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前面的红罗宾只能专心操控飞机往海上开, 要是缺少了他的手动干预，说不定这架飞机就要一头栽进某栋商业大厦或者某个居民区。
随后连带着周围的人一起炸上天。
“有什么需要配合的再通知我，”红罗宾努力控制方向, “后面交给你们了。”
罗宾拿出了专门检测炸弹是否启动的工具，但现在磁场混乱, 信号又被干扰, 这种情况下，这些仪器只有沦为废物的份。
炸弹外表毫无变化的情况下，他没办法仅凭肉眼分辨出哪个被启动，因此只能一个一个检查一遍。
没能打开舱门的马修察觉到了罗宾的行动：“……”
他捡起放在旁边的炸弹, 以掌心感应着炸弹内部越来越不稳定的情况：“现在可不是一个一个检查的时候，舱门怎么开。”
拆弹可能是一般情况下应该有的选择，但现在这枚没办法拆。
炸弹原本的电源线被剪去了一截，带有重金属物质的粘稠液体连接了电源，但这些粘稠液体并不能像电线一样固定在什么地方, 它在炸弹内逐渐铺开，等到它带着电流将起爆开关触发时, 炸弹就会立即引爆。
如果仅仅是这样，马修能通过倾斜来一定程度控制粘稠液体的蔓延, 但起爆装置有三个，因此他只能将炸弹尽量平稳地放置。
这不是一枚定时炸弹, 不是一枚遥控炸弹, 不需要任何人来启动。但它不稳定, 像是已经点燃的炸药桶, 每一个瞬间都有爆炸的可能性。
飞机的每一次颠簸, 都在加剧这种粘稠液体蔓延的程度。
或许下一次冲进哥谭上空厚厚的云层里时，他们就再也冲不出去。
一枚炸弹爆炸可能不会同时引爆剩余的一百四十九枚, 但他手里这枚的威力已经足以让他们三个死无葬身之地，他不打算现在被炸死在这里，更不打算让提姆和罗宾出什么事。
即使侥幸逃脱了，或者红罗宾和罗宾有什么办法能在爆炸里活下来，那么因爆炸而同时释放的五十枚毒气炸弹也不会让他们轻松离开，况且这些毒气会逐渐下沉，紧接着在整个哥谭蔓延。
总而言之，不能让炸弹在飞机内爆炸。
因此他们得在炸弹爆炸之前打开舱门，然后把它扔出去，马修会保证它在落地之前爆炸。
“砸开，”控制台没办法操控舱门打开，锁死之后也没办法手动拉开，只能砸。
罗宾对于DareDevil并没有类似于蝙蝠侠或者红罗宾那样的复杂情感，当他们被拉进同样的困境中，DareDevil对他来说算是勉强能合作的人。
抱着怀里的炸弹叹了口气，马修不能把炸弹交给罗宾，万一要是爆炸了，罗宾首当其冲，绝对没办法存活：“你能砸吗？”况且只有他才知道这枚炸弹的情况。
就在刚才，为了防止待会儿打开舱门后炸弹全都被气流带出去，罗宾已经把包括毒气弹在内的四箱炸弹全都挪到了角落，并且牢牢地将它们绑在一起。
“你最好祈祷你找到的那枚是唯一有问题的，”罗宾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种危急情况下选择相信DareDevil，或许是因为红罗宾正按照原定计划往海上开吧。
就算DareDevil找错了，他们三个还是能惊险逃离，或许会受些伤，但不至于真正丧命。
只是毒气四散，后续的处理会很麻烦。
“我可不打算死在小丑的阴谋下，”变声器作用下，马修现在的声音听起来至少比罗宾大二十岁，“舱门就交给你了，小心。”
举起旁边一个半米左右的金属底座，这算是用来支撑中型武器的支架，罗宾用它砸向舱门。
罗宾砸得很重，马修能感觉到这架飞机原本不正常的颠簸变得更剧烈。
毫不意外，他怀里抱着的那枚炸弹中，加了重金属物质的粘稠液体也开始往更危险的地方蔓延。
马修尽量抱着炸弹远离罗宾，同时努力保持平衡。
一声一声砸击下，舱门逐渐往外凸，马修能感觉到封闭着舱门的某个机关开始松动，也能感觉到粘稠通着电的液体即将要接触到起爆装置。
“准备好，”罗宾提醒旁边抱着炸弹的DareDevil。
马修深吸一口气，背部紧紧贴在仓壁上，双腿用力踩着脚下的底板，胸前和手臂的肌肉十分明显地印在黑色的布料上：“快！”
前面的红罗宾恰好在此时喊道：“已经在海上了。”
罗宾猛地最后砸了舱门一下，松动的机关彻底失效，多处凸出的舱门猛地打开。
虽然飞得不算高，但舱内空气瞬间被带走时，马修耳边还是安静了一瞬，顺着向外推动的力，没有刻意抵抗下，他立刻被吸到门口，空出一只手抓紧了舱门旁的扶手才勉强稳住身体。
马修也想以安全点的办法挪到舱门处，可惜他怀里的炸弹不会配合他。
被吸至舱门处的那一刻，他已经能清楚感觉到电流接触到了起爆装置，马修就在它们接触的那一刻松开手将炸弹抛了出去。
气流将炸弹往远处卷，红罗宾操控着飞机继续开。
轰得一声。
整个世界仿佛安静了下来。
马修感觉爆炸像是发生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猛然爆发的能量将他从门口推回机舱内，他的脊背撞在坚硬的舱壁上，又在颠簸中滚落几圈。
大脑因为刚才的爆炸而嗡鸣着，耳朵暂时听不到任何动静。
舱门终于在这种剧烈的冲击下被甩掉，一路掉下去落入海里。
马修有些担心这种情况下罗宾会怎么样，他要比罗宾重得多，现在都没办法稳住身体，更别提那个身高不到他胸口的男孩儿。
他努力在颠簸中靠在墙角，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耳朵，希望这样能稍微驱散耳中嗡鸣。
胸前感觉到阵阵灼热，马修猜测或许衣服被爆炸的灼热能量烤焦了。
马修看不到的地方，罗宾用力将随身带着的刀插入机舱，紧紧抓着刀柄稳住了自己，与被爆炸掀翻的DareDevil相比，他全身唯一能体现出来现在环境糟糕的，只有被风吹的猎猎作响的披风，还有被吹到额前的发丝。
前面绑着安全带的红罗宾倒是坐得很稳，异常的炸弹已经被扔了出去，现在也没必要在海上降落，他又艰难操控着飞机返航。
直到飞行高度越来越低，黑色的战机一头栽进沙滩上的时候，马修因为直面爆炸而导致的耳鸣才缓解了大半。
他清楚听到了罗宾的心跳声，清楚感觉到提姆正在解安全带。
很好，虽然蝙蝠侠的飞机需要返厂维修，但提姆和罗宾都没事。马修终于松了口气站起来，顺手摸了摸胸前破了个洞的衣服。
皮肤虽然有灼烧的感觉，但多半也只是刚才直面爆炸时的感官残留，另外也有可能是爆炸时遭受的，并不严重的损伤经过他感官放大后的结果。
马修并没有真正被爆炸的能量灼伤。
颠簸停下来的时候，马修耳边嗡鸣更快地消失，蝙蝠车的引擎声正急速接近，马修什么都没说，直接往外走去。
“就这样走？”罗宾没有阻拦的意思，毕竟这次DareDevil没有做什么妨碍他们的事，某种程度上还帮了不小的忙。
马修脚步微顿，伸手抓着衣袖在舱门旁边的扶手上擦了擦。
他可不希望通过指纹被蝙蝠侠找到面具下的身份。
至于排查炸弹时，他虽然一直用指腹来感受炸弹内部电流动静，但这些炸弹表面的大部分材质上并不容易留下指纹，接触金属部件时，他也习惯以更敏感的掌心来感受。
因此那些接触过的炸弹不足为虑。
马修想了想，确认没什么遗漏之后再次抬起脚步：“转告蝙蝠侠下次小心一点。”
“……”如果不是这种情况下说出的这句，罗宾会以为DareDevil在挑衅蝙蝠侠。
没有再次开口，罗宾转身就去翻找剩下的炸弹。
飞机失控，这些东西里一定还有鬼，大概率是毒气弹里的某些被动了手脚。
红罗宾从驾驶舱内出来时，只看到了一片夜色中DareDevil离开的背影：“他就这样走了？”红罗宾还有些事想跟他聊聊呢，比如他从小丑手里救下人质——马修——之后，为什么人质消失了将近十个小时才重新出现。
提摩西·德雷克没办法问马修，但要是委婉一点，红罗宾总能问DareDevil。
开车追赶的蝙蝠侠清楚看到了爆炸是在机舱外发生的，最初飞机起飞后没有按照原定计划返回，而是往海边飞时，他就猜到了提姆和达米安的计划。
因此蝙蝠侠虽然担心，但他始终是相信提姆和达米安可以脱身的。
但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
蝙蝠车停在沙滩上，DareDevil已经从另一边离开-
哥谭警局，小丑正焦急地等待着暴怒的蝙蝠侠找过来。
他已经期待了太久，虽然夜翼和上一只死而复生的小鸟不在，有一头红色头发的蝙蝠少女也不在，但是慢慢来，小丑最值得一提的就是耐心了。
对了，还有那个瞎了眼睛的。
下次从这个开始好了。
重塑蝙蝠侠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小丑享受它。
将软弱和松懈一点点从蝙蝠侠身上剥离，将那些不应有的情感从蝙蝠侠身上抽去，他会是蝙蝠侠唯一在意的，唯一想杀的。
光是想想，小丑就快乐地想要笑出来。
他们的游戏还远远没有到最快乐的高潮部分，但很快就是了。
一个脚步声停在这间黑暗的审讯室门口时，小丑期待地转头看过去。
——不是蝙蝠侠，是戈登。
“噢，”小丑失望地叹气，“是你来了，看来我又失败了。”
没有愤怒的蝙蝠侠亲自找过来，小丑立刻意识到他的计划失败。他像是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颓丧地仰头靠在椅背上，仅仅两秒，他又笑着看向戈登：“没关系，这样才好玩。HAHAHAHA。”-
小丑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马修当天晚上很早回到地下室，脱下了那件彻底破损的普通衣服，然后离开东区翻窗回到寝室。
虽说昨天上午蝙蝠侠将小丑从游乐园带走之后，马修回到地下室休息了几个小时，但这对他来说还是远远不够。
一般情况下他能坚持几天不睡觉，但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光是感官失灵的一天半就消耗了他几乎所有精力，又接连不断地遭遇小丑，以及不久之前的爆炸……
即使是马修，他也已经感觉十分疲惫。
一片黑暗中，马修简单冲了个澡，温热的水浇在他依然感觉灼热的胸前，他将水稍微转凉，微凉带走胸前残留的热意，也缓慢带走爆炸的能量冲来时的推击感。
脊背撞在机舱壁上，马修背部交错的刀痕又覆盖了一片淤青。
没有管这些边边角角的小伤，擦干头发之后，马修很快躺回床上。
他闭着眼睛，失去意识之前还在想，明天该抽时间去见布拉德了，再不搞到制服，他的义警生涯说不定都要就此结束了-
将那些炸弹解决，红罗宾、罗宾和蝙蝠侠一起回到蝙蝠洞已经是早上四五点。
蝙蝠侠在海上找到了那枚被引爆的炸弹残骸，一些很细微的部件，炸弹全貌已经没办法还原，但他找到了那种加了重金属物质的粘稠液体存在过的痕迹。
找到这些，自然能猜得到小丑对炸弹动了什么手脚。
这种猝不及防的东西，即使提姆和达米安有所防备，也难免会受伤。
“DareDevil是怎么在那么多炸弹里精准找到这一枚的？”蝙蝠侠有众多疑问，但这个是他最好奇的。
不过很可惜，罗宾砸开通往机舱的门时，DareDevil已经把炸弹找出来了：“他可能有他的办法吧。”
更危险的处境他们也经历过，因此事件结束后，红罗宾他们立刻从危险的气氛里脱离。
提姆摘下了眼罩：“这次多亏有DareDevil在，”但这可不代表他会在关于马修的事情上让步。
紧张了半个晚上的阿福对DareDevil好感猛增：“是时候该给年轻人一些成长的机会了，哥谭或许并不介意多一个保护者。”
当然，马修是否应该多一个保护者这种事情，阿福持保留意见。
“……”蝙蝠侠依然记得DareDevil警告自己远离马修的话。
不过这次的事情，他会找机会感谢。同样的，他也没打算在马修的事情上退让。
或许DareDevil会是个出乎意料的好人，但这可不代表他们会眼睁睁看着一个义警和马修深入接触。尤其在他们自己还如此努力地跟马修划清界限时。
“马修的身体检查也没做，”提姆始终没有忘记这件事，“我问过他的味觉和触觉为什么会出现问题，就在昨天，但他完全没有回答，只说是意外。”
“虽然看起来已经恢复了，但……”
提姆看向摘下了面具的布鲁斯：“布鲁斯，你想去见见他吗，以蝙蝠侠之外的身份。”
提姆甚至没有直接提出将马修带回家，只是说让布鲁斯见见他。从他们得知马修与布鲁斯的关系已经过去了很久，布鲁斯一直借口很忙而不去见马修。
虽说以蝙蝠侠的身份见过一两次，但带着蝙蝠侠的身份，他们不可能有机会认真聊聊或者做些别的。
对于增进感情和互相了解的作用有限。
达米安没想到关于马修的话题随时随地会出现，他皱了皱眉，没有打断。
至于阿福，他一直都很担心马修。
因此他们三个带着并不相同的目的一起看向了布鲁斯。
对马修的担心从来都不亚于提姆和阿福的布鲁斯沉默片刻：“我会安排。”
第62章
案件再一次莫名其妙结束。
忙碌很久没找到提摩西·德雷克和达米安·韦恩半点影子的约翰·里瑟叹了口气, 他的手从右耳旁拂过：“芬奇，这已经是我们第几次在哥谭失利了？”
[马修·默多克，贝弗利·布拉德, 以及昨天的兄弟两个，只有三次, 里瑟先生。]
这些目标全都在他们赶到之前脱离了危险, 或者已经下手做了什么。约翰倾向于他们脱离了危险：“或许哥谭的目标不需要我们保护，毕竟这里有专门的保护者。”
[但我们没有筹码去赌目标一定会被哥谭的保护者注意到。]
疏忽一次，可能就是一条人命。芬奇没办法忽视任何一个号码，他相信约翰也是。
机器只会提供预谋之下的事件相关者号码, 那些激情作案他们毫无办法，但仅仅如此，他们已经全年无休了。
约翰·里瑟切断通讯，将车停在了哥谭大学附近，他决定在这里等一会儿, 远远地看一眼提摩西·德雷克再离开-
马修被绑架一天一夜之后受伤归来的事情传得很广，至少学校里该知道的人都知道。
因此虽然是工作日, 但需要养伤的他可以暂时不去上课。
卡普洛教授特意过来看了看马修，确认他的腿伤没有恶化, 身体也没有出现其它问题，这才放心离开。
不能离开学校的情况下, 不管用不用去上课, 对马修来说都没什么不同……不, 还是有些不同的。去上课的话, 至少他的同学不必特意到寝室来探望他。
不过这些同学大部分是对他被绑架的经历好奇, 很少是真正的关心他的，总之马修应付了不少人。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因为提前打过招呼, 因此克莱尔直接推门进来了。
而她进来的时候，恰好看到马修以一副疲惫的样子靠在椅子上。
马修早听到克莱尔的脚步声了，不过作为朋友，他觉得没必要在这种地方演什么：“我还在猜你什么时候才会来。”
“当然是等那些好奇宝宝离开之后，”克莱尔带了两杯咖啡，她将其中一杯放在马修手边，“你看起来还不错。”
至少不像遭受了什么折磨的样子。
克莱尔原本该早点来的，但昨天得知马修失踪之后，她很快就回了家，联络了一些私人保镖之类的团队在哥谭帮忙找人，不过下午就得到了马修已经回来的消息。
这对克莱尔来说是好消息，马修是个很棒的朋友。
不过她不得不花些时间来向她亲爱的父亲和母亲解释，至少让他们别误解了她如今对马修的友情。
马修先是摸到了桌面上的盲文书，紧接着才摸到克莱尔带来的咖啡，当然，这里是装的：“确实还不错，不过这种经历只要有一次就够了。”
一次都够让人胆颤心惊了。
克莱尔无比赞同。
她自己拉过来一张椅子坐在马修对面，一眼看到了马修摊在桌面上的书。
“在读什么？”克莱尔不知道这本盲文书是什么内容，它看起来像是被翻过无数遍，“受伤都要学习吗？”
“……是最开始接触盲文的时候用来练习的书，里面会写一些简单的故事。”实际上那时候的马修不需要这个，比起一本童话故事集，他更需要一个清醒活着的理由。
但他至今仍在寻找。
一本书可能没办法寄托什么，只是马修习惯了焦躁的时候拿出来看看。
马修将面前的书推给对面的克莱尔：“我已经能背下这本书里的每个字了，想看看吗。”
只是克莱尔还没来得及伸出手，敲门声突然响起。
马修听到了外面是谁，愣了愣。他以为德鲁斯只是单纯路过，或者找别人，没想到德鲁斯是来找他的：“请进。”
外面的人听到这声“请进”之后，足足隔了五秒还没开门进来。
克莱尔甚至打算去打开门看看谁在恶作剧。
不过就在她站起来之前，门终于被缓缓推开：“德鲁斯？你怎么来了。”
德鲁斯在这里看到克莱尔的惊讶完全不亚于克莱尔在这里看到德鲁斯。
他觉得他比克莱尔·查普曼出现在男生寝室的原因更充足：“你们在干什么。”问出这句话的下一秒，德鲁斯看到了克莱尔面前无字的书。
“借马修的书看，顺便学一些盲文？”克莱尔没觉得什么不对，她正打算试试马修是不是真的把这本书背下来了。
自然，马修也没觉得哪里不对，他甚至不需要接触到书就能告诉克莱尔那些点组成的字母是哪个。
只有还记得马修·默多克的手出现问题的德鲁斯瞬间紧张起来。
他大步走到桌边合上了那本书：“盲文有什么好学的！”
不明所以的克莱尔只当他是来找茬的：“德鲁斯，现在可不是找麻烦的好时候。”平时也就算了，现在马修还受着伤。马修看不见，因此不知道德鲁斯多少次埋伏他，甚至从马修旁边走过去的时候主动撞他，但克莱尔看得见。
不过之前的那些从来没有真正伤害到马修，反而都是德鲁斯自己倒霉。
反观德鲁斯，他完全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问题：“现在也不是学盲文的好时候。”
听着克莱尔和德鲁斯一言一语争辩起来，马修完全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单腿站起来将手臂挡在克莱尔和德鲁斯中间：“再说下去就要吵起来了。”
对劝解、安慰以及阻止矛盾这些事情向来束手无策的马修，也只能做到这步了。
德鲁斯绝对不是来挑衅的，马修能感觉得出来。
不过他的话真的歧义很大，难免克莱尔会误会。
“你也是来听我的被绑架经历吗？”马修从旁边摸到了唯一剩下的椅子，将它拉到了德鲁斯那边，随后又单腿坐了回去，“关于这点，我知道的可不一定比你多。”
他随手将那本被德鲁斯合上的书又拿回来，习惯性地翻开。随后将书翻到中间的篇章，确认正是刚才德鲁斯合上之前的页面后又推到了克莱尔那边。
德鲁斯的视线在此期间一直注意着马修·默多克的手，看到默多克的指尖精准跳开了页面空白的部分，跟他在课堂上的模样截然不同。
“……”又上当了。
刚坐下的德鲁斯立刻站了起来，紧接着愤怒地转身离开。
他再也不会相信马修·默多克了！
再也不会！
“他突然气什么？”克莱尔难以置信地看着德鲁斯气哄哄离开的背影。
刚想起不久之前被德鲁斯发现感官异样的马修沉默，他单手扶着额头，相当苦恼地叹了口气：“或许是误会了什么。”以德鲁斯的想法来说，可能以为他是故意装作感官失灵，好拿他寻开心吧。
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但马修总觉得怪怪的。
“你不必在意，他大概只是在生我的气，跟你没关系。”马修不希望这件事对克莱尔造成什么困扰。
克莱尔原本是不在意的，但她看到了马修苦恼的样子：“……他会误会什么？”-
另一边，寝室楼下，刚刚回到学校的提姆恰好遇到从他们寝室楼里出来的德鲁斯。
虽说这家伙跟踪马修，还偷拍，但上次他的提醒也算好意。
提姆原本想要拦下德鲁斯，问问他发现了什么才会说那样的话，但德鲁斯一副气极了的模样。看到他之后甚至完全没有说些什么的想法，反而更生气地撇过了头。
夸张一点来说的话，提姆甚至觉得德鲁斯跟他擦肩而过的时候是竖着走的。
“……”发生了什么？跟马修有关吗？
提姆快步踏上楼梯。
不远处，拿着望远镜确认提摩西·德雷克确实没事的约翰·里瑟开车离开哥谭大学。
寝室里，还另有安排的克莱尔也很快告辞离开。
提姆甚至赶上了克莱尔离开之前的告别，他看了看克莱尔离开的背影，又想起了德鲁斯：“我刚才遇到了德鲁斯，他也是来找你的？”一边关门，提姆一边好奇地问。
另一边，马修站起来将德鲁斯坐过的椅子挪回原位。克莱尔已经把她拉过来的椅子又拉了回去，但生气的德鲁斯显然不会那么体贴。
又想起刚才的事，马修叹了口气：“我也没想到他会来。”
或许该让德鲁斯保持那样的误会，他没什么好解释的，这不是他主动的欺骗和隐瞒，甚至不是他自己想要表现出来的。原本他和德鲁斯的关系也不算好，他们没必要成为朋友。
马修此前从不为人际交往上的事情烦恼，有时候没有朋友也不是什么坏事。
“后天去医院复查伤口，需要我陪你吗？”还是之前的医院，因为当时提姆也在，因此他知道医生的嘱咐。
马修担心路上被提姆打晕带走：“卡普洛教授会陪我去的，提姆，你还是好好上课吧。”
“不是你一个人就好，”提姆相当干脆地放弃了继续争取。并且觉得卡普洛教授真的是个不错的人选。
布鲁斯已经安排了和马修的见面，虽然并不像提姆理想中那样以原本的身份，但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提姆并不打算跟去干扰马修跟布鲁斯的见面。
马修没感觉到任何不对。
毕竟在他看来，提姆原本就不该像之前那样关注他，现在只能说是恢复正常。
只是他总觉得提姆的语气里有些隐隐的期待？
是错觉吧-
小丑的事情虽然已经暂时结束，但蝙蝠侠他们的工作不是。哥谭似乎永远有源源不断的任务等待触发，没有哪一天能真正放松警惕。
虽然提姆决定了要多抽出些时间留在寝室，但实际上，这点对他来说太过困难。
就算撇开夜巡不谈，他还是有很多工作需要在更私密的地方处理，哪怕马修看不见也不行。
而提姆不在的晚上，就是马修真正能自由行动的时候。
第63章
之前米拉被掳走, 贝弗利PTSD发作昏迷，身为一个父亲和丈夫的巴特·布拉德直到半夜回去才发现这些。
虽说DareDevil救下了被掳走的米拉，因此女儿没有受到什么无法挽回的伤害, 但巴特·布拉德还是因此自责到了现在。
害怕之后还有意外发生的巴特·布拉德干脆辞去工作，在家附近买下了一个不大的店面, 他可以接一些衣物定制, 顺便还能卖自己曾设计的童装。
最关键的是发生什么紧急事件还能立刻赶回去——巴特这次在家里装了监控，米拉也戴上了能够定位的手表。在贝弗利知情并且同意的情况下。
虽说收入暂时比不上以往，但他已经感觉安心很多。
现在让他感到不安的只有一件事——DareDevil至今还没来找他。
“之前哥谭发生了爆炸，他会不会受伤了？”见不到DareDevil的每一天, 这个蓄着胡子的男人都在为不知面目的陌生人担心。
“或者他反悔了？”巴特·布拉德不知道关于DareDevil的一切，甚至这个代号都是从新闻报道里知道的。
刚刚潜入这里的马修躲在房梁上，确认周围没有除了他和巴特·布拉德之外的任何人之后幽幽开口：“多谢关心，我来看看你有没有反悔。”
巴特·布拉德惊喜抬头，他下意识压低声音：“你终于来了！”
忽略巴特·布拉德粗犷的声音, 他简直像是一个单纯的年轻人，贝弗利那样深沉的人会喜欢他也不奇怪。
“我当然不会反悔, 贝弗利原本猜测你昨晚会来的，”布拉德非常高兴地关了店, 顺便反锁了店门，他走到店铺后方存放布料的屋子里, 拿出手机随意操作了一下。
机关以相当安静的声音启动。
地板上露出了一个向下的台阶。
马修原本就能察觉到地板之下另有空间, 但布拉德能在短短几天内做到这种程度还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看得出来布拉德真的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他和贝弗利想要为哥谭做些什么的心情是真实而急切的。
但马修是真正受益的人, 哪怕巴特和贝弗利已经证实了他们足够自保的能力, 但马修在出发来到这里之前, 已经决定之后将不顾一切地保护他们和米拉。
跟在巴特身后顺着台阶来到地下。
这里并不宽敞，有一个工作台, 以及一堆各种各样的工具，巴特解释：“这里还在改造中，为了不让人发现不对，我得慢慢来。”他走到工作台前，将最近一段时间匿名搜集到的材料一个一个指给马修看。
他先是指着一种不算薄的纤维材料：“高级合成纤维，具备绝缘防火功能，一定程度上能做到防弹，不适合用来当作日常服装的材料，但设计成整体的战衣一定效果很好，不过只有暗红色。”
马修并不在意颜色。
巴特又指向下一个，这些是更坚固的材料：“凯夫拉，我打算用这些在关键部位设置防护。”
制造头盔的材料，制造武器的材料，制造战衣内层的材料，这些巴特一一介绍，他兴致勃勃，相当仔细地问过了DareDevil的一切要求，一边问，一边测量了战衣制造需要的身材数据。
很久之前，马修的战衣出自梅尔文·波特之手。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展开双臂，由梅尔文为他测量的。
虽说已经过去了很久，但马修依然记得那天的事。
“最晚一个星期，那时候你还来这里找我！”巴特·布拉德没有出去，他在这间地下室里直接跟DareDevil告别了。
来找巴特·布拉德算是今天的行程之一，之后马修依然保持着以往的行动。
他去查看了之前那位被醉酒的丈夫持刀追砍的女士现状，听到这里的男主人已经被检方以故意杀人的罪名起诉，而这位女士会出庭作证。
周围报警的邻居，以往家暴中受的伤，这次被砍伤留下的伤口，这些都是十分有利的证据。
虽说马修把那个男人暴揍了一顿，但这并不影响他的罪名成立。
一个孩子和一个母亲的人生能够从泥潭中挣脱，马修为此松了口气。
大腿受伤对马修的行动造成的影响并不大，只要忍耐行走奔跑时的疼痛，他能做到看起来毫无异样。不过带着伤，马修还是比以往更早回到了寝室。
白天应付了太多人，虽然不用去上课，但马修却感觉更消耗精力。
为了避免今天再疲惫一整天，马修选择去图书馆打发时间。
趁着上课时间校园里人比较少的时候，他带着盲杖，以十分迟缓的步伐离开了寝室。
回到寝室的提姆没有见到本应该在这里修养的马修，直接打开门口装着的监控，看到马修一个人坚强离开。
有哪里是腿受着伤都要去的啊？
提姆不明白。
内心担忧的提姆找到他在马修手机中设置的定位，发现马修去了图书馆。
“……”
某种方面来说，阿福一定会很喜欢马修的，至少这是他们家难得注重学业的。不过不管是因为当义警而不顾身体，还是因为学习而不顾身体，都是不顾身体，提姆很难保证阿福会感觉欣慰。
将门口马修离开的视频片段和如今马修的位置顺手发给阿福，又发了一份给布鲁斯，提姆这才带着需要的东西出发去上课。
韦恩庄园里，阿福沉默地看完了那段视频：“看来马修真的意志坚定，或者……”
大腿被刺伤，伤口很深，不管怎么样都是很痛的伤势。
但之前马修腰侧被砍伤，他也是这样面无表情。
结合不久之前提姆观察到的马修身体异常的情况，阿福很难不去猜测马修的痛感出现了问题。
去哥谭大学为马修包扎伤口的那个晚上，他曾问过马修——您不会感觉到痛吗？
马修只是以玩笑般的话当作回应。
他说——我只是失去了视觉而已，痛觉还好好的。
众所周知，越是强调越是欲盖弥彰。
“或者他的感官真的出现了问题，”阿福原本就为马修担心，现在更担心了。
布鲁斯不会轻易做出这种判断：“等我见到他的时候，会想办法试探一下。”
不过不管马修的痛觉有没有出问题，恐怕都不是他们喜闻乐见的结果。
如果马修的痛觉确实出现了问题，那么马修的人身安全更是难以保障。但要是马修的痛觉没有出现问题，他们需要思考的就是马修为什么能忍耐这样的伤。
因为习惯？
蝙蝠侠能忍耐各种伤势，但他并不是一开始就擅长忍耐。
他受过无数伤，才能在下次受伤时面不改色。
马修呢？
他才二十一岁，甚至比蝙蝠侠最开始成为义警时还要年轻，他为什么会习惯。
布鲁斯没再继续思考下去，他需要为明天和马修的见面做些准备-
虽说是复查，不过也是顺便为伤口换药包扎。
下午，卡普洛教授准时陪马修一起出现在了布朗医生这里。
“伤口恢复情况不错，看来年轻人平时很注意锻炼，”布朗医生心情很好，他们医院昨天刚收到一笔赞助，成立了心理辅助治疗室，顺便还涨了工资。
他看向陪患者一起过来的卡普洛：“默多克先生前两天刚经历了绑架，我觉得他可能需要一定的心理疏导。”
心理辅助治疗室刚刚成立，还在试验阶段，这里是完全免费的，为在意外事故中受到重创以及在各种事件里受到伤害的病人服务，是一个很好的想法。
听说是医院的赞助者主动提出的。
布朗医生觉得马修需要找人聊聊，因此他完全是好心：“卡普洛先生，我还是建议你们去那里看看，考虑到……”默多克的特殊情况。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但卡普洛知道他想说什么。
非常关心马修的他觉得不无道理。
“卡普洛教授，”脚步缓慢地走出来，马修十分抗拒地说，“我觉得我的心理没有问题。”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卡普洛多少是个当了很长时间教授的人，他看得出马修平时的封闭，“但不必为这种事情感到焦虑的，谁都有需要找人聊聊的时候。”
马修并不为此感到焦虑。
他不介意找人聊聊。
哪怕是心理医生。
只是往心理辅助治疗室一步步接近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他要面对的是谁了。
他只为接下来需要谈谈的对象是布鲁斯·韦恩而焦虑！
卡普洛教授一路将他送到了心理辅助治疗室门口，马修退无可退。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怪不得提姆那么干脆地放弃了跟着来，原来是想借着卡普洛教授的关心把他送来这里。
可是为什么？
就算已经提前预料到了DareDevil的警告起不到应有的效果，但也不至于反向冲刺吧。蝙蝠侠他们怎么越来越关注他？
深吸一口气，决定搞清楚这点的马修义无反顾地走了进去-
通过医院的监控，布鲁斯能看到马修正一步步接近他。
真正意义上来说，这是他第一次选择主动接近马修，虽然扮作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心理医生，但他还是为此感到紧张。
无论是作为蝙蝠侠来说，还是作为布鲁斯·韦恩来说，他都对马修负有责任。
而很多年以来，他都没能尽责。
敲门声响起的那一刻，布鲁斯拉开了门：“请进。”
戴着墨镜，与他长相极为相似的马修脚步迟缓地走向他时，某种温和的情绪猛然在布鲁斯胸腔中生长。
第64章
马修·默多克。
这间没有任何监控, 没有任何监听，不被任何人窥探的办公室里，布鲁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与马修单独相处。
明明已经认识了很久, 关注了很久，但此时此刻, 布鲁斯才真切地意识到——他的生命里多了一个需要爱护的人。
真正接受一个人与自己有关总是需要过程, 尤其是对他来说。
“沙发在你的右手边，这位……”布鲁斯十分严谨地翻了翻资料，“默多克先生。”
心理辅助治疗室的布置十分和谐，这里不像是医院, 没有单人病床，没有压抑的氛围。木制办公桌上摆放的不是病例，不是医疗器具，是一盆新鲜的白掌，墙边放着书籍和档案的原木书架上养着两盆绿萝, 一旁角落有盆半人高的琴叶榕。
此外一张十分舒适的单人沙发放在窗边。
阳光照进来，恰好能将那片用来交谈的区域笼罩在内。
布鲁斯是为了见到马修才来这里的, 但见过马修之后，这里会继续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他看着马修先挪动盲杖, 在盲杖碰到障碍时才伸手确认，又看着马修缓慢走到沙发前坐下。
实话实说, 布鲁斯不是什么专业的心理医生, 也没有真正接受过相关治疗, 但他多少是知道现在该做什么的：“自我介绍一下, 我是……布鲁斯·兰伯特, 你可以叫我布鲁斯。”
布鲁斯不是什么罕见的名字，这次他并没有刻意避开。
但马修, 以为布鲁斯·韦恩这次真的要表露身份的他甚至紧张了一下：“你好……布鲁斯。”
布鲁斯·韦恩刚才自我介绍的时候说姓什么来着？满脑子韦恩的他根本没听。
担心叫错的马修只好选择了名字。
布鲁斯一直观察着马修，沙发是整体轻微向后倾斜的设计，这是为了让来访者放松身体而特意选择的，但马修并没有放松地向靠在上面，他脊背挺直，以一种随时准备站起来的姿势警惕地坐着。
这样并不舒服，至少他需要刻意抵抗后倾的力才能保持。
马修对这次的谈话抱有警惕。
“默多克先生，出于职业道德和行业规范，今天你在这里说的一切都不会外泄。”抛开心理治疗师的身份，只谈布鲁斯本人，他也可以让这里发生的事情成为秘密，“我们今天只是单纯聊聊，无论什么都可以。”
心理状态的调整需要长期坚持，仅仅一次的谈话很难有什么显著改变，况且马修不一定需要治疗。他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更适合跟马修单独聊聊的身份，因此才会出现在这里，但他并没有打算借着这样的身份探究马修的心理。
就像他说的，今天只是聊聊。
无论什么都可以。
马修听得出来布鲁斯·韦恩说的是实话，无论是保密的部分，还是单纯聊聊的部分。
但就算是这样，他还是没办法放松警惕。
来自蝙蝠侠和红罗宾的关注已经从有一点道理，变成了现在的莫名其妙，不搞清楚这点，马修永远没办法在他们任何一个面前放下警惕。
“要从哪里开始聊呢？”马修反客为主。
至少这样他能判断出布鲁斯·韦恩想从他这里听什么。
DareDevil吗？
他确实在蝙蝠侠面前表现出了跟DareDevil存在关联，除此之外，他想不到他身上还有什么值得探索。
布鲁斯沉默了一下。
一般情况下他应该问马修最近正为什么感到困扰。
“你腿上的伤还好吗？”布鲁斯刚才看到了马修行走时有多小心，这至少说明马修的痛觉感知不是不存在。
“……”从伤势开始聊？马修顿了顿，“还好，布朗医生说伤势不算严重，过几天就能恢复了。”
“或许你想谈谈前两天遇到的事情？”布鲁斯第一次担任一个努力找话题的角色，“不管是恐惧还是害怕，这些都可以跟我说。”原本他就该倾听安慰，从十二年前，或者从二十一年前。
被这个问题难到的马修沉默。
作为人质应该害怕。
他戴着墨镜，眉头微微蹙起：“一开始是害怕的，但获救之后就不怕了。”
布鲁斯下意识握拳，紧接着手里的笔发出“咔嚓”的声音：“……救了你的人一定很用心的安慰了你，一般经历过这种绑架和伤害的人，很多都没办法立刻摆脱恐惧心理。”
对同类心理的掌控大多数情况下全靠听觉灵敏的马修：“……”他不明白为什么布鲁斯·韦恩心绪不宁。
只是马修能保证DareDevil从来没有耐心安慰任何人，唯一一次安慰的还是布拉德的女儿米拉。
为了避免给自己套上奇怪的性格，他只好解释：“行动有时候比口头的安慰更有效。”能把人救了就够了，DareDevil一般不包售后。
行动？
这句话在布鲁斯听来就是完全不一样的意思。
布鲁斯坐在马修对面的沙发上，手指开始轻轻摩梭着手里的记录本。
他无声叹气。
决定赶快换个话题。
换个跟DareDevil无关的，至少今天，他不想在跟马修的谈话里说到任何义警。
“除了最近，你年纪更小一些的时候，或者一直困扰你的事情，这些都可以跟我说，”布鲁斯不觉得这些话题里也有DareDevil，“如果不想说这些不高兴的，也可以跟我聊你喜欢的，或者你认为有趣的。”
心理辅助治疗室原本就是为了解决一些人在突发事件中留下的心理阴影而存在，一个完全公益的治疗室，但患者总要主动说出困扰。
不过布鲁斯和马修，一个不是心理医生，一个不认为自己是患者。
他们完全不在意这些。
“困扰的话……”马修犹豫了一下，决定大胆试探一番，他语气迟疑，墨镜完全遮挡着他平静的面色，“其实也有。”
“是什么？”布鲁斯的目光一直是停留在马修身上的，此时他仿佛感受到他与马修之间的距离即将拉近。
“我总是感觉有人在盯着我，”马修低下了头，他的双手抓紧放在腿上的盲杖，“但我看不见，所以……我不知道是我太多疑，还是真的有人在我周围窥伺。”
“如果是我太多疑的话，请问这种情况该怎么样才能缓解？”
马修尽量表现得真诚一些，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像是正为此困扰。
但他发现他好像不必假装，他真的在为这种事情困扰：“……”更难受了。
提姆已经将马修寝室内的监控拆除，他们如今对马修的了解大多数全靠提姆的观察，因此布鲁斯完全不觉得马修在说他：“这种情况多久了？”
布鲁斯一边问，一边考虑彻底调查一下马修身边，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人在跟踪窥探。
发现布鲁斯·韦恩完全没有发现他的暗示，马修咬了咬牙，决定说得清楚一点：“也没有多久，大概从几周之前开始吧，到最近这种窥伺感越来越重，我甚至怀疑我被绑架都是这个人做的。”
“……”布鲁斯面无表情地放下了手里的半截笔。
稳重得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时间范围限定在几周之前的话，大概是他们第一次发现马修身上的伤而监视马修的时候。
“如果是真的，我身上又有什么值得企图的，”虽说他很优秀，但蝙蝠侠他们不可能因为这个关注他。
期间马修没再低着头，但他眉头紧蹙，显然就是一副分外忧心的模样。
布鲁斯没办法以心跳来判断一个人是否在撒谎，但他至少能判断出马修现在正真心实意为此困惑。之前他已经听阿福说过，在他们往马修的寝室里设置监控的那段时间，阿福跟他说了马修为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监视而焦虑又恐惧。
如果他们的关注继续，马修的日夜担忧就会继续。
可他没办法不关注马修。
马修的身体或许产生了某种问题，再加上小丑认定了马修与他存在关系……
或许他该尽快做出决定了。
原本布鲁斯为他与马修之间暂时的平衡而安心。
原本他以为在马修毕业之前他还有很多时间能用来考虑对待马修的办法。
原本他以为他不必立刻面对这样的决定。
——以布鲁斯·韦恩的身份找到马修告诉他事实，然后由马修来选择是否接受他作为父亲。还是就这样远离，把马修送出哥谭，让他远离危险。
义警的身份确实会为在意的人带来麻烦。
可是现在蝙蝠侠自己忍耐着没有接近马修，但DareDevil不知道什么时候跟马修产生了联系，甚至口口声声说什么马修的安全由他负责。
他管的住自己，管不住那个……
“布鲁斯，你还好吗？”马修有点分不清是自己跟布鲁斯·韦恩谈，还是布鲁斯·韦恩跟自己谈了，“你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我说错了什么吗？”
听到马修关心的声音时，布鲁斯几乎要忽视他为自己选择了名为“布鲁斯·兰伯特”的伪装身份。
马修。
马修。
如今布鲁斯已经没办法仅仅考虑自己应该对马修承担什么样的责任了：“不，没什么。”
只是他需要正式面对这件事了，他没时间继续犹豫。
布鲁斯的眼中，马修依然以警惕的姿势坐在沙发上，谈话中他已经尽量避免产生攻击性，但马修从始至终没有放下过警惕。就像提姆之前的猜测，马修对外界的防备心很重。
布鲁斯突然想，马修的性格或许与他有某种程度上的相似。
如果是这样的话，哪怕坦白，马修的选择恐怕也不会如他所想。
第65章
与等待马修走向自己时的紧张不同, 眼看着马修脚步缓慢地从这间办公室里走出去时，布鲁斯只觉得他与马修不应该如此疏远。
而在他意识到自己产生了这样的念头时……
从空荡荡的走廊上收回视线，布鲁斯摘下胸牌, 紧接着离开。
他下意识抗拒仅凭一时冲动做出任何决定，更何况这个决定关乎马修以及他的人生, 布鲁斯必须得慎重-
一次见面仓促结束, 马修甚至完全没有试探出来这次布鲁斯·韦恩为什么要大费周章见自己。
从始至终韦恩提到的都是十分普通的话题，没有探究他的身份，没有试探任何敏感的信息，甚至布鲁斯·韦恩没有主动靠近过他。
总结来说, 就是一副完全没有怀疑他DareDevil身份的样子。
虽说布鲁斯·韦恩来见他的目的没能找到，但值得庆幸的是他把他对监视的不适传达给了布鲁斯·韦恩。
就在他说过周围有人窥伺之后，那阵异常的沉默大概就是布鲁斯·韦恩在反思他自己。
马修一边跟卡普洛教授回学校，一边期待着提姆将寝室门口的监控拆下来，顺便把他的手机恢复原样。
不过很遗憾……寝室门口的监控还在。
而提姆不在。
看来今晚又是没有室友在的自由的夜晚。虽说监控暂时没能解决, 但马修知道这些急不得-
今天不算忙，原本该留在寝室的提姆赶回韦恩庄园, 完全是出于对布鲁斯和马修第一次见面的好奇。
他想要知道这次见面的结果如何，也想知道布鲁斯的想法是否有所动摇。显然, 他没办法从马修的嘴里打探这些，只能选择回去问布鲁斯。
但在提姆赶回去之前, 阿福已经在跟布鲁斯谈论这个。
“您现在的样子看起来, 可比今天中午出发的时候要沉重。”阿福泡了杯咖啡放在布鲁斯面前, 将托盘放在一边后也没立刻离开, “或许您也该找个人聊聊。”
一般情况下阿福是不赞成饮用太多咖啡的, 不过看在布鲁斯今天晚上也不会准时睡觉的份上。
休息室门外，从学校回来的达米安经过这里停下脚步。
布鲁斯已经卸下伪装, 他将带回来的胸牌放在面前的桌子上，眼睛盯着前方出神：“我不知道哪个决定对马修来说更好。”
十二年前，年仅九岁的马修因为一次见义勇为失明。
这对一个孩子来说一定是难以想象的打击。
马修一个人坚持了下来。
勇敢、善良、坚强……
布鲁斯甚至不敢去想那时候的马修会是个多纯粹的孩子。
现在马修看似宽容，看似自如，他能容忍同学的恶作剧，能相信恶人终会得到公正审判，他像是一个抱有乐观想法，对生活充满期待的人。
可事实却不是这样。
布鲁斯依然记得他与马修最初意外遇到的那次，在教堂里。
马修走进他旁边的隔间，沉默很久之后，说他降临于世是为了赎罪。
他已经不再是个乐观的人。
况且——
“DareDevil几次救下马修，他对马修来说有非同一般的意义，”能让对外界满是防备的马修开口维护，这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除非DareDevil愿意主动远离马修，否则我没办法保证马修今后能远离这些血腥暴力的东西。”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DareDevil那家伙招惹麻烦的能力不比蝙蝠侠差。
“还有呢，还有别的因素干扰了您的决定吗？”阿福不觉得DareDevil一个就能让布鲁斯烦恼成这样。
“还有……马修。”
布鲁斯不得不承认这点，马修本身就是干扰他的最大因素。
就在他们对话期间，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的达米安终于走了出来。
他面无表情：“……你在考虑认回马修·默多克？”
达米安还在等着马修·默多克彻底从他们的生活里消失呢。
差不多就在这个时候回来的提姆恰好听到了达米安的质问。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布鲁斯，重复达米安的话：“认回马修？布鲁斯，你考虑好了？”他知道和马修的见面可能会动摇布鲁斯的想法，但没想到见效这样快。
“……”
布鲁斯先是看了看达米安，又看了看提姆，最后和阿福对视一眼。
马修的事情和他们整个家庭有关，布鲁斯并不打算隐瞒谁，不过在考虑清楚之前，他没办法给出一个明确的回答。
就像他刚才说的，他不知道哪个决定对马修来说更好。
况且：“我得跟DareDevil谈谈。”
DareDevil的存在是干扰布鲁斯决定的因素之一，介于这家伙上次警告他离马修远一点，还说过[他不需要你们的照顾]这种话，布鲁斯至少要知道对于DareDevil来说，马修是怎样的存在-
最近两天的晚上，除了一些小打小闹之外，哥谭格外平静。
马修趁提姆不在，十分果断地翻窗离开寝室，化身为哥谭夜晚的“恶魔”。
踩着某个带塔尖的建筑翻身跃往下一个高台，没有事件急需解决，马修的脚步并不急，他踩在一栋建筑天台上，听到金属钩爪挂在旁边的声音。
是蝙蝠侠。
说实话，自由的一晚遇到蝙蝠侠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
尤其是最近发生了小丑策划袭击罗宾和红罗宾的事件，而他在那次事件里多少帮了些忙。
蝙蝠侠来找他，这算意料之中。
嗯……蝙蝠侠来找DareDevil，这算意料之中。
布鲁斯·韦恩或者蝙蝠侠找马修·默多克，就是难以理解了。
蝙蝠侠脚步很轻地落在DareDevil对面，并没有像以往一样轻易攻击。
他曾经暗算过DareDevil，用蝙蝠镖，但这家伙不久之前帮了罗宾和红罗宾。蝙蝠侠不是是非不分，并且从这点来看，DareDevil也不是凭喜恶来做事的人。
换句话说，他们两个在绝对的是非面前，都不是情绪化的人。
蝙蝠侠依然下意识观察着DareDevil，试图从他身上找到他隐藏的那一面。
马修之前补好的唯一一件衣服被炸毁了，他穿着新补的一件：“找我有事？”
感谢布拉德的变声器，否则遇到蝙蝠侠他们之后，马修只能扮演一个哑巴。
“你知道我在关注马修·默多克，”就凭之前的警告，蝙蝠侠能确定DareDevil确实知道这点，“为什么，你在监视他？”
白天刚跟布鲁斯·韦恩说过觉得周围有人窥探的马修：“……”他以为布鲁斯·韦恩在反思，原来是思考嫌疑犯？
DareDevil可不是跟踪狂！
他面朝蝙蝠侠的方向，恼怒之下口不择言：“对默多克不需要监视，他愿意告诉我一切。”
“不管是小时候你救下了他，还是不久之前你去找他说什么责任……”马修觉得这些话怪怪的，他停下来，思考片刻，“离他远一点，他的安全有人在管。”
“是谁，你吗？”
蝙蝠侠语气平淡，但这种质疑式的反问让人火大。
偏偏这些谈话里的两个主角都是他，马修想要发火，又发不出来，他深吸一口气：“他乐于接受，你有意见？”当事人本人都这样说了，蝙蝠侠总不可能继续纠缠不休。
蝙蝠侠能。
“你对每一个救过的人都这样不遗余力吗？”蝙蝠侠观察过其余被DareDevil救下的人，事后并没有这样全面的保护，“还是说马修·默多克是特别的？”
蝙蝠侠朝一身黑衣的男人走近几步。
他挣扎着想要接近马修，又因为种种顾虑克制自己的行为，但DareDevil这家伙偏偏能想接近就接近：“他对你来说是什么？”
马修并没有后退。
虽然他担心蝙蝠侠借此转移他的注意，然后摘下他的面罩，但这种情况下后退，他才办不到。
蝙蝠侠没有等到回答。
“如果想要他安全，你该离他远一点。”蝙蝠侠想知道DareDevil会怎样面对这个问题。
哪怕他们在马修那儿扮演的角色不同，但假如他们都关心马修，那么蝙蝠侠就想听听。
马修简直觉得莫名其妙。
他明白蝙蝠侠的意思，义警该离普通人远一点，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把灾难带给身边的人。他确实也这样认为，只是蝙蝠侠明明知道，还三番五次找马修·默多克。
虽说都是避人耳目的情况下，但他做的可跟他说的不一样。
说起来，马修没办法从布鲁斯·韦恩那里试探出蝙蝠侠为什么关注他，那么DareDevil能吗？
“办不到。”马修十分强硬地回答，“他能吸引你的地方，自然也能吸引我。”
快告诉他马修·默多克到底哪里吸引人了！
马修竖起耳朵，清楚听到蝙蝠侠呼吸加重。
很好，生气了。
继续生气，愤怒的人才会暴露更多信息。
蝙蝠侠并不希望DareDevil认识到马修对他来说有多重要，因此他虽然生气，但还是忍耐着没有表现。
白色的目片之下，蝙蝠侠的目光扫过DareDevil缝补过的衣服。
没有装备和武器的情况下能在哥谭坚持做这么久的义警，DareDevil确实有能力，以及他的独到之处，他不否认这点：“你的手工不错。”
确认过DareDevil的想法，转身离开之前，蝙蝠侠十分正常地说出这句话。能试探DareDevil的性格，还能试探他有没有家庭。
手工？
马修想起自己上衣胸前修补过的痕迹。
虽然在这方面争论什么都没有必要，但马修觉得这样的赞美不适合放在DareDevil身上。
更何况，他要让蝙蝠侠更愤怒：“我会替你转告默多克。”
“……”
蝙蝠侠握紧双拳，下一秒就要挥出来。
马修甚至已经做好了接下这拳的准备。
[蝙蝠侠。]
马修听到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的声音，然后紧接着发现蝙蝠侠冷静下来，
[他救过马修。]
蝙蝠侠彻底冷静下来，什么都没做转身离开。
但马修没办法冷静了。
刚才发生的一切已经能够说明蝙蝠侠有多重视他，他几乎要得到答案。
满心烦躁的马修站在高楼天台上，听着远处蝙蝠侠耳麦中最后的对话。
[您是时候该做出决定了，把真相说出来，还是……]
第66章
[把真相说出来, 还是……]
还是什么？真相是什么？
马修不由自主地跟着正迅速远离他的蝙蝠侠，保证自己不会随着距离的拉远把声音跟丢。但他跟着跑了很远，发现这句话再也没有后续。
对蝙蝠侠他们来说心照不宣的秘密, 且与马修本人有关，但他却不管怎么样都无法探寻。
这种感觉真的糟透了。
马修没再继续追下去。
他站在钟塔上, 听着不断在他耳边响起的无数对话, 那些珍爱的、默契的、悔恨的、平常的……都与他无关。就在这个瞬间，马修突然感觉到无法抵挡的疲惫。
他与这个世界无关。
他早知道这件事。
时间就在他的脚下走动，每一次指针震颤，都像在提醒马修让他保持清醒。
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 马修站在那里听着属于蝙蝠侠的声音彻底从他的感知范围内消失。
这里也不是完全没有人与他有关的。
至少对蝙蝠侠他们来说，马修·默多克和DareDevil之间十分熟悉，他们是有关联的人。
不过马修不打算对任何人解释这个。
将两个身份分开，正是他想要达到的效果。
不过刚才一气之下说了很多……回想起来有些奇怪的话。
什么样的关系才会帮忙缝衣服？
还会对关于自己的事有问必答。
马修略有些烦恼地抿了抿唇，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让他自己说的话，能让他帮忙缝衣服的, 大概只有不可能存在的另一半……等等。
不会吧？
蝙蝠侠他们不会以为马修·默多克和DareDevil之间是这种关系吧？应该不至于……
马修沉默。
马修决定放弃思考这个问题。
跳过这些让他感到头疼的，马修试图找到自己与这里的更多关联。
比如布拉德一家, 虽说要是他现在消失，那么布拉德一家之后自然不会遭遇任何与他有关的危险, 不过联系建立过, 就是建立过, 他要对这些人的安全负责。
比如克莱尔, 他们是朋友。
当然, 还有提姆……虽说提姆在某件事上对他保密，但马修想, 这件事不至于影响到他们的友情。
带着稍微和缓的心情，马修终于跃下钟塔-
“现在看来，DareDevil显然不会按你期待的那样做，”蝙蝠洞里，夜巡结束后，提姆再次站在了布鲁斯旁边。
达米安倒是看了好一场大戏：“何不就按DareDevil想要的那样来，离马修·默多克远一点，反正他有人在管。”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说出来很爽。
另一边的阿福完全能对布鲁斯现在的心情感同身受：“DareDevil不是一个值得……在这种事情上托付的人。”至少就他旁听的对话里，他不觉得DareDevil有多重视马修。
或许在当一个义警这方面，DareDevil有他的独到之处。但在……
阿福叹了口气。
蝙蝠侠忍耐了整个晚上的怒火。
不仅是对DareDevil的，还有对他自己的。
在布鲁斯看来，DareDevil对马修的态度相当轻浮，不管是今晚谈话中他口口声声说的[对默多克不需要监视]，[他能吸引你的地方，自然也能吸引我]，还是他任由一个盲人为他做那些本该他自己做的事……
不管是行动，还是语言，DareDevil都极不严肃，布鲁斯没有体会到半点尊重，只有占有，掌控。
不久之前，马修还十分警惕地坐在他对面，对生活里所有的恐惧和不安三缄其口。
马修的腿受着伤，但他从来没有说过任何一个疼字。
无论是检查，还是上药包扎，他没抽噎过一声。
作为一日心里辅助治疗室的治疗师时，布鲁斯离开之前借了解病人的名义去问过布朗医生。布朗医生的原话是这样的——上药的时候他大腿肌肉绷得很紧，但脸上完全没有表现出来，真的十分擅长忍耐，不过也很正常，听说他是个孤儿，不忍也没有办法。
或许马修对DareDevil不正常的亲近，全都是因为他从小孤身一人，因此一点若有似无的关怀就能让他付出全部，还把不正常的占有欲当作关怀，光是想想，布鲁斯都没办法继续忍下去。
他已经能够承认他之前的决定有多草率。
光是活下去是不够的。
把马修送到远离一切纷争的城市又怎么样，那个他关心的年轻人还是要孤独地生活，还是要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继续忍耐。
他需要一个能和马修的生活产生联系的身份。
需要成为一个能让马修无理由依靠的角色。
这个世界上永远无法见到父母的，不需要再多马修一个。
即使马修目前不需要，即使马修可能不会接受他，但在马修未来可能需要的时候，马修得知道他并不孤单。
布鲁斯心情复杂，但真正做下这个决定的下一秒，压在他心上的沉重情绪却猛得不见。
他叹了口气，终于放弃了为自己寻找更多将马修推开的借口。
“找个合适的时间，我会约马修见面，以布鲁斯·韦恩的身份。”
提姆简直想为布鲁斯的这个决定而欢呼，但突然想到真正促成布鲁斯做出决定的可能是DareDevil……算了，马修总有看清楚的一天-
马修修养了几天，至少对外已经能表现出伤口恢复得不错。
之前的修养自然也可以告一段落。
如今正是学期末，除了他之外，他的所有同学都投入了课业准备里，不管是论文还是考试，这些对现阶段的他们来说都很重要。
马修看起来要比所有人都轻松。
结束了修养，他终于出现在课堂上。
马修戴着墨镜坐在前排，熬过了每个教授例行的欢迎和鼓励。
“你该不会趁修养的时候复习了吧，”克莱尔不理解为什么马修如此游刃有余，“或许……需要我帮你……”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补课”两个字咽了回去。
总觉得说出来有些自取其辱。
“什么？”马修听到克莱尔话说了一半，十分自然地小声追问。
“没什么，”克莱尔终于确定了马修不止是看起来游刃有余，“只是在想今年的奖学金能不能竞争一下。”
“需要补课吗？”马修从来都知道克莱尔有多努力。
被一个好多天没有上课的同学反问需不需要补课，克莱尔沉默了一下：“你有时间吗？”这可是马修·默多克，就算几天没上课，也完全没必要质疑！
“当然。”
最近哥谭安静得很，运动量直线下降的马修时间多得是。
马修确实清闲了几天，甚至一有时间就跟克莱尔一起去图书馆，不过他的清闲也是有时限的。
几天之后，他收到了来自布鲁斯·韦恩的邀请。
并不是十分正式的邀请函，只是提姆的转达。
“布鲁斯说他不想让这件事看起来太正式，那样或许会带来压力，总之，他想约你十天后见面，到时候他会直接来学校接你出去。”
十天后恰好是马修假期第一天。
马修会有很长时间能用来消化和接受这件事。
“如果可以的话，请帮我拒绝。”马修不是很想去见布鲁斯·韦恩，毕竟他不知道他会被带去哪里，或者被带去做什么。
提姆没想到马修拒绝得这样干脆：“……你甚至都不问为什么吗？”突然被室友告知有个陌生人要见你，正常人恐怕都会拒绝，但提姆已经想好了该怎么解释。
这已经算是他们考虑过之后很合适的做法，至少要比有一天突然在马修面前出现，然后跟他说什么血缘关系的要好。
马修已经在他不愿意的时候见了太多次布鲁斯·韦恩，他一直都想知道为什么他们如此关注他，但问了也不会有人说，只有一个接一个的借口敷衍他。
说什么十二年前，说什么偶然发现……
马修叹了口气，看在提姆的份上还是问了一句：“他为什么要见我？”
“关于这个，我想最好由他亲自告诉你。”
提姆的回答只能说不出马修所料。
不过马修还没开口时，提姆又继续说。
“这件事和你有关，马修，我希望你能去见他。”即使马修依然拒绝了，布鲁斯那天也会来的……
仔细想来，这次的见面或许是和以往完全不同，布鲁斯·韦恩没有再冒用任何人的身份，没有再穿着蝙蝠侠的制服突然出现，甚至没有直接将他绑走。
这是布鲁斯·韦恩第一次以真实面貌来找他。
或许这次布鲁斯·韦恩找他，真的和他想知道的事情有关？
马修沉默片刻：“不能提前告诉我吗？”
“一定要面谈。”这是父子之间的事情，提姆不会提前说出来扰乱马修的心情。况且这样的关系，总是面谈才显得重视。毕竟他们和DareDevil完全不同。
“好。”即使有什么意外，马修相信他也应付得来-
韦恩庄园里，布鲁斯出神地盯着报纸。
虽然已经做下决定，但真正尘埃落定之前，一切对他来说还是有些飘忽。
原本他该以更正式的方式来邀请马修见面，但他不想在没有见到之前就给马修带来压力，因此他尽力让这次的见面显得随意些。
十天的时间，足够他思考该怎么说才能让这件事听起来更容易接受。
[马修答应了十天后的见面！]
桌面上的手机传来震动，布鲁斯看到了来自提姆的短信，他松了口气，紧接着合上报纸站了起来。
第67章
虽说马修不担心挂科, 但要想保持成绩，总是需要一定量的复习。克莱尔平时已经很努力了，除了马修这种仿佛作弊一样的存在, 她算是学习能力很强，即便如此, 最后这段时间里, 她还是像住在了图书馆。
比起克莱尔，马修就显得异常松懈。
比如他晚上总是回去得很早，比如他早上总是来得很晚。
活像考试周和他无关。
克莱尔感叹地看着马修傍晚离开图书馆的背影，他们的专业可是法学, 要复习的资料堆起来有那么多：“这就是平时有好好学习，所以最后才能这样放松吗？”
也不对吧，她平时也很努力了。
摇了摇头，克莱尔再次投入紧张的复习。
马修本人确实不算紧张，在他看来, 目前摆在他面前的几件事已经有了十分明确的排序。
第一是几天之后和布鲁斯·韦恩的见面，第二是他的新制服, 第三是放假之后住哪儿。
没错，马修拿到了他的新制服。
可惜今晚开始提姆会在寝室住, 马修最近找不到机会离开，因此他还没有以最新形象出现在哥谭过。
晚上, 同样不需要熬夜复习的两个人在寝室各自忙碌。
马修用点显器在网络上查看最近的新闻, DareDevil已经在哥谭出现了有一段时间, 虽说知名度比不上蝙蝠侠, 但也不算查无此人, 看不见的情况下，马修想要避开这些关于自己的讨论其实有点难。
很多人还将DareDevil当作一时兴起的小打小闹, 很少有人正视他的存在。
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比起蝙蝠侠，他在哥谭确实不起眼。
迅速翻过这些无关紧要的信息，马修尝试着找到一些值得关注的。
[尼科尔儿童贩卖案件二审将由希尔达·曼宁主审！]
[小丑再进阿卡姆，这是否预示着新一轮越狱的开始？]
[期末周到底是谁在快乐……]
[……]
一连翻了很多，除了尼科尔案件竟然已经进入二审之外，都是些捕风捉影没有关注必要的信息。
看来最近哥谭真的平静无波。
不过最令马修感到意外的是他竟然没有翻到布鲁斯·韦恩最近的八卦新闻。
有精力伪装外在身份的情况下，布鲁斯·韦恩向来不会闲太久。但最近哥谭风平浪静，他却没有趁机制造任何张扬的新闻。马修翻了一整晚布鲁斯·韦恩的八卦信息那次，无意间注意过韦恩制造这些新闻的时间间隔。
这次隔的有点久了。
大概韦恩最近被别的事情牵绊了吧。
马修感受着寝室里的提姆一天对自己投来的八百次关注，下意识觉得这件事情跟自己有关：“……”更好奇了，布鲁斯·韦恩到底找他干什么？
手指放在点显器上查阅信息的马修听到提姆站起来走来这边，正尝试着找一些关于布鲁斯·韦恩八卦的他立刻从这个新闻里退了出去。
提姆走到马修旁边，原本想随意聊聊，结果抬眼看到马修电脑屏幕上明晃晃放着DareDevil的新闻：“……”
[不杀你不代表放过你——残暴义警DareDevil。]
随便进入了一个页面，结果在点显器上摸到自己代号的马修：“……”
他手指僵硬地摸完新闻标题，觉得今天已经没有继续清醒的必要了。
“马修，你最近好像很关注义警的信息。”提姆欲言又止，他想说要是对义警改观，可以去关注红罗宾，哪怕红头罩呢，而不是这个让你缝衣服的家伙。
但提姆不能说。
而这边的马修还记得自己跟DareDevil关系不错的设定，毕竟之前戴着面罩的时候，他已经在蝙蝠侠面前大放厥词，总不能打自己的脸。
“……出于某些原因，对义警有些改观。”马修将手指从点显器上挪开，拒绝继续查阅那篇夸张的新闻稿。幸好提姆不知道他就是DareDevil，“我之前的看法可能有些武断了。”
蝙蝠侠都没能让马修改观，让马修缝衣服的DareDevil做到了。
确定是正向改观吗？
提姆真的想问这个。
“因为DareDevil吗？”如果是单纯的被保护过，提姆还能接受马修因此对义警改观，但DareDevil那家伙明显动机不纯，“抱歉，我只是看到你在查看他的新闻。”
提姆佩服自己情绪稳定。
马修没有反驳。
当然，他也没有点头说是。
不过他的手指又重新放回到了点显器上，恰好读到了刚刚显示的一句——没有人的残暴与生俱来，即使是DareDevil，或许也有令人心痛的曾经。
马修再次挪开手指，这篇八卦新闻让他尴尬地笑了笑。
但提姆眼里，马修这个转瞬即逝的笑完全就是因为他提到了DareDevil。
忍不住眼前一黑，提姆开口试探：“如果要跟这样的人相处的话，你会害怕吗，我看新闻里说他好像很……暴力。”
“只是个假设，如果不想回答的话也没关系。”提姆只是想委婉地提醒马修，告诉他DareDevil不是他想的那样。
马修愣了愣。
这个问题提姆其实可以问问他自己。
“也有可能比较有安全感呢？”暴力只是对待罪犯的，马修从不会伤害亲近的人。哪怕他现在没有称得上亲近的关系。
安全感……
提姆看向戴着墨镜的马修，突然沉默下来。
察觉到提姆没有接话，马修又补充了一句。
“评价暴力也该区分场合，有些场景下暴力一些才……”能解决问题。
想起自己法学生的身份，马修立刻停下了这样不合适的发言。
提姆在沉默中结束了这次对话——让布鲁斯头疼去吧-
几天的测试很快结束，学期末眨眼就已经近在眼前。
和布鲁斯·韦恩约定见面的时间就是明天，晚上马修躺在寝室床上，因为秘密即将揭晓而有些睡不着。
放假时间难得重合的提姆今晚也在。
他正在回复来自迪克的信息。
[我只是半个月没有回去，结果事情已经快要结束了？明天你们会跟布鲁斯一起去见马修吗？]
另一边的迪克很想见证这一刻，但要是布鲁斯打算跟马修单独聊聊，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会，布鲁斯觉得马修不会希望太多人在。况且这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所以只打算跟马修单独见面。]
提姆一边期待一边忐忑。
他转头看了眼安静躺在床上的马修：“马修，你睡了吗？”提姆声音很轻，如果马修已经睡着了，他不会吵醒马修。
马修不止在想明天和布鲁斯·韦恩的见面，还在想明天之后该去哪里住，他当然没睡着，不过他也没有应声。这种有今天没有明天的生活，深究起来马修并不介意。
他不在乎金钱，权势，不在乎光鲜的外表。
那间地下室已经足够他活下去。
不过他在意的是去那里会不会让他两个身份暴露。
蝙蝠侠他们对马修·默多克的关注不分场合，说不定接下来还要继续监视。
如果明天知道了布鲁斯·韦恩关注他的原因，并且十分顺利的解决了这个，他倒是能稍微放心些。要是没有，他就得另外找地方。
想想还是有些麻烦-
约定当天，提姆眼看着马修戴着墨镜，手持盲杖走出寝室。
而他也收到了布鲁斯已经等在楼下的消息。
没有跟着马修一起下去，他只是很正常地跟马修告别：“布鲁斯说他已经在楼下等你了，马修，你直接下去就好。”
“提姆，你不一起吗？”布鲁斯·韦恩和提摩西·德雷克才是父子，他才是那个外人，这种情况下提姆竟然不去。
“这是你们两个之间的谈话，”提姆摇了摇头，但马修看不见，“我还有另外的事。”
已经等了十天，不在乎一时半刻，马修下楼梯时依然伪装着因为眼盲而小心的模样。
他听到身后的提姆打电话给布鲁斯·韦恩，说马修已经出门了。
只隔着三层楼梯，马修能同时从楼下的布鲁斯·韦恩那里和提姆的手机听筒中听到一声不冷不热的“嗯”。
看样子这不会是一次轻松的谈话-
楼下，布鲁斯坐在一辆低调的商务车里。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看向寝室门口，期待着那个和他长相极其相似的年轻人走出来。
按理来说他该更主动些走出去。
但他不得不考虑更多。
如今正是放假前，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如果被任何人看到他来这里接走了儿子的室友，这件事都没办法轻易掩饰。
布鲁斯可以不给自己留什么退路，反正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把一切告诉马修。但推门下车之前，他却再次意识到这不是他单方面能决定的事。
马修已经是一个不需要监护人的成年人。
如果马修拒绝，至少他得保证马修的存在不被那些仇恨他的人发现。
因此现在最好低调行事。
收到提姆消息后过了不久，始终关注着门口的布鲁斯终于看到戴着墨镜的马修走了出来。
将车停在旁边的布鲁斯轻踩油门，十分精准地停在走出来的马修前面，稍微降下车窗：“马修，这里，直接上来就好。”
就在布鲁斯·韦恩说话时，马修听到十分清楚的门锁开启声。
拉开车门坐进去，将这根没办法折叠的盲杖拿在手里：“韦恩先生，盲杖……”
布鲁斯十分自然地将它从马修手里接过来，然后转身放在后排：“很高兴你能同意这次的见面。”
“我现在能知道您为什么要约我见面吗？”
第68章
车里当然不是什么适合谈话的好地方, 因此在布鲁斯·韦恩说会带他去一个私密性很好的地方时，马修也就没再拒绝。
坐在车里很难感受到方向变化，不过马修判断位置从来都不是靠直觉, 他听得到，也能构建出周边环境, 因此他知道车辆一直开往了市中心的某家酒店, 似乎是韦恩的产业。
……要谈什么需要来这种地方。
马修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他跟着布鲁斯·韦恩，没有提出任何质疑，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迟疑。只要想到今天或许就能得到困扰他很久的答案, 马修就能容忍很多。
马修一路都很顺从，布鲁斯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
不在乎被带去哪里，不在乎会遇到什么……这和上次见面时马修的警惕截然不同。
仅仅因为他是布鲁斯·韦恩，还是因为他是室友的父亲？
对于熟悉的人或者存在间接联系的人，马修的警惕竟然低到这种程度。
要知道世界上有超过一半的恶性案件都是熟人作案, 虽说这个比例在哥谭有所降低，但这不是不对身边人设防的理由。
带着这种担心, 布鲁斯带马修走进了酒店内。
因为这次的见面已经在十天之前约定好，因此布鲁斯提前空出了这里, 这家酒店今天一整天不会接待任何宾客，也不会有任何无关人能进来。
仅剩的员工也都是可以信任的, 且不会出去说什么的。
空旷大厅内, 马修闻着近在咫尺的咖啡味道, 察觉到除了他和布鲁斯·韦恩之外, 所有人都从这里离开。整个酒店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您到底要对我说什么？”马修第二次问出这个问题。
究竟是什么需要避开所有人的耳目, 需要关闭监控，需要小心到这种程度。
马修皱着眉, 做好了听到任何消息的准备。
为了今天，布鲁斯已经准备了很久，他拿出两份DNA检测报告，一份是正常的英文版，还有一份是盲文版。
深吸一口气，布鲁斯将这两份报告推到了马修面前：“在你翻看这份报告之前，我得先向你道歉。”
“为什么而道歉？”
马修忍耐着没有提前查阅被布鲁斯·韦恩推到他面前的资料。
“在未经你允许的情况下，我用你的头发做了检测，DNA检测。”
马修的第一反应是布鲁斯·韦恩用他的基因检测他的身体是否存在某种病症，毕竟之前布鲁斯·韦恩和提姆一直都很关心他的身体。
如果是这样的话，马修不至于生气。
除非真的查出了什么病……
马修抬手，原本想装作寻找的模样找到两份报告，但布鲁斯·韦恩已经把这些放在他正前方，他只需要伸手就好。
将手指放在上方的报告上。
马修没有摸到盲文，但他清楚感受到了墨迹反应。
[DNA亲子关系鉴定……]
“你面前的两份报告其中有一份是盲文版，上面那份是英文版，两份报告都是一模一样的内容，”布鲁斯深吸一口气，“这是一份亲子关系鉴定报告。”
“被鉴定人是我和你。”
马修的手指僵硬一瞬，他从桌面上收回了手，没再碰任何一页纸。
他面无表情地靠在椅子上，墨镜遮挡着他所有情绪。
“你和我年轻时的长相太过相似，所以才会有这次的检测，”布鲁斯尝试解释前因后果，“而鉴定的结果正是我们会坐在这里的原因。”
听着布鲁斯·韦恩的话，马修并不觉得惊喜。
只觉得……
又是这样。
又是这样。
一种被愚弄般的感觉充斥马修整个胸腔。
[玛姬，你是我的母亲吗？]
马修清楚记得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玛姬的心脏怎样惊慌地跳跃着，也记得她的回答——不，怎么可能。
那位友善，温柔，生活在他周围的修女……
马修已经习惯了当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哪怕他不是。
第一次的生命来源于被视为错误的感情。
于是第二次他从来不去想这件事。
或许是因为想起往事，马修呼吸加重，但他依旧一言未发。
布鲁斯关注着马修的一举一动，从马修听到亲子关系鉴定报告时从桌面上收回手时，他已经察觉到了马修对这个话题的抗拒。
但总要面对：“如果你同意，我会把这个消息公布出去，从此之后你就是我的……”孩子。
“多谢好意，”马修直接站了起来，他将盲杖拿在手里，打断了布鲁斯·韦恩的话，“韦恩先生，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毫无关联更好。”
长相相似，所以提摩西·德雷克第一次看到他的脸时才那样震惊，那些友善，关心，迅速熟悉和亲近，多半是因为这种见鬼的亲子关系。
距离他的脸被德雷克看到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他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被动忍耐他们无止境的监视。
那时候布鲁斯·韦恩或许还在考虑该拿他怎么办吧。
不管在这件事上他们权衡的利弊是什么，不管他们因什么而犹豫，也不管他们为什么下定决心，马修都不在意。
他早已经不是个小孩子，早已经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谁必须基于亲缘而爱他，也再不会试图从任何人那里寻求类似父亲的关怀。
玛姬，棍叟，他们早就教了他这些。
因为从内心深处就拒绝承认这段关系，因为不认为他和布鲁斯·韦恩之间存在任何关联，因此马修没办法站在亲缘的角度去指责什么。
被权衡，被考量，这些不是他愤怒的理由。
在权衡考量时肆意入侵他的生活，在摇摆不定时干涉他的人生，这些才是马修不能忍耐的。
他可以在这段关系上替布鲁斯·韦恩做出决定：“你不欠我什么，别再来找我。”
最近的监视和麻烦，就当和十二年前被蝙蝠侠救下的事情互相抵消。
布鲁斯将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在马修转身离开之前，他终于开口：“马修，我对你来说可能无关紧要，因此你会拒绝我，我也早有预料。”
“但你对我来说不是可有可无。”
马修并没有停下离开的脚步，盲杖划过地面，马修朝着门口的方向走。他身后，布鲁斯·韦恩依旧坐在椅子上，目光追着他。
离开酒店的马修原本想自己走走。
但门口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正在等他。
“我送您回学校吧。”阿尔弗雷德在这里，布鲁斯才没有追出来。
上次见面时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说他的雇主跟蝙蝠侠有些联系，这大概就是他现在能不经遮掩出现在马修面前的原因。马修大脑混乱，但他依然下意识拒绝。
“不用了，我会自己回去。”
“韦恩先生让我送您回去，”阿福不知道马修跟布鲁斯的谈话经过，但收到布鲁斯的消息说送马修回去时，他已经大概猜得出结果不算好，“如果您不想他追出来的话。”
“……”
马修再次坐在了一辆车的副驾驶上。
没有去注意路线，没有注意周边的一切动静。
就像马修所想，他不认为这段关系存在，因此他甚至没有愤怒的立场，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无比烦躁，过往建立的认知被推翻了大半，这些突然让马修觉得……
厌烦。
这种时候不是谈话聊天的好时机，阿福看了眼旁边沉默的马修，最终还是没有试图做任何劝解。
他只在开车回到马修寝室楼下，提前下车为马修拉开车门时语气温和地说了句：“马修，不必为这些事情烦恼。”不管马修做出什么决定，后续的麻烦和需要解决的问题都不会牵涉到马修一丝一毫。
“多谢。”马修下车后手持盲杖很快走进寝室大楼。
他站在门后不远处，听着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开车离开。
马修能听到楼上德雷克还在，他不知道见面之后德雷克会说什么，但他不觉得现在是见面的好时机。
那辆载他回来的车越开越远，马修又从寝室内走了出去。
他只戴着墨镜，拿着盲杖。
“马修！”特意来找马修的卡普洛教授笑着跟他打招呼，“或许我有点多管闲事了，不过，马修，你假期有地方去吗？”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家有很多空房间，”卡普洛教授一直是一个人，他家里最多的就是书和书架，还有空房间。
这才是因他本人而有的关怀。
大脑依然混乱的马修勉强微笑：“很感谢您，卡普洛教授，不过我已经跟朋友约好去他那里待一段时间。”
“朋友？”卡普洛教授有些惊讶，“太好了。”他一直以为马修没有关系很近的朋友，这才十分惊喜。
“你记得我的电话，如果遇到什么麻烦，一定要打电话给我！”
“好。”
十分正常地跟卡普洛教授告别，马修摔碎了手机，转身从学校离开-
寝室里，提姆正一边跟迪克聊，一边等马修回来。
当然，他们是打电话，迪克本人还在布鲁德海文值班。
[有消息了吗？]
“有时候消息传回来的太早也不是什么好事，”聊的时间越短，成功的概率不代表越高，“就马修来说，他不可能很快接受的。”
刚说完这句话，提姆收到了来自布鲁斯的消息。
[马修已经回去了，注意他的情绪。]
“……”看来结果真的不太好。
收到布鲁斯的消息之后又过了很久，提姆没有等到马修。他环视着寝室里马修收拾到一半的衣物，看到马修的电脑和点显器，以及放在一旁的银行卡……
提姆略微放心了些，但还是立刻打给了布鲁斯。
“布鲁斯，马修还没回来。”
第69章
半个小时之前, 阿福眼看着马修走进了寝室楼，但三楼的提姆直到现在还没有等到马修。
“定位信号消失了，”提姆丢失了马修的手机信号, 但他找到了信号消失前最后出现的位置，“寝室楼下是信号最后出现的位置。”
提姆合上笔记本, 立刻带着耳麦下了楼。
之前接到提姆的电话时, 布鲁斯已经回到韦恩庄园，与马修的见面不算顺利，但他早就做好了不被接受的准备，也早就做好了用更多时间来和马修建立联系。
如果马修始终无法接受他, 他会回归第二个选项。但现在还远远不到重新选择的程度。
他没想到马修会直接消失。
蝙蝠洞里，布鲁斯调出了提姆和马修寝室楼下的监控，并且把时间拉到了马修回去时。
最开始毫无异样，马修面无表情地下了车，走回寝室大楼内, 看着马修走进去后，阿福才开车离开。时间加快, 不久之后，同样的监控里, 马修又从门口走了出来。
他进去只是为了避开阿福。
马修的目的太过明确。
就在布鲁斯查看监控的时候，来到楼下信号消失地点的提姆在垃圾桶里找到了一个摔碎的手机, 是马修的。他愣了愣, 突然觉得马修没有带行李, 不代表他不会直接离开。
“布鲁斯, 我捡到了马修的手机, 他是……”
[他是自己丢的。]
布鲁斯已经在监控中看到了马修扔掉手机的那一幕。
“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将马修扔掉的手机捡了回去，提姆难以置信地问耳麦另一边的布鲁斯。
能让马修抛弃行李, 甚至银行卡都不带就直接离开。
在不知道行踪时，一般情况下，手机是他们能和马修产生联系的唯一方法，现在马修主动丢了手机，显然是不想跟他们联络，也不想被他们找到。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带，一个人能去哪儿？
另一边的布鲁斯没有回答。
他只是将这个事实告诉了马修，之后将马修认回的那句都只说了一半。从解释到最后告别，那段不算长的时间里他真正说出来的屈指可数。
十天的准备时间足够让他想出很多要说的。
布鲁斯以为他已经对这次的见面做足了准备。
但事实上，当他发现马修沉默又抗拒时，那些无关痛痒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马修不是因为他说了什么而离开的。
是因为真正抗拒这段关系才消失得如此果断。
开车走到半路时得知马修一个人离开，急切之下，阿福速度很快地回到蝙蝠洞。
“找到马修了吗？”他走到布鲁斯旁边，看到布鲁斯正查看监控。
正尝试着通过监控确定马修位置的布鲁斯摇了摇头。
哥谭的监控寿命总是不长久，尤其是东区，马修走进一片监控盲区，之后就彻底消失。
“离开学校之前，马修见了卡普洛教授，说不定他会知道什么。”布鲁斯将监控翻回学校内，停到卡普洛和马修见面正聊些什么的时候。
内线中，提姆听到了布鲁斯的话：“我会去试探一下。”
希望热爱工作的卡普洛教授还在学校里-
装作偶遇，提姆主动跟卡普洛教授打招呼。
“卡普洛教授，下午好。”打招呼之前，提姆将马修摔碎的手机装进口袋里。
抱着几本从图书馆借来的书打算回去看的卡普洛教授有些惊讶地抬头，毕竟他跟提摩西·德雷克不算熟悉，只是因为马修才有些交集：“下午好，德雷克先生，要回去了吗？”
“还得回寝室一趟收拾东西，”提姆没打算铺垫太多什么，他只是想知道卡普洛教授是否知道马修的行踪，“希望还来得及跟马修告别，我还有些聚会打算邀请他一起参加呢。”
“我没想到你跟马修的关系竟然这样亲近。”
卡普洛教授看起来很高兴。
如果不是他双手都抱着书，说不定要走上前给提姆一个拥抱了。
“说实话，今天之前我还在担心马修不喜欢交朋友，”卡普洛教授很高兴马修能有更多一些的社交，“不过现在看来我的担心确实没必要。”
“马修这样优秀，没人能拒绝他的。”提姆走在卡普洛教授旁边，“需要帮您拿些书吗？”
“没关系，我可以自己来，”卡普洛教授喜欢自己来，“你要是不早些回去，说不定马修就要走了。”
提姆越发肯定马修走之前跟卡普洛教授说过什么：“马修假期的安排虽然不错……”提姆语气迟疑，他只是开了个这样的头。
“马修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卡普洛教授很高兴听到提姆能为马修担心，“况且他跟他的朋友在一起，不会有问题的。”
卡普洛没有向马修询问任何隐私性的问题，包括这个“朋友”是谁，或者这个“朋友”住在哪里，仅仅“朋友”两个字算不上隐私，因此他能就这样说出来。
听到卡普洛教授的话，提姆愣了愣。
朋友？
提姆可不觉得马修指的朋友是克莱尔·查普曼，况且马修消失是在东区，显然这个朋友是住在东区的朋友。
一个代号和一个黑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提姆脑海里。
“……希望如此，”确定卡普洛教授知道的也就是这些，提姆很快提出告别，“卡普洛教授，期待下个学期和您再见。”
“我也是，德雷克先生。”-
“马修说不定去找DareDevil了。”提姆不想这样猜测，但他从没听说过马修有除了克莱尔·查普曼和他之外的朋友，唯一不确定的就是DareDevil。
蝙蝠洞里，布鲁斯和阿福也不得不想到这个可能性。
“马修知道DareDevil的行踪吗？”布鲁斯不认为一个义警的身份和平日行踪会随意暴露，尤其是DareDevil这种十分警惕的，“或者DareDevil会把他安全屋的位置告诉马修？”
“上次DareDevil从游乐园里救下马修，把他从那里带走，马修不止是简单的消失了将近十个小时，”提姆还没向布鲁斯说过他完整的观察，“也不仅包扎过了伤口，在出现之前，他还洗了澡。”
DareDevil绝对不是随便找了个废弃大楼或者偏僻郊外帮马修处理伤口的。
基于此，提姆觉得：“马修大概率是知道DareDevil安全屋位置的，或者DareDevil明面上身份的住址。”
考虑到DareDevil的警惕程度，提姆觉得前者可能性更高。
布鲁斯猛然想起上次借心理辅助治疗师的身份跟马修见面时，马修所说的“行动有时候比口头的安慰更有效”，他如今不想深究DareDevil和马修的关系，找到马修才是目前最重要的。
“马修不一定会去找DareDevil。”在真正找到马修之前，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猜测。
马修可能会去找DareDevil，也有可能一个人躲了起来。
而这两个比较的话，布鲁斯觉得马修去找DareDevil才是更不可能的一个。
“但他什么都没有带……”提姆依然因为马修如此坚决而突然地离开而心惊。
不做任何准备，不带任何东西。
仅仅一把盲杖，一副墨镜。
布鲁斯沉默地思考着还有什么办法能用来寻找马修。
原本他们能根据消费记录来判断踪迹，不过马修离开之前将他的银行卡留在了寝室里，因此以消费记录追踪完全行不通。监控、消费记录、手机信号、社交网络、IP地址……
这些几乎是现在查询一个人踪迹的最好办法，不过马修不用社交网络，扔掉了手机，IP地址无法查询，监控没拍到他，更不存在消费记录……
这种情况下，即使是蝙蝠侠想要找人，也只能找别的线索。
布鲁斯换上伪装，再次以一副长着络腮胡又十分落魄的模样出现在了东区。上次因为马修受伤而调查马修往日行踪时，他找到过一些马修经常会去的地方。
一个败落的健身房，一家隐藏在巷子里的餐厅，还有一个正面临易主又鱼龙混杂的酒吧。
比起在心烦意乱的情况下去找DareDevil，布鲁斯认为马修这样习惯了独自承受的人会更想一个人待着。
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
假如他遇到了如马修一般的情况，假如他避开了所有人，那么他一定不是为了去寻找特定的某个-
地下室里，马修脱下了上衣，换上一件无袖的宽松背心，裤子也换成了一条宽松的运动裤。
他的墨镜扔在了一边，衣服散落在沙发上。
回到这里已经有了几个小时，马修离开的时候没有考虑后果，现在自然也不在意外面会怎么样。
烦躁时他已经习惯了以拳击来发泄。
用力挥拳时手和沙袋的碰撞总让他想起很多。
马修喘着气，一拳接一拳地挥出去。
细密的汗布满他的身体，抬起缠着绑带的手擦了擦挂在睫毛上的汗，又将鼻尖上的带走，至于手臂肌肉上的，则在一次次挥拳时随着身体的活动自然滑落。
抬起手臂击打吊在地下室里的沙袋时，从侧面能看到那件宽松背心下他轮廓分明的胸肌。
持续的爆发刺激着他全身肌肉，黑暗的地下室里，马修终于深吸一口气停下来。他的手放在摇晃的沙袋上，蓝色的眼睛虚无地睁着。
突然多出的亲缘关系确实给马修带来了一些冲击。
在这里从出生开始就孤身一人的马修确实没思考过他的父母是谁，现在也不在意。如果不是附加的麻烦，他能当一切没有发生过——希望布鲁斯·韦恩也能。
深吸一口气往浴室走去。
旁边，一件深红色胸前带有叠在一起的“DD”标记的制服挂在墙上。
第70章
布鲁斯伪装过后离开蝙蝠洞不久, 还没放假的达米安终于回来了。
平稳的家庭生活即将结束，他们之中马上就要有一个需要小心隐瞒和保护的盲人兄弟加入，达米安虽说不愿意……但这件事显然不是他能阻止的。
他又不是那种遇到不顺心的事就会以哭闹来抗拒的小孩儿。
嘴角明显下撇, 比平时沉默许多的达米安走进蝙蝠洞，看到只有提姆和阿福在。
“他们人呢？”
这个他们指的显然是布鲁斯和默多克。
“……”提姆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概况今天的状况。
超级电脑屏幕上布满了监控, 看起来就是一副在找什么人的模样, 达米安看着沉默的提姆和阿福，又没有找到布鲁斯的踪影，随意猜了一下：“你们把人搞丢了？”
没人反驳。
“布鲁斯已经去马修曾经常去的地方找人，”提姆觉得不一定能找得到
因为屏幕上的监控多数集中在东区, 因此达米安判断出了人是失踪在东区的：“真是稀奇。”
这样的安排下还把人搞丢，确实难以置信。
提姆叹了口气，继续跟达米安说现在的情况：“杰森也说会注意马修的行踪，找到他只是时间问题，不过……”
不过找到之后怎么办-
地下室里放着不少备用衣物, 不过没有学校里那些合身，也不如日常穿的用料舒适。
这些都是为了更方便在东区行动留下的。
它们宽松又多是陈旧的棕色和灰色。
只要把那些整洁的衣服脱下, 换上这些松垮灰暗的，马修立刻就能融入整个哥谭最混乱的东区里。不是说他的演技有多高超, 也不是说他的伪装多到位。
只因为他身体里就流淌着出自混乱街区的血，流淌着血腥和暴力。
不是因为哥谭, 因为地狱厨房。
那里早在马修很小的时候就化为了他的某个基因片段, 此后就永远陪伴着他。不管他后来在事业上取得了怎样的成功, 不管他换上了多么昂贵的西装, 他还是没办法把属于地狱厨房的暴力一面抛下。
正是因此, 马修一向十分擅长适应环境，不管是盛满了香槟的酒会还是流浪汉聚集的街头, 让他待在哪里都没问题。福利院和寄宿学校，哥谭大学和地下室……
几个小时的激烈运动释放了马修烦躁的情绪。
洗过澡之后，他已经能很理智地思考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他和布鲁斯·韦恩也就是和蝙蝠侠之间出乎意料的有一层血缘关系，因此在布鲁斯·韦恩能完全忽视这层血缘关系之前，马修不管怎么拒绝来自蝙蝠侠有意无意的关注都是很难的。
不想跟他们产生任何联系，也不想处理什么亲子关系。
不想暴露自己的感官异常和弱点。
只想接下来生活能简单一些。
有什么办法能让布鲁斯·韦恩放弃他？
故意营造堕落的表象？
马修沉思片刻，试图想象出他放纵又堕落的样子……
那样恐怕监视和看管会更严密。
既然布鲁斯·韦恩会成为蝙蝠侠，那么一定有相当强烈的责任感，对一个已经成年且从来没有发现的……孩子，噢，对，还是盲人版。
能让他放下责任不再关注，大概就需要马修·默多克生活稳定。
马修自认为他的生活已经很稳定了。
但很明显，对蝙蝠侠来说还不够。
蝙蝠侠他们很忙，大概率没有太多时间能耗费在他身上，即使拥有血缘，但他们没什么感情基础，也没有真正相处过，确定他的生活没什么问题之后，自然能放弃认回他。
睁着眼睛靠在沙发上，马修试图平静地思考应对办法。
附近的声音不断窜进他的耳中，没有事件发生的情况下，马修忽视着这些无关紧要的。
[……]
[……瞎子……]
[……西装，盲杖……]
靠在沙发上的马修坐直身体。
他虚无的眼睛转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听觉开始主动捕捉。
[老大找一个瞎子干什么？]
[不该你管的就少问，红头罩说了，要是人在我们的地盘出了事……]
马修又躺回沙发上。
地下室里的湿度随着时间流逝一点点增加，外面天色渐暗，当外面彻底黑下来的时候，休息够了的马修终于站了起来。
他走向挂在墙边的制服，伸手将这件还没穿过的衣服取了下来-
DareDevil已经有很多天没有出现。
提姆以为今天也会是这样。
换上红罗宾制服，和罗宾一起在哥谭巡逻，解决一些事件的同时寻找马修的踪迹，一边又跟伪装后的布鲁斯保持着联系。
[马修没去健身房，也没有去那家鱼龙混杂的酒吧。]
内线另一边，布鲁斯从那个味道相当一般的，藏在巷子里的餐厅走出来。
马修也没有过来这里。
甚至一路上他也用各种办法向路人打听过，没有人看到过马修。
说实话，现在即使是布鲁斯也不得不考虑到DareDevil协助马修脱离监控的可能性了。
现代社会下这样突然地消失，别说是盲人，即使是身体健全的人也很难办到。
对于这样的结果，提姆早有预料：“我们这边也没有什么发现，红头罩那边也没有进展。”
正在此时，蝙蝠洞中的阿福突然插入了他们的谈话。
[哥谭港口有异常。]-
布拉德制作的制服很贴身，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得到了很好的保护。不仅如此，制服重量控制在了一个很轻的程度，他不仅能一定程度上挡下子弹，还做到了完全不影响行动。
这件制服简直是马修最近几天遇到的唯一值得高兴的事。
红头罩在找DareDevil，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想到红头罩和蝙蝠侠的关系，也不难想象是蝙蝠侠他们找了红头罩帮忙。
马修可不打算假期期间永远躲在地下室里，他需要生活。
今晚原本因为烦躁打算自己待着，但现在他得解决到处都有人在找他这个问题。
没有特意躲避监控，他就这样从监控中出现又消失。
主动去找蝙蝠侠是不可能的，那样显得目的性太重，为了避免被看出什么，他决定主动引蝙蝠侠来见他。
而能将他们引出来的，无非就是事件和异常。
海浪呼啸声中，穿着暗红色制服的马修出现在港口。
两伙人正在堆积的货物旁对峙。
马修能闻到从这些箱子里传出来的浓重火药味，武器走私在这里实在不罕见，这次的规模不算大，不过里面的东西对于普通的黑邦争斗来说还是太过危险。
[这批榴弹发射器要涨价，如果拿不出足够购买的美金，我们只能原样带走。]
[该死的，你们已经收了订金，现在违约的后果不是你们能承担的。]
一批榴弹发射器，还有配备的数箱榴弹。
这些足够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迅速崛起，哪怕这里是哥谭。
[违约的后果？
你们最好看看现在这批货在谁手里。]
没再等事情发酵，马修在没人察觉的时候直接在暗处掷出了武器，一把能分成两截的短棍，当然，也有其它模式，不过马修还在熟悉中。
“是谁！”
对峙中的两拨人里先后有成员倒下，紧接着带倒一片。
他们迅速警惕起来，每个人的枪口都对准了周围黑暗的角落。
不断弹射后，短棍又旋转着回到马修手里，而他们也终于根据武器确定了暗算者的行踪。
“有本事就别躲在角落里偷……”
没有等他把话说完，夜色里，穿着暗红色制服，头罩上带有两个尖角，面具的眼睛处也鲜红一片的DareDevil像是恶魔般迅速出现。
话音未落的男人还没做出反应就被一拳击倒。
之后来自两拨人的密密麻麻的枪击声在这里响起。
装着榴弹发射器的箱子被打开，有人试图用它瞄准在人群中穿梭的DareDevil，一根同样是暗红色的棍状武器再次出现，直接砸在他头上将他砸昏了过去。
榴弹发射器自然也掉在地上。
不久之后，红罗宾和罗宾赶到了哥谭港口。
他们顺着打斗声和枪击声来到争斗现场，看到了倒了满地的人和踩着叠在一起的人体站在中间的，穿着暗红色紧身制服的背影。
一个此前没有见过的……
或许是反派，或许是义警的家伙。
“嘿，这里好像很热闹，”红罗宾手里拿着长棍，警惕着不远处的男人。
罗宾的手放在刀柄上。
布鲁斯没来得及回蝙蝠洞换制服，他跟在罗宾和红罗宾后面，但黑暗中，他也关注着那里的情况。
需要引过来的人都已经引过来，马修转身朝向他们。
虽然是晚上，但DareDevil暗红色制服胸前叠着的[DD]字母依然相当显眼。
看到这个标志，红罗宾先是愣了愣，然后收回了长棍：“DareDevil？”
后面警惕中的布鲁斯皱起了眉。
“晚上好。”将DareDevil和马修·默多克做出区分，DareDevil才能这样心平气和地跟红罗宾说话，“你们来晚了。”他的声音冷漠，声音也像以往一样低沉。
“新制服不错。”红罗宾之前已经注意到DareDevil很多天没出现在哥谭过，现在想来，大概是在处理制服的事。
不过他想问的可不是新制服，还有马修：“能见到你就不算晚。”
从两个人身上踩下来的DareDevil抬头朝向红罗宾和罗宾：“找我有事？”
“算是吧。”
红罗宾并不是那么信任DareDevil，即使他帮过他们，但这种质疑是他的本能，像蝙蝠侠一样。
“受到一个朋友的委托帮他找人，你可能有线索。”红罗宾的语气是与焦急内心不同的平静。
“我可能有线索？”DareDevil先是沉默了一下，他今天就是出来解决这个的，当然没有多说什么废话的打算，“你那个朋友要找马修·默多克？”
因为他的不假思索，不管是红罗宾还是罗宾，甚至是躲在暗处的布鲁斯，他们终于都确定了马修离开之后去找了DareDevil。
“对，”红罗宾看着DareDevil，“能告诉我们他在哪吗？”
“在我那。”至少找到一个能在马修·默多克消失期间保证他不会出意外的角色，这样才能让蝙蝠侠他们的寻找停下来，“不过我劝你们还是别找了，他看起来可不想被找到。”
“……是这样啊，”红罗宾相信这点，“能告诉我们一些情况吗？关于马修·默多克的，我好转告那个朋友，让他安心一些。”
这种问题一般没有回答的必要，不过DareDevil始终没有忘记他的目的——让蝙蝠侠他们别再继续找下去。
“他很……突然地出现，看起来有些……”DareDevil不觉得用类似低落、烦恼、悲伤，这种词语形容自己会比较合适，他只能挑拣着边思考边说，“情绪不对。”
原本他该先想好说什么再来的，但他没有想好，只能随机应变。
情绪不对这种形容显然不能达成目的。
“不过做了些运动，他已经好多了。”
DareDevil不觉得他说得话有什么问题，他只是看到红罗宾没有反应，于是最后说了一句：“接下来他都会跟我待在一起。”
“你可以直接转告你的朋友，红罗宾，马修·默多克现在不想被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