵高敢耍手段，他也有应对的策略。


    可是随后不久，便传来自己爱子战死的消息，李斯悔恨不已，但已于事无补。


    而他也没有时间悲伤，他很清楚，如赵高这般歹毒险恶之人想要陷害他，若不能反击，那么，不仅是他的长子，就连他自己都有性命之忧。


    于是，李斯立即决定去求见秦二世，可是他又挑了个不好的时机，胡亥还沉溺于享乐，自然又没有见他。


    李斯相当无奈，但也知道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只好将一腔愤慨寄托于公文内。


    他这个上书是专门针对赵高的。


    李斯能讨得始皇欢心，口才自然是不俗，且是个能以古讽今的好手。他以宋国的司城子罕和齐国的田常举例，这两个都是家喻户晓，谋权篡位的贼子。他以这两人的例子劝说胡亥，明示赵高也是这一类的人。如果陛下继续用赵高，那么，等赵高的野心大了，他迟早会发起叛乱，取代您，篡夺秦国的江山！希望您必须重视，趁早打算，将赵高发问处置！


    不得不说，李斯反击赵高的这段话说得是很漂亮，本该让胡亥对赵高起疑心，给李斯足以喘息的时间。站在一个帝王的角度，最重视的就应该是权势。即便没有证据，但任何能威胁到皇权的因素，也该被帝王重视并且清除。


    然而，胡亥不是一般人。他看了李斯的上书后，不满地召见了李斯，说道，“您说赵高的坏话实在是有些过了。他之所以能得到朕的提拔，不仅是因为他的才能，更是因为他对朕的忠心。而您却如此怀疑他，这实在是不应该。难道，您是怀疑朕的眼光吗？赵高他为朕做事，勤恳本分。若没有赵高替朕分忧，朕如今恐怕连皇位都坐不稳，不知该有多累呢，还望您不要再说这些话了。”


    李斯气得都要心堵了。


    对比起他曾侍奉的始皇陛下，这个胡亥的性情实在是太过恶劣了，他压根就不听劝谏！


    李斯无比后悔推了这么个玩意儿当上秦二世！然而，后悔也晚了。他只能好说好歹，再努力地去说劝说胡亥，然而，胡亥却不想听了，让人将李斯赶了出去。


    胡亥不仅不听劝，还害怕李斯地位太高了，越过自己，提前对赵高下手。于是，李斯人刚走不久，胡亥就心急地找到赵高，将李斯的话全部告诉了赵高。


    赵高心中冷笑。


    李斯也不过如此。


    他便反用李斯的借喻，“我对陛下忠心耿耿，奈何丞相一直对我心怀记恨，若您轻信丞相之言，处死了臣，臣死不足惜。但，陛下身侧便再无可信之人，丞相就能凭借自己在朝堂的威势，做司城子罕与田常要做的事情，威胁陛下的地位了。”


    胡亥对赵高的话深信不疑，当即决定将李斯交给赵高去审问处置。


    同样的话，李斯说了一遍，赵高也说了一遍，但结局却是完全相反。由此可见，胡亥的心已经彻底倒向了赵高那边，李斯再无翻身之地。】


    “……”


    大秦朝臣们已经无话可说了。


    换成他们在李斯那个位置，恐怕也不能做得更好了。这胡亥不是不听劝，他是压根就没有脑子！


    帝王任何一个该具备的品德，他都不具备，只知道贪图享乐！难怪天幕中的大秦毁于他手！


    六国怀有反心之人乐呵呵地在看笑话。


    这暴君就算统一六国又能如何？留下的继承人不中用，二世就亡国了！


    【我在太空开机甲：看得我厌蠢症都要犯了。这胡亥的脑子到底怎么回事，长这么大了还没发育完全？】


    【咸鱼突刺：没办法，政哥培养他就不是按照帝王的标准去培养的，过于溺爱。不过这个著名的败家子也给后来人提供了经验教训。家里有多个孩子时，就算已经确定了继承家产的人选，其他小孩的教育也得跟上，不能过度溺爱。不然，万一出了个像秦二世这样的祸害拖后腿，不要说几代败坏家产，一代就足够将祖宗打拼的基业毁于一旦了。】


    【草莓甜心卷：胡亥没脑子已经是公认的了，有时候我翻着史书，都有点怀疑他到底是不是政哥的孩子。都说龙生龙，凤生凤，真龙怎么能生出这么个窝囊废呢？不过胡亥这个时候让赵高抓李斯，也不只是针对李斯，而是平等地针对一切位高权重的官员。


    因为秦二世自卑，知道自己没有什么作为，所以才害怕，想要打压这些始皇旧臣。他在位期间，同意让章邯带领刑徒去攻打起义军，已经是他做出最为英明的决断了。如果他没继续折腾，大秦内部君臣一心，说不定大秦还能撑过几年，可惜，将士在前方打仗，他后面还犯贱，偏要去动朝堂。


    李斯上奏之时，知道自己不讨秦二世欢喜，势单力薄，也是拉拢了一批人与他一同劝谏。当时的右丞相冯去疾与将军冯劫同时向胡亥进谏，说是各路盗匪太多，虽然从各地抽调兵力镇压，但是无法阻止祸患，加入盗匪的民众比他们增调的兵力来得又多又快。于是，他们便请求秦二世减少劳役赋税，停止阿房宫的修建，厉行节俭，以此拉拢民心，一同抗敌。


    胡亥不仅不听，还浅浅卖弄了一下他的学问，他说是看韩非的书，知晓即便如尧，舜，大禹等贤明的君主，过的都是非常艰苦的日子，现在的民众就算服劳役，也没有比尧舜时期更为苦的了。如此，民众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呢？他贵为天子，便合该为所欲为，以法令控制臣民，让天下皆惧。诸位已经看到了先帝靠法令是如何的强盛。而现在，盗贼猖獗，各位不仅无法制止，却想要先废除先帝所制定的政令，停止修建先帝时期的宫殿，劝他节俭。办事不力，其心不忠，凭何身居高位？


    秦二世一意孤行，且觉得是李斯带着他们联合起来，故意和他作对，想要威逼他决策。


    胡亥感受到了威胁，便将他们一起下狱治罪。冯去疾，冯劫知道自己要被狱卒动刑，屈打成招。两个丞相和将军都被胡亥下狱了，谁又能冒死为他们求情？他们知道获救无望，便宁死不受此等侮辱，于是，便在狱中自尽了。】


    【咸鱼突刺：这秦二世的歪理真是一道一道的，还能跨朝代搞个等价替换。觉得百姓服徭役的日子过得很好，真是不知民间疾苦。我现在是平民，手里存款不多，日子过得并不舒坦，但是，我也敢说我吃得比秦始皇还好呢！】


    【我在太空开机甲：为这几位可怜的老兄默哀几秒，不过我没记错的话，大秦的右相不是王绾吗？这老头这段期间难道病死了？】


    【草莓甜心卷：始皇帝还在的时候，他就提出过要搞分封，估计是不怎么受始皇待见吧，后来就被降职成了御史大夫。倒是没有记载说他是病死的，还是怎么死的。不过就算他没有被秦二世杀死，估计也躲不了灾祸。亡国时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


    王绾抖了抖胡须。


    真是谢谢这些个小辈还记得他。


    【冯劫，冯去疾自尽，省了赵高不少的事情，如此，赵高便能专心致志地处理牢中的硬骨头李斯了。


    李斯这时候是不肯认罪的，他为大秦立下了如此功劳，怎甘心被扣上谋反的罪名处死？而且他清楚地知晓，赵高的计谋一旦得逞，不仅他活不了，他的宗族皆会被株连。


    于是，他想方设法拖延时间，期间还写了向秦二世忏悔的上书。当然，他的上书并非是承认自己的罪状，而是借着认罪，用心地将自己为大秦所做的贡献一一陈列，希望能打动秦二世。可是，这封书信被赵高所截下了。


    他自然知晓李斯的用意，绝不会给李斯翻身的机会。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赵高派人抓紧对李斯严刑拷打。李斯此时年事已高，狱卒的拷打让他实在难捱，只能被迫认罪。


    李斯的上书石沉大海，自己也被赵高屈打成招，然而他并未彻底放弃，他身为秦朝律法的制定者，他知道按律，秦二世会派御史对此案进行复审，届时，他只要改认供状，亲自求见陛下，凭他的口舌之辩，未尝不能给自己谋一个翻身的机会。


    可惜的是，不仅他清楚大秦的律法，他的死对头赵高比他还要清楚。在秦二世的御史还没到来之前，赵高就派自己的人假扮成御史去审问李斯。


    李斯以为是秦二世的人来了，当即改口说自己无罪，然而，每当他反悔，换来的不是秦二世的召见，而是狱卒的一顿毒打。李斯人都被打懵了。这样的套路，赵高给李斯安排了好几回。只要是李斯反悔翻供，那么，等待他的只有刑罚。这么轮番下来，李斯早已去了半条命。等到秦二世的人真的来了，李斯害怕又是赵高的人假扮的，不敢再改口供，只得乖乖认下罪状。在赵高的算计下，李斯彻底失去了最后一次可以面见胡亥，陈述冤情的机会。


    赵高如愿拿到了李斯签字画押的口供，此时，秦二世派遣去调查李由叛乱的使者也已经回来了。当时为了避嫌，这些使臣并不全是赵高那边的人。


    虽然使臣的话是向着李由说的，但是李斯已然认罪，赵高就把使臣调查的真相篡改。


    反正李由已死，往死人身上泼脏水他做得那叫一个得心应手。如今捏造的罪证差不多了，赵高便将证据摆到了胡亥面前。


    胡亥一看，丞相居然认罪了。心里惊叹不已，原来李斯当真有反心。


    他对赵高更是感激。于是，他当即判了李斯腰斩的死刑。按律，李斯的族人同样也是要死的。


    赵高靠着查办这些位高权重者，且此前还对诸位公子公主抄家，收敛了不少的财物，也实实在在地确立了威信。


    他自认为在朝堂上，无人敢反对自己了。他的野心之大，可不甘心屈居秦二世之下。


    他想谋夺大秦的皇位，做这天下的主人。


    不过，他并不是大秦的宗室，无法凭借血脉继承皇位，终究算不得正统。他怕剩余的朝臣以此为理由，联合起来反对他。


    在此之前，他做了一个必要的试探。


    赵高亲自去请秦二世上朝，然后在百官面前，让人牵了一只鹿。】


    第64章 他所拥立的，并非秦皇，而是秦王。


    主播说到这里时， 感觉口干舌燥，是时候该喝口水休息了。于是，她便果断地切个视频，形象地展现一下当时的情景。


    章台殿内。


    众位臣子被赵高通知来上早朝时， 皆是心惊胆战， 拿捏不住赵高到底是何用意。


    胡亥向来是不上朝的。


    他们从初始的不解和愤怒， 已经转变为了心灰意冷。因为， 劝谏过陛下的臣子， 不是被降职，就是被处死。


    就连位高权重的丞相都被赵高寻了把柄， 夷了三族。


    明眼人都能看出李斯是冤枉的， 但他们为了保全自己的家人， 还能怎么办呢？就算难得见到秦二世一面，他们嘴里也不会说什么让陛下关心朝政的事情了。


    因为在他们眼中，秦二世与赵高分明就是一丘之貉。


    劝陛下醒悟，如同对牛弹琴。


    秦二世胡亥当然是不喜欢上朝的，因为上朝就意味着要早起， 听朝臣们汇报一些无聊的事情。而这些事情，赵高本就会替他处理好，哪里需要他费心呢？


    这还不如让他多睡一会儿，然后欣赏妃子们的歌舞呢。


    秦二世有些怀念自己的温柔乡了：“老师， 您今日是要处理要事吗？”


    赵高凑上前去， “陛下， 臣之前特意命人为您寻了一匹难得的千里马，特献于陛下。”


    千里马？


    胡亥虽然对马匹不是非常感兴趣， 但还是很乐意捧赵高的场子，“哦？千里马何在？”


    赵高使了个眼色， 随即就有人牵了一只鹿进来。


    胡亥左等右等，没有看到马匹，很是疑惑：“老师，您说的马匹在何处？”


    赵高用最为恭敬的面色，却又不容质疑的语气，笑着说道：“陛下，您且看，千里马已在殿内。”


    胡亥不解，“老师，您是在与朕说笑？这殿中哪有什么马，这分明只有一只鹿！”


    赵高唇角上扬，“不，陛下，您仔细看，它不是鹿，而是马。如若不信，您可以询问朝中的大臣们。”


    听着赵高如此笃定的语气，胡亥有些迷茫了。


    难道，他这些时日待在宫内，少有狩猎，连马和鹿都分不清了吗？


    胡亥揉了揉眼睛，心里迷惑，指向了殿内的一个臣子：“你告诉朕，这究竟是鹿，还是马？”


    被胡亥点的这个恰恰是赵高那边的人，笑得一脸谄媚：“回陛下，这是马。”


    胡亥又指了一个人。


    “回陛下，这是马。”


    “……陛下，此为马无疑。”


    接连几个，要么是赵高这边的人，要么是为了自身安危，选择睁眼说瞎话。


    秦二世越发怀疑自己的记忆了，然后又指了一人。


    该名臣子不堪忍受赵高带来的此等屈辱，他咬牙，给出了不一样的答案。


    “回陛下，这分明是鹿！赵高狼子野心，竟敢指鹿为马，蒙蔽陛下，还望陛下将此乱臣贼子处置！”


    “……您定然是对老师有所误会。”胡亥虽然对听到是鹿的答案感到高兴，但是对他的后半句话却露出了反对之色。


    老师这么好，他们怎么能冤枉老师呢？


    “此言差矣。在场这么多双眼睛，难道只有您辨得出马和鹿？此前这么多朝臣说是马，难道，他们都欺骗了陛下？”赵高笑眯眯地反问。


    该臣子试图辩驳，但是周围的人皆是远离了他。


    赵高要的不是理由，而是态度。随即摆了摆手，让寺人将这个臣子拖了出去。


    胡亥看在眼中，没有阻拦。


    他说了老师的坏话，是该接受惩罚。


    胡亥之后又指了几个人，这一次，大家都很有默契的答，是马。


    胡亥就不再问询了。


    而赵高则很贴心地代陛下又多问了几个人。只要答了是鹿的，出了章台殿后，都被赵高设法给杀了。


    【我在太空开机甲：好一招指鹿为马！权力可当真是好东西啊！赵高还没坐上皇位呢，就能用帝王的手段铲除异己了！】


    【咸鱼突刺：胡亥再一次稳定发挥。不过，这都到指鹿为马了，赵高下一步就该对胡亥出手了吧？】


    章台殿内。


    嬴政的脸上阴云密布。


    熙和偷看了一眼。


    嗯，父皇的表情深刻诠释了家长见到蠢笨孩子，想断绝关系的地步了。


    赵高和胡亥虽然已死，但她能预感到，此后大秦又多添了一个足以载入史册的笑柄。


    指鹿为马……好一个指鹿为马！


    嬴政突然有些后悔这么早处死赵高了。


    主播喝了一口水后，休息片刻，继续和星网的网友们互动。


    【没错，赵高要想坐皇位，首先要把在皇位上的秦二世踹下去。嗯，这个方法有很多种，不过大秦内乱，忙着争权夺势的时候，人家起义军可没有闲着呢。


    章邯在战场上虽然勇猛，但是只靠他是没有办法挽救大秦的。在章邯奋勇杀敌的时候，已经有起义军的部队偷偷摸摸打进了咸阳附近的郡县，这支起义军部队首领就是刘邦。


    赵高深感局势的危急，在逼迫秦二世退位的同时，派使者与刘邦的部队接触，并向刘邦约定，他会杀了秦二世胡亥。到时候，他可以和起义军里应外合，大开咸阳城门，不过事成之后，裂土封侯，他赵高想要做关中王。


    刘邦收到信后，一看都笑乐了。虽然逼迫秦二世退位，跟他里应外合是有一定的诱惑。但是赵高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他说的话能信？


    此前，楚怀王与各路诸侯早有约定，先破关中者为王，他刘邦的大军即将兵临城下，攻破咸阳，若是将关中王让给赵高，那他还能捞到什么好处？】


    【咸鱼突刺：哈哈哈，干得漂亮。关中地区是秦朝的首都区，很是富饶，谁不想吃块肥肉？这王都让给你当了，我当什么？赵高还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得美！】


    【草莓甜心卷：能让老刘这种流氓吐槽赵高品德不行，那他就是真的不行了。不过刘邦不答应也是有底气的，他手底下不只有兵，还有当时两位著名的谋士——张良与萧何为他助阵，何尝不能抢先攻下咸阳？】


    刘季看着指鹿为马时，本是乐呵着，不料突然听到了好友的名字！


    “萧何，这天幕说你是有名的谋士！还跟了当时的起义军首领刘邦！”


    虽然是为反贼效力，但那又如何？


    有才能之人，大抵都是能重用的。萧何在天幕中露了名字，始皇帝就能注意到萧何了！


    萧何抿了抿唇，心里反复思量着刘邦这个名字。


    有他辅佐，又姓刘，莫非……


    天幕的主播还在继续。


    【赵高在刘邦这里受挫，并没有丧失称王称霸的野心。他知道起义军有好几股势力，这个刘邦不答应，也许他还能说服其他人答应。当务之急，是以起义军为借口，将碍事的秦二世杀掉。因为当初他哄骗胡亥说这些盗贼成不了什么祸患，可是，叛军即将兵临咸阳城下。这个消息若是让胡亥知晓，定然是要拿他问罪的！


    于是，赵高决定先下手为强。他派了自己的女婿和弟弟带着人手去逼宫。胡亥对赵高并没有设防，他发现有人闯入宫殿时，喊人也无用，身边的侍从也作鸟雀逃散。


    秦二世不料是赵高想要杀他，震惊不已，他一边流泪，一边向对方请求要见赵高一面，然而，却被拒绝了。


    胡亥还想垂死挣扎，他保证自己不会阻挠赵高登基称帝，希望赵高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给他封一个王就好。但是对方的态度果决，也知道迟则生变的道理，不容许秦二世再拖延时间。胡亥在悔恨与悲伤中，被迫拔剑自刎。


    秦二世死了，赵高便着手登基之事，然而，真到了这一步时，哪怕有指鹿为马的震慑，群臣也不答应。


    未避免激起群臣的愤怒，赵高无奈之下，只得从大秦宗室中选一个人继承王位，作为过渡，缓和一下矛盾。


    不过，他的用意却是险恶的。


    赵高认为如今六国后裔纷纷复国称王，秦国的领土实则四分五裂，成为了六国的领土。既然如此，便不能有皇帝这么尊贵的称号了。他所拥立的，并非秦皇，而是秦王。


    秦二世之后，被赵高推上王位的这位秦王，名为子婴。


    而关于子婴真实的身份，因为古籍的缺失，给后人留下许多猜测。有人说他是扶苏的孩子，也有人说他是胡亥的孩子，更有甚者，说他是胡亥的兄长，或者是始皇的弟弟。各类说法，皆有之。】


    此时的子婴：“……”


    后世小辈的好奇心当真可怕，古籍记载缺失，竟给他编纂了如此多的身份。


    第65章 “我想听听我的好弟弟该如何劝说我发兵。”


    【子婴继位后， 虽然没办法挽回大秦的颓势，但他在史书上还是留下了值得称赞的一点——设计诛杀了赵高！并且夷了赵高三族！】


    众臣眼睛一亮。


    本以为也是个被赵高扶持的傀儡，不料听起来竟是个有主见的。


    【草莓甜心卷：子婴不可能是扶苏或者胡亥的孩子。因为他设计杀赵高的时候，他的两个孩子也动手参与了。也就是说， 子婴的孩子起码也得十几岁， 扶苏和胡亥总不可能几岁大就开始造娃吧？】


    【我在太空开机甲：有没有可能是胡亥的兄长？】


    【头痒， 要长脑袋了：在古代， 长子继承制的含金量很高。比胡亥年长的公主都被杀了， 他要是胡亥的兄长，赵高和胡亥会让他好好活到现在？】


    【草莓甜心卷：据说胡亥想杀蒙氏兄弟和其余兄弟姐妹的时候， 子婴还劝胡亥不要滥杀无辜。很明显， 在胡亥动杀心的时候还敢去劝的， 那么说明他在继承皇位这件事情上是不对胡亥构成威胁的。以此为判断，他不太可能是政哥的孩子，反而可能是政哥的弟弟。】


    主播进行总结。


    【始皇的弟弟，史料记载的只有三位。其中一位是成蟜。成蟜因为早年兴起叛乱，兵败被杀了。另外两个弟弟是赵太后与嫪毐所生， 这和始皇算是同母异父的关系。因为嫪毐反叛，所以他的血脉也被始皇诛杀了。有个更为可信的猜测是，子婴他其实是成蟜的儿子，算起来应该是与胡亥同辈， 且他无法合理继承王位， 所以， 子婴他很有可能是始皇陛下的侄子！】


    子婴抿了抿唇。


    这后世小辈的确有几分能耐。


    【赵高以为自己靠诛杀秦二世胡亥能震慑住群臣，便选取了大秦宗室素有贤名的子婴上位。但赵高这次失算了。既然子婴能传出贤明的名声， 就说明这个人是有思想的，他不甘做受赵高把控的傀儡。而且最妙的一点是， 子婴也懂得先下手为强这个道理。


    子婴对扶持他继任秦王的赵高本就不满，趁着赵高命他斋戒，然后去宗庙祭祀祖先继位的时候，他就装病不去。旁人请他不动，赵高只能亲自来请，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而此时，宫内早有埋伏，子婴让自己的儿子联合当时的一个宦官，一起将赵高刺杀了！


    赵高没想到谋划多日，竟因为一时不察，将自己置于险地。也没有想到素有贤明的子婴竟然这么不讲道义，让他在阴沟里翻了船！


    赵高死后，咸阳内部的政局总算稍微稳定下来。子婴调遣军队，想要抗击关东地区的盗匪。然而为时已晚，起义军的势力已经成了一番气候，只靠咸阳的守卫军，根本无法抵挡。】


    天幕给出了子婴继任为王，诛杀赵高之后的情况。


    “启禀王上，赵高三族皆已伏诛，且在咸阳城内示众。”


    子婴微微颔首。


    清除了赵高这个祸患，他却并不显得高兴。外敌的进犯让他意识到大秦的基业已经被万千黔首撕开了裂缝，摇摇欲坠。


    只有真正接手政务，才能领会到此事的紧迫性。


    “今，盗匪猖獗，刘邦的大军已然逼近咸阳……二世向百越，上郡等地的求援可有回信？”


    有大臣道：“回禀王上，百越暂无音信。不过上郡王离将军有言，会领二十万大军即刻回援，以护国都。”


    百越地带虽不知出了何种变故，但上郡的二十万大军，或可解咸阳的燃眉之急！


    子婴随后下令，“抽调兵力守住峣关，阻拦贼子往咸阳进犯。”


    有臣子这时建议：“吾闻如今盗匪猖獗，尤以刘邦，项羽军队势力较大。或可使离间之计，以重金收买其下部将，散布谣言，使二人相攻。”


    子婴：“善。”


    为了自身的安危，各位臣子还提出了一些其它的计策，共同商议具体的实施步骤。


    【子婴虽然贤明，也有一定的才能，但是现在留给大秦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刘邦和项羽手底下都有能做事的谋士，这些反间计很快便被识破，他的这些措施最终没能拖延多久敌人进军的步伐。】


    众臣早就知道这位秦王子婴还是没能守住大秦的疆土。


    虽然有遗憾，不过在国破前，先杀了赵高，也是大快人心之事。


    至于子婴的身份，嗯，他们身为秦朝的臣子，自然知晓对方确实是陛下的侄子。


    不过他的父亲曾经发起过叛乱，所以这个孩子也不怎么受待见，在宗室里表现不算出色，不知陛下怎么想。


    嬴政被天幕这么一提，突然兴起了几分对子婴的兴趣。


    既然不是蠢货，那就拎出来，多干点活吧。


    【我在太空开机甲：王离要带二十万的大军回援，这是阿玉吩咐的？】


    【咸鱼突刺：兵权现在在阿玉手里，当然得经过她同意。不然以秦二世那个名声，你看谁愿意搭理他？百越那边直接都已读不回了。】


    主播将镜头切换到了上郡部分。


    “探子有报，二世派出的使者队伍已在赶往上郡。”陈平说道。


    一切如公主所料，想来是各地起义不断，二世招架不住，特派使者来上郡求援的。


    陈平想到这里，内心感慨世事无常，“公主，这次可还要拦？”


    “我想听听我的好弟弟该如何劝说我发兵。”阿玉漫不经心地回了话，继续检查手里的弓弦。


    陈平懂了。


    这回不用制造什么意外，让他们顺利进来。当然，如果二世调兵的诏令不中听，惹怒了公主，使者团就全留在这里吧。


    “诺。”


    “其余杂事你看着安排，我先带人去矿场。”阿玉带着自己的弓，出了营帐。


    帐外，蒙恬与韩信早早地候着了。


    阿玉跃身上马，带领军队前往矿场。


    蒙恬自从被救回来之后，心便一直不得宁静。虽然长公主没有和他明说，但养伤的这段日子，他发现长公主已经在筹打造武器，练兵，屯粮之举。


    他便帮着长公主练兵。


    蒙恬本以为自己和弟弟重回军营，会给长公主带来麻烦。毕竟二世已昭告天下，他们是罪人，也是死人。


    不过，他发现长公主早就封锁了消息。在众将士面前，只说是蒙氏受陛下误解，现在已经得了陛下敕令，重新驻守上郡。


    他与二世之间的矛盾，则一概不提。


    公主一开始对他伤势未愈便练兵露出担忧之色。但见他精力旺盛，便也不再劝了。


    而公主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忙。晨起练兵习武，还要操劳将士们的衣食住行，武器锻造等杂事，日复一日，蒙恬对公主越发的钦佩。


    同时心里也在惋惜——


    若公主为公子，那该有多好，一切都可以名正言顺……


    嗖——！


    箭矢的破空之声打断了蒙恬繁乱的思绪。


    他定睛一看，竟是公主一箭射中了一只在不远处游荡的野狼。


    韩信反应快，立即骑马过去将猎物拾取，举到公主面前邀功：“公主，这头狼个头很大，您看，够吃好几顿了！”


    蒙恬视线落在了狼上。


    箭矢穿胸而过，将猎物钉死，一击毙命，此为上杀！


    想当年，他与陛下一同狩猎时，这样射杀的猎物血液流尽，肉质最为肥美鲜嫩，上杀的猎物甚至可用于祭祀。


    公主的箭术，越发精进了。


    阿玉并不知蒙恬心中如何想，内心思量着就算这狼再大，但是只有一只，给将士们可不够分呢。


    他们说话期间，四周陆陆续续又出来了十几只狼。


    阿玉突然笑了，立即对韩信说道：“上马，过来。”


    狼群会集体出动狩猎，它们对居住在当地的百姓而言是个威胁，但对上精锐的大秦士兵，只能成为待宰的猎物。


    身后的将士们看着狼群，非但不感到害怕，反而两眼都冒光了。


    阿玉迅速下令：“用箭将这些狼群清理干净。”


    士兵们搭弓射箭，根本不给狼群寻仇近身的机会，过不了多久，地上就多了十几头狼的尸体。期间见势不对的狼想逃离，但也逃不过箭矢的追击。


    士兵们下马去回收箭矢与战利品，蒙恬正想与阿玉说话时，突然见公主望着天空，猛地挽弓。


    嗖的一声，一只鸟儿从空中掉了下来，韩信正好接了个满怀。


    他仔细一看，这只鸟儿只是翅膀擦破了点皮，掉了点羽毛，没有什么大碍。但是可能受到惊吓，挣扎了许久都没能重新飞起来。


    当然，这是公主的猎物，韩信也不可能让它在自己手里跑了。


    ……这是信鸽？


    韩信拎着鸽子的翅膀，注意到了鸟脚下绑着的帛书。


    他好像能理解公主为何对这鸽子手下留情了，解下布帛，呈给了阿玉。


    阿玉看完后，神色微变，“回营帐，寻陈平一同商议。”


    蒙恬与韩信见她脸色严肃，没有多问。所有人立即掉头，带着猎物返回了营地。


    上郡附近的一个小村落。


    “阿依拉，那些中原人该不会是害怕，不敢赴约吧？”一个身形健硕的少年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被他称作阿依拉的那名女子确实不急不缓，“还不算误了时辰。勇，你先去院子里看看仆人是否将茶水煮沸。”


    勇被安抚住，“我这就去。”


    孰料，他刚出门，就被锋利的剑刃抵住了脖子！勇脸色大变，这屋外竟然悄无声息围了一圈人！


    他被逼退回了屋内。


    身披重甲的锐士为其开道，阿玉与陈平等人进入屋内。


    “我说四周怎么静悄悄的，原来贵客早已至。请先坐下吧，我们并无敌意。”屋内那名女子在惊讶之后，并不慌乱，视线立刻就放在阿玉身上。


    这位……就是上郡的监军，大秦的公主。


    陈平瞥了一眼被控制住的那名少年，说道：“公主，他们是匈奴人。”


    匈奴异族的话并不可信。


    可这名女子的样貌不似外族人，阿玉蹙眉，“你的中原话说得不错，此前信鸽布帛传书，是你写的？”


    “正是。”


    这名女子果断承认，并且行了一个标准的中原礼节：“尊贵的大秦公主，我父是匈奴单于头曼，我乃匈奴王女，名为挛鞮珠。此次寻求与您相见，是想与大秦……谈一笔交易。”


    第66章 “……你展示的筹码还不够。”


    “你认得我。”阿玉审视她。


    军营与矿场有段距离， 如果不是知晓她的行踪，信鸽不会往必经之路的方向飞。


    手里抓着的鸽子扑腾着翅膀，韩信看了陈平的眼色，松手， 鸽子很是急切地飞回了它的主人身侧。


    挛鞮珠安抚地摸了摸鸽子的下巴， 换来几声委屈的咕咕声， “军营附近有重兵驻守， 连途径的鸟雀都会被射杀， 我只能让白换条路去寻您，感谢您没有刁难它。”


    她居然还给鸽子起了名字。


    陈平心里感觉有几分古怪， “你之前在布帛所言， 知晓匈奴王庭的位置……”


    蒙恬将军曾带兵围杀了不少匈奴南下劫掠的部将， 与匈奴可谓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她身为匈奴王室，却给敌人透露如此重要的信息，到底有何目的？


    “谁说敌人不能成为盟友呢？”


    挛鞮珠意有所指，“匈奴内部并非只有一个声音。若您愿意出手帮我除掉我的王兄冒顿，我可以保证， 匈奴会与大秦缔结盟约，不再南下进犯秦国的疆土，劫掠秦国的子民。”


    蒙恬眯着眼，质问她：“你的父亲头曼曾数次领兵攻打秦地， 你能劝说他改变主意？”


    陈平也道：“匈奴部族不事生产， 掠夺已是本性， 你这些承诺听起来虚假又可笑。”


    挛鞮珠并未退怯，反而很是笃定地道：“那如果……我父亲死了呢？”


    阿玉坐在了她面前， “愿闻其详。”


    “既然是洽谈要事，你们也该放开我的弟弟了。”挛鞮珠说道。


    阿玉准许了， 并且让多余的士兵退出了屋外。


    屋内，挛鞮珠和勇，阿玉，陈平，蒙恬与韩信以案为界，可谓是泾渭分明。


    勇因为被秦军拿剑架过脖子，现在还是一幅敢怒不敢言的炸毛模样，故作凶狠地瞪人。


    韩信发现了，予以眼神回敬。


    哼，你瞪我也瞪。


    一位士兵在他们正式谈话前，送了茶水来。


    案太小，除了挛鞮珠和阿玉，其余人都是站着的。


    挛鞮珠端起茶碗，“这茶水的色泽似乎不太一样。”


    陈平幽幽地补了一句，“你让仆人煮的茶水我们可不敢喝，这是我们派人煮的。”


    还是对她抱有警惕啊。


    挛鞮珠并不介意，聪明的盟友反而更能让人放心。


    “能尝到供给大秦王室的茶叶，是件幸事。”挛鞮珠浅酌一口，没有再遮掩，与他们讲述了匈奴的情况，“我的王兄冒顿本是父王选立的太子，可是，父王近年来新纳了位阏氏，阏氏给父王新诞下一位孩子，甚是聪慧可爱。父王爱屋及乌，欲废长立幼，改立我的幼弟为太子。”


    废长立幼……


    众人联想到什么，面色微变。


    陈平啧了一声：“想来那位太子冒顿怕是不答应吧。”


    挛鞮珠点了点头：“我的父王已经年迈了，而我的这位兄长则勇猛彪悍，又没犯过错，无缘无故废除长子，部族内部也会有意见的。部族慕强，若是强行废立能带部族走向强盛的太子，父王的位置可能都要坐不稳。所以，父王也很是为难。于是，他便把王兄送去了月氏为质子，不久便派兵攻打月氏。”


    好一招借刀杀人。


    “月氏恼怒，定会杀质子泄愤，不过你却说让我们帮忙……那个冒顿活着回来了？”陈平啧啧称奇。


    此人不简单啊。


    “不错。我的王兄不蠢，显然也对父王的意图有所察觉。在被送往月氏为质之后，他便偷了月氏的马匹，设法跑回了部族。父王见到他回来，甚是惊恐。父王害怕他起兵掀起叛乱，为了安抚住王兄，便让他掌管了一支骑兵营。”


    挛鞮珠叹息了一声，“父皇也是急昏了头，王兄狼子野心，岂是一支骑兵营就可以满足的？依我看，王兄不久就会弑父上位。若让对中原充满敌意的王兄成为新的单于，大秦的边境可就要遭殃了。”


    一匹强盛的头狼自然会让老狼王感受到威胁。


    阿玉问她：“你想让我们帮你除掉冒顿，保住你的父王？”


    “不。”挛鞮珠眼里蕴含着野心，“我要你们在王兄杀掉父王之后，再帮我杀掉王兄。凭借我会为父报仇，清理门户的功劳，推举我成为部族新的单于！”


    勇有些意外地看向挛鞮珠，嘴巴微张，但还是先闭上了。


    阿玉眼里闪过几分意动。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疾不徐地道：“……你展示的筹码还不够。”


    这便是有谈判的余地了。


    挛鞮珠话语轻柔：“公主，我的母亲其实是秦人。匈奴部族南下劫掠时，见我母亲貌美，便将她掠走，献给了我的父亲。我身上有一半是中原人的血，受母亲影响，我对秦国并不敌视。我对你们的文字，语言，风俗都有一定了解，我很乐意引进你们的技术，让族人学会耕种……或者，我们可以用马匹和牛羊与你们交换粮食和用具。”


    陈平眯了眯眼，“既是被掠去的秦人，那你身后便没有母族庇佑。就算头曼和冒顿皆死，匈奴会认可你成为新的单于？”


    “父王的子嗣不多。现在还活下来的孩子，除了冒顿，我，勇，就只剩我那位幼弟了。”


    挛鞮珠摸了摸勇的头，“勇的母亲是奴隶，所以他并不受宠，王兄也不视他为威胁，这才能存活下来。像我们这样从别的部族掠夺而来，或是母亲是奴隶的孩子在族内还有很多。我们以此拉拢了不少人。若我获得权力，将赐予他们在族内更高的地位。除了我，没有人能对他们作出如此承诺了，他们会心甘情愿效力于我。但即便我们联合那位新任的阏氏，在王兄那些勇猛的骑兵下，也是微不足道的。”


    韩信有些意外。


    那个莽撞，刚才和他互相瞪眼的小子居然也是匈奴的王室。


    “但……若借助您的势力铲除王兄，再借用天神的名义，必然会成功的。”挛鞮珠视线望向阿玉，眼神带着几分请求。


    “您会愿意帮我的，对吗？”


    “……事关重大，我们不可能听你一面之词。”阿玉没有立刻答应她，“我们需要回去商议几天。”


    挛鞮珠见状，也不好强逼，只是说道：“三日之后，我就要带领我的商队返回匈奴了。若您同意助我，那么，三日后的这个时辰，我们在此地相见。”


    阿玉同意这个提议。


    今日的商谈便算结束了。


    她起身欲走，挛鞮珠却小跑着追上她：“请等等。”


    蒙恬与韩信见她突然动作，警惕地按向了剑柄。


    勇见他们如此，也不甘示弱地挡在了挛鞮珠面前。


    “还有何事？”阿玉问她。


    挛鞮珠伸手，似乎想抓住她的手腕，但在感受到她周围两位将士的敌意时，最终还是放弃了。


    她的眼神露着哀求，“公主，你若不帮我，回到部族后，我可能就要被杀了。”


    挛鞮珠的眼眸很是灵动。当她全神贯注对着一个人说话时，就像一只无害的狐狸，让人忍不住卸下心房，想要全然地相信她，帮助她。


    阿玉强压下立刻想答应她的冲动。


    陈平总觉得这个女人有些不对劲，“何出此言？就算你的王兄即位，你不还是匈奴的贵族？”


    “可是……当初提议父王派遣王兄去月氏为质，是我的主意。”


    挛鞮珠面露苦涩，“虽然自阿兄回来之后，我便哀求父王不要在王兄面前提及此事。可若是王兄意图弑父，那么，我不认为父王在临死前会替我保守这个秘密。以王兄的脾气，他定然不会饶过我的。”


    ……那的确是快死到临头了。


    陈平嘴不那么毒了：“那你先等我们消息吧。”


    “期待与您的下次会面。”挛鞮珠回道。


    他们走后不久，勇终于说话了。


    “阿依拉，你不是说寻求中原人合作，是想除掉冒顿，再推举你为族里新的巫觋吗？”勇说到这里，继续道：“而且，向父王提议，将冒顿送去月氏为质的人，明明是那位阏氏。”


    “为了达成目的，有时候得营造自己的弱势，才能惹来强者的怜爱。勇，你今后也要学习这种技巧。”挛鞮珠教导他。


    勇不大赞成，“可是……这是谎言。天神是不会赞成的。”


    挛鞮珠有些生气，“天神？你是信奉天神，还是要信我？难道，你就忍心看着我被那个老家伙送去东胡和亲？”


    勇瞬间低下了头，“对不起，阿依拉。我会听你的话。”


    都是他无能，无法保护好阿依拉。以至于要阿依拉冒险，低声下气去求这些中原人。


    挛鞮珠的脸色这才好转了许多，吩咐道：“去看看其余人的货物采办如何。”


    勇听了她的命令，立刻去了屋外。


    挛鞮珠则从屋内的一处柜子里取出一本农书，继续翻看。


    与足以往竹简著书不同的是，这本农书，居然是用纸制作的。


    如果阿玉还在这里，便能认出来，这本书，正是她刚到上郡不久，印发给上郡百姓，用于民生的书籍之一。


    挛鞮珠越是翻看这本农书，心中的想法越是坚定。


    大秦的公主，既然您能治理好上郡的百姓，统领这支强大的军队。那么，我又为何不能掌握部族的权力，成为匈奴新的单于？


    第67章 天子玉印，他还是认得的，不该是这样的痕迹。


    随着书籍的翻页， 星网的网友又开始议论。


    【我在太空开机甲：我去，这位姐藏得可够深哪！她好像有点察觉到了阿玉之前用过的身份呢，刚才说的话不会全是骗人的吧？】


    【草莓甜心卷：那倒不至于，说话半真半假才最能骗住人。她说的关于匈奴王室的情况都是真的。恐怕是担心阿玉不帮她， 才故意装作一副可怜样儿。】


    【咸鱼突刺：嘿嘿， 那她的招数可使对了， 毕竟咱们阿玉的性情可是史书认证的吃软不吃硬。不过听那个勇的话， 好像她也是见过阿玉之后， 临时决策将自己的目标从巫觋定位成匈奴的单于。真是志向高远！】


    【草莓甜心卷：因为她知道，区区一个巫觋左右不了单于的决策， 自然也争取不了大秦的帮助， 所以才斗胆说大话吧。不过， 有时候缘分真的是很微妙。谁能料想到，不久的将来，匈奴还当真出了一位统一草原，缔造了匈奴帝国的女王呢。几年后阿玉登基，她还亲自来咸阳观礼了呢。】


    章台殿。


    众位大臣内心感到十分惊奇。


    所以， 公主还当真派人去干涉了匈奴内政，并且选出了一位甘愿臣服大秦的匈奴单于？


    熙和心中诧异。


    ……受她影响？


    嬴政则是若有所思。


    若是匈奴不再进犯大秦，且与大秦通商。那么，长城虽还要修， 但可以不急着修……徭役可减， 兵力可削。


    大臣们默默将此事记下。


    不兴战事便能让匈奴臣服， 自是利民之举。


    就是……非秦国的境内可没有天幕，不知该如何与身在匈奴的那位挛鞮珠联系了。


    —


    上郡营帐。


    阿玉刚回来不久， 便召集了众人商议。在场的人员除了之前与她一同去见挛鞮珠的蒙恬等人，还新加入了王离以及蒙毅。


    陈平将事情经过重新给大家梳理了一遍。


    “……士兵询问当地的黔首得知， 她并非初次出现在上郡，此人给自己的身份设定为是外地的商人。我推断，匈奴应该是派她负责采买物件，并探听中原各地的情报。”蒙毅趁他们与匈奴人商谈之时，速派人去调查，将结果告知。


    陈平点了点头，“她的相貌应是随了母亲，与中原人相似的长相不容易惹得外人怀疑。她身上还有匈奴王室的信物，身份应不是作假。即便她最终没有能耐成为匈奴单于，我们也能通过她找到匈奴的王庭，刺杀匈奴现任单于头曼和最有名望的继任者冒顿，除掉匈奴的精锐！”


    “此战若成，匈奴必定元气大伤！”王离眼里满是兴奋之色。


    蒙恬握紧了手中的兵刃：“臣愿替公主荡平匈奴！”


    匈奴的骑兵移速太快，就算不敌也能迅速撤离，无法真正剿灭。而且匈奴部族游牧，居无定所。他们的王庭位置大秦至今无法掌握，故而无法进行有效追击。


    这也是他们与匈奴交战中最为不利的一点。他们早就想转守为攻了。


    阿玉却冷静地道：“二世派来的使者估计不到十日就能抵达上郡，此时若全数出兵匈奴，便无兵可援咸阳。”


    可若是不帮助挛鞮珠，任由匈奴的冒顿弑父上位，那么便是给大秦安排了一个危险的邻居。等大军回援咸阳，边防空虚，匈奴越过长城后便可长驱直入，危及国都。


    陈平知晓公主此前就为此事烦忧。不过那时候战事初起，他们也拿匈奴无计可施。


    却不料，咸阳这么快则传来求助令，想来，前方的战事并不乐观。


    “不如兵分两路？”蒙毅提出建议。


    陈平点头赞同。


    毕竟，匈奴王庭的位置可是难得的契机，错过这一次，也许就没有下一次了。


    “百越那边传来消息，以赵佗为首的官兵封锁了通往中原的通道，似乎并不想参与这场混乱。咸阳那边，秦二世再怎么无能，若不想被叛军攻入都城，也该抽调兵力回防。咸阳的守兵，山川郡，加上周围几个郡的兵力……再从内部征兵，怎么也该凑个三十万左右。”


    陈平以前帮忙处理过政务，对各个郡县的人口，驻守的兵力还有几分印象。


    他建议道：“上郡的兵力先分二十万大军突袭匈奴王庭。我们再派人领十万大军回援咸阳。如此，国内便有四十万左右的兵力。就算不能平叛，也不会让人攻入咸阳的。”


    陈平是他们的智囊袋，众人听完后，都觉得他这个建议可行。


    王离随即向阿玉请求道：“公主，吾愿领十万兵力驰援国都。”


    在场的众人没有异议。


    蒙恬和蒙毅是秦二世那里的通缉犯，领兵回去可是要出事的。韩信曾在公主府中待过，且在军中并无威信，恐难以服众。


    而论起资历，且受二世信任者……王离是他们军队里的最佳人选。


    众人的视线随即望向了阿玉，等待她做最后的决定。


    虽然一切看似可行，可为何……她的心里却如此的不安呢？


    阿玉沉思片刻，终于回话：“确实该兵分两路。不过，十万兵力还不够。”


    “王离听令。”


    阿玉取出了一块虎符，“我命你领兵二十万南下守卫国都，不得有误。”


    陈平蹙眉，立即说道：“公主，以十万兵力深入匈奴腹地，此举太过冒险。”


    若是那个挛鞮珠是匈奴人派出来的诱饵，他们恐怕会损失惨重！


    阿玉少见地没有回应陈平，而是询问蒙恬：“将军可有信心？”


    蒙恬神色凝重，片刻后给出了回复：“若是深入偷袭，则以骑兵为主。以迅猛之势突袭，兵力过多反而拖慢行军速度。”


    “十万兵力已足矣。”


    “既如此，我便随将军一同出征匈奴。”阿玉话音刚落，立刻就响起几道反对的声音。


    “公主，此行未知，战事莫测。您还是留在上郡或是随王离将军一同南下吧。”陈平立即劝她。


    “公主，匈奴诡计多端，您不该随本将冒险。”蒙恬接着说道。


    王离也赞同：“战场上刀剑无眼，您若是伤着了，那么我们的战斗便毫无意义。”


    阿玉眼眸微挑，“既是抽调兵力围剿匈奴，上郡的防守必然空虚，我留在这里也不见得会有多安全。再者，重回咸阳，我必须领兵立威，我愿随诸位将士共同进退。”


    “我意已决，不必再劝。”阿玉目光扫了一圈，见韩信欲言又止，视线停留了片刻。


    辅佐公主已有数年，陈平知道公主在这个时候是不听劝的。


    但是，公主待韩信是不同的。如果是他开口，那么……公主兴许会改变主意！


    众人期待的目光瞄向韩信。


    然而，韩信却并不能接收到他们的心愿，见公主看他，他犹豫了片刻，说道：“公主，您去哪，我就去哪！”


    他会保护好公主的！


    陈平无奈扶额。


    唉，他在期待些什么呢？


    既然决定不久后调兵，部将们当即吩咐下去准备大军的粮草，安排诸项事宜。


    阿玉为此亲自跑了趟负责后勤的部门，亲自嘱咐他们在她离开之后，继续按照原计划在上郡准备各方面的生产工作。


    直到日落时分，她才重新返回军营。


    而此时，有士兵向她通报，王离求见。


    阿玉虽然心里诧异，但还是召他入内了。


    王离见她，先是行礼，随后犹豫着开口道：“……公主，您为何给我拨如此重兵？关东盗匪虽是猖獗，但我不至于无法坚守。请您准许我以十万兵力先行南下，等蒙恬将军领兵痛击匈奴，再驰援我等也不迟。”


    原来又是劝她更改主意的。


    “王离，百越自封，关东各郡县自顾不暇，又何以抽出兵力援助？你能依靠，也唯有这二十万的兵力。”阿玉说道。


    各地的百姓深受秦律之苦，起义军至，他们恐怕不会拥护当地的郡守，反倒会投身入起义军。


    起义军有六国贵族，又有各地的百姓加入，成分复杂。起义军得民心，秦不得民心，所以，秦崩得很快。


    而她现在的身份，名声与大秦紧紧相连，不可分割。


    试问，秦二世那般残暴，秦律如此严苛，天下黔首要如何能信她一个象征大秦的公主？


    阿玉预感到了护卫国都的艰难，嘱咐道：“与敌军交战，擒贼先擒王，不可妄造杀业。若是没有苛政，黔首安居乐业，又何至于被六国之人鼓动，随他们做这等杀头之事？你先带兵回去护卫咸阳。若二世召见，便借故推脱，不可将兵权归还。”


    王离点头，问她：“您何时能回来？”


    阿玉：“此去不定。短则数月，长则一年。”


    王离犹豫着道：“那您便放心……”


    “昔年，父皇重用王翦将军，举国之力，以六十万大军攻楚，终得胜。”阿玉轻笑一声，搀扶他起身，“我信任将军，所以，也愿将重兵交于将军指挥。咸阳，便仰赖将军庇护了。”


    “定不负公主所愿。”王离说道。


    阿玉询问他，“王离……你应该知晓，我想要做的事情吧？”


    “蒙恬将军此前曾与我言明。公主放心，王氏会竭力助您。”王离说到这里，眼神柔和，补充了一句，“就如当初在章台殿时，我始终站在您的身侧。”


    阿玉神色微变，“你……”


    王离袒露出心里话，却不是为了威胁：“公主放心，您的秘密您不愿说，臣便不会探听。臣会让吾妹王萍随您一同出征匈奴，护您周全。”


    他不是很懂几年前，始皇陛下到底因何驾崩，又为何下达赐死公子的诏书。


    那时他并不在军营，回来的时候，扶苏公子已死，蒙恬将军被使者带离。身边的士兵一边唏嘘，一边恭贺他成为上郡新的统领。


    但……掌握虎符的他并不高兴。


    因为扶苏公子的事，他消沉了几日。可是不久，他就见到了熙和长公主。


    那时的长公主神色威严，语气冷漠，拿着陛下的诏令，要他交出虎符。


    他见着公主的面容，似乎明白了困扰多年的问题。他接过公主手里的诏书，虽然他字认得不多，但是陛下赐给父亲和祖父的诏书何其之多。


    天子玉印，他还是认得的，不该是这样的痕迹。


    诏书为假……他知道将虎符交给公主意味着什么。


    父亲和祖父离世前，嘱咐过他不要参与皇室的纷争。身为大秦的臣子，王家的家主，他本不该忤逆陛下的决定，违背长辈的教诲，将王家卷入权力的漩涡。


    但，身为王离，他想选择自己愿意追随的君主。


    第68章 朕已经看见了。


    【我在太空开机甲：很好， 明知故犯也要对朋友拔刀相助。王家的人脑子虽然不多，但很有胆子！】


    【咸鱼突刺：谁说王离没有脑子的？他和熙和公主在章台殿的站位可不是一处，他这是认出了此前的扶苏公子是阿玉扮的吧？明明知晓是假诏，却还隐瞒不报， 这还真是过命的交情啊！】


    【草莓甜心卷：王家的人还是很值得结交的。不过， 王萍此时也在上郡？】


    【头痒， 要长脑袋了：她在上郡周边的郡县领兵戌守， 因为上郡有蒙恬和她兄长在， 她觉得自己待着意义不大，就才想着去周围帮忙。扶苏公子被赐死的消息传出后， 王萍曾紧急赶回上郡一趟， 看着阿玉用真正的身份重新待着军营里， 这才放下心来。】


    【老板脑袋光秃秃：所以，王家真是满门忠臣，活该他们王家深受君宠！】


    王家。


    恰好在王家做客的阴嫚不可思议地捂住了唇。


    天幕里关于王离的自白全都由天幕配给文字，并加语音加以情绪和节奏朗读。哪怕是外人都可以感受出他那埋藏在心底下，那秘而不宣的情感。


    “萍， 你的阿兄……他该不会是喜欢熙和阿姊吧？”阴嫚问道。


    天幕中王离的表现让王萍感觉有几分肉麻，转而去喂养关在笼子里，那只产崽不久的老虎。


    “阿兄现在还未娶妻，若是他当真有意， 凭他在天幕里的表现， 公主应该会准他入赘的。”


    公主是陛下的继承人， 日后可是要登顶皇位的！不可能下嫁王家，所以， 只能把阿兄送出去了。


    如此也好，阿兄攀得高枝， 入住咸阳宫，庇护王家。王家就是由她掌权了！


    王萍心里想得美，将一块肥肉喂养给老虎后，顺便数了一下它刚产下的老虎崽子。


    一，二，三……奇怪，怎么少了一只？


    章台殿。


    ……效忠就效忠，配那么奇怪的旁白和暧昧的bgm做什么？


    熙和面色看似不在意，但是，内心着实不太平静。


    将军屠睢也有些意外。


    他以前总以为王离这小子单纯，没想到居然还藏了这么一手。


    想必是他早早站队成功，随公主一起征战，收复失地，独揽恩宠。难怪王家在天幕里得势了。


    王离简直坐立难安。


    众臣各种意味不明的视线扫来，他尴尬得简直想从地上找条缝钻进去。


    所以，他明明认出了公主的诏书为假，却仍然代表军权的虎符拱手献出？！


    这……违反了秦律，当受惩处。


    他现在应该向陛下请罪……王离刚想起身，先到殿中央去，王贲一个眼神狠狠地扫过来，压低声音教训道。


    “想跪等回到家里去跪。”


    蒙氏都还没有带头请罪呢，你这小子嫌我们王家还不够惹眼是吧？


    在父亲的眼神示意下，王离紧了紧脖子，连忙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即便他如此低调，天幕的小辈们还是没能放过他。


    【头痒，要长脑袋了：可惜的是，王离虽然忠诚，但是他并没有继承他父辈的骁勇。他将公主允许他带领的这二十万大军全部葬送在了巨鹿，而他本人也被西楚霸王项羽所虏。史册中没有记载他后续的故事，应该不久后，便被项羽杀了吧？毕竟王家与楚国的项氏一族可谓是有灭族亡国之恨，项羽又岂能让王翦之孙存活？】


    【我在太空开机甲：啊？竟然输了，果然人还是不能轻易承诺的，这容易立flag啊！】


    【草莓甜心卷：我觉得王离除了大意轻敌，其实也有他对手太过强大的原因。毕竟，西楚霸王擅长以少胜多破敌可是在历史上闻名的。别说是王离了，就连章邯，刘邦的大军不同样对他毫无招架之力？】


    【咸鱼突刺：所以，还是将领和士气的问题吧。不过，上郡这二十万的兵力就这么霍霍完了，阿玉回来之后，可该怎么办呀？】


    熙和陷入沉思。


    是啊，十万大军在后期的起义军面前，能做成什么事呢？


    她好像知晓咸阳为何会被项羽攻破了。


    王离只感觉大脑嗡嗡地叫唤。


    什……什么？他因为轻敌，输给了项羽？二十万大军全部被他葬送了？！


    王贲气得险些没有抓住陶碗，嗖嗖地隔空放眼刀子。


    你这孽子果然是个不省心的！还不速速滚去陛下面前谢罪！


    王贲率先起身，面朝自己的君主跪下：“臣教子无方，望陛下降罪。”


    王家参与皇权斗争，拥护公主无错。但是因轻敌败给起义军，葬送了大秦的兵力才是最为要紧的。


    王离也紧跟着跪在父亲身后，“陛下，臣有罪。”


    这一刻，他脑海里闪过诸多思绪。


    身为父亲的孩子，他从小勤练武艺，虽不擅写字，但对兵法战术并非一窍不通，为何竟会……


    嬴政心里若说没有半点介意，那是不可能的。


    但，念在王家世代的功劳，他不该对一个未来败给强者的小辈，妄加责怪。


    一想到他历经千辛万苦缔造的帝国，竟会败于六国之人……不，是败于万千黔首，他对王离的过失就不那么在意了。


    “爱卿平身，只要不是贪生怕死，背叛大秦，如赵高那般的恶徒，朕不会怪罪。”嬴政说道。


    此子虽能力不足，但看在还算忠心的份上，朕便不罚他了。


    不过，王家的这个小子还需多加历练。


    “谢陛下大恩！”王贲微松了一口气，赶紧领着自家这个丢人的小子回到了原先的位置。


    等天幕结束后，他都能料想到昔日的战友该如何拿此事笑话他了。


    这小子，当真是不争气，净给他丢脸。


    王贲目光瞄向了公主身侧的韩信。


    要是他家小子能学到人家韩信几分本事那就好了。说起来，公主似乎还在给韩信找老师吧？


    王贲心里突然有几分想法。


    天幕里的主播见网友们讨论，便就此事进一步分析。


    【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王离一人轻敌，王离大军的溃败，其实章邯也占了大部分原因。】


    【我在太空开机甲：原来这竟是章邯的锅吗？】


    被点名的章邯立刻警觉。


    ……这又关他何事？


    【我们先好好认识一下章邯吧。在秦末战争之前，章邯在大秦不过是一个籍籍无名之人。他在朝堂中担任少府一职，虽是九卿之一，但掌管的是后勤杂事，在军事作战指挥方面是没有显露出半点才能的。


    直到起义军士气高涨，已成气候，并且逐渐危及咸阳之时，他才斗胆跟秦二世提议释放刑徒与奴隶子弟参战御敌，得了个领兵的差事。


    赵高等人估计也是看他之前没有什么军功，身后并无家族依靠，这才放心让他带兵出去救援。而章邯领兵之后，却是显露出了他无与伦比的军事才能，也成为秦末时期为大秦护国的一员猛将。他曾一度将六国起义军逼至险境，若是没有项羽，他几乎就能凭一己之力终结秦末乱世，成为大秦当之无愧的功臣！】


    众臣纷纷对章邯投去关注的目光，就连嬴政的视线也在他身上停留片刻。


    章邯被这般夸赞，却只感觉胆战心惊。因为他已十分懂得天幕的抑扬顿挫与捧杀。


    几乎……这个词语用得是相当的微妙。


    【让我们先来说说章邯领兵出关后的战绩吧。当时陈胜，吴广建立的张楚势力极为强大，已经攻向了三川郡，章邯领兵破之，将张楚势力击败，陈胜吴广在逃亡的途中因军中内乱被杀。随后，他马不停蹄地带兵灭了诸侯中的魏王，齐王，并且派军追击他们的残兵，诸侯军队被打得抱头鼠窜，惊恐地向盟友求助！】


    众位朝臣颇为诧异。


    ……少府打仗也这么猛？


    【当然，枪打出头鸟。章邯如此勇猛，战绩如此惹眼，引起了起义军的高度关注。当时势力较大的项梁听闻，便带着项羽，联合刘邦，齐王等势力组成了联军，势必要给章邯一个教训！


    当时，起义军气盛，加上联军势力强大，章邯与之初次交战，吃了不小的亏，他被迫停止东进的步伐，往西回撤。在追击章邯军队的过程中，有部分诸侯因为想抢地盘，便撤军了，但刘邦，项羽等人的联军紧追不舍。他们在追击的过程中，顺手把城阳县屠了，追击章邯的部队至濮阳，双方又展开了一次较量。因为有项羽在，加之敌方士气强盛，所以这次章邯还是没能打赢。无奈之下，他只能退守城池，以防御为主。濮阳附近有护城河，在占据地形优势的情况下，起义军久攻不下，拿他没辙，只能选择先打其它的地盘。


    于是，他们转攻了雍丘，此战甚是顺利。李斯的长子李由在此战中战死，章邯收到求救信时，为时已晚。他想着，既然雍丘城破，战友被杀，敌军气焰必然嚣张，也许在防守方面会掉以轻心。这是个偷袭的有利时机。章邯不是个甘愿坐以待毙之人，他的脑子可以说是非常的灵活。


    思索之下，他将下一步进军目标瞄准了身在定陶的楚军著名将领——项梁。


    楚军在攻打秦国郡县的过程中，可是形势一片大好，项梁又在定陶痛击了秦军，士气正是高涨。雍丘城破的消息传来，项梁更是心高气傲，完全对秦军抱有轻视，已经招呼着将士们喝酒吃肉。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正是他的大意，葬送了他的性命！


    在制定了一番计划后，章邯率领所有将士，趁着夜色，对定陶发起了突袭！楚军猝不及防，仓促应战，被章邯的军队大败！项梁也在此战中被杀！】


    项梁看着天幕，眼神不可置信。


    他居然败给了区区一个少府！


    “叔父，您曾教导过籍。轻敌乃兵家大忌。”项籍有些不满地说道：“为何您自身却没能做到呢？”


    臭小子，前方形势大好。他放松一下警惕怎么了？实属人之常情！


    但一想到章邯这小子这么会抓时机，偏偏就攻向了定陶，他被偷袭而死，还载入了史册……项梁觉得脸皮有点躁。


    他故作严肃地说道：“章邯此人过于狡诈，叔父一时不察，这才败于他手。不过，胜败本就是兵家常事，叔父年纪大了，不能保证自己每次出兵都能胜利。”


    即便是强大如西楚霸王，还是有落败的一天。


    唉，算了，不该助长他人气势。


    “籍，你好好看着，这便是你未来的敌人。”项梁赶紧转移话题。


    【因为此前项羽的名气不显，而项梁则是楚国的名将，章邯大败楚军之后，认为楚军的重要将领死亡，为数不多的楚军便会如同一盘散沙，不成气候。于是，他便放心地去继续攻打别的诸侯了。


    章邯下一个瞄准的是赵王。赵军在章邯的军队面前，根本就不是对手。很快，赵军也被章邯击败，赵王携出臣子狼狈逃亡。


    他们逃到了巨鹿，章邯向来对敌方将领采取的是斩首行动，便一路紧追。不过打到这个时候，秦国各地赶来支援的军队已经到了。


    王离也带着二十万的大军来到了巨鹿，与章邯的军队进行了会晤。此时，章邯所持有的大军人数也在二十万左右。也就是说，聚集在巨鹿附近的秦兵，总共有四十万的兵力。对付有几万人的赵军，肯定是不成问题的。


    章邯虽然靠自己的兵力就能轻易将赵军灭杀，但是别人千里迢迢赶来助阵，总得让王离捞点好处。自己独占功劳也不太像话。章邯还是懂点人情世故的。


    所以，他便让王离与涉间一起包围巨鹿城，而他则退至到了后方，帮忙修甬道，给王离等人的军队运输粮草。


    没错，接连重创了诸侯起义军的章邯大将军，在为大秦立下赫赫战功之后，选择回归了自己的老本行，管后勤。】


    【我在太空开机甲：要是能稳赢我也不说他了。但是，这场战你们打输了呀！明明是最有能力冲锋陷阵的章邯在关键时刻却选择跑去划水，唉！】


    【草莓甜心卷：不划水不行呐。章邯这个时候已经立下过很多战功了。如果在最后的围剿之战再破赵军，取赵王，那可真是大出风头了。当时的秦二世和赵高能不忌惮他？而且，他已经收到了李斯，冯劫等人被赵高迫害的消息了，心里担心得很。他害怕功高震主，让王离攻城，也是想让王离拿到战功后，替他挡一挡灾。】


    【咸鱼突刺：对哦，这个时候还是胡亥在位。不过，赵高这个坏种有看人顺眼过吗？他好像看谁都不顺眼。当然，有功劳的就更看不顺眼了。】


    众臣心里本来对章邯划水还有点意见，但是一想起赵高那玩意儿，顿时能够理解章邯的做法了。


    没办法，谁叫赵高太过丧心病狂了呢。


    那时候当臣子，个个都得提心吊胆吧。


    【按理来说，章邯这种做法并没有问题。我们不能完全说他是轻敌，他只是想在歼灭敌人的同时，尽可能保全自己。而且，从双方兵力的对比和武器装备差距来看，秦军本来是本该以压倒性的优势取得巨鹿之战的胜利。就连被包围的赵军以及四处赶来援助的其他诸侯的起义军见到秦国出动如此兵力，心中都不觉得己方能够胜利。


    但是战争最无法预测的一点就是——它并非完全以兵力取胜。


    王离所带领的这二十万大军，可以说是秦国的精锐部队，他们抗击过最为凶残的匈奴，装备精良，纪律严明，战斗力相当强盛。


    六国诸侯远远地望着，仿佛见到了当年秦国大军踏破他们城池的那一幕。


    他们无力抵抗，纷纷溃败，沦为了亡国之徒。所以，即便抱有特意增援的意图，但在这样的秦军面前，各路诸侯皆是不敢轻举妄动。


    投降这个词已经酝酿在心中了。


    但是，偏偏出了项羽这等猛将！


    项羽的叔父项梁此前被章邯所杀，此时的项羽与章邯之间可谓是血海深仇！带着这种怒气加成，项羽主动率领楚军渡河援赵，渡河之后，他便下令将船全部凿破，烧饭的锅全部砸碎！以此表决此战若不胜，也绝无退路的决心！这就是成语——破釜沉舟的典故！


    这个鼓舞士气，自断退路的方法极为有效。项羽此时的兵力只有五万余众，然而却个个能以一当十！项羽冲破了章邯的防线，烧绝了甬道，断绝了他增援王离大军的粮草。随后，他亲自带兵与王离进行交战，王离军队全线溃败！


    项羽宛如天神下凡，以雷霆的手腕横扫了一切，主宰了这场战局！


    这时，观战的诸侯皆是目瞪口呆，不敢相信项羽竟然如此神勇！直到他们确定项羽占据绝对的上风之后，这才帮忙一同抗敌。可以说，这些诸侯完完全全就是马后炮了。】


    【草莓甜心卷：不愧是西楚霸王啊，项羽也因此一战成名，在各路诸侯那里掌握了绝对的话语权。】


    【王离大军的全军覆没是章邯始料未及的。但即便他再是震惊，也不得不继续抗击敌人。而此时，敌军士气高涨！秦军节节败退！】


    “四十万的兵力对上敌人不足五万的兵力，居然被打的节节败退，这也太不像话了。”


    淳于越在嘟囔着，“王家的小子如此不堪重用。”


    韩信耳朵灵，立刻说道：“章邯也不敌项羽，难道你敢说此前为大秦立下赫赫功劳的章邯也是废物？”


    天幕的战绩摆在那里，淳于越不甘心地闭上了嘴。


    屠睢有点惊讶，但转念一下，王离与他可谓是难兄难弟啊！


    有了这场巨鹿之战，那么众臣是不是能把他五十万兵力南征百越的那次失败战役给忘了？


    主播还在继续解读。


    【章邯退败后，决定和以往一样先守城，先避敌军锋芒。好在项羽这时候兵粮不足，没有立刻攻击，双方大军暂时对峙。


    而这个时候，他打了败仗的消息传到了咸阳，秦二世很生气，派了使臣特地来责问他。


    知道二世和赵高对他不满，章邯简直进退两难。敌军士气已锐不可当，他本想求援，但是也知道这个时候开口，只怕非但不能求到援兵，反倒加剧君主对自己的不满。


    打了败仗，必然是要担责的。而除了身为统帅的自己，又有何人能承担这种罪责呢？


    章邯无奈这下，便遣司马欣代自己回咸阳求见赵高。司马欣回到咸阳，赵高并不乐意接见他。司马欣等了三日，察觉了某些动向，连忙逃走了。他不敢沿着大路走，走的是别的小路，结果，赵高果然派人来追杀他！


    司马欣死里逃生，知道大秦容不下自己了。等他返回章邯军内，立刻告知了章邯自己经历的此番险境，并且劝说章邯与自己一起投降楚军。因为无论有功还是无功，赵高都是要挑毛病的，他们又如何能幸免呢？


    反正司马欣是不甘心就这么被赵高这个小人处死，他也劝章邯早做打算。


    他之前为小吏时，曾经与项羽的叔父项梁有过交情，并且还帮助过他脱困。司马欣想以此恩情投降项羽，换得活命的机会。


    章邯心里知晓咸阳已非他的退路。投降，似乎已是他唯一的活路。而这时候，敌方似乎也察觉了章邯的动摇，特意写信来劝说章邯投降。


    章邯没有立刻答应。


    但是，他身边的人都在劝说他答应。在楚军的进攻之下，章邯被逼无奈，几番挣扎之下，只能投降。】


    噗通——


    章邯起身时，不小心撞歪了案，打翻了器物。


    但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当即跪倒在殿内，重重地将头磕下：“陛下，臣……臣有罪！”


    他还记得陛下说过的话。


    陛下不惩罚无能之辈，但最恨反叛之将。


    嬴政眼眸微眯，“……章邯，朕本欲对你予以嘉奖。”


    天幕中虽是寥寥数语，但嬴政已能意识到章邯的军事才能。


    本欲提拔他，不料，却听到他临阵叛敌的消息。


    嬴政惜才的心思刚刚浮现，瞬间就凉了下去。


    但此时，天幕的网友却在帮章邯说话。


    【草莓甜心卷：其实，章邯也挺不容易的，多少次为大秦出生入死，不但没能迎来应有的嘉奖，反倒被自己的君主忌惮提防，你说谁不能心寒？继续为这样的君主效力，反倒是愚忠！】


    【头痒，要长脑袋了：章邯率士兵投降，这二十万秦军便成了楚军的俘虏。从人数上而言，他们的这些人是远远比楚军的人数要多的，并且，这是一个很大的隐患。


    如果这些秦军没有得到善待，那么他们为了活下去，很有可能在军中掀起暴动。这些军士并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他们是刑徒，还保有极强的战斗力。项羽担心军队发生兵变，于是，便在入关之前，将这投降的二十万秦军全部坑杀！】


    众臣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该有多少秦国子弟在那西楚霸王手底下葬送了性命啊！


    章邯此时希望天幕不要再说了。


    他已经想不到，犯下如此过错的自己，如何能在陛下的愤怒中存活。


    主播接着星网网友的话。


    【项羽当时要杀这些人，其一是怕他们发生兵变，其二，就是粮食的问题了。本来他们自己军队就缺粮，根本没有多余的粮食再分给这二十万的秦军。在生产力非常落后的古代，可没有什么优待众多俘虏的条件。为了以防万一，这似乎成为了项羽必须且唯一的选择。


    不过，坑杀了如此多秦国的士兵，有违天和与道义。项羽在世人的眼中彻底变成了一个野蛮嗜血的人物，他被秦人所憎恨。这也给他后来争霸埋下了隐患。


    章邯也很后悔，他未料到项羽竟然敢坑杀他们如此多的士兵。


    投降之前，项羽对他的承诺似乎就是一个玩笑。他以为项羽要把他一起杀了，但是对方却偏偏认可他的才能，要他领兵去攻打还在抵抗的其余秦军。


    这可真是一个恶毒至极，却十分有效的决策。项羽逼着章邯彻底与秦人割裂，不得不听自己的话。


    大秦损失了四十万余的兵力，却依旧拿诸侯没辙，这也意味着，大秦再也无法抵抗起义军的围攻。即便秦二世与赵高皆死，子婴即位，也无济于事。


    咸阳，已经成了诸侯案上待宰的羔羊。】


    【草莓甜心卷：章邯可真是个命途坎坷之人。他在这场战役中存活了下来，西楚霸王分封诸侯的时候，给他封了雍王。章邯对大秦还是有感情的，只是之前决策的失误，让他无法在秦人的心中立足，并且时常遭到秦人唾骂。在阿玉找到他时，章邯几乎是热泪盈眶，忏悔不已，他毫不犹豫地便决定效力公主，并且主动帮阿玉拉拢还存在的秦军各部将。可以说，阿玉之后能复国成功，章邯出了不少力。】


    章邯后来竟还效力了长公主？


    尉缭想着章邯这么一个好苗子，若是因为天幕中走投无路，被迫投降之事惹怒陛下被赐死……倒是可惜。


    他本打算片刻后劝说陛下。不过，在听到后世小辈这句话后，他心里有数。


    章邯此人，命不该绝。


    此时，刘季也在与萧何吐槽。


    “这个章邯还真是命好。每在关键时刻，居然都能躲过一劫，且还能重新回到大秦那边当臣子。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后世小辈实在不像话，怎么不提及你的事情？”


    以萧何的能耐，不该在诸侯之战中籍籍无名啊？


    “应是阵营的问题，我效力刘邦。后世小辈们却还在言西楚霸王。”萧何说道。


    不过以他的猜测……天幕还是晚些介绍自己为好。


    天幕中的那些小辈们又感慨了一下章邯的不容易。随后，有小辈主动挑起了话题。


    【我在太空开机甲：阿玉在匈奴那边的进展如何？应该比国都保卫战这里要来得顺利吧？】


    主播看了一眼直播时长，觉得还能再讲一会儿，于是便接话。


    【阿玉决定将剩下的兵力再分两万，让蒙毅驻守上郡，他们则领兵八万前往匈奴。与挛鞮珠商议后，他们大致拟定了潜入匈奴的计策。先派一小部分人伪装成商队里的仆从，混进匈奴王庭探查消息。】


    主播说到这里，给出了一段视频影像。


    挛鞮珠有些惊讶地说道：“您也要加入我的商队？”


    “既然你想当匈奴的单于，我总该亲眼见识一下你的能力。在此之前，你要替我们掩饰身份。”阿玉说道。


    当然，若是那个太子冒顿迟迟不动手，他们也不会继续等下去。到时候设法杀了头曼，嫁祸给冒顿，拥挛鞮珠做单于就行了。


    “这是自然。如果被发现，我也免不了担责。”挛鞮珠说道：“你们可以选二十个瘦小的人加入我的商队。”


    阿玉吩咐下去，很快就从队伍里挑出了一些身形瘦小，面相凶性不大的士兵。


    蒙恬有些不放心，似乎也想加入。


    “蒙恬将军，您的画像早就传遍了整个部落。您这张脸一旦出现，我都没法与父王解释了。”挛鞮珠连忙制止了他。


    陈平这时候笑盈盈地站出来。


    挛鞮珠打量他的身板：“你应该不会武功吧？”


    陈平眼眸微眯：“怎么，非得会武功才能加入？”


    该不会是担心他发现什么不对，刻意找借口赶他吧？


    挛鞮珠连忙说道：“公主和那位女将军可以伪装成侍女。商队其余的仆人都得做搬卸货物的苦力活。我怕你吃不消。”


    万一伤着，病着了，她可不想伺候。


    “……在下略懂几分医术，你就当我是你从中原那边请来的巫医。”陈平不肯放弃。


    韩信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懂医术？”


    陈平不紧不慢地说道：“曾和荒白先生学了几分把脉的本事。短期内唬弄匈奴人还是没问题的。”


    挛鞮珠见他如此执着，只好接受他这个提议。


    等大秦的士兵改易匈奴的服装，她便带着商队走在前方。蒙恬派出一个先锋部队紧跟，大军在后尾随。


    “真是想不到，有一日我居然能从上郡这边回家。”挛鞮珠感慨道。


    陈平问她：“你们不是从这里进入大秦？”


    “蒙恬将军战神的威名在部族里广为流传，我哪有胆子敢从他驻守的上郡进？我们是从东胡那边借道绕路过来的，你们的长城修得是很高大，但并非铜墙铁壁，还是存在缺口。”挛鞮珠说道。


    如今，她与大秦达成合作，便可从此地返回，可省下不少时间。


    “原来如此。”陈平若有所思。


    就跟老鼠似的，总能从破洞之处混进来，真是防不胜防。


    “你带我们入王庭，就不怕我们杀的不只是头曼和冒顿？”阿玉问她。


    挛鞮珠打量她的神色，认真地回复道：“我们部族不会允许群狼无首的情况长期存在。即便您让蒙恬将军剿灭王庭所有的人，剩下的子民也会很快从群体中选出新的头狼。而在仇恨中上位的单于，必然与大秦为敌。我们境内的士兵怎么也有四十万左右，我想，公主应该不愿看到我们之间交战吧？”


    阿玉突然希望挛鞮珠在自己走后，真有能耐坐稳单于之位了。


    她们带着货物走走停停，深入匈奴腹地十余日，终于看见了大规模的营帐。


    营帐的四周有士兵驻守，这便是匈奴的王庭了。


    在入营之前，士兵拦下了她们，挛鞮珠上前与他们交谈，出示信物，验证身份后，才被准许放行。


    挛鞮珠打算带她们将货物放回自己所属的营帐，不料，她们这些人入营地不久便引起了某人的注意。


    “王妹，你总算回来了。此去中原，可有带回稀罕物件？”一道浑厚有力的声音传来。


    冒顿手持弓箭，带人与她们碰了个正着。


    挛鞮珠心下一惊，很快便挤出笑脸相迎：“王兄，边疆相邻的地方人口很少，怎可能有稀世珍宝？不过我替部族买到了盐块与茶叶等必需之物。”


    冒顿一双鹰眼锐利地扫过她那装载货物的队伍，“是么，那可真是辛苦王妹了。不过，你的队伍里似乎有不少生面孔。”


    “……进入中原后，不巧遇到了中原人在交战，我的商队被迫卷入，死伤了不少人。连我都险些回不来了。”挛鞮珠回忆时，还感到有几分后怕。


    冒顿敷衍地关心了一下：“哦？竟有此事。看来下次你要多带些人手出去了。”


    “我也是之后在他们的奴隶市场上买了些奴隶，这才能成功将货物运回来。”挛鞮珠提前备好了说辞。


    “是么，能买到这么美的奴隶。想必王妹花了不少钱吧？”冒顿看着站在挛鞮珠身侧的阿玉。


    这个女人虽然垂着头，但他也能窥得几分颜色。


    是很标致的中原女人。


    “乱世中，人命是最不值钱的。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贵。”挛鞮珠回话道。


    冒顿上前一步，欲伸手抬起这女奴的下颚，细细打量，不料这女奴似有察觉，居然躲开了他的触碰。


    冒顿生出了几分兴趣，偏要再伸手去招惹。


    王萍虽听不懂匈奴语，但见这个男人敢对公主如此冒犯，双手悄悄握成了拳。


    挛鞮珠见冒顿如此妄为，额间冒出了几分冷汗。


    她笑眯眯地挡在了阿玉面前，“王兄，这两位是我要献给父王的女子。她们虽然有几分姿色，但论起美貌，哪里比得上您的阏氏？”


    献那老东西的女人？


    冒顿不肯放弃：“我正好缺了伺候的女人，不如把其中一个给我。父王他老了，可消受不了这么多女人服侍。”


    “王兄，我出发前就与父王承诺过，若是少了人，父王怪罪下来，我可担待不起。还望王兄不要为难我。”挛鞮珠观他脸色，“作为补偿，我采办的盐块多分一份给王兄，如何？”


    “……那就多谢王妹了。”冒顿很快盘算了一下利益，给她让开了路。


    挛鞮珠松了口气，带着人快速通过了。


    在她走后不久，冒顿眼睛微眯，召来了部下：“你带几个人，盯好珠领回来的那些中原人。”


    他总觉得有几分不对劲。


    阿玉低头行走时，暗中注意王庭各个地方的位置和人手分布。


    放置好物件，挛鞮珠安排伪装进来的秦兵先去普通的营帐内休息。她则领着阿玉，王萍等人，回了自己的营帐。


    他们刚入内，就有两位面容清秀的侍女上前，用匈奴语跟挛鞮珠问好。


    阿玉注意到这两位侍女也是偏中原血统的长相。


    “雨，你去帐外看着点。”


    雨没有多言，立刻就去外面候着。


    “云，这些都是我的朋友，可以信任。你用中原话与我们说一下王庭最近发生的事情。”挛鞮珠说道。


    这位叫做云的侍女先是瞧了她们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王萍仍对刚才的事情耿耿于怀，“刚才拦路的那个男人是何人？他竟敢对公主动手动脚。”


    “他便是我的王兄冒顿。他方才说想要公主做他的侍女，我拒绝了。”挛鞮珠稍微委婉地解释道。


    王萍冷哼一声：“那家伙想得美。等可以动手的时候，我非得剁了他的爪子给公主出气。”


    挛鞮珠悄悄松了一口气。


    她有点庆幸王萍她们听不懂匈奴语，不然，这位女将军恐怕是要当场翻脸了。


    挛鞮珠赶紧转移话题：“云，王兄那边最近可有情况？”


    “自您离开后，太子便勤于训练他的骑兵。据闻，太子鸣笛射箭，所有的人都要追随他所射的方向去射。他此前，用鸣镝射向自己的坐骑。有的士兵感到诧异，犹豫着没有跟着去射，而这批人，通通都被太子处死了。不久，太子鸣镝，射向了自己的阏氏，这下，士兵们哪怕诧异，也只能跟着去射。”


    云说到这里，微微叹息：“那个可怜的女人死了。”


    太子纳的阏氏年轻貌美，但却惨死于丈夫的算计中，沦为了他掌权的牺牲品。


    众人对太子冒顿的残忍有了新的认识。


    云继续说道：“几日前，太子鸣镝射向了单于的坐骑，在场的士兵没有人不跟着射的。主，我怀疑，太子已有取代单于之心，并且很快就会动手。”


    “我知晓了。”


    挛鞮珠又让云说了些部落中其它的事情。


    “珠，你回来了。”


    她们正在交谈时，帐帘掀起，一位气质淡雅的中年妇人面带浅笑，缓步而入。


    “母亲。”挛鞮珠连忙上前。


    这位妇人认真地打量挛鞮珠，确认她身上没有受伤，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你离开了几个月，我很担心你。”


    挛鞮珠笑着道：“母亲，我没事。这几位是我的朋友，这几日会住在这里，麻烦母亲多多照拂。”


    陈平行了中原的礼仪，“夫人，多有叨扰。这是我们献给您的礼物。”


    王萍有样学样，也行了个礼。


    妇人察觉了他们几位气质不俗，微微颔首，让云将礼物接过。


    将阿玉，王萍等人先安置在了自己母亲身侧，挛鞮珠随后便独自去往父亲的阏氏处拜见。


    “你们是六国之内的哪国人？”挛鞮珠离开后，妇人有些好奇地问道。


    王萍说道：“我们是秦人。陛下统一了六国，天下皆是秦土，皆为秦人。”


    “陛下？”妇人很是好奇。


    左右无事，王萍眼神转了转，便与妇人讲述他们的陛下继承王位后，究竟是如何扳倒权臣吕不韦，执掌权力，然后又是如何英明地选用能臣武将，攻灭六国的激动人心的故事。


    这位妇人早早被匈奴掳来，并未经历这一系列的变故。听着王萍的话，她很是捧场，不时露出惊讶之色。


    王萍的讲述重点围绕他们王家帮陛下立下过汗马功劳的高光场面。


    “……当时陛下被说大话的李信给骗了，给了那小子二十万大军，可是呢，他根本没办法把楚国打下来！陛下不得不亲自来我家道歉，邀请我的祖父帮忙。”


    王萍一边说，一边还演了起来，“陛下见到我的祖父，眼含泪水，不敢相信我的祖父如此无情，陛下说，将军虽病，独忍弃寡人乎？”


    陈平见王萍添油加醋地在外人面前吹嘘自己的祖父，有些看不下去了，眼神示意阿玉。


    公主，是不是该制止她些？


    阿玉喝着云给她递来的茶水。


    随她高兴吧，反正父皇又看不见。


    —


    章台殿。


    被模仿的嬴政本人：“……”


    朕已经看见了。


    众臣看着这一幕，已经忍不住捂住了嘴，生怕笑出了声。


    王离尴尬得脚趾抠地。


    王贲则是双眼一黑，不忍再看。


    他王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这样不安分的家伙，一个就能连累整个家族遭殃了，而他王家居然有两个！


    王萍则是满脸不可置信。


    她高声大呼道：“不可能！我大字不识几个，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此为污蔑！”


    且不说陛下，等父亲下朝后，必定又是要用上家法处置了！


    第69章 哼，他连自己家的孩子都教不好。


    天幕中的王萍连说带演， 讲完了陛下统一六国的伟业。


    妇人颇有感慨：“……我幼年时因战乱，朝廷征兵，父亲和兄长去了战场，但一个都没能活着回来。父死母贫， 母亲养不活我们， 无奈只能将家中所有的孩子卖给权贵人家为奴。如今天下一统， 纷争不再， 各地百姓日子一定过得比我那时要好。真羡慕他们不必历经战火之苦， 忍受骨肉分离之痛。”


    本以为会得赞同之音，未料现场突然归于寂静。


    陈平瞅了阿玉一眼， 明智地不接话。


    王萍脑子则在飞速运转。


    ……当着公主的面言陛下的不是， 是不是不太好？


    “可惜的是， 一统天下的陛下却被自己的伟业困住了眼界。没有他国君主，那么他便是百姓最大的敌人。他征发徭役，修帝陵，筑宫殿，百姓苦不堪言。乱世用重典， 我不好说他什么，但天下统一，为何不与民众休养生息？还一味地想要追求长生，被人骗得团团转， 简直……愚蠢至极。”


    阿玉一口气说完， 愤慨极了：“……他知不知道， 自己早已是史书里的反面案例，这样的君主， 后世只会言之暴君，然后形容他刚愎自用。”


    甚至秦朝灭亡的祸根， 他都得承担罪状。


    陈平咳嗽一声，“后人总会予以立下伟业的帝王一定宽恕。他的后人命人编撰史书时，断不会用这样的词。”


    公主，先帝好歹也是您的父亲，不至于这么不堪，您总得给先帝几分颜面。


    “哼，若他的子孙篡改或者遮掩他的过错，那么缺失的史料部分自有后人更妄加揣测，给他添上不知多少妄言。功绩也好，过错也罢，桩桩件件，皆不能遗漏。如此，后人读史，自有案例可鉴，祸事可叹，再悟及自身，谨言慎行。”


    妇人似乎不敢置信，“这位统一天下的君王，只想着追求霸业，并不怜惜治下的百姓？”


    陈平无奈扶额，“并非不怜，只是……帝王的眼界太高了，他们很难共情这黎明苍生。为了平衡朝野内外的势力，维系统治，往往会作出错误的判断和决定。”


    “普通人可以犯错，但帝王一错，涉及的就是千家万户。他分明发现了问题，也知晓问题存在的隐患，不思之根源，却只一味地用先人的例子清除提出问题的人，却不知，是给自己的王朝掘墓。”


    阿玉冷哼一声，“以杀止杀，真够野蛮和血腥，这样的镇压只会激起民众的反意。届时天下万千黔首揭竿而起，他杀得过来吗？”


    ……公主是在意陛下焚书坑儒的那件事情？


    陈平虽也认为此事不妥，但他并不与公主一般，对此事持如此大的反对意见。


    帝王为蒙蔽天下百姓视听，用雷霆手腕清理与他意见不同之人，在所难免。


    陛下错就错在，此事做得太为张扬了。


    儒家弟子何其之多，既无法做到杀绝，总会走漏风声，激起民愤。或许陛下也有威慑之意，但在秦律的压制下，人们本就如惊弓之鸟……思想一统，的确应当怀柔，不可霸道。


    “如此说来，这位陛下不大会治国。”妇人对当权者的秉性有所了解，“那他选取的太子品德如何？”


    若真为暴君，那么只能寄希望于他的子孙不如他的父辈那般残暴无德。


    “他未立太子……他认为自己真能寻求仙丹，长生不老，对继承人的选定并不上心。可惜，他在一次东巡中驾崩了，现在的继任者是他最为受宠的小儿子，秦二世。一个糊涂至极，当之无愧的暴君与昏君。”阿玉很是平静地点评道。


    时间过了已久，就算当时情绪浓重，也该散了。


    他临死前，被自己亲近之人摆了一道，着实可怜。


    看在已经给了虎符的份上，剩下的，且由我自己去争吧。


    在听闻秦二世乃是胡亥之后，陈平当时也对此事进行复盘过。


    以往，他们将公主的竞争对手都定在公子高，公子将闾等有才德的公子身上，派了不少门客上门探听消息，汇报踪迹。胡亥除了受宠，但是品德，年龄等方面，一点也不占优势。虽然公主也提点过要去关注陛下年幼的公子，但他们当真没有料到，竟是胡亥登基。


    陛下晚年再怎么糊涂，也不至于真让幼子登基吧？


    所以，这定有蹊跷。不过他们也不能回咸阳调查，本来他还想着该如何生事。


    但秦二世残暴昏庸，激起民愤，这倒是给了他们一个绝佳的起兵借口。


    妇人此次沉默良久，才哀叹着说道：“陛下无德，二世残暴。这天下，究竟何时才能太平呢……”


    【草莓甜心卷：封建社会，其实很难做到天下太平的。无论朝代兴衰，百姓的日子都不大好过。当然，明君统治时期，君主把百姓当人看，百姓的日子会好过些许。但问题也来了，封建社会中出现明君的概率那可稀罕得很。将长达两千多年，将所有的明君在位的时长加一加，其实也不过1/4，还没到500年呢！若是遇到中庸的君主，倒也可，但是百姓们撞上暴君，昏君的概率那可比碰上明君的概率大得多啊！所以，生活在古代，还真是不容易啊。】


    【咸鱼突刺：乾朝还好吧。自从阿玉开国之后，连着出了好几代明君呢。之所以会衰落下去，还是后面几位君主过于年幼，朝政受到宦官把持，权臣干涉。他们争权夺势，朝庭腐败，后期根本就控制不住，所以就彻底崩盘了。】


    【头痒，要长脑袋了：人治的社会总是存在不足的。不过从奴隶社会到封建社会，秦朝已经实现了一个跳跃。历史总体是在往前发展的，我们也通过人治，总结出了一套管理的经验。我们现在社会也有很多的制度参考了先辈们的法令。而且，我们现在人权已经有极大的保障，民众生活条件水平大幅度提升。】


    章台殿。


    小辈们的点评嬴政看了几眼。他不知后续朝代几何，除了对熙和建立的乾朝有点关注。其余的，昏君也好，明君也罢，都与他无太大关联。


    他最为在意的，其实还是熙和对他的评意。


    朕何能无错？听熙和的意思，她倒是想在史书中毫无遮掩地记载朕，但想也知道，必然会用一些他讨厌的词汇。


    嬴政现在只知道一点，那就是——子议父，实为不妥。


    还是得尽早给熙和找几位先生教导，尤其该从最重孝义的儒家中进行择选。


    他视线扫过群臣。


    淳于越便是儒家大家，但是此前与熙和不和，若选他为熙和之师，恐会激发叛逆之心。


    李斯……若他非是罪人，那倒也有资格。


    至于王家……大概是王家的人今日出场率比较高，嬴政不知为何，脑海里突然闪过他们的影子。


    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自行掐灭。


    天幕中阳奉阴违，明知故犯的王离，以及那个胆大妄为，看着就闹心的王萍给嬴政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他迅速将王贲排除在外。


    哼，他连自己家的孩子都教不好，如何能承担教导熙和之责？


    熙和见嬴政的眼神不断地往自己身上瞥，心里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不过她思量天幕“阿玉”说过的话……比起以前的冒犯，自己所说已是较为公允了。


    父皇公务繁忙，应该还不至于为此专门找她麻烦吧？


    在他们思考之余，天幕小辈们的话题不知何时转移到了陛下的子女问题教育方面。


    【从严格意义上而言，嬴政他其实并不是一位好父亲。大秦之所以会在继位上出现变故，其实还有重要的一点，就是在子女的教育方面。作为父亲的嬴政，他缺乏对自己孩子的有效沟通，被别人钻了空子，打了信息差！这固然有坏人太坏的原因，但陛下您扪心自问，难道您自己就没有点问题吗？】


    “……”朕该有什么问题？


    嬴政眼神费解。


    朕的孩子从小锦衣玉食，且无论公子，公主皆能识字读书，每逢年节时，朕还会一一召见，赏赐钱物。如何不算是一位好父亲？


    【咸鱼突刺：对啊，对啊，您太过严肃了，以至于连您的孩子都惧怕您！您看您把蒙氏兄弟吓得，久经沙场的蒙恬将军起初连造反的心思都没有，还是经历了一番死里逃生，被阿玉连哄带骗，这才慢慢转换了思维。您好好想想，阿玉如果也惧怕您，信了那封诏书，后果该有多严重。】


    【不信的后果也很严重了，反正胡亥登基的目的确实已经达到了。您缺乏有效与阿玉的沟通，阿玉也不确定在嬴政的心里是否有位置，所以她选择假死后先观望一下。】


    嬴政：“……”


    朕功绩卓绝，威仪太盛，反倒成了朕的过错？


    嬴政身为帝王，自是不内耗的。


    分明是赵高歹毒，胡亥与李斯蠢笨！朕何错之有？


    【咸鱼突刺：始皇留下记载过名姓的子女不多，但是存在感都很低。比较闻名的扶苏公子与熙和公主也与始皇有着各种方面的误解，会出言顶撞。至于胡亥……就更不用说了，虽然他受宠，不会顶撞始皇，但这个摆在史书的暴君也成了始皇陛下不会教养孩子的一个最为典型的反面教材。】


    主播当即接话。


    【没错，家庭教育是孩子成长中一个重要的一个环节，哪怕是千古一帝也未必能真正的教好孩子！常言道，“子不教，父之过。”各位家长朋友们，您还在为孩子的教育而烦恼吗？还在为不能和孩子心贴心沟通而忧虑吗？那么，想必您一定会对《育孩宝典》《与孩子沟通的108种技巧》这两本书极为感兴趣！这两本书可是当代著名心理教育专家编著。书中涵盖孩子的各种阶段面临的问题，带您精准把握，拿捏孩子的心理！心动不如行动，如今直播间折扣价仅需六折！29.9！两本书通通带回家！】


    【我在太空开机甲：好家伙，广告太过丝滑，以至于我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读完了。如果这两本书这么有用，那我也可以给主播一个面子。】


    【草莓甜心卷：你不是还在上学吗？这么快就有孩子了？】


    【我在太空开机甲：我自己就是孩子啊！这两本书整回家给我爸妈看看，就说是老师要求完成的任务。唉，我辛苦学习，回到家不就是利用空闲时间休息一下，刷个星网，看个直播，我爸妈就直接摇头说我废了。拜托，一直紧绷的弦可是必断的，我必须让他们好好学学当父母的该怎么谅解孩子！】


    主播似乎从此得到灵感，改换台词推销本次的产品。


    【鸡娃不如鸡父母，当父母的必须得好好学习如何提升自己，才能更好地教育孩子！各位学生党们还在苦恼父母不能体会你们的心意吗？赶紧下单，让父母学习如何科学教育孩子吧！】


    嬴政看着星网网友的议论，心有几分意动。


    不过，他才不肯承认自己不会教孩子。之前只是因为朕不知熙和的存在，这才错失了对孩子幼年的教育。


    至于胡亥，他尚未成年，朕对他的期许不是踏入朝堂，处理朝政，自然不会严格教育。


    不过，仅此天幕，嬴政决定对所有的子女一视同仁，皆塞入各个部门帮忙处理朝堂之事。哪怕并非要让他们学习帝王之道，但起码不至于让他们蠢笨无知。


    至于此书……


    嬴政突然发现他的天幕后台不知为何冒出个小红点，点击之后，浮现出了文字。


    【亲，检测到您是此位面目前的最高掌权者，且面临亲子教育烦恼，在此免费为您献上电子版阅读书籍，祝您对子女教育愉快，尊敬的陛下。】


    丝毫不认为自己面临亲子教育烦恼的嬴政：“……”


    此二书有何用也？与其献上这个，不如将之前那些制造火药与机甲之书交出。


    但……既然后世小辈们识趣地主动呈上，那他也不是不能费时瞥上几眼。


    【育孩宝典第一条，也是最为关键的一条：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为人父母，须以身作则，给孩子起优秀的榜样示范作用，孩子在幼年阶段多会效仿父母的言行，研究表明……】


    嬴政面无表情地继续读。


    幼年……这于熙和已经不适用了。虽然宫内还有几个比胡亥年岁小的孩子，但朕日理万机，哪有闲暇个个去言传身教？


    以往朕虽然给他们选几个先生，但长兄如父，多是扶苏代为管教。


    如今……熙和不妥，她自己都欠管教。


    嬴政瞥了一眼群臣，见他们都在看天幕，没人注意他的举动，便跳过不喜欢看的，迅速往下翻。


    【育孩宝典第二百零五条：教师在教育中承担着不可或缺的一环。虽对孩子的影响力不如父母，但优秀的老师会给孩子做一些正面的示范和引导，配合家长对孩子进行家校共育，辅助孩子培养优良的品性……】


    终于找到验证他想法的词汇，嬴政心满意足地合上了此电子书。


    朕悟了。


    育孩的关键，在于择师。


    第70章 “天狼现，女主昌！”


    主播推销了一波， 见着还算成功，便将卖书的链接挂在左下角，继续讲述阿玉等人匈奴此行的变动。


    【过了几日，挛鞮珠向阿玉说明， 她的父王即将带领士兵外出狩猎， 而她的人观察冒顿的动向， 似乎准备在此次狩猎中动手， 特来向阿玉请求帮助。


    阿玉这边带来的混入商队的十几个士兵中， 其实有几个懂得匈奴的语言，这几日一直在悄悄打探匈奴内部的情况。


    他们观察到冒顿练兵频繁， 恐真有野心。若猜错了也无妨， 外出狩猎， 多好的机会啊！就算冒顿不动手，他们都会帮着冒顿把这罪名落实的。


    陈平出了主意，让挛鞮珠去联合那个受宠阏氏，让她届时派人阻拦冒顿的部分骑兵。至于剩下的，交给他们便好， 他们会替挛鞮珠拿到想要的。挛鞮珠其实早有联合那位阏氏的想法，只不过想听听阿玉这边的意见，得到同意后便去准备了。


    阏氏那边知晓若是冒顿成功，那么她和她的儿子都要活不了了， 所以挛鞮珠几乎没有怎么费力， 就与她达成了合作。挛鞮珠带着消息而返， 双方互相商议了一下计策。在狩猎队伍出发不久，挛鞮珠带着阿玉与王萍两人去拜见了单于头曼。】


    主播熟练切换视频。


    “……你说冒顿他有反意？”头曼眼里惊疑不定。


    “不错， 父王，我手底下的人与他送粮时， 无意得知他暗中联合了各个部族的勇士密谋，王兄恐怕还因上次的事情仇恨您，想要在此次狩猎中生事，您不能不防！”挛鞮珠说道。


    珠这孩子向来本分，这几年也替部族潜入中原，做了不少事情，在大事上不会扯谎。


    头曼心中笃定挛鞮珠不敢欺骗他，“孤能给他骑兵，便能收回来。此子既有反心，孤便不会轻饶他！”


    队伍已经出发，头曼没有缘由是不好取消狩猎的。而且他也不打算取消，否则旁人便以为是他怕了冒顿。


    头曼当即决定召见自己的心腹勇士，命他们先行除去冒顿，不过这些事不能当着挛鞮珠的面做。


    他冷着脸，当即有了逐客之意：“孤已经知道了，珠，待我除了冒顿，定会对你予以嘉奖。”


    挛鞮珠说道：“父王，这是孩儿此次在中原结交的两位勇士。她们体格强壮，身手不俗，可伪装成侍女，贴身保护您。”


    头曼闻言，视线扫过阿玉和王萍。


    虽然以他识人的目光看得出这两个女子气质不俗，容貌上等。但是她们的体格并不算健硕，且又是中原人，头曼心里有几分轻视之意。


    “珠，我知晓你有心了。不过我身边护卫的勇士亦足矣。”


    挛鞮珠脸色微变，正想着再劝说几句，不料王萍突然冷哼一声，率先说道：“挛鞮珠，你跟那个老家伙说，如果瞧不起我们，就让他的那些个勇士们出来与我比斗，拳脚之间自见真章。”


    王萍自从军以来，可瞧见过太多这样的眼神了。哪怕语言不通，她都知道这个老家伙是什么意思。


    栾提珠笑了笑。她心底也不尊敬自己的这位父亲，老家伙的形容还挺贴切的。


    挛鞮珠代为翻译了几句，头曼虽然有些怀疑，但还是满足了王萍的要求，派出了自己身边的几位勇士。


    他们在营帐之外的空地上进行比斗。


    头曼想着这是挛鞮珠手下的人，也不打算闹得太难看，便让其中一个勇士上去，给这个女娃娃一点颜色看看，让她知晓什么叫知难而退。


    可熟料，这女娃娃当真能打！她竟一连掀翻了他好几个勇士！


    头曼当即瞪大了眼睛。


    至于阿玉，她实在不想与这些野蛮的汉子进行贴身肉搏。于是，她从头曼那里借来弓箭，瞄准了几十米外的树枝。


    箭矢离弦，树枝上的鸟雀应声而落！


    她再射，远处的旗幡也被她击中，当即折断。头曼先是愣了愣，随后发现那旗帜是冒顿带人安插的，老脸流露出了笑意。


    头曼进行了评估，他手底下的勇士眼力和准度可不及这位女子。


    于是头曼当即改了态度，同意挛鞮珠将二人留在身边护卫。


    【我在太空开机甲：哈哈哈哈，这老头翻脸还翻得真快，谁不想要武力高超的美女在身边护卫呢？】


    【咸鱼突刺：不过阿玉和王萍此番行动也有些冒险哦，在已知头曼很可能遇刺的情况下，待在他身边似乎很危险呢！奇怪，我好像还看到了陈平和韩信的影子。】


    【草莓甜心卷：阿玉和王萍本来就是冲着搞事过来的。待在头曼的身边，才更好地掌控消息。陈平不会武功，如果让他留在防备空虚的王庭，被冒顿的人一锅端了，那反倒是不好了。至于韩信，他本就是阿玉的小跟班。阿玉便让挛鞮珠想法子带他跟过来了。】


    队伍行至狩猎场处，头曼下令队伍在此地安营扎寨，并让冒顿带着部族的勇士们先去林中狩猎。


    众人很是不解。


    因为，以往的狩猎都是单于亲自领着众人一同前去的。


    有一个脑子单纯的勇士这么想着，当即也问出了口。


    “……队伍走了几日，孤今日有些乏了，今日的狩猎，便由冒顿带你们去吧。”头曼看似服老了，大度地放权。


    “谢父王。”冒顿感谢道。


    但心里如何想的，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父子俩之间惺惺作态了一会儿，冒顿带着骑兵，领着众人往林间深处而去。


    头曼眼眸中则是闪过一丝杀意。


    他已经传令下去，他的属臣今日便会动手，将冒顿诛杀。


    等晚些时候，他便能收到好消息了。


    头曼这般想着，当即回了营帐，命人献上歌舞，饮酒取乐。


    头曼看着围绕在他身侧，替他倒酒的王萍，和剥葡萄的阿玉，心中有几分感慨。


    若是他再年轻几岁，这样有实力又有美貌的女子，都该属于他。


    只可惜他年纪大了，注定无法再生养孩子，当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头曼刚刚心有惋惜，正准备张口，享受她们的伺候。可那他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一颗葡萄喂进嘴里来。


    他睁眼一看，发现那个剥葡萄的侍女剥完葡萄后，居然是往自己嘴里送的？


    等待被喂食的头曼：“……”


    珠没教过她规矩？


    阿玉感受到他幽怨的目光，已读不回。


    看她作甚？想吃就自己剥。


    头曼再回头看那个倒酒的侍女，这个倒还懂事，知道将酒水倒到他碗里来。


    其实王萍本来是想自己喝的。但是想着喝酒误事，且总得给这老家伙做做样子，这才把碗往他前面一推。


    赶紧喝，喝糊涂点上路才好。


    头曼不知王萍所想，见她愿意伺候，心里的怒气消了几分。


    至于阿玉……念在她们的职责是护卫自己，头曼也不好出言指使她们做事，便让身侧的侍女们替他捏肩捶背。


    不过，他被人伺候的舒服日子很快就结束了。


    临近黄昏时，一些不知此事的勇士们纷纷打猎而归，入营帐后将猎物堆在一块，再一同饮酒作乐。


    夜间有篝火聚餐，不久后，挛鞮珠也带着陈平，韩信等人前来参加。


    头曼算了算时间，估摸着应该成事了。但是他的勇士久久不归，让他心里总有些不宁。


    然而，他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不久后，一整套整齐的脚步声靠近了营帐，帘帐被大刀划破，率先走入营帐内的，并非他的心腹，而是脸上溅着鲜血，一脸杀意的冒顿。


    看着脸上露出惊恐之状的父王，冒顿狞笑。


    而他也并不是空手而来，将四个血淋淋的头颅隔空甩到了头曼的案前。


    “啊——！”


    头颅上还沾着血，这么被抛过来，血溅了一地。


    头曼身边的侍女们哪里见得如此血腥的场景，当即吓得往后跌去。阿玉与王萍对视一眼，有样学样，降低存在感。


    头曼先是一惊，然后认出了这些头颅，这是……他派去除掉冒顿的两个亲信，以及他最宠爱的阏氏和小儿子！


    他的小儿子眼睛还没有闭上，被扔过来时，正巧与头曼对上了眼。


    头曼当即大怒，他厉声道：“冒顿，你在做什么？！”


    “这话，应是儿臣问父王才是。”冒顿冷笑一声，“这两人是父王的亲信，可是他们在我围猎时，带兵偷袭儿臣，这是何意？而且，那名阏氏也派人围堵儿臣，儿臣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回来，您说说，这笔账该如何算？”


    头曼又怒又惊。


    何止是阏氏派了人，他也让这两位心腹带人了兵。而他心腹带兵的人数，分明是冒顿骑兵的好几倍，他实在想不通，冒顿为何能活着回来？


    头曼虽然怨恨冒顿，但是也知道此时的冒顿很是危险。他吞了吞口水，出声安抚：“其中定然有误会，冒顿，你先坐下，父王会查清此事，给你个交代。”


    但冒顿本就是狼子野心，如何能受得起头曼多次如此挑衅。现在想要示好，迟了。


    不管有意无意，他都不会留着父王了。


    冒顿笑了一声，环顾四周：“在场的都是父王的人吧？人倒是来得还算齐，既然如此，那便——杀！”


    今夜之后，他便是匈奴新的首领。


    随同冒顿一同进来的十几名勇士当即持刀，朝着帐内的其他人砍去！


    顿时帐内厮杀声，哀嚎声不断。


    勇拿起弯刀，护卫在挛鞮珠面前。


    韩信也赶紧亮出自己的武器，将一个朝陈平砍去的匈奴人击退。


    头曼当即大惊：“冒顿，你敢？”


    “有何不敢？”


    四周的血腥味还没让父王认清现实吗？


    冒顿提着早已染上鲜血的大刀，一步一步，朝着头曼而去。


    “您的亲卫兵已经被儿臣的人解决了。其他部族的人也被儿臣的骑兵阻挡在外，今日，没有人能阻挡您的死期。”


    见他提刀砍来，头曼身边的勇者连忙为单于而战。但是冒顿力大神勇，不到片刻，他们就成了冒顿的刀下亡魂。


    “……我可是你的父王，我生你养你，你不能杀我！”见身边的勇士皆死，头曼当即吓破了胆。


    “父要杀子，子又为何不能弑父？”


    冒顿身上的杀意和血气越来越重，正要一刀结果这个可恶的老家伙。但就在这紧要关头，一名侍女挡在了头曼面前。


    为主尽忠？


    冒顿动作未停。


    也好，那他便成全她。


    不过……这名侍女似乎有些眼熟。冒顿挥刀而去时，脑海里不知为何冒出了这个想法，那名女子面对他的大刀时，脸上竟是挂有微笑的。她不知从哪里抢来一把刀，猛地朝他击去！


    铛——！


    兵器相撞，冒顿一时不察，竟被震开了几步，虎口隐隐作痛。


    他不得不正视眼前这名女子。


    这是……挛鞮珠带回来的那个中原人？


    哼，王妹果然是帮着父王的，既然如此，他也不必手下留情了。


    “这个时候你还分神？吃我一招！”王萍见一击不成，连忙提刀追击。


    转瞬间，便与冒顿过了十余招。


    王萍天生力大，自小练武，即便是成年男子在她手底下也过不了几招。不过冒顿也非等闲人等，他能当得起这个太子，还能从月氏逃出来，除了他的脑子好使，自己的武力也占了极大一部分。


    他很快就摸清楚了王萍的进攻路数。


    “你的力量不错，但是还是太嫩了点。”冒顿先是以腿逼退王萍，随后提气，握刀猛烈地往王萍腰间斩去！


    此刀气势如虹，破空之声传来，毫无疑问，刀落之处，甚至能将人当场一分为二！


    王萍面对这样的进攻，不敢硬接，先是退避其锋芒。而这一退，便落了下风，冒顿提刀劈来，步步紧逼。


    嗖——！


    冒顿险之又险地避开一道暗箭。


    这箭原本是朝脑袋射的，因为他及时闪避，只被箭刮破了一点皮。


    他常以鸣镝训练骑兵，故而对弓箭破空之声很是提防。


    他逼退王萍，侧眼一看，动手之人，竟是父王身边的另一位侍女，那熟悉的半边脸，让他瞬间认出了阿玉。


    原来……你也在啊。


    和他想象中一般，长得是真不错。


    冒顿显现出几分狼子野心，他笑着将脸颊处流到唇边的血液舔了舔。随后，他吩咐周围腾出手来的勇士：“你们两个，去给我把那个女人捉过来，要活的。”


    那两个勇士当即朝着阿玉而去，冒顿则专心致志对付王萍。


    又打斗了几个回合，王萍因为后撤时不小心踩中了一具尸体，身形不稳，被冒顿抓住了时机，一脚踹了个正着。王萍滚出了好几米远，撞上了旁边的桌案。


    嘶——


    可恶，这大个子竟然踹她的肚子，痛死了！


    王萍痛得龇牙咧嘴，知道冒顿不好对付，赶紧用刀抵住地面，将自己的身体撑起来。


    哼，她要找回场子来！


    冒顿已经不想再与之纠缠了，决定立即杀了王萍。可就在他杀念刚动，一道破空之声直指向他的位置。


    不是箭矢的声音，是大刀或者其它的重兵器。


    冒顿还未转身便已判断出了兵器所属，连忙提刀回防。


    刀剑相抵，碰撞出激烈的悲鸣之声。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大剑。从剑身倒映的波纹便能瞧出此剑的锐利。


    而兵器相接后也印证了他的猜想。


    他手里这把由工匠精心打造的大刀只是一瞬便出现了明显的缺口，随后，当场碎成了两段！


    那剑却气势不停，直往他胸口劈去！


    冒顿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身手敏捷，在关键时刻避开了要害，但残余的剑锋仍是在他肩上留下了一道划痕，鲜血随之染红了他的左肩。


    冒顿感受到了明显的痛意，眼眸微眯：“此为何剑？”


    他敌视中原人，但并非对中原的一切毫无接触。相反，正是有侵略中原的野心，他对中原的武器极为在意。中原人持剑，要么是为上阵杀敌的造型简单但锋利的剑。要么是贵族仅为防身之用，剑身华美，但并不锐利的装饰剑。


    而这把剑，明明镶嵌了玉石，花纹繁琐，本是华美，用于防身之剑。可她手持的这把剑，竟比战场上用于杀人的利剑还要锋利！


    【草莓甜心卷：呦呵，这个匈奴人还挺识货，我家政哥的剑那能和普通人的一样嘛？就算是在剑身上镶嵌宝石，弄满花纹，但并不妨碍能随时拿它来砍人呐！】


    【咸鱼突刺：没错，不过始皇陛下身为一国之主，身边有万千的护卫保护，能跑到他身边，让他亲自动手刺客已经不多了。我记得被始皇亲手斩杀的刺客，好像也只有荆轲一个吧？】


    章台殿内有一瞬间的低气压，好在小辈们没再往刺客这个事情深入讨论了。


    众臣着实松了口气。


    天幕里。


    阿玉蹙眉，听不懂冒顿的匈奴话。


    挛鞮珠在勇的护卫下，已经朝阿玉这个位置靠近了。


    她听到了这句话，代为说道：“此剑名为太阿，乃秦国皇室不传之宝。”


    “秦国的皇室……挛鞮珠，你竟敢与中原人勾结，引狼入室！”冒顿已然明了几分，当即对挛鞮珠显现出杀意。


    “王兄，我们本是草原中的狼，靠着互相厮杀，证明自己是狼群中唯一的狼王。既然我们本是狼，何来引狼入室之说？”挛鞮珠笑着说道。


    这还是她头一次见到冒顿受伤呢，啊呀，真是可怜呐。


    冒顿明明已然受伤，战斗力仍是不俗。刀既已碎，他便弃刀，从地上捞起了一把长矛，冲着阿玉攻去。


    冒顿战斗经验极为老练。


    剑乃重器，且近身才能发挥作用，而他的长矛能够在作战中起到距离优势。


    阿玉也感觉到了他的难缠。太阿剑身不短，但是比起长矛，明显位于下风。而且长矛每次攻击时，都有意无意地往她腰间的系带钩去。三番五次，阿玉确定他是故意的，目光带着明显的冷意。


    在冒顿又一次攻来时，她便露出破绽，将太阿脱手。


    冒顿果然控制不住欺身上前，他以长矛逼退阿玉，随后拽住她的手腕，将阿玉整个人扣在案间。


    “你是秦国的公主？你们的王怎会让你冒险来匈奴？”冒顿问完之后，看着她迷茫的目光，突然意识到她听不懂自己说的话。


    “既然落在我手里，我可不会主动将你还给去。”冒顿笃定地说完，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了。


    而他也没有注意，周围的厮杀声渐渐停了。


    阿玉怜悯地看着他。


    这个距离，冒顿溅出的血液必定会弄脏她的衣裳，但……


    冒顿似有预感，突然放开了阿玉，立刻用太阿挡住了一击。


    韩信持剑刺来，见他躲过，动作未停，当即又是一剑。


    冒顿如何忍得了这般挑衅？决定要拿这小子好看，不过他还未动手，胸口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他不可置信地低头，发现自己胸口的血液已经染成了一片。


    视线所及之处，是阿玉刚收起藏在袖口弩箭的动作。


    中原……何时竟有如此精小的弩箭？


    冒顿还想要说话，但张口，鲜血就不受控制地涌出，他当即倒地而亡。


    阿玉从冒顿手里取回了太阿，“父皇给我的剑，你还没有资格碰。”


    “太子！”


    其余的勇士们见冒顿出事，气势泄了不少，勇趁势组织人对他们发起反攻！


    头曼见冒顿被阿玉射杀，惊喜不已，“珠，你请来的这两位勇士当真勇猛，她帮了父王大忙！”


    挛鞮珠嘴角泛着冷笑。


    哦，差点忘了您还在呢。


    阿玉从死去的冒顿身上找出了鸣镝。


    转身便是给了头曼一箭。


    十步之内，箭又快又准，正中要害！


    头曼不可置信地先是看着阿玉，随后，眼神怨毒，手指颤抖地指着挛鞮珠，“你……你这逆女，我诅咒你……”


    挛鞮珠冷眼看着他咽气，才道：“父王，我可不信仰天神。”


    天神可从未怜我。


    勇这时候冲了过来，直接说道：“冒顿鸣镝弑父，现已伏诛！今父王已死，部族不可一日无主，我等尊阿依拉为新任单于！”


    在场有不少挛鞮珠安排的人手，皆是随着勇一起高呼。


    挛鞮珠头一次露出如此真诚的笑意。


    冒顿的残部很快就被清理干净，蒙恬收到指令，八万大军包围了整个狩猎场，吓得不知情的匈奴人话都不敢说一句。


    阿玉看着王萍搀扶着一瘸一拐的陈平出来，目光微顿，随即，冷眼扫向了韩信。


    韩信自知犯了错，垂着头，乖乖地跟在阿玉身后。


    【我在太空开机甲：咱们的小兵仙怎么了？他不是及时出手，救驾有功吗？阿玉怎么还冷脸对着他呢？】


    【草莓甜心卷：……你看见旁边的陈平和王萍了没？】


    【我在太空开机甲：看到了，不过话说陈平这哥们儿腿怎么瘸了呀？】


    【草莓甜心卷：哼哼，阿玉当初是下令让韩信保护陈平和挛鞮珠。而她与王萍则合击冒顿。结果刚才打得乱的时候，韩信瞅了一眼，发现阿玉被冒顿的两个手下围攻，当时心急得不行。后来又见王萍在与冒顿对敌中处于下风，他便很担心阿玉，在杀了一个冒顿的手下后，他抢了对方的兵器，丢给陈平，一路领着人将他丢到王萍身边，而他则是跑到阿玉那砍冒顿。】


    【我在太空开机甲：……好家伙，所以陈平他这伤是因为韩信保护不利，被敌人所伤？】


    【草莓甜心卷：保护不利是真的，但是伤不是敌人伤的，陈平被韩信拽着跑得太快了，不小心摔了一跤，但好歹没伤到骨头。】


    【我在太空开机甲：他可真够脆皮的。不过看在是文臣的份上，武力值差点也不耽误。】


    【咸鱼突刺：哎哟喂，我说王萍刚才怎么不冲过来找冒顿报仇雪恨，原来是被韩信中途塞了个拖油瓶呐！韩信违抗命令，难怪要被阿玉甩脸色了！】


    【我在太空开机甲：冒顿除了，头曼也死了。反正结局是好的，韩信抗令这件事其实可大可小吧，毕竟他也是出于好意……】


    “……好意？若是所有人都依着为我着想的名义，不听我的命令，我该如何治军？”阿玉回到干净的营帐，看着看似乖顺，跪在她眼前的韩信，语言越发严厉。


    “韩信，你可知道，若是陈平或者挛鞮珠出了闪失，你可担得起责任？”


    韩信低下了头。


    他即便再不懂事，也知道这两人在公主眼里无可取代的。


    挛鞮珠若是死了，他们来匈奴便图不到太大的利益。而陈平若出了事情，那么军内便少了一个得力军师。


    韩信双手呈上了棘条，“公主，信知错了，请您责罚。”


    “我不动私刑，等出了匈奴，你自领军罚。”阿玉俯身，掰着他的下巴，“你既然做错了事情，就不要露出这种委屈的眼神。你是有本事，但若不听话，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信以后绝对会听您的话！”韩信听到自己可能会被抛弃，已经急得快要哭出来了，“求公主再给信一个机会。”


    阿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下不为例。”


    【快放假了：嘶哈嘶哈～阿玉殿下，我承认您是有真本事的，韩信都这样主动求罚了，您这还能忍住不拿鞭子抽他？】


    【咸鱼突刺：楼上哪里来的变态出笼了？】


    【拜个早年：话说韩信这样违抗军令的，按照军法，该如何处置？】


    【草莓甜心卷：阿玉修改了严苛的军律，因为造成的后果不大，加上韩信初犯，只罚他领了二十大板。年轻人底子恢复得快，不到十几日就无碍了。也算是给他日后长记性了。】


    章台殿。


    韩信脸颊有点发烫。


    他禁不住在想，若是他在现场看着公主不敌，恐怕也会违抗军令吧。


    在他眼里，任何人都不及公主一人重要！


    他那炽热的目光，熙和不是无法感受。只不过对上那张稚嫩的脸，熙和叹气几分。


    到底是个孩子，看个天幕而已，这并非你我今生所历之事，何必这般代入？


    主播在讲述匈奴此行的收尾。


    【陈平受的伤没有大碍，休息两天就没事了，阿玉让韩信亲自向他道了歉。


    陈平当时也挺懵的，明明自己躲在角落里躲得好好的，可大概是他当时是巫医的身份，穿得比常人惹眼一些，所以受到冒顿手下的额外关照，刀剑都往他身上招架而来。


    好在有韩信护着他，可关键是……这小子瞅了公主那边一眼，心都彻底丢那了。给他塞了一把刀，嘱咐他自己当心，便把他往王萍那里推去。好在王萍的反应也快，这才没让冒顿的手下趁机将他砍下一块肉来。


    他当时心里是有几分气的，不过公主的安危是比他更重要。韩信道歉后，陈平便也原谅他了。


    除掉冒顿后，为了帮挛鞮珠立威，陈平便让挛鞮珠将部落里那些说得上话的人全部邀请来参加篝火宴会，然后，他利用阿玉制作的火药，给挛鞮珠营造了一场天神下凡的戏码。这些匈奴人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这一下，便再无人反对挛鞮珠继位的事情了。】


    【我在太空开机甲：等会儿，阿玉已经搞出了火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草莓甜心卷：你忘了阿玉自从被贬到上郡之后，就招募那些术士的事情了？阿玉她带兵挖了上郡附近的矿山作为补给，日日督促他们捣鼓火药。虽然初期研究出来的火药杀伤力不足，且不大稳定，但是，他们已经制作出了可以用于传讯的弱化版火药——信号烟。


    至于杀伤力大的火药效果还不太稳定，所以，王离当时带着大军南下的时候，阿玉没有让他带上。因为万一用不好，那可是伤敌不成，只伤己了。


    不过，即便是弱化版的火药威力，看着也挺唬人的。这玩意儿炸开的时候，响声如雷鸣。特别是夜晚时，这又冒火又响雷的，把这些匈奴人吓得一愣一愣的，直呼是天神显灵！


    给足威慑之后，便是怀柔了，阿玉将自己的精盐给了一部分给挛鞮珠，让她拿去拉拢人心。】


    天幕给出了陈平替公主送出精盐的景象。


    挛鞮珠很是惊讶：“我在中原行商已久，可从来没见过这样雪白的盐。”


    陈平有些得意：“这是公主命人用秘法提炼制成的，以前是大秦皇室独有，你又如何能买得到？”


    全然忘记自己当初见着这样的盐，也是如挛鞮珠一般呆愣的模样。


    挛鞮珠用指沾了一小撮盐，放入舌内细细品尝。


    此盐当中真如陈平所说，没有半分杂质与苦涩。


    “……替我谢过你们的公主。”挛鞮珠知晓这东西的利处，并且真诚地邀请他们：“七日后，是我即任单于之日，可否请你们多留几日？”


    陈平很是冷漠：“我们已经替您除去了敌人，接下来的事情，想必您可以自己处理了。”


    他们在匈奴已经耽误了许久时日。也不知秦国现在状况如何？


    虽然他觉得以秦军的兵力不至于溃败，但公主一直担忧，未免事情生变，他们还是尽早返回吧。


    “为了答谢你们，我可以赠秦国几千匹战马。”挛鞮珠笑着说道，“你也知道，从各部族收集这良马，准备粮草也需要一些时日。”


    陈平眼睛一亮，当即改口道：“那我便替公主先谢您了。七日之后，公主会准时前往观礼。”


    挛鞮珠脸带笑意，继续说道：“陈平先生，你的本事很大，不知你可有意留在匈奴？你家公主能给你的功名利禄，我也能给，甚至可以给更多。”


    陈平不料能听到这些话，失笑道：“您可真是难为我了，平受宠若惊。不过，平辅佐公主已久，暂时没有去异地更换主公的念头。”


    “为何急于拒绝？据我所知，大秦现在的皇帝并不是公主的父亲，而是她的弟弟。他们二者之间，相处应当不大愉快吧？否则，身份尊贵的公主也不至于呆在这偏僻的边界了。”


    挛鞮珠意有所指，“陈平先生，她还是公主，可我，已经要当单于了。”


    陈平唇角泛起笑意：“我家公主也很快就能成为陛下。”


    挛鞮珠：“你便那般相信她能赢？”


    “您也只能希望我们赢。毕竟，与您做交易，推您坐上单于之位的并非大秦，而是我家公主。”陈平笑眯眯地道：“平所求不多，莫说是别的好处，光是这精盐，您就给不了平。”


    挛鞮珠其实也就随意一问，既然不能挖成功，也不执着：“那倒是可惜了，本以为与您有缘的。您对公主忠心耿耿，实在令人钦佩。我相信你们的公主此次夺位必然成功。”


    “借您吉言。”


    【我在太空开机甲：这算啥？匈奴女单于对陈平有意思，想要撬阿玉的墙角？】


    【咸鱼突刺：不得不说，我家小平子也是挺招人喜爱的。这干活能力强，人长得又好看，哪家老板不会喜欢哪？】


    【假期快来啦：理智分析，只要阿玉有一口气在，陈平他就不可能转投他人门下的。你们别看他只对挛鞮珠说缺盐，但其实陈平对匈奴这块地是半点儿都看不上。陈平的嘴可以很毒，不过看在盟友的份上，还是给挛鞮珠留了几份颜面。匈奴是游牧民族，放眼望去，他们的王庭看着都不大气派，更别说是别的地方了。而陈平在阿玉这边过的就不同了，进府之后，他各种待遇那可叫一个拿得手软。加上阿玉又是先秦时期难得的科学家，上到武力研究火药，下到吃穿用度，哪个不是精细，领先时代的呢？


    光是这几日，到匈奴时吃的粗盐烤的食物，陈平已经是直皱眉头，感觉水土不服了。


    陈平他已经跟阿玉共患难这么久了，做了多少险些掉脑袋的事情，而且又陪着阿玉去上郡吃苦，一看就是一等忠臣呐！


    等阿玉称帝后，他便能位极人臣，享受荣华富贵了。可要是让他中途跳槽，去匈奴这里跟着新领导重新白手起家，在这种苦地方待一辈子，那他怎么愿意呢？】


    【我在太空开机甲：难怪我看剧的时候总有人在弹幕上刷他的绰号叫“人臣哥”，原来是这么来的呀！】


    【草莓甜心卷：嘿嘿，我家小平子能有什么心思，不过就是辛辛苦苦辅佐阿玉，想要位极人臣，流传千古罢了。】


    被始皇发配在外的陈平：“……”


    这有何可笑？


    位极人臣，名流青史，不该是每个臣子所求？天幕中他为公主谋划至此，不该为自己谋得一个丞相之位？


    只是，天幕中的他过得快意……如今的陛下却将他调离公主身侧。


    而公主名声传扬已久，等他回去之后，不知公主府内又该新进多少门客。


    陈平自是希望天幕再多放些他替公主立功的情况。这样，公主不至于忘记他。


    但，此非长久之道，若想真正立足于公主心间，他便要在此地做出一番功绩，让陛下将尽快他调回咸阳去。


    至于这功绩如何而来……得想个招数。


    陈平若有所思。


    天幕这会儿已经在播放挛鞮珠继任单于之位的仪式了。


    他们在王庭外的草场摆宴竖旗，仆人们宰了十几只肥羊祭祀天神。


    挛鞮珠今日的装扮很是不同。她头上扎了很多小辫子，重重叠叠，又有玉石镶嵌在内，衣着上绘制的图腾更多，也更鲜艳，彰显着与以往不同的身份和地位。


    她的母亲与勇也在底下，看着她踏入祭坛。


    按照流程祭天后，陈平念诵祝词：“……风有调，雨归落，天狼现，女主昌！”


    就当是替公主登基的提前预演吧。


    “我等恭贺单于继位！天狼现，女主昌！”


    “天狼现，女主昌！”


    挛鞮珠接受了部族的祝贺，她向众人介绍了此次来自中原的盟友，秦国的公主——阿玉。


    并且宣告，匈奴会与大秦长期缔结盟约。


    仆人们宰羊烹饪，众人饮酒作乐。


    挛鞮珠举杯，向阿玉说道：“感谢您能前来观礼，战马和羊群今日内便能准备好，您明日可启程领走，不会误了您的时辰。”


    阿玉颔首，看着她递来的碗。


    “这是我们特有的马奶酒，此酒不烈，即便连喝十几杯也醉不了了，族内的小孩都爱喝。”挛鞮珠打量她的神态：“您应该不会还担心我下毒吧？”


    阿玉说道：“不会。”


    “那就是为昨夜我与陈平先生说过的话……您可是生气了？”挛鞮珠问她。


    “你若说服得动他，那也算你的本事。”阿玉说完，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挛鞮珠见阿玉不计较，便坐在她身边，与她交谈起来，而这时，部族的勇士们在草坪上表演比武。


    其中一位长得壮硕的勇士在表演之后，特地上前行礼，他脸色通红地看着阿玉，然后说了几句话。


    韩信听不懂他的话，但本能地皱起眉头。


    挛鞮珠笑了笑，说道，“公主，您今日这身装扮好看，我们匈奴的儿郎都受您吸引，过来自荐枕席了呢。”


    不远处的陈平耳朵灵，听见了这话，连忙咳嗽一声。


    这个挛鞮珠也真是的。打他的主意不成，居然打起了公主的主意。


    为了给挛鞮珠撑场面，阿玉今日难得换了一身她公主时期的盛装。


    “大事未成，我无心此事。”阿玉没感受过这么热情的示爱，很快便拒绝了。


    韩信心里松了一口气，但随即也有些发愁。


    公主无心此事？


    挛鞮珠虽然遗憾，但也挥了挥手，让那名勇士下去了。


    博得这位公主的欢心可真难。明明中原的书籍写过，联姻是加强双方盟约的最好方式。


    阿玉说道：“你送我战马与羊群，我也应予你回礼。”


    军内缺乏马匹，挛鞮珠的好意，她自然心领。


    挛鞮珠：“不必客气，您帮我坐稳单于之位，我感谢您还来不及呢。而且，您昨日不是让陈平先生赠了精盐？”


    酒过三巡，见着匈奴的勇士与大秦的士兵在台上比斗，阿玉不由得有些手痒。


    她拔出了插在营地上的大秦军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