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041:变动怎么死的,要吃席吗?……


    小黄花是蟹崽从魔尊的山头摘回来的,遗弃之地的灵植肯定比不了。


    如今回忆起当时情景,顾溪竹怀疑当时的艾绿孔雀是失控状态,即是说子桑明月的元神也处于狂暴混乱当中,然而在吃了小黄花后,那暴戾的神魂明显得到了安抚。


    顾溪竹只能道:“那天,它在我这里吃了一朵花,是我夫君以前留给我的,我以为只是朵野花。”她补充一句,“他留下的东西,我都有贴身珍藏。”


    她有些为难地道:“可那花只有一朵,吃掉就没有了。”


    阮沐晴只觉头疼,她用力地抓扯着头发,“这可怎么办,它吃了睡,睡了吃,不仅把你的田给折腾完了,还吃空了我储物袋,若再不走……”


    就在众人焦头烂额之际,原本静静躺在田间睡觉的艾绿孔雀忽然动了。它缓缓抬起头,修长的脖颈如弓弦般绷直,锐利的目光直直望向忘忧楼的方向。下一刻,它的双翼猛然舒展开,羽翼间泛起一层莹莹绿光,随即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忘忧楼疾驰而去。


    很快,它就一头撞进了忘忧楼结界,彻底看不见了。


    陆小六见状,几乎要跳起来,他恨不得放鞭炮庆祝,一个劲儿喊:“它走了!太好了,它终于走了……”


    谢东升道:“是子桑明月将其召回。眼下她自顾不暇,暂时不会理会我们。”他一边说一边走到院子栅栏处,从袖中掏出一堆精巧的机关鸟和机关铁鼠,动作娴熟地将它们一一安置在隐蔽的角落。


    转眼间,一个远比之前强大数倍的防御阵法悄然成型,四周看似并无变化,却隐隐透出一股肃杀之气。


    “都跟我来,我有要事相商。”谢东升转身朝自己的石屋走去,“我的石屋能隔绝外界窥探。”众人这才知道,眼前这外表简陋的石屋,每一块石头都暗藏玄机。


    陆黎光抱着谢柳,默默跟在谢东升身后。他虽未发一言,但那冷峻的眉眼间已透出隐隐的不满,若是谢东升给不出合理的解释,只怕当场就要翻脸。


    石屋从外面看很小,入口除了顾溪竹外,其他人都得弯腰。


    尤其是陆小六,他都有些犹豫地问:“要不我还是不进了。”他怕自己块头太大,屋子里一坐,把其他人挤得没地方了。


    “都进来吧。”谢东升说。


    陆小六只能落在最后,等其他人都进了,他才弯着腰入内。


    一进去,大家就发现里头异常宽敞,屋子布置得也极为简洁舒适。


    中间是方方正正的大石桌,几个人围坐仍显宽敞。就是桌上摆了一大堆机巧零件,显得颇有些凌乱。


    “坐。”谢东升招呼几人坐下,“我长话短说。师娘在采冰莲时,我发现部位冰莲有异常。”他看向顾溪竹,问:“是不是在寒潭右侧边缘位置,那几朵特别的冷?”


    顾溪竹点头,她印象很深,有几朵的确更冷。


    其中一朵特别大的冰莲冻得她识海都快结冰了。


    她想起来,当时夜老准备喊其他人去采莲,结果被谢东升的攻击打断,雷声导致冰莲直接碎裂化成了水。


    “嗯,你们采莲的时候我一直在观察,那一片区域的寒潭水色稍有些差异,我怀疑那底下生了寒髓火。但寒髓火不比冰莲,若真的出现必然血雨腥风,也轮不到我们去抢。所以后面我的飞鱼令损坏也是我刻意为之,就是想让他们无法确定我行踪。”


    他在幻心花海主动脱离队伍,就是为了返回寒潭确定寒髓火是否存在。


    “我原以为此行不会有太大危险。”他摇扇子的手顿了一下,苦笑道:“没想到,事情竟会如此波折,你们不仅历经艰险,他俩还伤得这般重……”


    阮沐晴听到这里,情绪十分激动,顾不得许多脱口而出,“那真的有寒髓火吗?”


    谢东升点头,“是的,但是我暂时想不出能将它顺利取出的办法。这个比较复杂,暂且不提……”他继续道:“先说说你们的事吧,八阶灵物的消息拿到了吧?”


    顾溪竹说:“拿到了,是土系。”


    这下,轮到郭三娘紧张了,“土系,竟然是土系?遗弃之地土系灵兽进阶八阶的只有楼主一个。”她显得有些不安,“他们都说土系进阶比别的更难。”


    稍顿片刻又接着追问:“好不好拿?归墟太凶险了,你们都伤成了这样,若是在太危险的地方……”


    顾溪竹直接将土灵浆取了出来,说:“已经拿到了。”她快速将溪阁主的事简单交待了一下,说话的同时毫不犹豫地将土灵浆推到郭三娘面前,“你的。”


    郭三娘愣住,完全没想到顾溪竹就这么直接给她了。她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问:“就给我了?”


    顾溪竹说:“我们之中只有你是土系,楼主死了,恐怕要不了多久遗弃之地就会大乱,我们之中有个八阶强者坐镇,生存的把握才会更大。”


    “什么?楼主死了!”他们这几天一直被子桑明月的孔雀困在院子里,对外界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而这个时候,楼主的死讯应该还没有传开,外界修士恐怕也并不知晓。


    但顾溪竹注意到谢东升脸上神情毫无变化,就好像,对于楼主的死他早已知情,仿佛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


    视线相对刹那,谢东升微微颔首,接着移开目光,继续道:“对,我已经知道了。”


    他笑了笑,“遗弃之地的机关鸟绝大多数都出自于我手,那些机关鸟即便在忘忧楼里也有很多人使用。”


    谢东升炼制的每一只机关鸟,他都藏有暗门,灵气和神识都无法察觉到异常。


    可以说,只要他想,那些机关鸟都是他的眼睛。


    “我还知道溪阁主一回来就直接去找了子桑明月……”他顿了一下,“子桑明月的房间里没有机关鸟,她跟楼主那一层我都没法渗入,现在还不知道楼主最后给她交待了什么。”


    一席话让众人都沉默一瞬,心情都难以平静。


    唯有杜小六一头雾水,“楼主是谁?怎么死的,要吃席吗?”


    问了三遍,也没人搭理。


    最后他


    终于察觉气氛不对,乖乖闭了嘴,认真地把自己缩了起来,努力减少存在感。


    还是郭三娘最先打破沉寂,“土灵浆我就收下了,我先去闭关,争取早日进阶成功。”她转身想回自己的屋子,结果谢东升伸手一拦,“去我的修炼室。”


    郭三娘也没跟他客套,“好,我回屋去取下需要的东西,马上过来。”


    接下来,众人商议的就是补元丹的事了。


    从谢东升那里得知子桑明月的确有补元丹,但她会不会拿出来交换很难说。


    谢东升叹了口气,“子桑明月怀了楼主的子嗣,对补元丹的消耗很大,现在楼主陨落,她怀着楼主的血脉,恐怕一颗丹都不会拿出来。”


    顾溪竹都惊了,这又是一个重磅炸弹。


    她现在也不是修真界小白了,知道修士修为越高越难受孕,而遗弃之地这种地方怎么说呢,被那虚无缥缈的虚无之力吞噬,人的元神很多时候都处于一种混乱、暴戾的状态,这样的情况下,怀孕更是绝无可能得事。


    这也是很多人随时都在发泄欲望,却从没听说过哪儿有新生命出现的原因。就连溪阁主的白鱼玉兰,孕育的正常鱼苗都不多,导致可用的飞鱼令数量稀少,往常溪风阁修士出归墟必须立即还回去。


    结果,这里修为最高、最不可能孕育新生命的两个人,竟然共同创造了奇迹!


    那楼主陨落在归墟边缘万丈沟壑内,莫非是想为了孩子搏一条生路?


    听到这里,陆黎光只觉浑身血液冰凉,寒意遍布全身,他声音微颤,“那现在怎么办,没有补元丹的话,谢柳的血肉元神都会逐渐溃散……”


    为了给他们开辟一条生路,谢柳几乎献出了全部,把自己血祭成了骨头架子,如今都是靠顾溪竹输送灵气暂时续命。


    谢东升仔细打量了谢柳一番后才道:“只能替她吊着命,有师娘的同气连枝和回春丹,撑个一年半载没问题。只要我们能出去,她就有救。”


    陆黎光回神,“对,能出去就有救。”


    只要还活着就好。


    活着就有希望。


    谢东升说到这里,语气略微一顿,目光扫过顾溪竹和陆黎光,神情中带着一丝歉意:“归墟内人多眼杂,又没有隐蔽的沟通方式,我不得已才不告而别,让你们担心了。”他说完,微微低头,郑重道:“抱歉。”


    陆黎光之前的不满在听到“寒髓火”时便早已消失。


    他听到谢东升道歉,点点头道:“人没事就好。”


    短短一句话,便将先前的隔阂轻轻揭过,化干戈为玉帛。


    顾溪竹也跟着说:“对,你没事就好,你不知道我刚才在门口看到你有多高兴。”她说话时唇角微微上扬,眼睛清澈明亮,眸子里满是真诚。


    谢东升稍稍一愣,随即低头把玩手中折扇,说:“那咱们就又说回寒髓火吧……”


    阮沐晴本来已经沉下的心再次悬了起来,只觉得一颗心都跟着七上八下的——不是说取不出来暂时不提吗,那这会儿又提它做什么呢?


    “寒髓火不能直接吸收,上一个吸收的人灵兽瞬间化作劫灰,而他自己体内血肉经络也都被寒火彻底侵蚀当场死亡,尸体被凶兽吞吃之后,寒髓火才成功被凶兽吸收。”


    “我有个想法,如果我们将寒髓火喂给凶兽或是人,然后阮沐晴的灵兽再吞噬其血肉,这样一来,是否可行呢?”


    ……


    第42章 042:辨识度谢东升瞥一眼石屋门框……


    听到谢东升的话,顾溪竹心尖一颤,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惧,却又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来。


    因为这里是遗弃之地,大家都在很认真地分析这个建议的可行性。


    陆黎光道:“那想办法将烛康他们抓来。”双方血海深仇,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若需要的话,得好好谋划一番。


    “不行。”


    没想到第一个出声反对的竟是阮沐晴。


    她摇了摇头,“吞噬寒髓火的那头凶兽是绿鳞毒蟒,身躯原本就长达二十丈,吸收寒髓火也用了二十年,最后直接进化为火蛟,它二十年沉睡之地都成了火山,归墟的炎毒迷雾,都是它呼出的热气……”


    凶兽肉身强悍,血肉彻底容纳寒髓火也沉睡了二十年之久。直到现在,它大部分时间也处于休眠状态。


    寒髓火,并非归墟独有,在外界也存在,并且位列天地灵火前十,威力无穷。


    以阮沐晴目前的实力,无论是直接、还是间接吞噬都是自取灭亡。


    唯一的办法,便是小心翼翼、一缕一缕地炼化。


    然而,这需要先将寒髓火收集起来。


    但世间能盛放天地灵火的容器寥寥无几,甚至比那些天地灵火本身还要稀有。


    他们虽然知道寒潭底下藏有绝世奇珍,却束手无策,只能望洋兴叹。


    说到这里,谢东升略有些失望地瞥一眼阮沐晴,用试探地语气问:“真不行啊?不拼一拼?”


    阮沐晴嘴角一抽,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你行你上。”


    她那是有自知之明,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不是勇敢,而是愚蠢,上赶着找死么?她可没兴趣拿自己的命赌这种毫无胜算的局。


    再瞧谢东升那副神情,分明是想怂恿她去尝试,怕是存了拿她试刀的心思,想测算一下寒髓火经过多少血肉祭炼后能被真正吸收。


    这些整天钻研炼器、摆弄机关零件的人,心思一个比一个深,心都脏得很!


    阮沐晴暗自腹诽,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懒得再与他多费口舌。


    谢东升又看向顾溪竹,心想万物相生相克,水克火,其实水系也可以尝试一下。


    不过到底没把心里话说出口,只是幽幽感叹了一句,“当年夏博渊发现的昆仑玄石,天地间唯一一块,能容纳山川灵脉、浩瀚江海、天地灵火,可以说是天地万物皆可盛。”


    谢东升又道出了一段修真界辛秘往事。


    归臧魔尊的神纹灵韵骨已经极为强悍了,但灵韵骨依旧被尊为二品。迄今为止,被承认的一品神纹仅有一个,便是天命骨。


    拥有天命骨的修士叫夏博渊,出生于三千年前,正是他带着夏家修士前往北域,随后一剑斩出无尽崖,以无边苦海为界,彻底隔绝了南北两域。


    昆仑玄石就在夏博渊手中,被他炼制成了耳珰,作为夏家传承秘宝。


    至于更多的消息,却是无法再打探到了,毕竟,苦海无边,他们早与北域失去了联系。


    耳珰?不知为何,听到耳珰两个字顾溪竹下意识就心尖儿一颤。


    “昆仑玄石是什么样的?耳珰呢?”


    “昆仑玄石通体暗红,色泽有些像鸡血石,表面看上去晶莹剔透,但实际上内部有类似年轮一样的横纹,每一道横纹代表一甲子,与天地同寿。据说也就鸽子蛋大小……”谢东升一边说一边比划,“炼制成的耳珰没有过多的装饰,只在边缘上有一圈金线缠枝。”


    谢东升说的每一个字,都跟顾溪竹兜里揣着的耳珰对上了。


    她默默地将耳珰摸了出来,递到谢东升面前,“你瞧瞧这个,跟你说的那个有没有关系?”这耳珰上一点儿灵气都没有,或许是个仿制品?


    但她有一种感觉,这个就是真的。


    蟹崽是在看不到尽头的海里找到的红宝石耳珰,还是在海底一个人形奇石身上。


    蟹崽能虚空穿梭,连它都一直没有看到海的尽头,以及飘了那么多天也没遇到陆地,那它口中的海,不正是无边无际的苦海么?


    至于海中的石头哥,说不定就是夏博渊或者他的后人!


    谢东升被顾溪竹递过来的东西给镇住了。他好似被贴了封印一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红宝石耳珰,好半晌都没有任何动作。


    其他人也分辨不出来,只觉得耳珰上灵气全无,神识也看不出任何特殊之处,怎么看都是个普普通通的凡间耳饰。就这东西,能是传说中的昆仑玄石,能装山川灵脉、天地灵火?


    不能吧。


    肯定是根据传说仿制的,只有个样式的西贝货。


    沉默许久的谢东升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是或不是,一试便知。”话音未落,他抬手一挥,一道凌厉的雷电骤然从掌心迸发,直直朝着耳珰劈


    去。


    那雷电威势惊人,电光闪烁间,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股灼热的气息。然而,就在雷电触及耳珰的瞬间,异变陡生——那道威力庞大的雷电竟如同泥牛入海,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被耳珰无声无息地吞噬了一般。


    众人目瞪口呆,原本嘈杂的议论声戛然而止,四周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那只耳珰,仿佛想要从它那暗红色的表面看出一丝端倪。


    阮沐晴艰难地咽了一下唾沫,“这竟然是真的?”


    “这是真的吗?”她猛地扭头询问谢东升,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它是真的?是不是真的,是也不是?”


    谢东升也是一脸震惊,“你,你哪儿来的?”为什么,为什么夏家的传承秘宝竟然在师娘手中?


    她来这里的时候,可是一个凡人啊,没有半点儿修为,体内灵气全无的凡人!谢东升自认阅历颇丰,见识广博,然而在师娘面前,却屡屡被震撼得目瞪口呆。


    他的心境,从未这么跌宕起伏过。


    顾溪竹虽然心里早有猜测,但得到肯定答案后,仍觉得不可思议,恨不得把蟹崽立刻捞出来亲一口。


    这是什么神仙宝宝啊。


    它可真是奔着这天地间最顶级的地方去的。


    魔尊的仙山,无边的苦海,哪一个不是修真界最神秘莫测之地,结果,它不但去了,还次次都能从那些地方带回令人瞠目结舌的礼物。


    强按下心中翻涌的激动,顾溪竹神色一敛,故作镇定地道:“自然是我夫君留给我的。”


    在这里,她能够全心全意信任的人只有谢柳和陆黎光。


    所以,只能把一切都归咎于归臧魔尊了。


    陆黎光在一旁打掩护,“师尊他曾去过苦海。”他怀疑是师娘灵兽带回来的,不过这灵兽能力实在太过逆天,而遗弃之地人心最是难测,暂时还是隐瞒为好。


    阮沐晴心急如焚,“那我们现在去收了寒髓火?”


    谢东升摆弄了一下桌边一只机关鸟,随即道:“嗯,事不宜迟,立刻出发。”


    现在,时机正好。


    溪阁主一路过来,逼退了大量凶兽,而其他人因归墟异常和赤焰阁修士大批死亡的消息纷纷退出归墟,加之此刻楼主陨落的消息还未传开,他们此时前往归墟取火最合适不过。


    而这一次,去归墟取火的是谢东升、阮沐晴和顾溪竹。


    恰逢郭三娘拎着东西进入石洞,她看一眼众人说:“那我先去闭关?”


    谢东升说:“稍等,你先看家,护着陆黎光他们,我们去一趟归墟,一会儿就回来。”


    ……


    顾溪竹觉得生产队的驴都没她累。


    然而没办法,她不得不去。


    好在这一次颇为顺利,一路过去都没遇到什么危险,进入寒潭后直接让阮沐晴将冰层融化,随后他们很快就找到了藏在水底的寒髓火,成功装入耳珰当中。


    等收了寒髓火,三人又马不停蹄地返回内城小院。


    直到此时,顾溪竹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地,也才有空问咨询一下灵植契约的方法。


    “我在归墟里带出来了一株幻心花苗,需得跟它结契,不知你那可有灵植契灵功法?”顾溪竹抬起手腕,将手腕上的幻心花苗展示给谢东升看。


    谢东升瞳孔一缩,下意识地抓住了顾溪竹的手,他认真地端详起了她手腕上的花苗,目光越来越幽深,好半晌才道:“这应是幻心花变异幼苗,没有什么血煞气,看起来很干净,能养。”


    说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将师娘的手捏着,微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令他心神一颤。


    翠绿的花茎宛如丝带一般缠绕着她手腕,而她手背上的粉嫩花朵娇艳欲滴,粉白相间的颜色格外温柔,如春日里最柔美的桃花,带着几分不经意的妩媚。


    原本冰凉的指尖好似瞬间灼烧起来,谢东升心头一紧,迅速缩回手,接着低头从袖中翻翻找找,最后取出一枚玉简道:“这上面记载有灵植师的契灵秘法,对师娘来说一点儿不难。”


    顾溪竹赶紧接过,这两天事情太多,她得回房间好好捋一捋。


    等蟹崽醒来,再仔仔细细复盘一下魔尊那边的情况,看有没有什么遗漏,她得尽快将魔尊交待的事情调查出来。


    那条大腿得牢牢抱好。


    这次要不是心剑,他们能不能活着回来都很难说。


    对了,封印的问题可以问问谢东升啊。


    “我之前龟甲不是震动过么,是夫君在向我传讯,之前没能理解其中意思,不过这次在归墟有了进展。他说暂时找不到遗弃之地,怀疑这里是在虚空裂隙当中,且存在极为强大的封印,但陆黎光说这里的封印唯有腾龙剑柱。”


    顾溪竹一脸期待地看着谢东升:“你见多识广,对那剑阵有什么看法?这里还有什么陆黎光没发现的隐藏封印吗?”


    谢东升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据我所知,遗弃之地的封印唯有腾龙剑柱,但一直都说是九十九根,我们见到的却只有九十,还有九根藏于何处,无人知晓。”


    他摇摇头,“我也不知道。等有机会,再去找找吧。”


    那就只能这样了。


    顾溪竹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谢东升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刻意的停顿:“对了。”


    “啊?”她驻足于门前,回眸望去。


    恰逢月光洒落,人比月色更皎洁。


    谢东升淡淡一笑,说:“师娘……”这一声师娘喊得很重,像是刻意用了几分力道,“师娘,你要养它,还需尽快将它种下才行。”


    他目光落在她腕间那株灵植上,根茎已断,却仍缠绕在她纤细的手腕上,显得格外脆弱。


    这般养法,怕是难以成活。


    不过,挺好看就是了。


    顾溪竹:“……”


    她飞快地道:“好,我知道了。”


    等人走远,谢东升桌上的机关鸟倏地咯咯咯笑了起来,“你刚才是不是心动了?我听到了,你在摸到她手的时候,心跳比往常快。”


    谢东升没反驳,他一声不吭地走到石桌边坐下,伸出手静静看着自己的手指——指尖上空无一物,可仍好似有雷电在那流串一般,微微有些发麻。


    机关鸟笑得浑身关节咔哒咔哒地响,“多看一会儿,这可是摸过她的手。”


    谢东升两个指尖轻捻一下,“她是师娘。”


    “噢哟,对对对,归臧魔尊的道侣,你怕了。”


    谢东升淡淡反问:“谁不怕?”


    机关鸟又说:“我觉得你就不怕。第一次见你心跳加快,要不要试试?反正他们只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你先下手为强,生米煮成熟饭。”


    “遗弃之地别人都靠杀人和欢好放纵、发泄,唯有你,天天疯狂拆装这些机关零件,我看要不了多久,你就撑不下去了,不如找个女人。”


    “就找师娘试试嘛。”


    谢东升快速地将桌上的一堆零件拼成了一只机关铁鼠,“试不了,选她,日后连祖祠都进不去。”谢家修的是千面万象,而他们能完美隐匿人群,靠的就是这门神通。


    千面万象的能力可远不止这些,只是这些外人都不知道罢了。家族传承,绝不能受到半点儿干扰。


    他抬头,看向门口,说:“她太有辨识度。”


    机关鸟:“太美?太可爱?嘻嘻嘻。难不成在你心里,她比天下第一美人还漂亮?啧啧,情人眼里出西施啊。”


    谢东升瞥一眼石屋门框,唇角无意识上扬,说:“太矮。”


    机关鸟明显一愣,随后笑得更大声了,等笑完后才说:“那找阮沐晴也行,她刚死了情人……”


    “闭嘴!”谢东升一扇子敲了过去,将机关鸟的鸟头直接拍落,掉到桌上滴溜溜打转。


    没了机关鸟打搅,谢东升很快又做出了几个机关铁鼠。


    遗弃之地九十九根腾龙剑主,还有九根到底藏在何处呢?从他这些年搜集到的消息来看,忘忧楼的阁主应该也是不知情的。


    难不成只有楚长律一人知道?


    可楚长律已经死了。


    将铁鼠们放了出去后,谢东升叹了口气:希望这些小东西能找到点儿线索吧。


    第43章 043:草奴你们别打啦!(二合一)……


    回到房间,顾溪竹才稍感放松。


    这几日她如同绷紧的弓弦,一刻也不敢松懈,精神


    始终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直到此刻,将自己重重地摔进柔软的羽毛被里,她才放空大脑,看着窗外的月光发了会儿呆。


    实在太想休息了,不是身体的累,而是精神层面的疲惫。


    看一眼御兽盘,蟹崽此刻睡得正香。


    顾溪竹心头幽幽叹道:真想像蟹崽那样美美的睡上一觉啊。


    可惜,时间紧,任务重,为了手腕上蜷着的小花苗,她还得继续卷起来。


    然而她这会儿仿佛被封印在床上了,实在不愿起身。


    于是顾溪竹选择趴在床上,一手捏着玉叶恢复灵气,一手拿着玉简观看灵植师契灵秘法。


    这玉简里的内容相当于一个灵植师的成长手札,里头的东西写的相当有趣,比如前面充满吐槽,“都说剑修穷,修剑道需要消耗海量资源,我看灵植一道才最烧钱!”


    “没钱一辈子当不了灵植师,顶多算个种田的、庄稼汉,草奴、药奴!”


    “想要成功契灵,不仅需要一株有灵智的灵植,还得有一块随身灵田!有灵智的灵植那叫天地灵物,有机缘还能修成山河龙灵的稀罕物,拍卖行里动辄上万极品灵石起拍,随身灵田更不用说了,那可是蕴藏灵气的小自在天地,是多少修士梦寐以求的至宝……”


    “很多修士一生追逐的终点,是我们灵植师的门槛!”怨气之大,隔着玉简都能透出来。


    看到这里,顾溪竹也有些犯难。拥有灵智的灵植她有了,可随身灵田上哪儿找去?


    灵植师契约的灵植就是本命灵植,就跟剑修的本命剑一样是形影不离的,一旦分开实力大打折扣,而灵植若是受损,灵植师也会元气大伤,修为大跌甚至直接陨落都有可能。


    如果没有随身灵田,灵植如何能跟着走?总不可能契约灵植后,灵植师就一辈子不出门了吧。


    落到遗弃之地的修士只是没有神纹,不少人荷包都很富裕,其实早期也有修士拥有小自在天地,比如子桑明月、陆黎光……


    然而,落到这里的小自在天地会被虚无之力侵蚀,灵气以极快的速度流逝,要不了多久,小自在天地就会变得跟外界一模一样了。


    子桑明月作为药王谷谷主的宝贝孙女,随身小自在天地是一整座灵脉,里面有灵田万亩,草药无数。这些在她刚落到遗弃之地时是她最大的倚仗,可惜没过多久,那小自在天地便废了。


    没有小自在天地的话,幻心花苗该在哪儿落脚呢?


    顾溪竹不能将它种在院子里。这株幻心花苗本就是她从归墟中强行带出的,根须受损严重,经不起反复折腾。若是种下后再随意挪动,恐怕会伤及根本。


    她的目光落在窗台的铁锅上。铁锅里早已被她撒下了野草种子,如今嫩绿的小苗郁郁葱葱,生机勃勃。子桑明月的绿孔雀将田里灵植糟蹋得一干二净,却对这窗台上的野草视若无睹,想来是瞧不上眼。


    可铁锅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她总不能整日端着铁锅四处奔波吧?


    然而,将幻心花苗独自留在家中更不现实。以它那粘人的性子,搁家里它能自己把脚脚拔出来追着她满地跑……


    顾溪竹思索片刻,忽然灵光一闪,从兜里摸出了那只乌龟壳。


    如今壳上的剑意已消散殆尽,剑痕淡得几乎难以辨认,伸手触摸都平滑如镜。


    这大绿哥的壳子,既能变大,也能变小。小时可轻松揣进口袋,不占地方;大时则如一口水缸,空间充裕,用来种植再合适不过。


    想到这里,顾溪竹也闲不住了,直接下楼跑到院子里哼哧哼哧地挖土。


    她这里闹出一点儿动静,其他人纷纷走出房间帮忙。


    谢东升还在一旁指点,“小六,你别急着装,她这些土还得用沃土诀滋养一下才行。”又冲陆黎光房间的方向喊:“你们不是采莲了,让师娘埋几朵冰莲进去吧。”


    几只机关鸟在田里转来转去,时不时发出滴滴滴的声响。


    谢东升便折扇往前一指,说:“那边的石头,地下三丈深的那一块,小六,你去挖出来砸碎了磨成粉。”


    “小六,你肚子叫了。”


    任劳任怨的杜小六揉着肚子道:“饿了啊。”他冲呆在屋子里的阮沐晴喊,“你出来啊,给我烤块肉嘛!”


    说话时尾音拖长,“好不好呀,阮姐姐。”蓬松卷发、高大魁梧、声音粗矿的卷毛“大狮子”,却偏偏爱撒娇,这一幕让谢东升常年挂在脸上的面具似微笑都险些没绷住。


    谢东升太阳穴突突地跳,还软姐姐,真是听得他拳头都硬了。


    “哦,来了!”屋内,阮沐晴放弃炼化寒髓火,出来给杜小六烤肉。


    谢东升斜睨她一眼,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怎么中断了?”


    阮沐晴搓了搓手臂:“那火太冷,我还没炼化,只是盯着看就有些受不了,我打算等适应一些了才尝试。”她只是用神识观察了一会儿,就已经被冻得嘴唇发紫,周身起了一层薄霜,好似寒意钻进了骨头缝,连骨髓都被冻住。


    她还是锲的火系灵兽,都无法抵御这种侵蚀身体和元神的双重阴寒。


    若不是杜小六叫她,她或许被冻僵了失去知觉都说不定。


    “哦。”谢东升平平淡淡地应了一声。


    不知为何,阮沐晴总觉得他在嘲讽她,嫌弃她不够努力。


    “切!”她翻了个白眼,跑到一旁烤肉去了。


    ……


    院子里闹哄哄的,陆黎光没有出去。


    他抱着谢柳坐在窗边,任由月光洒落在他们身上。往日里时常会充满戾气、暴虐狂躁的神魂,此时却异常的平静,心中涌起一种久违的平和。


    同生共死之后,那些躁动不安都得到了安抚,只留下一片澄澈与安宁。就好像只要怀里的人还在,只要他想要守护的人都好好的,他便能在神魂里守住最后一寸净土。


    是执念,是抵御疯魔的解药,也是照亮无尽长夜的火种。


    “这次我们进入归墟收获不小的……”陆黎光低头看一眼谢柳,用手替她捋了一下被夜风吹乱的发丝。


    一边整理头发,一边将谢柳昏迷后的事情讲给她听,“郭三娘得到了土灵浆,现在开始闭关了,谢东升带师娘他们找到了寒髓火,这次,她俩留在院子里的收获最大,若是往常,只怕要闹起来……”这样的分配方式,在遗弃之地真是想都不敢想,以前从未有过。


    他说着说着,忽然道:“这些你应该都不是很感兴趣。”


    陆黎光小心翼翼地从储物袋里摸出了留影石,“你看,师尊给师娘写了个心字。”他体内灵气不多,但留影石每次催动都需要注入灵气,想了想,陆黎光冲谢东升招了招手,“过来帮一下忙。”


    谢东升走到窗外,“何事?”


    陆黎光将留影石递过去,“你用灵气激活一下。”


    “留影石?你身上还有这个。”他接过去,一缕灵气注入,就见石头微微泛光,紧接着,光华如镜的石头上出现了画面。


    他将发光的地方往墙上暗处一照,那画面立刻显现在了石壁上。


    杜小六看到石壁上的人后眼睛一亮,“哇,好漂亮。”


    阮沐晴整个愣住,嘴巴张得老大,仿佛能塞得下一个鸡蛋,“溪阁主竟然穿女装?”


    画面上的正是一脸邪气、妩媚动人的陈知溪,他黑袍上花朵缠绕,肤白如雪,红唇似火,活脱脱一个身材高挑的妖异美人。


    很快画面一转,顾溪竹也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她手指上是一片小纸屑。


    纸屑拉近,显露出上面的心字。


    明明只是留影,众人也能从那心字上感觉到强烈的心悸。


    “师尊当初在凡间,偶尔会替人抄书,赚点儿银钱给师娘买零嘴儿。”这是他们在归墟时商量出来的说法,


    “因是心剑,心随意动,此前师娘并未修行,心中只有思念如潮,故而心剑丝毫不显。我当初遇见时,扫一眼灵气全无,便也只当是普通书信。”


    “那时候师尊虽然失去记忆,想来写这心字时仍存有守护师娘的心思吧。”


    陆黎光是第一个发现顾溪竹的人,他说有就有,反正旁人也无法证实,至于以前为何不用,那是以前没修行过不懂呗。


    在陆黎光说话时,留影石里的顾溪竹已经斩出了那一剑。


    谢东升袖里的机关鸟打了个哆嗦,悄声传音:“你怕了吗?”


    不待谢东升回答,又继续道:“你不怕我怕,我再也不怂恿你找死了,师娘的主意不能打,真不能打。”


    之前不了解细节,如今才能更深刻的感受到涤魂花母的强大,以及——


    天下第一剑修的真正实力。


    谢东升沉默片刻,说:“这留影得多拓印一些,到时候给遗弃之地的其他人看看,或许能震慑那些心怀不轨之徒。”楼主已死,说不准,他们真能彻底统一遗弃之地,凝聚众人之力,破开此地封印,重回人间。


    至于陆黎光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


    不重要,自然也没有追问的必要。


    陆黎光道:“行。”他从储物袋里又倒出一批空白留影石,“我这里还有不少。”


    “怎么这么多?”谢东升眉梢一扬,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陆黎光简单解释了一下。


    当初他学剑诀学得慢,师尊不会多言,总是在他面前反复出剑示范。


    他只能用留影石记录下来观看,故而身边留影石极多。


    谢东升瞬间明白,看陆黎光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同情。


    归臧魔尊天赋极高,悟性更是无人能及。他虽是天下第一剑修,却不一定有其他剑修会教徒弟。


    毕竟,他从未遇到过任何修行上的阻碍,无论多难的剑诀,他只需一眼便能融会贯通。这样的天赋,反而成了他教导弟子的障碍。


    他或许根本无法理解,为何弟子会看不懂、学不会。对他来说,这比任何剑诀都要棘手。于是,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不厌其烦地将剑招一遍又一遍地展示给徒弟看,直到对方领悟为止。


    原来,归臧魔尊在入魔之前,是个如此耐心之人。


    这样的人,为何会做出屠戮师门的事呢?


    可惜,他进来得太早了,要不然说不准还能把其中原因给查出来。


    这时,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啊,在哪儿?我看看……”


    谢柳艰难地抬起头,因为瘦成皮包骨头的缘故,颧骨高耸、眼窝深陷。那凹陷眼眶里陡然睁开的眼睛亮得惊人,就跟一对铜铃似的炯炯有神。


    谢柳声音沙哑,语气却非常激动:“师尊给师娘写的心字!”喊完就咳嗽起来,险些喘不过气。


    陆黎光连忙轻拍她的背。


    “他捧着自己的心送给师娘!”这还咳着呢,仍忍不住说话。


    “他果然爱惨了师娘。”


    陆黎光嘴角不由地抽了抽——我就知道,说这个你就能醒。


    谢柳醒了,顾溪竹将土装好后立刻过来查看,给谢柳施了个润物诀,又叮嘱她不要激动好好休息。


    谢柳身体太弱,没撑几分钟又睡下,顾溪竹便回到地里继续干活,她小心翼翼地将花苗种在乌龟壳里。


    摆弄半天,花苗也没醒,只不过将根须埋好压实土壤后,花苗哆嗦了一下,花朵合拢的利齿都微微张开一道缝,接着又紧紧咬住,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


    ——好像在磨牙齿。


    顾溪竹见状,问:“你醒了吗?”


    “怎么了?是不喜欢这土么?”花苗没反应,自顾咬着牙,叶子卷得更紧,像是捏紧拳头在攒劲。


    就在顾溪竹回忆灵植师手札,打算好好查探一番时,轰隆一声巨响从忘忧楼的方向传了过来。


    她猛然抬头,循声望去,就见忘忧楼顶层好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生生削去,碎石瓦砾飞溅,烟尘如怒涛般翻涌而起。浓稠的绿色毒雾从塔顶废墟中汹涌而出,迅速蔓延至空中,将白玉塔楼都染成了一片诡异的青绿色。


    与此同时,两声刺耳的鸣叫如利刃一般刺入耳膜。


    那是——


    子桑明月的艾绿孔雀和溪阁主的白玉鱼兰!


    他们在忘忧楼楼顶观星台上打起来了!


    绿雾有往四周扩散的趋势,他们这里离忘忧楼还有很远的距离,暂时波及不到。塔楼的战斗吸引了众多目光,顾溪竹看到很多道遁光正急速飞向忘忧楼战场,而他们院子里这几个人,齐刷刷转头看向了谢东升。


    ——谢东升的机关鸟肯定能掌握第一手情报。


    孰料谢东升却是一直看着杜小六,他指着杜小六,语气里带着一丝惊讶:“他要觉醒灵兽了。”


    田里,杜小六受了惊吓,手里拿着的烤肉都掉到了土里,他哆哆嗦嗦弯腰去捡,却觉得心跳剧烈,心脏好似被无数丝线紧紧拉扯住,让整个胸腔都被绷紧。


    然而即便是这样,仍旧拉不住那颗剧烈跳动的心。


    它好似快要蹦出喉咙一般!


    强烈的心悸感让他呼吸不畅,一头扎进了自己刚挖的土坑里。


    “别动他。”谢东升低声提醒。


    就见杜小六周身上下浮现出一层一层土黄色的光晕,若不仔细看,几乎与地上的土坑融为一体。


    顾溪竹暗自猜测:“难不成是土系灵兽?”


    大约过了一刻钟后,杜小六自个儿一骨碌爬起来,顺手捡起地上沾满泥沙的烤肉,大口大口地啃了起来,那模样活像是饿了好几天。


    阮沐晴看不过去,赶紧将新烤好的肉递给他。


    等到风卷残云般地吃完半只凶兽后,他终于停下来,从胸口衣襟里掏出了一只有点儿像蜥蜴的灵兽,这小家伙,好像是刚刚从土里挖出来的。


    杜小六小心翼翼地将灵兽摊在自己掌心,有点儿委屈地道:“怎么我的灵兽这么小。”他块头那么大,手掌似蒲扇,结果灵兽却很迷你,还没他一根手指头长。


    顾溪竹安慰他,“没事我的蟹崽也小,但它既可爱又厉害。”乌龟壳里的花苗一听,牙齿咬得更紧了。


    谢东升又摸出一块测试石,示意杜小六将手放上去,等测过之后才点点头:“是土系,变色龙。”


    话音刚落,忘忧楼再次传来巨响,杜小六手里的变色龙吓得掉到地上,它东张西望了一下,径直朝顾溪竹的方向爬了过来,最后紧紧挨在她脚边。


    顾溪竹穿的是谢柳给她做的黑色云纹靴,结果,刚刚还土黄色的变色龙瞬间变成了黑色,身上还浮现出淡淡云纹,跟她靴子看起来不说毫无关系,只能是一模一样。


    杜小六挠挠头,有些紧张地道:“我这灵兽胆子好像很小。它能避开危险,呆在它觉得最安全的地方。”


    谢东升觉得有趣,他点点头,“的确,这遗弃之地,没有谁比师娘更安全。”


    顾溪竹心中暗暗嘀咕:合着就我最弱咯?


    似乎察觉到她的腹诽,谢东升微笑着补充道:“不是,是你的元神最为宁静平和。”


    杜小六有点儿失望,“那岂不是很没用。”他天生胆子小,以前与人说话都磕磕绊绊。


    为了不受欺负,他刻意选择了炼体,日复一日地锤炼自己的身体,将自己练得肌肉肌肉虬结,高大威猛,这样别人看到他自然会觉得他不好惹,从而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可现在契约个灵兽也这么胆小,要是一点儿用处都没,他……


    还能留在这里吃白饭吗?


    杜小六紧紧抓着手里的肉,心情十分沉重。


    顾溪竹想了想说:“谁说没用。”她将变色龙抓起来搁在手上,跟小花苞挨在一起,结果这小家伙立刻变成了粉色,身体如桃粉色碧玺一般晶莹剔透,看起来也是粉嫩可爱。


    “既然我这里最安全,那哪里最危险?”


    她问杜小六,“那些危险的地方,说不定就是封印之处,又或者我们不知道的潜在危险,都能被它感应到呢?”


    若果真如此,那这小东西用处可就大咯。


    “师娘所言极是。”谢东升点头称赞,又问杜小六:“那现在它哪里最危险呢  ?”


    目前,已经最危险的地方,自然是归墟,比如熔岩山脉沉睡的那头凶兽,它若是大开杀戒,遗弃之地的修士恐怕没几个是它对手。


    准确来说,除了楼主以外,恐怕无人能敌。


    楼主的灵兽据传已经晋升九阶,实力深不可测……


    然就是他们望尘莫及的九阶强者,也陨落在了归墟当中。


    杜小六道:“它现在只能感应大概方位,越靠近,心跳越快。”杜小六摸着自己的心口,“离危险越近,我心跳也会变快。”


    环视一周,杜小六小声道:“院子里的话……”他默默往顾溪竹身边挪了两步,偷瞥着谢东升说:“你最凶。”


    谢东升倒也不客气,“单论实力,的确我最强。”


    阮沐晴等人都没反驳。


    倒是陆黎光,默默握紧了手里的剑。


    杜小六又说:“遗弃之地最凶险的地方……在城外哎。”


    众人都怔住,最危险的地方,竟然不是归墟的方向,而是在外城吗?


    归墟和外城是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这个结果,实在有些出乎意料。


    “这个危险,是相对它来说的,具体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们还需打探和观测。”谢东升语气沉稳,眉头微微颦起,若有所思地将目光投向外城方向。


    随后,他转头招呼杜小六过来,“明日你便随我出城,我们四处转转。”


    杜小六高兴地应了声好。


    他心情瞬间好起来了,只要大家觉得他有用处就行!


    阮沐晴有些担心,“现在子桑明月跟陈知溪都打起来了,胜负还未分出来,那消息恐怕压不住,最近出城风险很大。”


    谢东升瞥她一眼:“若消息传开,出不出城风险都大。但如果你能成功炼化寒……”


    “去去去,我马上去炼!”阮沐晴转身回屋,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不就是一簇火苗么,还能比谢东升更麻烦?她今日豁出命去,非得炼化一缕不可。


    “那我们是天一亮就直接出城?”杜小六想多带点儿干粮在路上吃。


    “不是。”谢东升将空白留影石都拿了出来,“都拓印了,明早先去外城剑柱底下卖留影石。”


    他沉吟一下,“暂定十两沙吧。”


    啊?


    杜小六:所以明天全遗弃之地的人都知道溪阁主穿女装绝美了吗?


    谢东升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难道不是全遗弃之地的人都知道师娘手里还有杀手锏吗?


    从归墟出来的任潮涌看似不经意地透露了师娘龟甲上剑意消耗一空的消息,让不少人都心思浮动。


    留影石出现得正是时候。


    此时,忘忧楼战斗仍在继续,而那些朝着塔顶飞过去的修士通通无法靠近,还被白鱼玉兰翻滚时掀起的气浪给吹得东倒西歪,实力差一些的,直接被扇飞了几十丈远。


    这其中,还有一位阁主。


    陈知溪实力暴涨!


    “陈知溪,你疯了,你到底要做什么?”一人怒斥道。


    就听陈知溪的声音从高空传来,“请夫人服下玄黄秘晶,不要辜负了楼主一片心意。”


    众人皆愣。


    玄黄秘晶?那可是归墟数一数二的灵物,既能滋养肉身,又能安抚元神。


    这样的宝物,让子桑明月吃,她竟不要?还跟陈知溪打得昏天黑地,这,不对吧?


    第44章 044:不食我从来没想过留下它。……


    玄黄秘晶,归墟最为珍稀之物,通常深埋地心,身边每一粒沙尘都重达千钧。


    强大的挤压之力能将靠近玄幻秘晶的生灵碾压成血肉骨泥,其四周更有强悍凶兽守护,想要获得困难重重。


    其效果,远胜过补元丹。就是这么指甲盖大小的一块秘晶,若是谢柳服食,立刻就会恢复原本的巅峰状态,并且灵兽也会精进,只要拥有八阶金系升阶灵物,必定顺利突破。


    很显然,这块玄黄秘晶是楚长律让溪阁主带回来的,其目的应该是帮助爱人稳固气血和元神,即是养神安胎。


    结果,子桑明月不肯食用,反而跟溪阁主大打出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众人仍是一脸疑惑地看向谢东升。


    谢东升摇头道:“观星台倒是有机关鸟……”他微一耸肩,语气无奈地道:“都打坏了。”


    呃,第一手情报看来是拿不到了。


    ……


    忘忧楼,观星台上。


    艾绿孔雀张开了屏风一样的尾羽,翎羽上的黑色花纹变成了一双双布满血丝的眼眸,将美丽和恐怖结合在一处。


    每一只眼睛,都是一个独立的小幻境。


    它能将人的元神摄入瞳中幻境,使其元神饱受折磨,直至神魂崩溃而亡。


    子桑明月并不指望这幻境困杀陈知溪。


    艾绿孔雀的瞳术放在外界绝对是极其强悍的神通,然而在遗弃之地,修士们的元神随时随地都在承受痛苦、本身就暴戾嗜血,因此这门幻瞳秘术对他们造成的影响微乎其微。


    她的战斗力在六位阁主里本就垫底。此刻,她只想拖延时间,一旦生死印规定的时间耗尽,溪阁主元神自会崩溃,无需她再出手。


    然而,子桑明月发现,幻境根本无法阻挡陈知溪的脚步,连拦他一瞬都做不到。


    陈知溪沉声道:“明月阁主,不必白费力气了。我有破妄在手,一切幻象皆是虚无。”话音未落,空中翻滚翱翔的白玉鱼兰原本白玉一般的身体上一个个彩色光斑亮起,紧接着,它绽放出璀璨光华,每一束光,都宛如长剑般锋利。


    五彩斑斓的光芒刺破绿雾,仿佛将整片天幕都扎成了筛子。


    与此同时,数不清的鱼形花瓣纷纷扬扬地飘散开来,将试图靠近观星台的人尽数逼退。


    那光芒让子桑明月浑身如针刺般疼痛,她目眦欲裂,“黑金鳞鸦、涤魂花母,归墟两大凶兽,竟都死在你手中!”他一个木系,何时变得如此之强了?


    子桑明月忍着痛咬牙坚持道:“我说了,我不吃!”


    陈知溪再次重复:“明月阁主,请用药。”他眉心处那道扭曲的黑线——生死符印,正在逐渐缩短。


    一旦黑线彻底消失,便会钻入他的识海,摧毁元神,令他识海崩塌,神魂俱灭。


    因此,无论如何子桑明月都必须服下玄黄秘晶。


    不远处,河路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它的职责本是保护明月夫人,但此刻陈知溪身上散发着主人的神魂气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完成主人的遗愿。因此,河路不能动,所有的守城军也不会出手阻拦。


    然而,当那光芒让艾绿孔雀发出哀鸣时,河路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注意点儿分寸,若当真伤了夫人,定斩不赦!”


    陈知溪面沉如水,眼神凛冽如霜,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夫人,得罪了!”一截细长的根须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子桑明月脚边,迅速将她从头到脚捆缚起来。


    与此同时,根须上开出了一朵彩色玉兰花,花瓣上色彩鲜亮,边缘金边缓缓流动,灿烂的光芒深深地倒映在子桑明月的眼中。


    突如其来的刺目光芒让她睁不开眼,然眼皮阖上后,眼前仍是一片五颜六色的光晕,好似进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子桑明月无意识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逐渐空洞,仿佛魂魄已被吸入那五彩缤纷的幻境当中。


    论迷惑元神,涤魂花母当属第一。


    吞噬了涤魂花母的白玉鱼兰,也拥有了涤魂花母的部分能力,虽然威力有所减弱,却依然能将子桑明月拖入幻境,令她沉沦其中。


    看到子桑明月脸上缓缓浮现的笑容,陈知溪微微一怔。


    他不知道她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但这是他第一次在子桑明月脸上看到如此温柔与娇羞的神情,就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


    见状,陈知溪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用根须撬开她的牙齿,粗暴地将玄黄秘晶塞入了子桑明月嘴里,又迅速将其合拢,并死死捂住。


    等到她咽


    下去,才将捂住她嘴的根须松开。


    吞下玄黄秘晶后,子桑明月明明脸上含笑,眼里却滚出热泪,泪珠顺着她眼角滑落,一直流到下巴,滴在了捆缚她的根须之上。


    那只是一滴泪。


    却仿佛有千钧之力,灼热又滚烫,痛苦的情绪顺着根须传递到陈知溪心里,像是黑色的泥沼汹涌而来,来不及呼喊,便将人整个淹没。


    强烈窒息感让他心头一紧,好似被无形的力量攥紧了心脏,扼住了呼吸。


    陈知溪不理解,也不想理解,在这里,绝大部分人各有各的痛苦。


    痛苦是常态,挣扎是本能,谁也没比谁好过半分。


    若真要说例外——生活在楚长律羽翼下的子桑明月,在遗弃之地这样的地方,也能活得滋润无比,依旧如天上明月一般高高在上。


    “我也只想活着。”确定眉心生死印消散,陈知溪将子桑明月放回旁边的罗汉床,接着松开了她身上缠绕的根须。


    “告辞!”陈知溪抱了下拳,转过身去匆匆离开。


    待他走后,河路招呼人收拾观星台,一群蜥蜴人凭空出现,在观星台上忙碌起来。


    不消片刻,观星台就恢复如初,半点儿看不出战斗过的痕迹。


    可惜沙漏里的灵灯鱼全部翻了肚皮,河路啧啧两声,用利爪将里头的鱼全部捞出来,一口一个吞吃进肚。


    等吃完后,他先是在水里把手洗干净,接着又在沙漏旁边点了一盏琉璃灯。


    灯火昏暗,观星台不复从前明亮。


    它的脸在摇曳的灯火下,显得有几分阴森。


    等点好灯,看到倒在紫檀罗汉床上的子桑明月,河路缓缓走到床边站定。


    床上的子桑明月明明是在昏睡中,仍保持着嘴角上翘,好似在做一个甜美的梦。然她眼睛却泪流不止,枕头都湿了一大片。


    哭与笑同时出现在一张脸上,让它有些好奇——她到底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


    “夫人。”河路缓缓伸出手,满是鳞甲的手臂在子桑明月仅有寸许距离时倏地停住。


    艾绿孔雀凶狠地冲它发出了威胁的鸣叫,尾羽绷直如利刃一般直射过来。


    河路呵呵笑了一声收回手,将一旁的鹤纹大氅拎起来,盖在了子桑明月身上。


    却没想到,子桑明月猛地睁开眼,她低低唤了一声,“贺轩师兄。”待涣散的视线终于落到河路身上时,她脸色骤然变得铁青,手中一枚铁羽用力掷出,“滚!”


    河路面色阴沉如水,“明月夫人,可不许再叫这个名字了。”它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主人听到会不高兴的。”


    子桑明月冷笑,“你主人死了。”


    河路依旧重复说道:“主人听到会不高兴的,明月夫人。”它是个衷心的傀儡,只会遵守主人的命令,哪怕主人已死。


    “滚出去!我要休息了。”子桑明月低声吼道。


    “是,夫人。”它转身离开,走到沙漏旁边时,还贴心地取走了那盏灯。


    没了灯火,观星台上的结界又已关闭,外面的一丝光线都透不进来。


    子桑明月坐在黑暗里又哭又笑,她用力捶打肚子,却依旧能感觉到一股磅礴的生机在体内流转,滋养她的身体,在她肚腹内铸成铜墙铁壁,要保护那个,那个……


    她从未期待过的新生命。


    在遗弃之地这样的鬼地方,到底会孕育出一个什么样的鬼东西?


    子桑明月撕开衣服,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


    楚长律死了,她不用再伪装下去。


    没有人能强迫她了。


    更没有人能强迫她留下肚子里这团肉了。她手握铁羽,用力地刺入肚腹,然而在铁羽即将刺入皮肤瞬间,耳边好似听到了沙沙的声响。


    那是,沙漏里细沙簌簌流淌的声音。


    沙沙的声音在寂静的黑暗里变得格外清晰,那些沙粒好似流进了她的耳膜,一点点渗入她脑海当中。


    子桑明月抬起的手颤抖不停,她能感觉到,肚腹里的生命在横冲直撞,在她肚皮上撞出一个个凸起,在内壁抓出一道道裂痕,以及——


    混乱、阴森、暴戾、恐怖的气息再次充斥她的整个识海。


    她眼睛变得猩红,喉咙里发出了沙哑的低吼。


    身边的艾绿孔雀浑身羽毛炸开,长长的尾羽似剑刃一般疯狂攻击周遭的一切,那些利剑一般坚硬的羽毛甚至刺入了它自己的身体,浑身上下鲜血淋漓,却仿佛感觉不到半点儿疼痛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里的子桑明月安静下来。


    她双手轻轻交叠在小腹上,口中哼着小曲儿,时不时低声呢喃:“这是我的宝贝,谁也不能伤害我的孩子……”


    浑身是血的艾绿孔雀挣扎着起身,它跌跌撞撞地飞出白玉高楼,所过之处,鲜血飘洒,宛如下了一场血雨。


    ——


    陈知溪从忘忧楼离开后,径直去到外城找到顾溪竹。


    院子门口的阵法非常不凡,肉眼看过去是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院内任何东西。陈知溪没有贸然硬闯,而是站在门口拱了下手,很客气地自报家门。


    等院子口的门栅栏吱呀一声打开,他才大步迈了进去。


    看到顾溪竹,陈知溪开门见山道:“子桑明月服下玄黄秘晶后,对补元丹应该没什么需求,我原本想替你们讨的,不过……”


    他语气停顿一下,苦笑着道:“我原本与她就不合,关系势同水火,如今更是——”


    陈知溪摇摇头,“总之,你们自己想办法去要吧,这个我是帮不了了。”说话间,他的目光已迅速扫过整个院子,将四周景致尽收眼底。


    他视线在石屋上停留一瞬,眼里多了丝好奇。


    这屋子,他神识竟然看不透。


    “好,多谢溪阁主告知。”陆黎光道。


    “嗯,接下来我会闭关,你们持我的飞鱼令可入忘忧楼的溪风阁。”他一手负在背后,“等郭三娘突破八阶之后,你们再决定——”


    话说到一半却停住了,“险些忘了,那些规矩,兴许要作废了。”


    陈知溪继续道:“最近遗弃之地会很乱,不过只要我突破九阶,一切问题迎刃而解。”他的灵兽吞噬了涤魂花母,突破指日可待,总之,当务之急就是闭关彻底稳固神魂,至于其他的……


    都得排在后头。


    他过来本就是打个招呼,说完就准备回去准备闭关了,哪晓得正要飞回溪风阁,就感觉头顶一股腥臭的气息飞快靠近。


    “咚”的一声响。


    艾绿孔雀直挺挺地摔在了头顶上方无形的结界之上,鲜血将看不见的结界都燃出了一抹绯红色。


    绿孔雀用力地啄着结界,一下又一下,一边啄,一边发出尖利的鸣叫,宛如啼哭一般。也就在这时,陈知溪感觉自己眉心再次有了异常,那是——


    楚长律还未完全消散的残魂!


    所谓生死印,即是修士临死前下的禁咒,将残魂束缚在咒术之中,中咒之人,必须完成对方心愿,化解残魂的诅咒力量。


    楚长律的生死印,便是让他将玄黄秘晶送到子桑明月手中,看到她吃下去,他才能安心。


    本来事情已了,残魂缓缓消散天地之间,生死印随之消失。


    结果现在,艾绿孔雀濒临死亡,那残魂竟又冒出来一丝……


    虽不能再主宰他生死,但现在即将闭关冲击灵兽突破的关键时期,断不能让一缕残魂影响到他进阶。


    “艾绿孔雀出事的话,子桑明月也会遭受重创,从而影响到腹中胎儿……”陈知溪立刻想明白原因,他急促地道:“快开结界,放它进来。”


    只要艾绿孔雀不死,这一缕残魂坚持不到天亮。


    谢东升将结界打开。


    艾绿孔雀从空中坠落,被陈知溪用藤蔓接住。


    就见艾绿孔雀突然伸长脖子去叼藤蔓,刚咬了一口就呕吐不止,吐了一地血水。


    陈知溪想给它喂丹药救治,结


    果它异常抗拒,疯狂攻击自身。


    顾溪竹丢了一个润物诀在它身上。


    它身子一颤,身体缩小到正常孔雀大小,跌跌撞撞地跑到田里滚了一圈儿,又艰难地飞到二楼窗台边,将铁锅里的野草都吃了。


    吃完野草后,它将铁锅打翻,头重重撞到了窗棱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接着,又从二楼坠下,在落地前被杜小六一手接住。


    他拎着孔雀细长的脖颈道:“它疯了吗?现在怎么办啊?”


    杜小六现在能感知到危险。


    他发现这艾绿孔雀并没有要伤人的意思,故而也不怎么怕了。


    这会儿将孔雀提在手里,只觉得它无比脆弱,仿佛稍稍一用力就能将它捏死。


    “它好像很喜欢吃师娘种的东西。”谢东升道。


    陈知溪从袖中取出一大包灵种,“那你先种。”作为木系,他身上种子倒是不少。感觉到白玉鱼兰的催促,陈知溪道:“你们暂时照顾一下它。”


    说罢,他足尖一点儿,身子凌空而起,眨眼间消失不见。


    等陈知溪走后,众人才松了口气。


    顾溪竹连忙跑进石屋,“阮沐晴你没事吧?”


    陈知溪来的时候,阮沐晴正在炼化寒髓火。


    寒髓火藏在昆仑玄石耳珰里时,一丝气息也不会外泄,因此不会被发现。


    然而在炼化之时,那一缕寒髓火会引到阮沐晴身上,有暴露的风险。


    寒髓火的珍稀程度不比玄黄秘晶低。


    如此珍贵之物,难保溪阁主不会心生觊觎。


    他们只能将阮沐晴挪进了石屋内的修炼室,只要溪阁主不强行破开石屋禁制,就不会发现里头暗藏玄机。


    石屋内一共有两间修炼室,这会儿里头都有人。


    一边是郭三娘,另一边则是阮沐晴。


    一进去,就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


    杜小六吸了吸鼻子,“炼化完了?阮姐姐都开始烤肉了,肉烤糊了呀。”


    修炼室火光一片,站在门口都能看见,那是幽绿的火,明明是火,却冷得吓人,隔得老远,依旧能感觉到阴寒。


    很快,一个火人扑到了石室门口。


    正是被寒髓火灼烧的阮沐晴,她身体在燃烧,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顾溪竹抬手想施展润物诀。


    结果手背被谢东升的扇子轻敲了一下,“炼化天地灵火得靠她自己,任何外力,都会让她前功尽弃。”


    “那她这样会不会被烧死?”顾溪竹很担心。


    “会。”谢东升淡淡道。他走近了一些,在阮沐晴前方停住,观察片刻后道:“九成熟。这一缕灵火已渗入你血肉经络,只需再坚持一炷香的时间即可。”


    他取了一枝香在阮沐晴前方点燃,“你总不会一炷香的时间都坚持不了吧?”


    顾溪竹看到香都傻眼了。


    谢东升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疑问:“不会吧?”


    倒在地上的阮沐晴艰难地抬起头,在看到那枝香后,喉咙里艰难地发出一丝声音,“去你妈的!”


    谁家的香有碗口粗啊!


    第45章 045:陪伴陪伴也是一种力量。……


    “你们都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看着就行。”谢东升一边说,一边走到桌边坐下,顺手取出一堆机巧零件,快速摆弄起来。


    他做事时神情专注,修长的手指在零件间飞速穿梭,快得几乎化作了残影。


    杜小六问:“你怎么看着?”他鼓起勇气道:“你眼珠子都黏在那些机关上了。”


    说罢,他就地坐下,“我不走,我要守着阮姐姐。”他偷瞄一眼谢东升,小声嘀咕:“真让你一个人看,收尸都赶不上,没准烧没了才能发现。”


    变色龙从他袖子里钻出来,往阮沐晴的方向爬了两步,身上的颜色变成了火焰一般的幽绿,还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它吓得后退一步,绿色又稍稍变淡。


    停顿几秒后,它又往前爬了两步。就这么前二退一,最终挪到阮沐晴手前方三尺处停下不动了。


    明明很怕,还是固执地想要守着那个给它吃过烤肉的火人。


    顾溪竹也没离开,她在脑子里捋了捋接下来要做的事。


    幻心花苗刚种下,还需要一段时间适应,暂时不能进行灵植契灵。


    蟹崽还在睡觉,一般来说,它一觉经常睡一两天。


    应该是穿梭虚空消耗挺大,需要养足精神后才能再次出行。


    目前来说,最重要的是就是养点儿新的灵植出来,免得艾绿孔雀醒了找不到吃的发疯。


    也不知道它会昏睡多久?


    顾溪竹拿出溪阁主给她的灵种袋,她走到谢东升对面坐下,又找他要了一盏照明的灯。


    谢东升仍低着头摆弄机关,声音很平淡,听不出半点儿喜怒:“师娘,你也不走?”


    顾溪竹看一眼地上的阮沐晴,回答道:“就呆在你这儿吧,真有事也能即时出手,反正回去也是挑灵种,在哪儿弄都一样。”


    她要把灵种选出来,然后滋养灵种增强活性,刚好外面的灵田重新翻过,连夜种出来的话,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生根发芽,艾绿孔雀醒了看到可能会安分一点儿。


    屋子里温度太低,顾溪竹用灵气支了一个水罩子当做屏障,隔绝外界寒气。


    接着她将袋子里的灵种倒出来,一颗一颗地辨认、挑选合适现在种植的灵种。


    她还在灵种袋里头发现了高阶灵植千层棉衣,千层棉衣结出来的棉花里蕴藏的灵气比得上中品灵石,这是子桑明月最擅长种植的灵植,需要用她的孔雀翎拂开棉衣的每一层。


    顾溪竹将千层棉衣种子挑出来放到一旁,其他适合她种植的灵植又放在另外一边,选完种子后又运转灵气施展长春诀,点点绿光从她掌心溢出,缓缓流淌在那些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灵种上……


    石桌对面,谢东升缓缓抬起头,目光从机关傀儡上移开,落在了顾溪竹身上。


    他们中间隔了一层薄薄的水幕。


    隔着那清透的水面看她,有种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的朦胧感。


    留影石中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闪过——涤魂花母附身的溪阁主身着花海明艳妖媚,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而他却下意识地记住了下一个画面。


    衣着朴素的她站在那五彩斑斓的杀意里,拼尽全力斩出的那一剑。


    此刻的她依旧打扮得简单随意。


    黑发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落在脸颊边,随着法诀施展,轻微的风吹得发丝微晃,衬得她的面容愈发干净通透。


    桌上的烛火隔着水幕倒映在他眼中,让那双淡漠的眼瞳里也有了一层朦胧的暖光。


    多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温和。


    机关鸟悄声道:“认真滋养灵种的师娘真好看呐。”


    谢东升嗯了一声。


    他这个回答让机关鸟都卡壳了,半晌才道:“你还真敢应,想死别害我啊。”


    谢东升仍是嗯了一声。


    他低头继续摆弄机关,手法依旧快得惊人,只是组装好后才发现不知哪里错了一步,机关鸟有个翅膀竟然偏了些许。


    他一言不发地将机关鸟拆卸开,零件再次散了一桌子。而从组装到拆开,地上的香也只燃了一小节。


    这时,石屋门口再次有了动静,是陆黎光抱着谢柳走了进来。


    谢东升没开口,淡淡瞥向陆黎光。眼神明晃晃地表达了一个意思——怎么连你都来了?


    陆黎光道:“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他一手拖了个凳子过来,在阮沐晴前方不远处坐下。


    此刻的阮沐晴倒在地上,焦黑的身子都蜷缩成了团,幽绿的火焰全都聚集在了她头部位置,使得她像一个人形蜡烛,看起来极为可怖。


    陆黎光掏出了一件崭新的法衣扔到了阮沐晴面前,“这是谢柳之前织的,你收服了这缕火焰就能用得上。”


    她身上衣服早烧没了。


    这会儿浑身焦黑,周身火焰笼罩,看不出任何不妥,一旦成功收服,身上那些死皮剥落,自然得换新衣裳。


    谢东升心中泛起一丝不解,眉头微蹙。


    他不明白,这么多人守在这里,究竟有什么意义。


    收服火焰本就是阮沐晴一个人的事,外人根本无法插手,更帮不上任何忙。


    与其在这里干耗着,不如回去好好休息,或是潜心修炼——至少还能有所进益。


    他想起当年年幼的他被要求破除那些机关阵法,他一个人,在那空洞的石室内


    关了整整半个月,在那期间,没有一口吃的,没有一口水。


    而他那时候才炼气期,根本没有辟谷。


    破解不了,就没有饭吃,没有水喝。


    没有人会帮忙。


    没有人会陪着他。自那以后,他的人生里,便只剩下那数不清的机关傀儡了。


    幻心花海不告而别,不能暴露寒髓火的消息只是其中之一。


    最重要的是,他其实没有想过,真的会有人在意他的安危。


    会因为他的离去而担忧,更会因为他的生还而欣喜。


    当年他出手救人,也只是因为那时候的他内心冰冷而嗜血,不想彻底沦为遗弃之地里被虚无之力侵蚀的杀戮机器,跟救的是谁没有关系,就像是,抬脚绕过一只即将踩死的蚂蚁。


    那一瞬间,对生命的些许怜悯,拉回他濒临崩溃的神智。


    所以,他也对阮沐晴说了一声多谢。


    谢谢她正好出现在那里,谢谢她正好快要死去。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到阮沐晴身上,不知为何,谢东升感觉到她身上的求生意志更强烈了一些——


    难道说,陪伴真的有用?


    阮沐晴并没有完全昏死过去。


    她只是太疼了,无法发出声音,也不能动弹,但她能感知到周围的一切。


    他们没有出手相助。


    但他们都在。


    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灌入心间,让她觉得,她并不孤单。


    他们都在陪伴着她。


    所以,她怎么能输!


    她要赢,赢了才能拥有更强的力量,才能守护这片安宁!


    本已不能动弹的阮沐晴手指抽动几下,拳头狠狠攥紧,与此同时,小火鸟从她头顶钻出,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


    好似仰天长啸一般。那本来聚集在她头顶的火焰蹿进了小火鸟的身体,从它张着的嘴里喷了出去,下一刻,那些火焰尽数消失,它口中喷出的火焰也没了,变成了一股淡淡的烟……


    小火鸟打了个嗝,身子直直地倒了下去,即将落地时被一双黑乎乎的手接住,紧接着,疯狂大笑声传来。


    阮沐晴大笑着道:“我收服了,我收服了寒髓火。”


    谢东升站在一旁,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语气轻描淡写地补充道:“是一缕。”


    他的笑容仿佛经过精心雕琢,每一次嘴角翘起的弧度都分毫不差,像是用尺子丈量过一般精准。


    “我收服了寒髓火!”她继续喊。


    顾溪竹已经放下了手里的事,飞快地跑了过来,人还没到,绿光已至,将阮沐晴从头到脚笼罩其中。


    她跟着笑,“太棒了,你真是太厉害了,这才多久啊,就成功收服了一缕寒髓火。”


    旁边陆黎光已经背过身去,小声提醒:“穿衣服。”


    阮沐晴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那些焦黑的地方开始大片大片的脱落,露出了一些原本的皮肤来,她冲陆黎光道:“我都不怕被看,你怕什么?”


    陆黎光直接答道:“怕谢柳不高兴。”


    阮沐晴一愣,随后咬牙切齿地回了一句,“你们真该死啊。”说罢一把抓起地上的新衣返回修炼室内,“我换好衣服就出来。”


    门口的杜小六跟着道:“那你要吃烤肉吗?我马上帮你烤。”他的想法就是,刚刚收服了寒髓火肯定饿得心里发慌,得多吃点儿补补。


    阮沐晴在里头喊,“我出来给你们烤,想吃多少吃多少,我给你说,我现在烤得更快了。”


    大家都很开心,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谢东升原本想说:那只是一缕寒髓火。


    照她现在的情况来看,明天可以尝试炼化两缕,如果一直坚持下去,根据身体承受程度逐日增加,大概能在一个月后成功炼化完寒髓火。


    “那只是一缕寒髓火而已。”他心里想,这么轻易就能得到夸赞吗?只是一缕而已,想当初,他战胜了同族里那些拥有神纹的天骄,以试炼第一的身份进入祖祠,也仅得了爹娘一句,“区区微末之功,何足挂齿?前路漫漫,莫因一丝荣耀骄傲自满。”


    这时,阮沐晴换好衣服出来,冲他扬了下下巴,“我炼化成功了。”


    谢东升点点头,“嗯,恭喜。”


    到底没有说出来泼冷水,大家都真心为她开心。


    既然如此,多余的话也没必要说了。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啊。”


    顾溪竹也飞快地将桌上的灵种收了起来,她要回去眯一小会儿,天亮就把种子都种上。


    谢东升:“嗯。”


    屋子里的人一哄而散,很快,就只剩下了他一个。


    他静坐片刻,摸出一本阵法玉简出来看。


    明天要去剑柱探明封印情况,手里的玉简记录的是一些失传的古阵法,没准他能从中找到一些相似之处。


    刚看没多久,一块烤肉就从门口扔了进来,哐一声砸到他桌上。


    “别光顾着看啊,吃点儿东西垫肚子。”杜小六说:“明早还要一块儿去门口卖留影石呢。”


    谢东升的目光落在桌上那烤得外焦里嫩的烤肉上,微微一愣,显得有些意外。


    大家应该对他的冷漠有所察觉,但是,他们似乎并没有因此而疏远他。


    片刻后,谢东升轻笑一声,“好!”


    他拿起桌上的烤肉,大口大口吃了起来。这是第一次,有人在他修炼忙碌时,给他送来吃的,担心他会饿。


    而桌上的机关鸟则摇头晃脑了好一阵才开口道:“这烤肉砸乱了你的机关零件,你居然没有生气哎。”


    不仅如此,谢东升还笑了。


    这可不是假笑。真笑加笑,它分辨得出来。


    哟呵,遗弃之地还能交上朋友呢,真是奇了个怪哟。


    第46章 046:忙碌笑得很好看,下次不要再……


    忙了一天一夜,回去的时候顾溪竹打算休息一下。


    天快亮了,也不知道艾绿孔雀什么时候会醒,睡也是睡不踏实的。


    她只要眯一小会儿就好。


    躺在床上的顾溪竹把被子扯身上盖好,睡得迷迷糊糊间,忽地心尖儿一颤,人好似从高空坠落,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她骤然惊醒。


    她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垂死病中惊坐起,顾溪竹爬起来,惊了一身的冷汗。


    “练字!”


    蟹崽说了,魔尊要他好好练字。


    她还得继续给魔尊传信呢,要是字迹不端正,岂不是显得很没诚意!


    顾溪竹翻出玉简,打算照着灵植手札上的字练,结果扫了一眼又放弃了,太潦草了。


    而且那位灵植师的满腹怨气都能从字里行间里透出来,不能学,学不了。


    当真这么照着写过去,魔尊还以为她对他有意见。


    要不然,学学那个心字好了。


    心剑呢,心随意动,一个字里蕴含万般变化,反正陆黎光那里留影石多,她拿一块回来观摩也没关系。


    于是顾溪竹赶紧下楼去陆黎光那里拿了一块留影石,她将心字反复观看,随后在桌上蘸水练习,写着写着又突发奇想,要不就用神识来写?


    反正她也要锻炼神识。


    再说,她一直想用神识攻击来做自己的杀手锏呢。


    顾溪竹用神识下笔,缓缓勾勒心字,一个心字写完,就感觉识海仿佛被掏空了一样,她这次是真的累得不行,直接倒头就睡,等到醒来时,天已大亮!


    她第一时间看向蟹崽,结果这一看——天又塌了。


    【你的螃蟹发现你睡得正香,它想起了被抛在脑后的理想,顿时感觉到羞愧-】


    【你的螃蟹收拾好小包袱,它冲躺在床上的你挥了挥钳子:“再见了主人,我要去远航……”


    【它一脚踏空,再次出现在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海上。】


    【你的螃蟹外出旅行中——】


    看到内容,顾溪竹稍稍松了口气,至少它没有空着手去魔尊那里。


    按照以前蟹崽出行的规律,它去苦海那边一般一天一夜,回来再休息一天就会去归臧魔尊那里,所以,她在这三天内必须得拿出一点儿靠谱的消息传递过去,证明


    一下自己的价值。


    把剑柱用留影石拓印下来?


    顾溪竹看着手里的留影石,脑子里灵光一闪,她之前都不知道有这样的东西,那现在是不是可以把能拍的都拍下来,比如把陆黎光也照下来给他师父看看?


    能拍的远远不止剑柱啊。


    就是不知道蟹崽的小包袱里装不装得下留影石了。


    手里的留影石有拳头大,握着还沉甸甸的。顾溪竹有点儿担心蟹崽的小水球包袱能不能塞得下,实在不行的话,这个留影石能不能弄小一点儿。


    她想起了技术达人谢东升。


    打定主意后,顾溪竹又去要了一块空白留影石,不过她没急着拍,打算等谢东升他们回来后再动手。


    院子里,艾绿孔雀还在昏睡中。


    顾溪竹看它身上还有很多伤口没有愈合,再次给它治疗了一下。接着她又去给谢柳输送了一些灵气,最后还跑到郭三娘和阮沐晴的修炼室外面看了一眼。


    虽不知道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看一看总归放心一点儿。


    到傍晚的时候,乌龟壳里的幻心花苗动了,它紧紧蜷着的叶片松开,用力地扒着龟壳边缘,就像是人用手撑着两边的栏杆,想要翻出来一样。


    顾溪竹连忙劝道:“这是我给你找的花盆,把你种在里头才能随身携带,你根须还是断的,要是现在再挪地会受损严重伤及根本的。”


    幻心花苞连忙点头,又摇头。


    它把叶片张开,展示给顾溪竹看。


    顾溪竹发现叶片中间有几道折痕,登时有些无语。


    为了骗春风化雨疗伤,你愣是对自己的叶片都下狠手啊。


    她体内灵气还有剩余,这会儿又施展了一个润物诀,并道:“想要就跟我勾勾手指就行,不用把自己弄伤。”


    说罢,伸出手指在幻心花苗的叶柄上轻轻勾了一下,就像是跟它拉手手一样,“像这样,知道了吗?”


    幻心花苗用力点头,一不小心,花苞整个掉了。


    不过片刻后,它又努力开出了好几朵五颜六色的花,每一朵都笑得很灿烂,露出一排排锯齿一样的尖牙。


    顾溪竹:……


    笑得很好看,下次不要再笑了。


    就在这时,原本在田间昏睡的艾绿孔雀猛然跃起,身形如电,瞬间掠过地面,尖锐的喙精准地叼起了地上的花苞,毫不犹豫地一口吞下。


    花苞入腹,艾绿孔雀凶狠的目光死死盯住了乌龟壳里的幻心花苗。


    顾溪竹心头一紧,迅速将花苗护在身后,灵气运转,一道冰墙凭空而起,横亘在她与艾绿孔雀之间。


    顾溪竹的呼吸急促,手心已沁出冷汗。


    她很清楚自己的实力,现在的她根本不是艾绿孔雀的对手。好在陆黎光的灵蛇已经出现在了艾绿孔雀身后,正伺机而动。


    这是子桑明月的灵兽,他们不能杀,只能围困。


    然而,就在她全神戒备之际,眼前的艾绿孔雀突然身形一滞,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束缚住,悬停在半空中。它的双眼逐渐迷离,瞳孔中泛起层层光晕,眼神逐渐变得呆滞。


    紧接着,艾绿孔雀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摇晃,仿佛喝醉了酒一般,踉踉跄跄地在地上乱窜。


    它的步伐凌乱,时而东倒西歪,时而连滚带爬,全然没有了先前的威猛与敏捷。


    最终,它重重地栽倒在地,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再也无法动弹。


    顾溪竹将藏在身后的乌龟壳端出来,就看到幻心花苗又开出了一朵彩色的花,此刻它嘴都咧到了花朵边缘,明显笑得很开心。


    顾溪竹想起幻心花的能力,问道:“你将它拖入幻境里了?”


    幻心花苗花苞一点,叶片做出一个叉腰的动作,显得十分骄傲。


    陆黎光直接把地上的艾绿孔雀给捆了起来,一边捆一边说:“它的能力也是神魂幻境,没想到竟比不上师娘的新生花苗。”


    这么一夸,小花苗更骄傲了,还特意把细嫩的枝条伸长了够到陆黎光的手,轻轻拍打了两下,吸引了陆黎光的注意力。


    等陆黎光低头看的时候,枝条上冷不丁开出朵花。


    绚烂的颜色让陆黎光眼神一愣。


    下一刻,他后退两步,一脸爆红地提起艾绿孔雀扔回田里,接着快速回到自己房间,还嘭的一声关上门。


    顾溪竹下意识地竖起了“心锚”的小耳朵。


    陆黎光:“怎么能弄出那样的幻境!”


    哪样的啊?顾溪竹有点儿好奇。


    “都起反应了。”


    “谢柳,你今日会醒吗……”


    顾溪竹虽实践经验未零,理论知识那还是有的,她瞬间反应过来,都替陆黎光尴尬。


    难怪陆黎光落荒而逃!


    顾溪竹没有继续听心声,而是扭头看小花苞,又无语又好笑。


    “你,你怎么……”


    下一刻,她问:“你给艾绿孔雀弄的什么幻境?”


    她有些不确定地道:“灵兽中招,主人会有感应的吧。”子桑明月任由艾绿孔雀跑到他们这里蹭吃蹭喝,那是她知道他们绝对不敢将艾绿孔雀怎么样,如今若是感应到艾绿孔雀元神被困,会不会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她背后可是有三千守城军!


    ……


    忘忧楼,明月阁。


    子桑明月从梦中惊醒,她翻身坐起,下意识地摸着肚子。


    梦到了什么完全不记得了。


    但一身冷汗和挥之不去的心悸感让她明白——那一定是个让她痛苦不堪的噩梦。


    怎么会做梦呢?她心想。


    起身穿鞋时,子桑明月倏地反应过来,这一次,她的神魂竟然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屋子里没有其他人,河路也……


    下一刻,就见河路从角落屏风后走出,“夫人醒了,要不要吃点儿药膳?”


    还是这样,还是这样!


    一直都是这样!


    明明她灵兽突破了八阶,明明她自己也是元婴后期修为,可她,始终无法感知到这些守城军的气息。


    它们总是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边,无孔不入、无处不在。


    他在她身边编织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连死了都不肯放过她。


    不对,死?怎么可能死!


    他绝对不可能死!


    遗弃之地的人都死光了,他楚长律也不会死。


    为了一块玄黄秘晶死在归墟深处,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当时听到他死的消息情绪太过激动,又因玄黄秘晶跟陈知溪大打出手,根本没有时间去深想,而现在……


    她下意识地呢喃:“不可能,他一定没死。”


    一想到这些,子桑明月就心浮气躁,眸子里泛起淡淡红芒。


    这时,她听到河路再次问道:“夫人,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多少还是吃点儿吧。”


    子桑明月猛地转头过去,目光如刀刺般盯向河路,声音尖锐而颤抖:“他没死对不对?他在哪儿?”


    “他让你继续盯着我对吧!”


    “他吩咐你让我吃的?”


    “我偏不吃,我说了,我不吃!”一口气吼完,子桑明月的胸膛剧烈起伏,而河路的视线停留在她身上,眸子里浮现出幽幽绿芒,像黑暗里蛰伏的凶兽,嗜血又贪婪。


    它高高昂起的尾巴尖儿轻轻拍打在子桑明月的后背上,明明是拍背顺气的动作,却因为那缓慢下落的姿势而显得有几分淫邪。


    “夫人,节哀。主人已经陨落了。”它缓缓道,“若非陨落,怎会有残魂融入生死印当中呢,溪阁主亲自确认无误的。”


    “夫人一定是伤心过度,才不肯相信。”


    河路靠近了一些,呼出的气息喷溅在了子桑明月脸上,“夫人真是爱极了主人。”


    那是冰冷的、带着泥土的腥气的味道,让


    子桑明月几欲作呕。


    她踉跄后退两步,对着四周的空气大喊,“出来,楚长律,你一定没死,你出来!”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再次生出波澜,子桑明月知道自己这个状态不好,然而——


    就在她神魂即将陷入混乱时,子桑明月忽然感觉到了一丝清风,很温柔很清凉的风,就那么轻轻柔柔的吹进了识海。


    这是……


    她灵兽带给她的。


    子桑明月扑倒在桌上,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打翻,口中继续吼道:“滚、滚出去!”


    “夫人,吃点儿吧。”那声音如魔咒一般再次响起。


    子桑明月缓缓坐下,她脸上浮现出微笑,双手再次抚上了肚腹,“好,好啊,吃了宝宝才能健康呀。”


    等到河路将药膳端上,子桑明月迫不及待地将那些东西大口大口地吃了下去,等她吃完后,河路再次消失了。


    她不知道它有没有离开。


    但她清楚,这一次,她并没有完全陷入混乱。


    她很清醒,刚才的一切都是伪装。


    只有在清醒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她要除掉这个诡胎!


    她本来就没想过给楚长律生孩子,既然楚长律要保它,那她,就更要除掉它。


    艾绿孔雀是怎么找回神智安静下来的?就在子桑明月一边轻抚肚皮装作神志不清,一边思索艾绿孔雀神魂安静原因时,她忽然感觉到了一阵眩晕。


    通过灵兽共感,她立刻明白,小绿陷入了幻境。


    难道是陈知溪?陈知溪吞噬了涤魂花母,掌握了致幻的能力。


    可她清楚,小绿一直在顾溪竹他们院里。


    感觉到神念牵引,子桑明月略一犹豫,她的神识没有抵抗,也进入了幻境当中。


    一进去,子桑明月就看到一朵花直直站在一片空地中央,它大声地询问:“到底有多少朵双头花、单头花,这都不会吗,你可真笨啊!”


    “蠢鸟。”


    “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蠢的鸟!”


    “就你这一脸蠢相,你还想吃我的花,你也配?”


    艾绿孔雀被训得缩成了一团,浑身羽毛都快掉光了。


    子桑明月:“……”她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哟,你主人的神识也进来了,有你这么蠢的灵兽,你主人想必也没多聪明,我来考考她。”就见那花飘了过来,大声说出了一个问题,并问:“你知道有多少单头花,多少双头花吗?”


    子桑明月略一思索,给出了答案。


    虽然题目有些古怪,但稍作思考便能解答。


    就听啵的一声,幻境碎裂,而她的神识也从幻境里轻松脱离。


    不知为何,子桑明月觉得自己的神识在那幻境里反而能保持平静,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一旦陷入混乱,是不是可以通过艾绿孔雀进入幻境躲避,保持清醒。


    最重要的是,往日里不管她用什么办法,所做一切都好似瞒不过楚长律。


    次数多了,她才彻底认命。


    然而这一次……


    她可以通过这个幻境与幻境的主人交流,她可以说出,那些她永远也不敢说不出口的秘密!


    可是,她不能主动去找。


    她也不敢向上次那样,将顾溪竹叫到明月阁。


    她害怕,害怕像以前一样,不管做什么,都瞒不过楚长律的眼睛,从而让那一线希望彻底葬送。


    只能,等待。


    等待再次进入幻境!


    第47章 047:小弟给魔尊拍个片儿。……


    上一秒,幻心花苗还叉着腰洋洋得意,不过眨眼的时间,它那上扬的嘴角就耷拉下去,变成了一幅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紧接着,顾溪竹发现田里的艾绿孔雀个头迅速缩水,变成了拳头大小的一只小鸡仔?


    艾绿孔雀原本是被捆起来扔田里的,捆缚它的绳索乃是陆黎光灵蛇变幻而成,哪怕现在它变小了,依旧被绑了个严严实实,艾绿孔雀轻轻挣扎了两下没挣开,冲着顾溪竹的方向叫了几声。


    “啾啾啾!”完全没了往日凶悍,声音听着还有一点儿娇弱可怜。


    顾溪竹扭头问幻心花苗,“幻境被破了?”


    幻心花花苞狂点,这么一用力,花苞又掉了。


    顾溪竹心弦微微绷紧,拳头不由自主握住,她下意识紧张起来——遗弃之地的灵兽大都凶性十足灵智不高,这幻境很明显是艾绿孔雀的主人子桑明月破的,子桑明月看到自己的灵兽在他们这里受了委屈,会不会勃然大怒?


    转念又想,管她的呢!


    谁让她放任自己的灵兽跑到这里来逞凶。


    顾溪竹将腰板挺直了,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我可是归臧魔尊的道侣,你敢来找我麻烦,我就敢给你一剑!


    哪怕她身上没有心剑,装也要装出还有的样子,让别人看不透,才不敢轻举妄动。


    顾溪竹面无表情地盯着艾绿孔雀,冷声道:“装委屈没用,让你主人拿补元丹来赎你回去,不然我一剑斩了你。”


    她心中暗自思忖,灵兽与主人之间通常心神相连,或许它能将这要求传达给子桑明月。


    然而,话音未落,艾绿孔雀却猛地摇头,动作快得几乎让人眼花缭乱。


    顾溪竹不由得蹙起眉头,心中甚至生出一丝担忧——它那细长的脖子会不会被自己摇断了?


    灵兽只能跟自己的主人交流沟通,顾溪竹并不清楚它想要表达什么意思,但她脑子里有了个猜测:它该不会是想赖在这里不走了吧?


    因为不肯走,所以,它根本不想让子桑明月给它赎身。


    这时,幻心花苗叶片撑着乌龟壳边缘,身子微微拱起往上一提,将壳里的土都拉扯得松了。


    只是提了一下又飞快地落了回去,探头探脑地四处看了看,显得十分心虚。


    接着,它将左右两边的枝条变长撑在地上,就这么以枝条当脚,拖着乌龟壳往灵田方向过去。


    原本顾溪竹还担心艾绿孔雀会袭击小花苗,没想到它一过去,艾绿孔雀就瑟瑟发抖,直接吓得掉了几根羽毛。


    幻心花苗叶片摇晃几下,艾绿孔雀就那么歪着头看它,仿佛一个在大声讲,一个在专心听。


    两个家伙不知道是如何沟通的,总之,到后来,顾溪竹看到幻心花苗将刚刚掉了的花苞喂给了艾绿孔雀,接着它又用叶片扒拉灵蛇,见灵蛇不动弹,又撑着枝条、拖着乌龟壳花盆挪到了陆黎光房门口。


    这一系列动作,让顾溪竹莫名想到了一个词——身残志坚。


    明明乌龟壳是它的花盆,硬生生被它弄出了坐轮椅的味道,还是用胳膊扛着轮椅走的那种。


    它甩着自己的乌龟壳花盆撞门。


    陆黎光打开门,低头就发现自己的衣摆被师娘的花苗一口叼住。


    他连忙抬起头来平视前方,生怕一个不小心,又被拖进什么莫名其妙的幻境,虽然现在它还弱小,幻境能够轻易挣脱,但……


    总归有一点儿影响。


    见状,顾溪竹在旁边解释,“它想让你解开艾绿孔雀。”


    陆黎光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半分迟疑。


    他心念一动,灵蛇便如一道幽影般迅速游回他的袖中。


    事实上,灵蛇此刻的状态也并不乐观。


    先前能捆住艾绿孔雀,完全是趁它被困幻境、无力反抗的时机。若那孔雀清醒过来,稍一挣扎,以灵蛇现在的虚弱状态,根本无力束缚。


    艾绿孔雀没能挣脱,只能说明它没有真正用力。


    没了绳索的艾绿孔雀欢快地啾了一声,它吃了花苞,亦步亦趋地跟在了幻心花苗身后。


    谢东升和杜小六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师娘的花苗在遛鸟。


    一开始,杜小六问:“师娘你哪儿捡的鹦鹉?还不够我一口吃的。”


    话音刚落,就见地上鹦鹉尾巴陡然张开成了一把小伞,上面数不清的小眼睛随着小伞摇晃而眨动,登时让杜小六惊出了一身冷汗。


    “它,它,它……”他结巴道:“是那只孔雀?”


    谢东升点头,“没错。”


    他们不过出去了一天,师娘的灵植都把子桑明月的灵兽给驯服了?


    虽然很奇怪,谢东升也没多问,他这些日子受到的震撼已经够多,现在不论发生什么都已经能做到波澜不惊了。


    他从储物袋里掏出灵沙,“今天卖掉了三十五块留影石,一共是三百五十两沙。”


    陆黎光一脸惊讶,“全


    卖光了。”


    “嗯。”


    一旁的杜小六立刻眉飞色舞地凑了过来,兴致勃勃地说道:“一开始我们将留影放出来,那些人都看傻眼了。可谁知道,等到真要卖的时候,竟然没人愿意掏钱。结果他说归臧魔尊的心剑等出去后卖几百上千上品灵石都没问题,你们猜怎么着?”


    陆黎光挑了挑眉,一脸自信地接话:“那还用说?自然是一抢而空。”


    “错!”杜小六哈哈大笑,摆了摆手,“还是没人买,最后我灵机一动……”


    他说到这儿,胆子也壮了起来,口若悬河地继续道:“我干脆加了一句——不仅有归臧魔尊的心剑,还有溪阁主穿女装的留影,只要十两沙!这你们都不买?”


    归臧魔尊现在整个修真界人人喊打,他们又根本无法从心剑里领悟到任何剑意,多看一遍多受一遍惊吓,而十两沙,对刚刚经历过血雨的外城修士来说还真不是什么小数目。


    但溪阁主刚刚吞噬了涤魂花母,即将突破九阶,这留影石还真有购买的必要。


    十两沙,咬咬牙也出得起。没准过几天就能转手卖个高价。


    谢东升用扇子遮了半张脸,他咳嗽一声,“确实没想到,小六这方面比我有天赋。”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心剑展示过后,大家对师娘颇为忌惮,想来近段时间都无人敢对咱们出手。”


    “下午我和小六还出了城。”他取出地图,“暂时没有任何发现。”


    “他觉得危险的方向我们过去看了,有两处都是有实力强悍的凶兽,还有剩下的一处……”谢东升指着地图北方道:“天色不早,我们就先回来了,等明天再去看看。”


    刚还说得眉飞色舞的杜小六又怂了,“不知道为什么,朝那个方向一走我就腿软,心跳得快得不得了。”他摸出自己的灵兽,“小龙它都不肯过去,我往那边走,它就装死。”


    它装死跟真死没两样,浑身冰冷,气息全无,身体都好似被无形的力量一层一层剥落,这就导致他根本不敢往前,若非如此,他们还是可以往那个方向多探索一段距离的。


    “太危险了。”杜小六最后补充道。


    等他们讲完外面的事,顾溪竹将白日里院内发生的事也简单说了一下。


    “我想用留影石将遗弃之地的剑阵刻录下来,通过夫君留下的传讯方式传递过去,他既是剑道第一人,自然能看出这些剑阵是否有古怪,若真是剑阵问题,有夫君相助,定能破除封印。”


    谢东升听到这里,微微挑眉,“能传递东西出去了?此言当真?”


    顾溪竹道:“今日乌龟壳震动了一番,说是有了办法传递物品,但必须灵气稀薄、且大小合适才行。”


    谢东升的目光落在了乌龟壳上。


    幻心花苗正拖着乌龟壳满地遛鸟,它时不时扔下一朵花苞或是一片叶子,而跟在后头的艾绿孔雀就兴奋地捡起来吃掉。


    乌龟壳子在地上都磨得沙沙地响。


    顾溪竹:“……”她怎么就忘了这一茬,居然拿传递东西的宝贝来装泥巴养花。


    “若是留影石能再小一点儿就好了。”顾溪竹面不改色地道。


    “没问题,这个教给我。”谢东升道:“留影石灵气需求不多,想来应该能满足传递条件。”他没多问,反正,按师娘要求做就是了。


    说罢,谢东升转身进屋,不到一刻钟就拿出一个缩小了一半的石头出来,“喏,不过这个只能记录三日发生的画面,再多就不行了。”


    “好。”


    此刻天色已晚,顾溪竹先拍了头顶血月,“……你看,这里就是遗弃之地的天空。”顾溪竹暗道好险,她差点儿就说成了魔尊在上。


    喊夫君也是绝对不敢的,这里称呼只能暂时省略。等全部拍完了,她再虔诚地行大礼。


    拍了天空,顾溪竹又快速将灵田和小楼录了下来。


    她还想让魔尊看看遗弃之地里的修士,奈何留影石刚对准谢东升,就见他以扇挡面,一个瞬移直接挪进了石屋。


    与此同时,一道蓝光还落到她留影石上。


    顾溪竹感觉自己的手心好像被电了一下,又酥又麻。


    石屋内,谢东升的声音幽幽传来,带着一丝凝重与忌惮:“万万不可,我的身形相貌绝不能暴露在魔尊面前。”


    话音未落,刚刚走到石屋门口的阮沐晴脚步一顿,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将迈出的脚迅速收了回来,脸色微变,连连摆手:“我也不行!”


    那可是归臧魔尊!


    屠了上清圣地,杀人不眨眼、威名赫赫的存在。


    若是被他记住,后果不堪设想。


    阮沐晴心中警铃大作,暗暗告诫自己:绝不能在归臧魔尊面前挂上号!像他们这样的无名小卒,根本不配被魔尊知晓,更不该引起他的注意。


    顾溪竹看向杜小六。


    杜小六不明所以,却仍觉得心跳有点儿快,那是来自于灵兽的预警。他也跟着摆手道:“我也不行。”说罢,直接转身靠墙,规规矩矩地蹲在了墙角。


    顾溪竹觉得手里的留影石有点儿烫手。


    她肯定也不会让自己露脸啊,毕竟,她的罪名更大,竟敢冒充归臧魔尊的心上人,还天天一口一个夫君夫君地喊。


    最后,她看向了陆黎光。


    看来他们这群人里,唯一能够出镜的,只有陆黎光了。


    陆黎光:“……”


    其实他也很怕,然事已至此,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


    “师尊,我是陆黎光,我在遗弃之地。”


    “我带您去看腾龙剑柱。”


    ……


    第48章 048:疯婆娘滚,别吓着我宝宝了。……


    “对了,我们回来之前还去了一趟忘忧楼。”


    站在石屋门口,用扇子挡着脸的谢东升道。


    他声音都完全变了,低沉、沙哑、虚弱无力,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为了不被魔尊记住,谢东升也是煞费苦心。


    顾溪竹:……糟糕,她竟然没有掐着嗓子说话,下次注意。


    “我们拿着溪阁主给的身份牌顺利进入了忘忧楼,但是,被拦在了明月阁外,守门的蜥蜴人根本不通传。”他们没能见到明月阁主,自然就换不到补元丹。


    谢东升习惯性地挥动手中的扇子,正欲指向一旁的艾绿孔雀,却在离脸寸许时猛地停顿,随即收回了手,用扇面再次严严实实压着脸。


    他低声说道:“看来,我们还得从这孔雀身上找找突破口。”


    顾溪竹只能将这个事情交给小花苗,现在她与小花苗也还没结契,沟通全靠小花苗肢体语言连蒙带猜,看它一直拍自己花苞一幅保证完成任务的模样,顾溪竹奖励了它一场春风化雨。


    希望,它能把小弟教聪明点儿,让艾绿孔雀回去好好传达一下消息吧。


    ……


    子桑明月等了一天,也没有等来再次进入幻境的机会。


    她显得异常暴躁,猛然掀翻了桌子,桌上的器物哗啦啦散落一地。


    接着,她连鞋也不穿,赤着脚冲到田边,将自己辛辛苦苦培育的灵草连根拔起,狠狠摔在地上用力踩踏,仿佛要将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在这些无辜的植物上。


    荆棘刺破了脚底,鲜血流出也浑然不觉。


    毁掉灵草后,子桑明月坐在灵田边缘,目光呆滞地望着远方,嘴里喃喃自语,念叨着一些含糊不清的名字。


    又过了一会儿,她倏地站起身,语气急促地吩咐道:“我要鲜艳的羽毛给我孩子做衣裳,还不快去找!”


    声音尖锐而凌厉,整个人行为举止都显得异常癫狂。


    河路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应声,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房间,仿佛生怕再触怒她分毫。


    河路退出去后,子桑明月又强行召回了艾绿孔雀。


    “过来!”


    待艾绿孔雀落至脚边,她一把将其抓住,用力拔下了孔雀尾巴上最长最华丽的那根翎羽!


    她慢悠悠地将羽毛轻轻卷成花环状,低头比划着,嘴角浮现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


    “用这根羽毛给我的孩子做一顶帽子……”她低声呢喃,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对着腹中的胎儿说话。


    她将羽毛轻轻贴在肚皮上,感受到腹中胎儿的剧烈晃动,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被粗暴拔掉羽毛的艾绿孔雀发出痛苦地低吼,它用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子桑明月,那一瞬间,眼里的戾气都好似有了实质,像是淬了毒的利刃一般。


    子桑明月却好似根本感觉不到灵兽的不满,她只是轻抚着肚皮,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像极了一个对腹中新生命充满期待的母亲。


    就在艾绿孔雀即将发动攻击时,子桑明月感觉到身后有一丝细微的气息波动——河路果然还在。


    它根本没有离开。


    又或是,它离开了,但是屋子里还有别的守卫在。


    遗弃之地,灵兽噬主是常有的事,通常情况下,灵兽会噬主,说明主人的神魂越狂暴混乱,而对于那些暗中的眼睛来说,她的神魂越不安稳,他们一定越放心。


    因为他们清楚,她肚子里那诡胎就是混乱的源头。


    它会逼得她神志不清,成为一个一心一意想要孕育它出来的傀儡。原本她大多数时候都是清醒的,然而在被迫吞服下玄黄秘晶之后,子桑明月能够感觉到,她的时间不多了。


    但是灵兽本身灵智很低,艾绿孔雀这些年又因为她的精神状态的缘故,变得越来越嗜血和狂躁。


    像前些日子那样安安静静的睡觉,睁眼时喊她一声主人,已经是很久很久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了。


    想要艾绿孔雀配合自己演戏根本行不通,故而,她只能出此下策。


    本以为艾绿孔雀会真的袭击她,却没想到,它在最后关头竟然停住了。


    子桑明月心头一紧,它怎么回事?


    它想干什么?


    片刻后,艾绿孔雀的声音传入识海,“主人,你拔了我的羽毛,我要补元丹,两颗!”


    “不给的话……”艾绿孔雀浑身羽毛张开,它伸长脖颈,目露凶光,“我跟你拼了!”


    “别闹。”子桑明月冷着脸说,“别吓到我的宝宝。”


    见艾绿孔雀不依不饶,她掏出丹药瓶砸到了艾绿孔雀身上,“滚,不就是几颗丹药,拿去,若吵到我的孩子,我拔光你的毛!”


    艾绿孔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叼住了丹药瓶,随后扇动翅膀,化作一道绿光飞走,而子桑明月心跳得很快,刚刚她用神念与艾绿孔雀交流,让它想办法再次进入幻境,也不知道它有没有听懂,能不能帮她达成心愿。


    她现在能依靠的,也只有小绿了——


    顾溪竹原本打算等几天再进行灵植契约。


    奈何幻心花苗看起来健康活泼,而且表达欲旺盛,时刻都需要猜它在说什么比较费神,因此在征求了花苗的意见后,顾溪竹揣着乌龟花盆上了二楼。


    灵植本身就有认主的心思,结契就是很简单的事。


    顾溪竹将手指伸到幻心花苗嘴边,“来,咬一口。”


    幻心花苗的牙齿在她的指尖轻轻摩挲,仿佛在试探,又似在犹豫。


    它的叶片紧紧蜷缩,似攥着拳头用力,然花朵咬合的力度却始终温柔,迟迟未能刺破她的皮肤。


    顾溪竹见状,不由得轻笑一声,指尖在花苞上轻轻一弹,“当初在花海中,你可是毫不留情地一口就让我见了血,如今倒学会装模作样了?”


    被揭穿的幻心花苗叶片微微一颤,仿佛害羞般用叶子掩了掩“脸”,随后才下定决心,用力咬了下去。


    顾溪竹感觉到指尖一痛,取出手指看到伤口大小合适,便随即示意它将自身的汁液滴入伤口。


    幻心花苗对自己可狠多了。


    它吧唧一下扯下一段茎,又用力地挤出了绿色的汁水。


    顾溪竹连忙以秘法引导,使得双方的“血液”缓缓交融,彼此渗透。


    灵植师与灵植之间的关系,乃是共生共荣。结契的第一步,便是彼此“血液”的交融。然而,这一步也最为凶险。许多灵植师因无法承受灵植的力量,导致剧痛难忍,甚至中毒身亡,最终功败垂成。


    据灵植手札上记载:曾有一位灵植师,在契约修真界中赫赫有名的剧毒灵菇时,虽提前服下了高阶解毒丹药,仍险些丧命。


    玉简里那位前辈还在手札上做了批注:“晨食毒菇,暮时烈火焚身,翌日便已入土为安。”这般凶险,可见一斑。


    顾溪竹在灵植血液入体后,只短暂晕眩了一秒,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低血糖,在地上蹲久了站起来时瞬间的头晕目眩。


    很快就缓了过来。


    接下来的步骤就异常顺利,等到结契成功后,顾溪竹的眉心处悄然浮现出花瓣印记,那印记鲜艳夺目,隐隐有光华流动其上,好似星辰般璀璨闪耀。


    然而,那花瓣只是昙花一现,转瞬便隐没于她的肌肤之下,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灵韵,萦绕在她的周身。


    这时,顾溪竹脑海里听到了幻心花苗的声音,“主人主人。”


    既然能说话了,顾溪竹就想着给幻心花苗也取个名字,她问:“你是想自己取名,还是我帮你取?”


    幻心花苗立刻道:“我早想好了,我要叫小竹子。”


    主人是大竹子,我就是小竹子。


    以后叫着叫着,就是大主子,小主子了,咱们地位都很高呢。


    幻心花苗默默举高了叶子,它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契约了小竹子后,顾溪竹猛然发现她直接筑基了,体内经络扩宽,能够容纳的灵气直接翻倍。


    她前期修炼毫无瓶颈,突破就跟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不过突破后都需要打坐调息巩固一下境界,顾溪竹正要打坐,就听小竹子喊:“主人主人,我小弟又来啦。”


    话音刚落,头顶结界又传来“duang”的一声响。


    谢东升面无表情地走出石屋,打开结界将艾绿孔雀放了进来,他盯着迅速缩小成小鸡仔大小的孔雀,眉头蹙起:“子桑明月到底怎么回事?”


    自己的鸡不养,天天往别人家里钻?真当他们是软柿子,不敢对这绿孔雀动手脚?


    艾绿孔雀一下子就感应到了幻心花的位置。


    它飞上二楼窗台,伸长脖子,将嘴里叼着的丹药瓶展示给幻心花苗看。


    幻心花直接伸出枝条卷起药瓶递到顾溪竹手里,“主人,它把补元丹抢来了。”


    顾溪竹并不认识补元丹。


    她抓住丹药瓶,连下楼的时间都等不及,直接从二楼窗户飞了下去,并口中喊道:“陆黎光,陆黎光快看,这是不是补元丹?”


    院里站着的谢东升怔立原地。


    她的身影如同一团明亮的光,仿佛天上的明月骤然坠落,直直砸入平静的心湖之中,激起层层涟漪。那光芒耀眼得让人无法忽视,让他的心跳再一次加快了几分。


    谢东升睫毛似被火焰灼烧了一般颤了两下,他快速移开视线,手指伸入袖中默默拆解了几个零件才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


    莫名其妙被拆了翅膀的机关鸟气得跳脚,尖声咒骂:“你有病吧,谢东升,你有病是吧?”


    谢东升没吭声。


    他只是在想:“若补元丹是真的,那子桑明月这么轻易地将补元丹拿出来,又图的是什么呢?”


    子桑明月必有所图  。


    可惜,她房间里没有机关鸟。


    从来没有过……


    “是真的!”陆黎光将瓶子里的丹药倒出来仔细检查了一遍,声音里是掩藏不住的惊喜,“十颗!”


    足足给了十颗补元丹!


    到底心中存着几分疑虑,陆黎光决定先拿自己试药。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一颗补元丹,就见丹药圆润如玉,散发着淡淡的药香。他毫不犹豫地将丹药送入口中,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润的暖流,缓缓流入四肢百骸。


    不多时,他原本苍白如纸的脸色渐渐泛起红晕,仿佛枯木逢春,焕发出勃勃生机。


    周身的气血也随之充盈起来,原本沉重的呼吸变得平稳有力,连指尖都透出一丝暖意。


    他轻轻握了握拳,感受到体内那股久违的力量正在缓缓复苏,仿佛干涸的河床重新涌入了清泉,整个人都焕然一新。


    顾溪竹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欣喜,连忙问道:“感觉如何?”


    陆黎光连连点头:“气血充盈,如获新生。”说话时人已转身进了屋,“师娘,我先给谢柳喂药。”


    是真的就好。


    顾溪竹扭头看见艾绿孔雀在地上捡绿叶吃,主动问道:“就这么给我们了吗?你主人有没有要你带话给我们呀?”


    艾绿孔雀吃完了小竹子给的叶子,又跑到灵田里啄那些刚刚发芽的嫩苗。


    这会儿的它完全看不出来是个凶兽,简直跟农家养的小鸡仔没什么两样,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它比小黄鸡长得好看点儿。


    艾绿孔雀不搭理她。


    结果被小竹子用变大的叶片扇了个大逼斗。


    它委屈得啾了好几声,还将身体变大,露出了一处新伤口。


    小竹子在一旁给顾溪竹翻译:“它说它主人疯婆娘,天天打鸟,一会儿抱着肚子喊乖宝宝,一会儿又拿着铁羽戳肚皮,反正它不想回去了。”


    顾溪竹:“……”


    问题关键在于子桑明月腹中胎儿。


    若她与楼主真心相爱,情深意重,那么在楼主陨落之后,她又为何会拒绝服下玄黄秘晶?


    若她当真不愿留下这个孩子,以她的身份与实力,楼主既已离世,如今的遗弃之地,她便是当之无愧的第一话事人。


    谁能逼迫她,又有谁敢逼迫她留下这个孩子?


    一切好像疑窦重重,子桑明月真的那么心善无条件给出补元丹?可她若有所求,为何只字不提呢。


    还是说——


    有什么原因无法说出口。


    又或是……


    顾溪竹看向地里啄食的小孔雀。


    传话的灵兽不靠谱?


    她再次向小竹子确认,“你再问问,子桑明月真的没说什么吗?”


    地里的艾绿孔雀歪着脑袋,一幅在思考的模样。


    最后,它伸长脖子,羽毛炸开,凶神恶煞地尖叫起来。


    小竹子用叶片摸了摸鸟头:“它说,滚,别吓着我宝宝了。”翻译完,还同情地道:“跟错了主人真惨啊,不像我这么有眼光……”


    一句话,把大小竹子都夸了。


    顾溪竹:“……”


    好叭,既然什么都问不出来,就只能暂时不管了吧。


    顾溪竹没有等在谢柳门外,她回屋休息,不一会儿,就有两人的心声响起,紧接着,又出现了不可描述的激烈交锋。


    妥了,我还是个孩子。


    心锚收回,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


    次日天亮之时,御兽盘再次有了动静。


    【你的螃蟹在大海里飘啊飘啊飘,就在它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时候,它看到了一条小鱼!呀,河里竟然有鱼了?】


    【你的螃蟹抓住小鱼,美美地饱餐了一顿,它觉得这里的鱼也很好吃,比主人哪里的东西可香太多了。】


    【你的螃蟹打算再抓一条小鱼给主人带回去。】


    【就在你的螃蟹挥舞钳子准备冲锋时,它看到了……】


    【岸边,是岸边!你的螃蟹兴奋得八条腿乱蹿,“主人我看到了岸边!”你的螃蟹与岸上的礁石留影。】


    哪怕是一些文字,顾溪竹仍能感觉到蟹崽的喜悦。


    它一直想要征服那片海,现在可以算得上成功了吧!


    然而就在这时,又有信息传出。


    【岸边竟然有人在捕鱼,一张大网从天而降,你的螃蟹吓得一抖,刚捕的小鱼掉回水中。】


    【你的螃蟹空着手回到了你身边——】


    看到大网,顾溪竹心都提了起来,好在下一秒,蟹崽凭空出现在了面前。


    虚惊一场,也对,归臧魔尊都抓不住它,岸边捕鱼的人更不可能抓到它了。


    顾溪竹连忙轻抚蟹崽的背,“吓到了吗?乖乖,没事没事了。”


    蟹崽横着退了几步,两只眼睛都竖了起来!≧-≦!!!


    它挥着一对大钳子问:“怎么回事,主人,你身上怎么有奇……奇……奇怪怪的味道啦!”


    第49章 049:夏知事不过是蝼蚁窥天的些许……


    院子里,正在田里乐呵呵遛鸟的小竹子猛地抬头,随后枝条变长缠住了艾绿孔雀的脖颈,荡秋千一样拖着着花盆翻到了艾绿孔雀背上。


    叶片往前一指,“出发!”


    艾绿孔雀领命,立刻驮着它飞上了二楼的窗台。


    而这个时候,顾溪竹正在哄蟹崽。


    顾溪竹伸手去摸蟹崽,结果摸了个空,以蟹崽的能力,不想让她摸的话,她还真摸不着。


    “乖乖,那小花苗才刚刚出生呢,还是个小宝宝。归墟里面很凶险,到处都是坏的凶兽,它为了跟我们出来强行断根受了伤,很可怜的。”


    蟹崽从桌子边冒出来,一边敲桌子一边看着她。


    仿佛再说——你接着编。


    “它跟你不一样,你一出来,我就能懂你的意思,能明白你的想法,但是小花花呢,如果不契约的话,我根本不知道它在说什么,理解起来也很困难。”顾溪竹继续道,“而且跟它契约了我也能变强一些,这样就能更好的保护我的蟹崽小乖乖啦。”


    御兽盘里冒出了一条信息。


    【你的蟹崽想起了大绿哥的教导,两脚兽都是三心二意的,他们养了没毛的灵兽,又想养毛茸茸的,养了喷火的,还想养吐水的,不要指望一个两脚兽从一而终。】


    顾溪竹:“……”魔尊,这么一只神龟你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


    或者说,怎么宠出来的?


    【所以如果两脚兽养了新的灵兽,千万不要闹脾气,养都养了,还能扔掉不成,那就显得你不体谅他们的难处了。你越表现的听话懂事,两脚兽就会越愧疚。】


    【爱是常觉亏欠。】


    【以后,你就是他最爱的崽。怎么作死都不会挨揍!】


    蟹崽不敲桌子了,乖乖的爬到了顾溪竹手背上,眼睛里还挤出了两颗小水珠。


    委屈巴巴的声音传入脑海:“好的哟,主人。”


    虽然从御兽盘里得知了蟹崽的想法,顾溪竹仍是心疼得不行,她摸着它的小脚脚道:“谢柳醒了,红蜘蛛们也恢复得不错,我准备弄点儿丝线给你织鞋子,你喜欢什么颜色的?”


    蟹崽立刻手舞足蹈,它看了一眼顾溪竹的脚,大声说:“我喜欢黑的、白的。”哦,黑底云纹,懂了。


    “蟹崽这次征服了大海,真是太棒了。”


    听到这里,蟹崽兴奋地向顾溪竹展示合影,御兽盘内,出现了一幅画面。


    碧海蓝天。


    礁石上,四人静立,其中三人身着黑色劲装,身姿挺拔如松,俱都一脸凝重地看着海面。


    而坐于一旁的那人,身形瘦削,面色苍白,仿佛一阵海风便能将他卷走。他微微垂首,神情淡然,与身旁三人的凌厉形成鲜明对比。


    这四人显然并非寻常渔夫。


    即便只是从水中窥见,那股无形的威压仍扑面而来,仿佛能穿透水面,直逼人心。


    蟹崽很小,也没什么灵气,加之它本身的天赋能力,出现时基本悄无声息,很难引起旁人注意。


    就连归臧魔尊此前都没注意到它。


    那片海域的边缘是有鱼的了,蟹崽都抓到了小鱼吃,所以也不存在海里没有生灵,陡然出现的生灵引起注意的情况。


    所以,它这么一小只在大海里飘着怎么会引起这些强者的注意呢?而且,他们还甩出了大网,想要抓捕它!


    顾溪竹有一种感觉:那几个人,该不会是守在那里等蟹崽的吧。


    因为,蟹崽拿走了昆仑玄石耳珰!


    ……


    海浪拍打礁石,水花四溅。


    夏知事将身上披着的大氅拢了拢,低声吩咐道:“温久,温茶,走吧。”


    海风凛冽,吹得他有些受不住,此刻只想回到温暖的屋内,品一口热茶,最好再温上一壶好酒,涮几片新鲜的银鱼肉,驱散这刺骨的


    寒意。


    旁边的一位黑衣人立刻上前扶住他座椅,恭敬应道:“是,公子。”另外一人则撑起一把油纸伞,替夏知事挡住了海风。


    三人中已有两人随夏知事准备离开,唯独夏知亦仍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手里拽着的是金丝天罗网的一角,“没抓到?”怎么可能抓不到!


    他们三人联手布置的天罗地网,居然连海里的一只螃蟹都没抓到,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见夏知事他们要走,他连忙喊道:“不行啊哥,就这么回去,咱们可要挨骂的。”


    老祖临终前曾留下口谕,即便南北两域已被分隔,修真界仍面临灭世之危。


    而他们北域修士的一线生机,便藏在这无尽海边。老祖的天命骨被供奉在禁地,供族内最优秀的后辈参悟,而夏知事正是这一代年轻人中的翘楚。


    正是他凭借天衍秘术推算出变数即将出现。


    然而,他们在海边不眠不休地守候多日,却只等来了一只奇奇怪怪的小螃蟹,还让它逃脱了!这该如何是好?


    “哥你再算算,下一次它什么时候出现?”夏知亦说什么也不肯走,就地一坐,固执地道:“我就守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夏知事低低咳嗽起来,咳完后,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染血的帕子。


    撑伞的温茶惊呼一声,“公子,你咳血了。”


    “您身体本来就虚弱,还在海边守了这么久,若不回去好好休养,恐怕……”温茶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担忧。


    夏知事却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无妨。


    说罢,取出三根蓍草准备再次卜算,结果还没开始算呢,人又开始吐血,喷溅的鲜血将手里的蓍草都染红了。


    不远处的夏知亦见状,顿时慌了神,连忙起身道:“哥你别算了,走走走,我们先回家,你是得好好补补。”


    “算了算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逮不着就逮不着,要是家里那些老家伙问起来,我就这么说,反正我们都尽力了。”夏知亦从礁石上跳到沙滩上,“既然哥你说先回去,定然有先回去的道理。”


    他走到夏知事身后,挤开了两个手下,“我来推,我来推。”


    “哥,你怎么这么虚啊,我记得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他站在夏知事背后,低头往下看,只觉自家哥哥瘦骨嶙峋,锁骨处凹陷得都能放得下一个鸡蛋。


    记忆中,他这堂哥曾是族中实力最强的人,年轻一代中无人能敌,从小到大,谁没被他教训过?


    是什么时候开始,哥就变得如此虚弱了呢?


    温茶幽幽道:“天机岂是能随便参悟的?这些,不过是蝼蚁窥天的些许代价罢了。”


    夏知亦闻言,顿时沉默了下来。


    就这么推着走了一大段路后,他终于下定决心,说:“哥,我爹那有支千年血参,我要过来给你补身体。”


    夏知事摇了摇头,“那怎么行,血参太过珍贵,叔父也很需要。”


    “他用不上又不会死,你用不上……”看着夏知事帕子上刺目的鲜血,夏知亦心中一阵酸楚——你用不上怕是熬不过几天。


    他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把血参给要过来,越快越好。


    想到这里,夏知亦不再耽搁,立刻说道:“我先回家,温久、温茶,你们照顾好我哥。”


    待夏知亦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温茶才幽幽感叹:“公子,您堂弟真是心地善良。”


    夏知事微微颔首,“都是一家人。”


    温茶忍不住腹诽:那你还把人当傻子忽悠。


    然而,他可不敢说,说到底,骗人也有他一份儿。


    夏知事淡淡瞥他一眼。


    温茶登时头皮发麻,这真是,连想都不敢想,什么都瞒不住公子的眼睛啊。


    夏知事慢条斯理地收起了帕子,帕子上的血色褪尽,依旧洁白无暇。


    他身体会这么差,还不是因为元神强行横跨无尽海进入南域灵网的缘故。


    消耗太大,身体吃不消,能用的都用得差不多了,耳珰里存的山河灵脉都彻底耗尽不说,连耳珰都给弄丢,实在是没办法,只能东拆一点儿,西补一点儿。


    不然他现在这个身体,还真的扛不住。


    想起最近南域灵网的消息,夏知事就心里头跟猫抓似的。


    归臧魔尊安分了好几天,突然在凡间露面。若非刚好有一个大宗门弟子还乡祭祖,压根儿发现不了。


    等大家追过去的时候,归臧魔尊早就离开了。


    听说归臧魔尊去了一间凡间的书铺,买了一堆字帖,还付了银钱?


    那群人怀疑书铺掌柜跟魔尊有关联,把人抓走带回了圣地拷问。


    魔尊买东西给钱。


    圣地修士随意抓人。


    还真是——分不清谁是正,谁是邪。


    南域那些修士,他打心底就瞧不上眼。


    他们盲目追捧所谓的神纹,完全走错了路。夏家祖训里,神纹便是诡异,见之即灭。


    唯一一个能够勉强被他当做对手的便是仇泷月,却没想到,仇泷月堕了魔。


    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


    他也很想知道仇泷月去凡间到底是想干什么……


    可现在,他的神魂不足以支撑他再次突破无尽海,肉身化石瞒天过海就更做不到……


    只能,多骗点儿天材地宝好好补补了。


    至于变数……


    夏知事缓缓回头,望向那无边无际的无尽海。


    海天相接,茫茫一片,仿佛蕴藏着无尽的秘密。


    他知道,既然那变数已经出现,风雨来临的时刻便不会太远。而他们北域修士,准备了这么多年,早已做好了全力一战的准备。


    “公子,风大了。”温差手里的伞被吹得哗哗作响。


    “走吧。”夏知事拍了下手,语气轻松,“回家涮暖锅。”


    ……


    第50章 050:失败他的眼睛……无处不在。……


    房间内,顾溪竹好不容易哄好蟹崽,一转头,就看见窗台上大颗大颗冒水珠的幻心花。


    顾溪竹:“……”


    它也没有大哭大闹,而是两片叶子尖尖对起来,花朵摇了摇,眼泪滴到窗台上,把窗台都打湿了一片。


    “主人,你叫我小竹子,叫它乖乖。”幻心花花苞垂落,一幅伤心欲绝的模样,“是我不够乖巧可爱吗?”


    本是一幅叫人左右为难的场景,孰料垂在窗台上的花苞被躲在背后的小鸡仔给一口叼住了!


    小竹子酝酿的情绪被打断,大嘴咧开,露出闪烁寒光的尖牙,咆哮道:“吃吃吃,就知道吃,我头还没掉呢!”


    是的,这朵花苞还没掉,但是,已经被艾绿孔雀给咬在了嘴里。


    一拉一扯,掉了……


    顾溪竹看它那么生气,连忙将它连盆端起来,轻拍两下后道:“因为我叫大竹子,所以你叫小竹子呀。”


    明明是它自己想叫这个名字,但是这个时候呢,肯定是不能跟一株小花苗讲道理。


    “它是我的灵兽,你是我的灵植,你们都跟我心神相连,是一家人知道吗?”顾溪竹又说:“你这个小花盆,其实就是蟹崽的,我刚跟它说暂时借用一下,你能


    用得上它也很开心。”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的幻心花苗好似抖了一下。


    “它很欢迎你,还说等明天睡醒了要邀请你一起玩游戏。”


    听到这句,手里的小竹子明显开心多了,欢快的声音传入顾溪竹脑海:“那我等它睡醒了给它送花。”


    说完,它又嫌弃地扭过身子,将绿茎都拧成了麻花,一转过去,它就高高扬起绿叶给了艾绿孔雀一个大逼斗。


    这小弟真是蠢笨。


    必须得教!


    好好教!


    小竹子再次开出一朵花,花瓣边缘如流动的水波,粼粼波光立刻吸引了艾绿孔雀的视线。


    顾溪竹眼睁睁地看着艾绿孔雀成了一双斗鸡眼。


    这孔雀是真不长记性,看到花朵异常也不晓得躲开,竟然又一次被轻易地拖进了幻境。


    不知道这回会不会由子桑明月出面解题?


    正想着,顾溪竹脑海中就听到了小竹子的声音,“主人,傻鸟的主人进来了,她说要见你。”


    啊?


    顾溪竹愣住,问:“我也可以进你的幻境吗?”


    “当然啦。”


    来了,子桑明月慷慨地拿出十颗补元丹必有所求,只是没想到,她竟会通过幻境来交流。


    现在他们双方都是通过契约的灵植灵兽来沟通,幻境又是有小竹子掌控,顾溪竹神识虚空写了个心字,相当于提着剑进入了小竹子构建的幻境当中。


    一进去,就看到里头是一口井。


    艾绿孔雀被困在井里,正扑棱翅膀往上飞。


    小竹子叶片上卷了根竹棍,正在哐哐敲击井壁,一边敲,一边念:“艾绿孔雀被困于一口深井之中,井壁上刻满了禁制符文,散发着邪恶的红光。它每奋力飞升三尺,便会被井中的禁制压制,跌落一尺。井深九尺,问,艾绿孔雀需要几个时辰,方能挣脱束缚,重获自由。”


    顾溪竹:“……”


    上次随口说的青蛙爬井竟然被它用上了,还体贴地换上了艾绿孔雀,看到在井里拼命扑棱翅膀却始终没办法飞出去的艾绿孔雀,顾溪竹都有点儿心疼它了。


    对了,不是说它主人也在么?


    没看见啊。


    顾溪竹有些紧张,手里的心字蠢蠢欲动。


    就在这时,一道漆黑的影子悄然出现在深井旁。


    她的身形如同被光线扭曲的幻影,模糊不清,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中。


    子桑明月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带着一丝焦躁与不安:“艾绿孔雀在惊恐烦躁的状态下,我的神念也会受到影响。”


    顾溪竹见状,心中一紧,连忙低声吩咐小竹子:“别折腾它了,换一个让它舒适的环境。”井里不断往上飞的小孔雀毛都掉了好几根,足以证明它现在心里有多慌张。


    下一刻,周围的景象骤然变换。


    深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灵田,灵田中盛开着无数绚丽的花苞,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艾绿孔雀被花海环绕,原本惊恐的情绪一扫而空,它欢快地在花丛中打滚,一边吃花一边发出愉悦的鸣叫声。


    子桑明月的身影随着场景的变换逐渐凝实,她的面容清晰了许多,但依旧显得苍白而虚弱。


    她看了一眼顾溪竹,语速飞快地说道:“我时间不多,长话短说。”


    “楚长律一定没死。现在的楚长律,根本不是以前的忘忧楼主,他是六十年前与我一同落入遗弃之地的贺轩,真正的忘忧楼主,早已被他取而代之。”


    “唯一猜到真相的只有我。他不杀我,是因为我一直装作思念他,在陷入疯魔时会念出贺轩的名字。这样,会满足他的虚荣心,让他坚信我一直爱着贺轩,对从前那个他恋恋不忘。”


    顾溪竹心头一紧,但是脸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是静静看着子桑明月。


    看到顾溪竹的反应并不大,子桑明月清楚,对于一个刚来遗弃之地没多久的新人来说,她都没见过楼主,自然对这些消息没有太过明显的感触。


    子桑明月深吸口气,继续说道:“遗弃之地的水系女修几乎绝迹,觉醒了水系的都活不长。原本这里活着的水系只有我一人,后来,多了一个你。而土系修士虽然数量不少,却从未有一人成功突破八阶。”


    听到这里,顾溪竹脸色骤变。


    她是水系,如果不是给自己编了个归臧魔尊道侣的身份,恐怕……


    不过当务之急最重要的是——


    郭三娘正在闭关冲击八阶!


    看到引起顾溪竹重视后,子桑明月再次道:“他强迫我时,我每次都会昏睡过去,哪怕我想尽办法想要保持清醒也无济于事,所以,我很害怕,我觉得我肚子里的孩子很诡异。它能混乱我的意识,吞噬我的血肉。”


    “我清醒的时候想要除掉它,但是它能蛊惑我,让我想要保护它,而这一次,他传出死讯,又让陈知溪强迫我吃下玄黄秘晶一定有什么图谋。”


    “假若他死了,遗弃之地会乱起来,那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肚子里这个孩子,对他来说又有何意义?”


    “我不知道,我一直被困在忘忧楼内,很多年没有出去过了。”子桑明月试图抓住顾溪竹的手,然而,她只是刚刚抬手,面前就多出了一排长满尖牙的花苞……


    子桑明月扭头看了一眼在花海里撒欢的艾绿孔雀,两相对比,心中五味陈杂。


    “它在这里,元神能更安稳,从而让我短暂的保持清醒。你的灵植、灵气,都有安抚元神的能力,水系在这一方面得天独厚,曾经,我也是如此,只要没有满手血腥,其实我们水系的作用很大。”


    “它快出生了……”子桑明月的身影再次开始模糊,好似随时会被风吹散。


    她的声音也变得急促起来:“要小心,他好似无处不在。任何传递消息的方法都会被他知晓。我以前尝试过用灵植、根须、灵兽,甚至神识传音,但都不行。他的神念比我们任何人都强!”


    “如果你要将这些告诉你信得过的人,也必须用你这个幻境。”


    她的身形越来越淡,声音也渐渐微弱:“我现在神魂不稳,清醒的时候不多,旁边还有蜥蜴人监视,不能长时间……”


    子桑明月的话没说完,身影便彻底消失不见。


    顾溪竹被她传递的消息所震惊,一时有瞬间茫然。


    等回过神,她立刻退出幻境,匆匆下楼。


    完全可以信任的人……


    成功种下心锚的谢柳和陆黎光,是顾溪竹在遗弃之地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陆黎光和谢柳服用了补元丹后实力都恢复如初,陆黎光一大早就跟谢东升他们一起外出寻找封印线索,而谢柳正在门口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给蟹崽织鞋子。


    顾溪竹端着花盆跑到谢柳身边,“谢柳你看看小竹子,它也想要新衣裳。”


    谢柳闻言,低头看了过去。


    感觉到神识恍惚,正欲抵抗,耳边听到师娘温和的声音,“你看看,哪种颜色更合适它?”


    谢柳感觉到了搭在肩膀上的手,她敏锐地察觉到什么,说:“小竹子到底可以开什么颜色的花啊?粉的、红的、白的……”


    轻声询问时,意识已经进入了一片花海当中。


    顾溪竹快速地将子桑明月的话概括了一遍,“别的暂且不提,最要紧的是郭三娘正在冲击八阶,用子桑明月的说法,遗弃之地没有土系成功过,现在怎么办?”


    把谢东升叫回来想办法?


    不行的。


    以前还有白霄的灵植能传话,现在他们去了外面根本联系不上。


    最重要的是,子桑明月说一切传讯方式都会被楼主知晓。


    他的眼睛……无处不在。


    顾溪竹倏地愣住,那些无处不在的眼睛,会跟机关鸟有关系吗?


    不会的,子桑明月的屋子里没有机关鸟。但这只是谢东升的一面之词,是不是真的有,他们也不知情。


    下次,她必须跟子桑明月确认。


    现在该怎么办?


    郭三娘正在破境的关键时刻,这意味着她随时可能陨落。


    此刻,屋内只有她、谢柳,以及正在修炼室内淬炼寒髓火的阮沐晴。


    顾溪竹眉头紧锁,低声问道:“灵兽突破为何会失败?失败时会是什么样子?现在还能打断她吗?”


    忘忧楼中的六位阁主,没有一个是土系修士。


    然而,楼主楚长律却是土系。正因如此,从未有人敢轻视土系修士,甚至觉得土系修士


    强大无比。


    可如今细细回想,那一个个失败者,真的是运气不好,或是实力不足吗?背后隐藏的东西让人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谢柳沉思片刻,缓缓说道:“这些年来,确实没有一个土系修士成功突破过。我记得,那些失败的修士,他们的尸体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全部融入了土壤之中,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顾溪竹闻言,心中一沉。


    她低声喃喃:“尸体消失、血肉融入土壤,融于土壤……”因为是土系修士,所以这个结果被大家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就好像火系失败,大都会被烈焰烧成劫灰一样……


    那如果真的有问题,会出现在哪儿?


    顾溪竹和谢柳看向对方,异口同声道:“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