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眼 21 修
Chapter 21
韩秉宗正擦着台面, 闻言运作一顿。
余光好像看到初昕有看向他，可能她也担心他听到显得尴尬，韩秉宗却像僵直了一样, 更没了运作，只低头盯着手掌下的抹布，就好像在专心致志搞卫生。
初昕拿起手机转身往外走，一边说着带了撒娇意味的娇嗔话：“什么嘛。”
因为她离得不够远，那头裴柯垣说的话韩秉宗还是听到了，“怕你被惦记着。”
待初昕走到厨房外, 韩秉宗将抹布一丢, 一声冷嗤。
他越来越讨厌裴柯垣了。
什么人啊。
初昕很快打完电话回来，她扫了眼已经恢复干净的台面，说：“差不多了吧？那我先回了，垃圾给我, 我带出去。”
洗碗机已经开始工作, 机器运作的声音引得韩秉宗更觉烦躁。
他突然开口道：“跟我一起吃饭, 让你男朋友生气了？”
说之前没怎么思考, 说出口后, 他才发觉自己还有点茶里茶气的本事。
初昕抬抬眸, 道：“没有，他只是问了问而已。”
韩秉宗轻哼一声, “是么。”
初昕道：“谁让你是我前男友？也对, 他要是和他前女友一起吃饭，我也不舒服, 以后我还是少跟你单独相处吧。”
韩秉宗：“……”
他顿了好半晌，轻嗤道：“怕我惦记不成？我可不吃回头草。”
初昕毫不示弱地回道：“说得好像我就会吃回头草似的。”
初昕将厨余垃圾收拾好提起，“我回去了。”说罢转身离开。
韩秉宗在原地站了会儿, 随后又跟着快步追上去，边走边说：“我的意思是，咱们本来就是朋友，清白得很，因为谈个恋爱朋友都疏远，就没意思了。”
初昕：“没有，没跟你疏远，柯垣也没那个意思，你别多想。”
没那个意思，你别多想。
韩秉宗在心底骂了句靠，感觉自己成了被茶里茶气的狐狸精暗算的人。
走到院子大门口，初昕就对他摆摆手，“不用送了，你跟我客气什么。”
韩秉宗：“……”谁在送你，只是怕你被裴柯垣那个狐狸精蛊惑，真的疏远我。
铁门打开后又“哐当”一声阖上。
韩秉宗望着隐没于暗夜里初昕的背影，心间突然升起一股难言的冲动。
“把她抢过来。”
好像有什么声音在叫嚣。
“裴柯垣就是个阴险小人。”
“连交友都要干涉。”
声音还在继续，仿佛越来越大。
“抢过来。”
“再不抢就来不及了。”
“抢过来……”
韩秉宗猛地回神。
靠，他低低骂了句。
韩秉宗自认是个光明磊落的人，深切鄙夷着男小三的行径，也做不来明知对方属意他人还上赶着凑上去的添狗行为。
他想起大一初昕还与初恋在一起的时候。
高中时的冷战早就被揭过，他还是初昕最重要的朋友，青梅竹马的情谊并没有被影响，尽管看到他们情侣你侬我侬时总会止不住的烦躁，有时候也会眼不见为净避得远远地去忙于学业。
但总归，这么也过来了。
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也就持续到大一下学期。
除了让他有更多的时间花在学习上，以及时常心情不好之外，也没太大的影响。
毕竟初昕还是把他当最重要的人，遇上事儿第一时间还是会来找他，和室友闹了矛盾会找他诉苦询问怎么解决，和初恋吵架冷战也会来问他你们男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以及，发现初恋劈腿，初昕第一时间来求助的还是他。
这么一想，现在初昕有个令他讨厌的男朋友裴柯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什么“抢过来”，抢个头。
反正倪琴不会认可裴柯垣-
四月，董子毅发生了一件大事——他失恋了。
这消息如同平地地声惊雷，在韩秉宗他们几个朋友间炸开。
董子毅太内敛，谈起恋爱不曾透露出分毫，乍听到他失恋，自然令人惊讶。
初昕他们几个齐聚杜学杉家里，而董子毅已经先喝上了。
另外四人坐在董子毅对面，如同三堂会审，只是“犯人”董子毅没那么配合，情绪低落地喝着酒。
“所以，被谁甩了？”韩秉宗问。
董子毅闷了一口，他酒量不行又容易上脸，只喝了半瓶啤酒就脸颊通红。
已经从董子毅口中挖出点东西的杜学杉替他回答：“一个叫小慧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去年国庆跟着我们一块儿去过我爸的度假山庄，她是瑶瑶带来的朋友。”
经他这一提，韩秉宗和初昕把人对上了号。
去年国庆时陈若琳刚生产完没多久，国庆的小聚她没有参加，故而对小慧瑶瑶一无所知。
“我没见过，瑶瑶又是谁？”她问。
初昕朝杜学杉的方向扬扬下巴，对陈若琳道：“他其中一个前女友，我也只见过一次。”
陈若琳了然，“原来是你带过来的女人。”
杜学杉心下一咯噔，当陈若琳不满的眼刀飞过来时，他自觉起身，坐到了对面，也就是董子毅旁边。
三堂会审“犯人”多了一个杜学杉。
董子毅却在喝酒的空挡道：“小慧不是这样的人。”
“得了吧，”杜学杉道，“我的前女友我了解，能跟瑶瑶玩在一块儿的是什么人，我也清楚，她们两个，说得好听点是模特，说得难听点，谁知道是什么。”
陈若琳：“那你可真不挑。”
杜学杉：“我刚认识瑶瑶的时候她刚入行，又是大学生，看着挺清纯。现在么……”
他啧啧摇头，“我还是挑的。”
“总之，分得好。”这话他是对董子毅说的。
董子毅不善辩驳，再是不认同他们说的，翻来覆去也只能反驳一句：“她不一样。”
韩秉宗：“那你说说，哪里不一样，又为什么被甩。”
董子毅：“没有被甩，我还没追上而已。”
杜学杉恨铁不成钢，手指敲着董子毅的手机，说：“你看看你的转账记录再说话，是，没追上，人家嫌你给的不够多呗。”
董子毅：“那是我主动送的，我喜欢，送她点礼物有什么？追人不就是要这么追吗？”
韩秉宗：“我不是。”
杜学杉：“我等在一起了才会送，而且看心情，床都没上，送个屁的礼物。”
初昕眼神轻飘飘地扫向这两人，“都不是正经人。”
韩秉宗抬了抬眼皮，觉得自己像个被无辜扫射到的炮灰。
陈若琳气愤又无奈地劝董子毅，“不要上头好不好？正常女孩子不可能这么无节制地索要，而且学杉阅女无数，又了解她们那些个圈子，你得听一听他的评价。”
董子毅紧抿着嘴，似是不想承认，又似是反驳不出别的话来。
杜学杉说起话来就不像陈若琳这样柔和，他吐槽着董子毅，“你们是不知道，他前段时间都打算买房了，到处打听楼盘，要不是那女的看上的楼盘他买不起，没准他已经一套房子送出去了。”
初昕不可思议道：“不是吧，子毅，你这真有点上头。”
韩秉宗抬抬眼皮，想说你谈起恋爱也上头，但鉴于先前因为多嘴的“忠言逆耳”而被初昕厌弃，他没将话说出口。
“你也一样，恋爱而已最忌上头，有涝女也有凤凰男，都得小心。”
这声音从杜学杉口中传出来。
韩秉宗扫他一眼，心道果真是好兄弟。
今天大家的重点都放在董子毅身上，所以初昕的恋情问题只是一带而过，随后大家又很快集中火力对董子毅又骂又劝。
董子毅听进去了多少不知道，但他喝的酒却挺多，心情郁郁之下一杯又一杯。
大家不想看他一个人喝闷酒，后来除了在哺乳期的陈若琳外其他人都陪着喝了几杯，都是啤酒，也不多，对韩秉宗和杜学杉来说这点量没什么感觉。
只不过初昕的酒量差到极致，几杯下去，就双眼迷蒙反应迟钝了。
陈若琳手掌在初昕眼前晃了晃，“还行吗？”
初昕顿了片刻，尔后点头，“还行。”
陈若琳得出结论，“醉了。”
韩秉宗扫了眼初昕喝空的两个酒瓶，道：“差不多，是她的酒量。”
杜学杉则轻拍了拍董子毅，“这个也差不多了。”
董子毅挥开他的手，“我还好，没那么醉。”
如果他说话时没有眯着眼睛，杜学杉大概会多信几分。
几瓶啤酒下去后，董子毅的话多了起来。
“人有点物质欲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我也有，小时候穷怕了，现在赚了钱很容易会报复性消费。小慧跟我一样，都是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穷着长大的。我太理解她想要赚大钱让别人看得起她的心理了，所以我就想着多送点她礼物，让她出去聚会有面子。”
韩秉宗毫不客气地拆台：“除了电子设备，我就没见过你在哪个东西上花过大钱，你并没有多少物质欲望，和她不一样”
杜学杉也说：“没错，你没有过报复性消费，只有过报复性存钱，而且你的钱是自己赚的，她的钱是男人给的。”
董子毅赚到的第一笔钱，就是在杜学杉和韩秉宗两个哥们儿的陪同下颇为“庄重”地捧进了银行里。
初昕双手拖着腮，与董子毅面对面，颇为认真地说：“我知道这是你的共情能力，我理解你。”
陈若琳转头看向初昕：“你这是喝醉之后就倒戈？”
初昕摇头，摇得整个人都东倒西歪，“没有倒戈，就是赞叹子毅的共情能力，但是这个人不行，她花你的钱，你表白还被拒绝，她就是把你当提款机。”
董子毅：“没有拒绝。”
陈若琳：“那她是怎么说的？”
董子毅：“很震惊，一直把我当哥哥，让她再想想。”
第22章 第二十二眼 22 修
Chapter 22
两声嗤笑, 是韩秉宗和杜学杉几乎同时发出。
陈若琳也快要忍不住翻白眼的冲动，“你看，他们两个情场浪子就看懂这种套路了。”
韩秉宗立即道：“我不是, 别带我。”
大家都没有搭理韩秉宗的反驳。
杜学杉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转头就跟几个富二代出国玩去了，说是旅行，可几个男人带着几个女人去海岛玩，究竟是看景还是玩人呢？”
董子毅：“她真的不是那样的人，组织旅行的是她经纪公司的老板, 她拒绝不了。”
杜学杉轻哼一声, “也就你信。”
韩秉宗：“赶紧断了。”
初昕已经昏昏沉沉地趴在桌子上。
而陈若琳的劝说要更柔和一些：“子毅，先不论她是个怎么样的人，值不值得你一颗真心捧上去，但至少, 你的爱情不能这么卑微, 不能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总想着为她付出、让她过得好一点, 爱情是相互的, 她为你做过什么？你总送给她礼物, 送的都是她喜欢的，那她有送过你喜欢的东西给你吗？她知道你喜欢什么吗？这些都是相互的。”
董子毅愣了好一会儿。
别看他说起话来没什么异常, 但他实则已然醉得不清, 反应很慢，做什么说什么都慢半拍。
他看起来在认真地回忆小慧有没有送过他礼物这件事, 回忆了半晌，又作罢，道：“爱情可以卑微的, 真的喜欢，就免不了卑微。”
韩秉宗眼皮抬了抬。
他不喜欢卑微的爱情，很不喜欢。
不管是发生在他自己身上，还是发生在别人身上。
他对偶像剧里的非你不可嗤之以鼻，也在当年分手初昕哭得稀里哗啦时起过厌烦心理。
但是现在，他听到有人说，“爱情可以卑微，真的喜欢，就免不了卑微”。
他不认同，却莫名地心里发虚。
董子毅醉得迷糊后，他们几个都放弃了继续劝说。
杜学杉与韩秉宗两人将董子毅架到了客卧，就让他在这儿休息。
不过现下，除了董子毅，这儿还多了一个醉鬼——初昕。
让初昕在杜学杉家里休息并不合适，几人合计着将她送回家。
韩秉宗道：“我也回御檀苑，我送她吧。”
陈若琳：“那行，你送她，我就自己打车回。”
陈若琳扶着初昕与韩秉宗一起从杜学杉家下来，在地下车库将初昕交给了韩秉宗后便先行离开。
韩秉宗喝了酒，不好开车，也不想大半夜再麻烦司机，就网上找了代驾。
他在车外等代驾，而初昕已经被他先放进了车里，但初昕还没有醉到昏睡过去，醒着但又不清醒的醉鬼最难伺候——在车里的初昕很不安分。
她敲着玻璃，示意外头韩秉宗开车门。
韩秉宗：“我没锁车。”
初昕不听，继续敲，越敲越大声，“不准关我，开门！”
韩秉宗叹气，打开车门，“我没锁门，没关你，你能开，想出来直接开门就行。”
初昕飞速地从车里钻出来，“我要琳琳，琳琳呢？”
“琳琳回家了。”
“我要和琳琳一块儿。”
“她回自己家，你也得回家，我送你。”
“我不要你送，我要琳琳。”
醉了的初昕就像个三岁小孩，不讲道理，就差躺在地上打滚耍赖。
韩秉宗无奈地哄着她：“琳琳很忙，还要回家带小孩，你家和她家也不顺路，你非要她送就是给她添麻烦，你忍心让她这么辛苦？”
初昕闻言果真不再喊着要琳琳，她换了个人喊，“柯垣呢，柯垣在哪？”
韩秉宗黑着脸，“我哪知道？”
初昕开始在口袋翻找手机。
这时代驾到了，韩秉宗止住了初昕找手机的动作，又将她推进车里，接着自己也跟着上了车后座，道：“走了，送你回家。”
初昕不依，“我不要你送，走开，我要下车。”
韩秉宗握住她胡乱挥动的手，道：“不是我送，是这位小哥送。”
初昕往前座探出头，往驾驶室看去，“你是谁呀？”
小哥是个社牛，当即哈哈笑道：“是送你回家的南瓜马车。”
初昕：“哪里有南瓜？你是个骗子，我要下车！”
她说着就去扒车门，汽车已经发动，车门自动上了锁，她扒不开，且被韩秉宗拉了回来。
韩秉宗：“是代驾小哥，跟你开玩笑呢，坐好，很快就到家了。”
初昕依然不安分，嚷嚷着要裴柯垣来接，韩秉宗想聊别的转移她的注意力，却没能成功，直到他说给裴柯垣打电话会影响到他加班工作，初昕终于听进去了，不再喊着下车找裴柯垣。
她双眼迷蒙趴在前座的椅背上，“到家没有？”
韩秉宗：“没有。”
两分钟后，初昕：“到家没有？”
韩秉宗：“没有，刚回答过你。”
初昕：“车子都开了，怎么还没到家。”
韩秉宗：“……”
又过了一分钟。
初昕：“现在呢？”
韩秉宗呼出口气，“还是没有。”
初昕：“好慢啊，快点开快点开。”
韩秉宗侧头望向窗外。
夜深，路边的行人不多，稀稀落落，透出几分春夜清幽。
他想起以前初昕醉酒的时候。
初昕第一次醉酒在高中毕业的谢师宴上，也是在那一次，试出了初昕的酒量——几杯啤酒，就让初昕脑子不清醒了。
只是那时候，喝醉的初昕很乖。
彼时她已经和她的初恋谈起恋爱了，但喝醉后并没有像现在这样，嚷嚷着要找男朋友。
当时韩秉宗让她跟着自己别乱跑，她就真的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像一条小尾巴。
甚至韩秉宗上卫生间她都跟了来，眼见着就要走进男厕，把韩秉宗吓了一跳。
“女厕在那边。”当时他说。
初昕：“我不要上厕所。”
“那你过来干什么？”
“你让我跟着。”
十年前的对话，韩秉宗此刻居然也能清清楚楚地回想起来。
后来，他们成了恋人，初昕醉酒后就更乖。
她会不声不响地靠在他肩头，或是趴在他背上，不吵不闹，最多说一句：“阿宗，我头疼。”
“阿宗，我头疼。”
耳旁的声音仿佛与记忆里重叠在一起。
韩秉宗眸色一凝，心脏处好似被什么东西敲了下，他回过头。
初昕还趴在前座的椅背上，她侧着头，压力把半边的脸颊挤扁，嘟出张嘴来。
她见韩秉宗没有回应，又说了遍：“我头疼。”
迷蒙的双眼好似糊了层水汽。
韩秉宗不自觉软了声音，“我给你揉揉？”
“嗯。”
韩秉宗给初昕揉起太阳穴。
初昕额头抵在前座椅背上，安静下来。
好像回到了从前。
韩秉宗：“好点没？”
初昕：“还是疼。”
代驾小哥这时道：“前面有药店，要不要去买个解酒药？”
韩秉宗还没回答，初昕就已经抢先道：“要。”
既然她说要，韩秉宗便道：“靠边停下车，我去买药。”
初昕：“我不要苦的。”
韩秉宗：“药哪有不苦的。”
初昕不依：“不行，不能苦的，我不吃苦的！坚决不吃！”
韩秉宗轻叹一声，哄道：“好好，不给你买苦的，买直接吞的好不好？”
他下车时，还听到代驾小哥对初昕道：“你男朋友很宠你啊。”
初昕：“他不是我男朋友，我男朋友可好……”
车门被韩秉宗关上，声音隔绝在里面。
韩秉宗在药店里东挑西捡，又询问了店员哪个可以缓解头疼，几分钟后，终于选出了一款解酒药。
等他从药店里出来，却看到初昕已经下了车，正抱着一颗行道树。
韩秉宗走近了，代驾小哥一脸苦笑地看向他：“小姑娘非要下车，拦都拦不住。”
韩秉宗点头示意知道了，走上前劝初昕：“昕昕，上车。”
“不要，”初昕一手抱着树，一手拿着手机滑动。
韩秉宗：“那先吃药，给你买了药了，不苦。”他说着，从车内拿出一瓶矿泉水，“吞两颗就行。”
初昕挥开了他的手：“不要不要，你好烦。”
韩秉宗：“头不疼了？”
初昕幽怨地看他：“疼的。”
“那来吃两颗药，吃了就不疼了。”
初昕盯着他手里的药丸，有几秒没有声音，似乎在犹豫。
可紧接着，手机通了，她转头就对着手机一声长长的“喂”。
韩秉宗才发现她拨出了电话。
他正想问初昕跟谁打电话，就听到初昕已然道：“柯垣，我头疼。”
他顿了顿，看向她。
初昕：“没吃药，不想吃，药苦的。”
韩秉宗突然觉得怪没意思的。
送她回家没意思，担心她头太疼难受没意思，给她去买药没意思。
什么都没意思。
四月的夜没那么暖，一阵风吹来，他单薄的衬衫鼓动，感受到了一阵凉意。
初昕也没穿外套，她的外套丢在车里，只在衬衫外套着一件薄薄的针织背心。
韩秉宗已经将药丢回了车内，他斜倚着车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初昕打电话。
初昕：“你来接我好不好。”
“我在路上。”
“哪条路？嗯……”她仰头看了眼身边的树，说，“有一颗很大的绿树的路。”
代驾小哥噗嗤一声笑出来，在一旁报了地址：“南清路和四海路交叉口这边。”
初昕鹦鹉学舌般重复一遍：“南清路和四海路交叉口这边。”
她又与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些撒娇的话，尔后才结束了通话。
在初昕挂断电话后，韩秉宗抬了抬眼皮，“裴柯垣来接你？”
初昕重重点头，笑得格外灿烂。
“你在这里等他？”韩秉宗又问。
初昕继续点头。
韩秉宗：“那我不用陪你在这儿等吧？我先走？”
初昕还是点头。
第23章 第二十三眼 23 修
Chapter 23
韩秉宗转身上了车。
代驾小哥迟疑着, 但被韩秉宗望了眼后，也就跟着上车。
但他没急着开，问：“小姑娘喝醉了, 把她一个人丢在这儿，是不是不太安全？”
“闹市区里，能有什么问题。”
然而韩秉宗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望向窗外，扫视四周的环境。
道路两边的商铺大多都开着，灯光明亮, 路人不多, 但也不是空旷到见不到人影，时不时就会有人路过。
何况江凌的治安一向不错。
代驾小哥发动了汽车，然而汽车都还没开始动，就听到韩秉宗道：“算了, 先等等吧。”
因为耽误了代驾小哥的时间, 韩秉宗还给他发了个红包。
车子再次熄火。
韩秉宗没下车, 依然坐在车后座, 初昕的外套就丢在他左手边的座位上, 凌乱地扭成一团。
他扭头看向车外。
初昕还在树下, 只是没再抱着树了，她蹲下身靠在树干上, 手臂抱着她自己的膝盖, 将自己蜷成了一小只，莫名有些可怜的模样。
明明是个不讲道理的醉鬼。
一阵风刮来。
韩秉宗在车内, 没什么感觉，只看到了车外行道树树叶摇晃。
以及，初昕打了个喷嚏。
韩秉宗呼出一口气。
他捞起初昕的外套, 开门下车，将外套丢在初昕背上。
初昕愣愣地抬起头，随着她的动作，外套滑落到地上。
“你怎么还没走？”她说。
韩秉宗阴着一张脸，“嫌我碍你眼了？”
初昕居然颇为认真地点了点头，“你挡住我了，你站在这里，柯垣来了我会看不见的。”
韩秉宗半晌没说话。
他挺想发火的，可也知道跟一个醉鬼计较没用。
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受这个罪。
偏偏那件滑落在地的外套又时不时扰得他更躁郁。
半晌后，韩秉宗认命地弯腰拾起外套，再次将它披在初昕身上。
“会冷，穿上。”
初昕就像没听见般，依然抱着膝，遥遥望着道路尽头。
韩秉宗拎起外套一只袖子，“伸胳膊。”
初昕没动，但韩秉宗抓她胳膊时她也没挣扎，由着他将自己手臂塞进外套里。
接着是另一只。
韩秉宗帮她穿上了外套。
又一阵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这回初昕没再打喷嚏。
韩秉宗斜靠着树干，倚在侧方，陪她等着。
“哎，醉鬼。”韩秉宗膝盖碰了碰初昕的胳膊。
初昕居然应了：“干嘛。”
韩秉宗：“你真挺没良心的。”
初昕不吭声。
韩秉宗：“很对不起我。”
初昕趴在自己膝盖上，依然没吭声，像是没听见。
韩秉宗声音渐轻：“我也会难过。”
这回，初昕抬起了头，侧过来，仰起，望向他，眼神依然呆滞，像蒙了一层薄雾，有迷惑，有茫然，就好像没听懂他在说些什么。
韩秉宗垂下眼，睫毛微动，对上她的目光。
方才的那点怒气早就不再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郁结与无力。
他与初昕对视着。
初昕没有说话，因为是个醉鬼，除了茫然还是茫然。
韩秉宗也没有说话，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她。
气氛陷入到沉寂里面。
“我后悔了。”
喝醉的好像成了韩秉宗，思绪搅成一团浆糊，理智不知道去了哪里，有些话，明明不应该说，却不受控制地脱嘴而出。
初昕缓慢地眨了眨眼，片刻后，愣愣地道：“你在跟我说话吗？”
韩秉宗：“除了你，没有别人。”
他像是在说这里只有他们二人，可又像是在指代别的什么。
醉酒的初昕不仅听不出来，还理解成了另外的意思，道：“你可以先回去，不用陪我等。”
她以为韩秉宗后悔在这儿陪她等。
韩秉宗移开了眼，不说话了。
初昕就转头继续盯着道路的尽头，等待裴柯垣的到来。
花坛的边沿上有蚂蚁在爬。
韩秉宗盯着它出神。
“真的喜欢，就免不了卑微。”
董子毅说的话又在韩秉宗脑海里响起。
此刻的他，就很卑微吧？
意识到这一点，韩秉宗皱起了眉。
他不信什么非她不可，也很不屑在感情里迷失自我。
他是后悔分手了没错，这没什么不能承认的，但后悔并不代表他接受不了初昕已然开启下一段恋情的事实。
至少，韩秉宗是这么对自己说的。
一辆出租车自道路尽头驶来，在十字路口处缓下了速度，随后靠边停下。
裴柯垣从车上下来。
自出租车缓下速度开始，初昕就一直盯着它，直到看到车上下来熟悉的身影。
她立即站起身，因为站得太急，眼前发黑，身子晃了晃，韩秉宗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
才将人扶稳，韩秉宗手心的温度就已经消散，初昕已然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在马路边上，裴柯垣稳稳地接住了她。
“慢一点。”他说。
韩秉宗依然站在行道树边没有动，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人。
“你好慢啊！”初昕仰着头对裴柯垣抱怨。
裴柯垣：“我在加班，医院耽搁了会儿，等好久了是不是？”
其实也没太久，韩秉宗在心里说。
而初昕已经委屈巴巴地点头，“嗯，等了好久，脚都酸了。”
“你喝了多少？”裴柯垣问，他已经看到了韩秉宗的车，说话时目光往路边扫过来。
初昕掰着手指头，歪歪扭扭的也不知道她比了个几，说：“就这个数。”
而韩秉宗发现裴柯垣的目光正搜寻着他时，从树后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其实喝得不多，”他替初昕回答，“但她的酒量，你也知道的。”
裴柯垣问：“吐过吗？”
韩秉宗：“没吐，但她说头疼，我给买了药，她还没吃。”他说着，从车内取出解酒药递给裴柯垣。
裴柯垣接过：“给你添麻烦了，昕昕喝醉后挺折腾人的。”
韩秉宗顿了下，道：“她喝醉多数时候还是挺乖的，今天反倒是麻烦你了，这么晚了还要你特意过来，本来我送她回去就行，顺路顺得不能再顺了。”
两人对视着，有几秒谁也没说话。
初昕靠在了裴柯垣身上，脸贴着他肩膀，整个人像没有任何力气似的，重量都压给了他。
裴柯垣低头看了她一眼，稳稳地托住她，随后，率先开了口，道：“我过来是应该的，那我们先走了，今晚多谢你。”
裴柯垣带着初昕坐上出租车，韩秉宗还在原地站着，看着他们驶离。
代驾小哥从驾驶座上控出头来，“老板，走吗？”
韩秉宗回神，坐上了车-
董子毅和小慧的故事没有后续。
董子毅确实坚持过一阵，但酒醒后的他架不住杜学杉与韩秉宗轮番耳提面命，何况，两人在江凌的二代圈子里不是吃素的，要想把小慧彻底排挤在外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同时，想让小慧原形毕露，同样也只需要一句话。
一句话，就让关于小慧混乱关系的证据摆在了董子毅面前。
总而言之，董子毅彻底放弃了“她不一样”的想法，又专心地钻回了自己的小世界，跟小慧断了往来。
而从韩秉宗他们得知董子毅的状况到董子毅彻底与小慧断掉来往，也就三四天的时间。
这么短的时间，还不足以抚平初昕醉酒的尴尬。
周二这天，初昕调休，没去医院。她去隔壁串门，见云雅茵正在做点心，尝了几块后，道：“好好吃，姨，要不要我帮忙送一些去阿宗那儿？”
云雅茵：“吃你的，不用管他。”
对于喝醉后发生的事，初昕没断片，她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折腾韩秉宗的——让他买了药又不肯吃，不肯上车，非要裴柯垣来接，让韩秉宗大晚上地陪她在路边等。
躲了几天，现在董子毅的事儿也解决了，她还是得同韩秉宗道个歉。
于是，她讪笑着在云雅茵那儿打包了一袋糕点，“要管的要管的，正好我也有事找他，我就帮您送过去啦。”
她想送，云雅茵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又给初昕也包了一袋，“你也多吃点，你看你，读个博回来瘦这么多，现在也没长回来几斤肉，多吃点。”
初昕笑着接过，道了谢谢，就去韩秉宗公司里找他。
韩秉宗公司现在的这个写字楼还是初昕第一次去，一整幢都是，很气派。
初昕在一楼前台被拦下，正要联系韩秉宗，很巧就碰到了一个认识初昕的元老，将她放了进来。
元老对前台小姑娘说：“记好了，这可是我们老板娘。”
前台小姑娘愣了下，看向初昕的目光惊疑不定。
初昕赶忙道：“别瞎说，分手八百年了都。”
元老对初昕和韩秉宗的恋情知道的不多，只不过创业初期初昕一直作为老板娘帮了很多忙，后来初昕出国他也只以为成了异地，不清楚其中内里，闻言讪讪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都不知道这事。”
初昕没放心上去，“没事，还是朋友嘛。”
元老给初昕带路到了韩秉宗那儿，随后便自己回办公室了。
韩秉宗见是初昕，一惊，“你怎么来了？”
初昕递上了一袋糕点，“姨做的，给你送来。”
韩秉宗：“今天不上班？”
“嗯，调休。”
韩秉宗对甜食兴致缺缺，而云雅茵做的糕点又总是很甜，他并不是很喜欢。
云雅茵知道他的习性，所以做了糕点从来没有给他送过。
韩秉宗看了眼初昕，接过食袋后拿出一块咬了口，确实是云雅茵的手艺没错。
“我妈怎么让你送糕点了？”他问。
初昕抿嘴笑着，有些讪讪的，“那个，前两天我喝醉，是不是挺折腾你？喏，给你送糕点，就当补偿了。”
原来为的这个，难怪了。
韩秉宗咬了一口便不再吃，将食袋往办公室桌上随意一放，面无表情地道：“拿我妈做的点心补偿我？是你补偿我还是我妈补偿我？”
初昕讪笑道：“我亲自送来的，我补偿你。”
“行，补偿完了，可以走了。”
初昕顿了下，细细地打量他，发觉他真的在生气，敛了笑，“对不起啊，我这酒品……也没办法，我以后喝醉绝对不麻烦你，真的。”
韩秉宗敛了敛眉，“怪不到你，是我自找麻烦，非要送你。”
初昕上前两步，凑到他跟前，歪着头看他脸色：“真生气了？对不起嘛，那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韩秉宗抬了抬眼，似是犹豫了下，道：“不用，没生气。”
初昕将信将疑，“真的没有？”
“没有。”
初昕：“为什么我感觉你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韩秉宗眼皮一动，顿了顿，说：“工作上的事，跟你没关系。”
初昕松一口气，但愧疚仍在，想了想，道：“那为了安慰你这颗被工作伤到的心灵，等你下班，我请你吃晚饭，你想吃什么？”
“说了不用。”
初昕觉得他语气有些冲，拧了拧眉，正想说什么，但听韩秉宗又道：“我晚上还要开个会，没法出去吃。”
说这话时，他语气已经软了下来，像是特意解释着为什么不能吃饭。
“好吧，”初昕作罢，“那就下次约。”
韩秉宗道：“多叫几个人吧，我怕我跟你单独吃饭，你男朋友又要有意见。”
初昕一滞，才想起来上次在韩秉宗家里吃饭时她与裴柯垣打电话被韩秉宗听到了，她讪讪的，“柯垣没别的意思。”
韩秉宗一声冷嗤。
初昕便也不继续辩解了，只道：“行吧，不知道琳琳有没有空，下次我叫上，还有学杉子毅他们，子毅是不是情绪还很低落？得多带他出来散散心。”
初昕没久留，很快就离开了。
她走后，也差不多到了下班时间，韩秉宗秘书敲门进来，“韩总，这是明早的会议纲要。”
韩秉宗：“嗯，放着吧。”
秘书：“那我下班了？”
“下班吧，晚上没什么事。”
第24章 第二十四眼 24 修
Chapter 24
初昕的请吃饭并不是随便说说,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她约过韩秉宗好几次，但都被韩秉宗以工作太忙抽不出时间推脱。
就这样度过了四月尾巴, 来到五一节假日。
节假日公司里放假，韩秉宗也没给自己安排额外的行程，他回了御檀苑住，与父母一起过节。
生物钟所致，即便没什么事，韩秉宗还是起了个大早, 去小区里的健身房锻炼了一小时, 回来时正好见云雅茵与韩向海在餐厅吃早餐。
云雅茵：“放假没出去玩？一大早不见你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韩秉宗拿毛巾擦了把汗，“没安排，打算休息两天。”说着就上楼洗澡。
他不喜欢在不常去的健身房里洗澡，此时满身都是汗。
等韩秉宗洗完澡再下楼, 韩向海已经出门, 而云雅茵则正要去隔壁。
韩秉宗问了句：“琴姨今天休息？你约了她？”
云雅茵道：“今天昕昕男朋友要来拜访, 我看看去。”
韩秉宗顿了下。
云雅茵又道：“先前小琴一直不想见, 不过盛嘉松了口, 这次昕昕要带着男朋友回来, 小琴就没太强硬。”
其实韩秉宗什么都没问，但云雅茵已经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我虽然还没见过昕昕男朋友, 但感觉那人还是有点本事的，听说都陪着盛嘉钓了好几次鱼, 是个会花心思的呦，难怪昕昕怎么都不肯分手，估计他也很会讨女孩子喜欢吧。”
“我也不是说他尽是些花言巧语, 不过这人手段肯定是有的，”云雅茵道，“今天我得亲自去考察考察，这种事情你们小年轻不懂，以为爱情大过天，还得长辈们把关。”
听着云雅茵絮叨地工夫，韩秉宗吃完了早餐，等云雅茵出门去了隔壁后，韩秉宗离开了御檀苑。
他避了出去，本打算在家里休息的人，最后还是去了公司。
只不过节假日，公司里除了同样没事儿干的董子毅在办公室里写代码，就找不出另外的活人。
韩秉宗窝在董子毅办公室沙发上打游戏。
董子毅透过厚重的玻璃眼镜看向他，“五一没安排？”
韩秉宗：“没有。”
董子毅顿了一顿，尔后道：“怎么看着你比我更像一个失恋的人。”
韩秉宗正点着手机屏幕的手指一滞，操纵的小人一不留神被对方打死。
韩秉宗在公司待到了晚上，与董子毅一起在街边吃了晚餐，才回到御檀苑。
他进门时，就看到倪琴在他家，正跟云雅茵聊天，聊的自然是裴柯垣拜访的事。
云雅茵：“难怪盛嘉变了口风，我瞧着也不错。”
韩秉宗刚踏进家门就听到这一句。
他向倪琴问了好，又不客气地拆了云雅茵的台，“妈，你今天早上还说他可能是个很有手段的人，要好好把关。”
云雅茵丝毫不觉得自己改变态度有什么问题，道：“对啊把关，我把了，觉得不错。”
韩秉宗噎了下，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不说话了。
云雅茵：“你还是不满意吗？我看你对他客客气气，还以为你被盛嘉说服了呢。”
倪琴：“既然都来了，总得客客气气，我还不至于这点体面都没有，再说，我对他这个人一直都没什么意见，第一次在国外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人不错，我不同意从来都不是他本人的问题。”
云雅茵：“知道知道，你就是不满意他的家庭。只是有时候还是得看开点，哪有那么多十全十美的事？家境好固然好，但说句实在的，纨绔也不少，就算不是纨绔，在男女关系上面的经历也多，一心一意的人不好找。”
倪琴轻轻一睨，“你也被策反了。”
云雅茵摆摆手，“唉，做父母的，都犟不过做子女的，你也别太强硬，弄得跟昕昕关系都僵了。”
倪琴：“我是为她好。”
云雅茵笑道：“做父母的都这样，但犟不过又有什么办法？”她说着就指向一旁喝水的韩秉宗，“当初他要分手，我闹死闹活，还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乍然听到自己被提及，韩秉宗一时呛到了水，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来，“妈，你现在提这个，我很尴尬的。”
云雅茵不客气道：“就应该尴尬尴尬。”
因为话题带上了他，倪琴也朝他看来，说：“最近你跟昕昕往来多吗？”
韩秉宗顿了下，忽略掉他这大半月的有意避开，说：“还行吧，偶尔几个朋友一起会聚一聚。”
倪琴：“见过她男朋友没？”
韩秉宗：“打过照面。”
他以为倪琴会问他觉得裴柯垣人怎么样，正打着腹稿，却听倪琴转而问道：“你跟昕昕倒是没什么芥蒂地和好了。”
云雅茵叹了句：“他们两个，也是有缘无分。”
韩秉宗刻意忽视掉胸口的沉闷，拧了拧眉，“妈，我人在这儿呢，真的很尴尬。”
云雅茵压根不理他。
倪琴叹了句：“要是昕昕男朋友家境有你们家十分之一，我也就依她了。可现在这样，太差了点，还是重组家庭，继父继兄都是白人，都是无所事事没什么正经工作的。”
韩秉宗垂着眼。
他好像跟自己较起了劲，迫切地想要证明什么，说：“姨，家境也没那么重要，重点还是在人，您看我，我这人不着调，责任感不多，您觉得咱们两家合适，当初也没反对，结果嘛您也看到了，所以啊，还是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更重要些。”
他证明着他不是在背后为初昕和裴柯垣增添阻力的小人。
证明着他对卑微的爱情不屑一顾，他不会沉溺其中。
他在心底说：瞧我这健康向上的爱情观。
没有人会离开谁就过不下去。
非她不可是小说里的剧情。
云雅茵冷眼睨他：“你也知道你不着调没责任心啊。”
韩秉宗没正形地笑，“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他说着，边笑边退，躲避着云雅茵的眼刀，很快就上了楼。
转身的刹那，他的笑容敛去-
灯光照亮了路，映出两旁的绿影丛丛。
初昕下班回家，听到倪琴对她说：“我不干涉你跟裴柯垣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有那么几秒，初昕都没有反应过来。
没料到在裴柯垣拜访她父母两天后，还有这样一件大喜事能砸到她头上。
倪琴也不是全然就将裴柯垣接纳，她只是表明，不再干涉，不论是恋情还是财务，也就是说，如果他们要结婚，在经济上也不会加以帮扶。
对此初昕的态度只是撇撇嘴，不论是她自己还是裴柯垣，薪资都不低，她还不至于因为选择了裴柯垣就要去体验贫苦生活。
“你们打算结婚么？”倪琴问。
初昕：“当然。”
“什么时候？”
初昕：“只要你没意见，任何时候都能开始备婚。”
倪琴耸耸肩，“反正我不干涉，你们看着办吧，当然，婚礼也需要你们自己攒钱办。”
“没问题。”
初昕惊讶于倪琴改变主意如此突然，问她原因。
倪琴道：“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反正犟不过你，一直拖下去没必要，反正决定是你自己做的，以后出问题苦头也是你自己吃。”
他们这样的家庭，初昕即便吃了苦头，也能给她兜底，到时无非就是说一句“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但唯有一点，”倪琴道，“如果以后你要跟着他去美国，那我们母女也不用做了。”
初昕：“放心吧这肯定不会。”
突然砸下这么大一喜事，初昕连脚步都是轻飘飘的，她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消息告诉裴柯垣，要上楼时倪琴又叫住了她，问：“你跟阿宗现在关系挺好？”
初昕：“还行，就正常的朋友吧，怎么了？”
倪琴：“没什么，就觉得他对你的事儿挺上心，都愿意贬低自己帮你跟裴柯垣的事儿说话。你们能再处成朋友，也挺好。”
第25章 第二十五眼 25 修
Chapter 25
天气转暖, 夏日的前奏渐起。
因为公司业务的关系，韩秉宗出差了几天，回来那天的飞机有些晚, 等从机场出来回到益丰家园，已经是深夜。
益丰家园里的路灯坏了好几盏，即便还亮着的，有几个也会时不时闪两下，发出滋滋响声，同恐怖片里的音效似的。
韩秉宗点开手机照明, 初昕发来的信息还躺在消息栏里, 「着实没料到你这么有良心，你的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忘！听说你出差了，什么时候回江凌？我请你吃饭，想吃什么你说, 再贵也没关系, 随便你宰！」
初昕的消息是几小时前发来的, 那时候韩秉宗还在飞机上。
他下飞机后看到这条消息, 是一头雾水的状态, 他还没问, 也没急着回。
此刻他只拿着手机照明，往自家楼房走。
好巧不巧, 韩秉宗遇上了上玩夜班回来的裴柯垣。
裴柯垣看到他的行李箱, 道：“刚回来吗？确实听昕昕说过，你去出差了。”
不知道是不是韩秉宗的错觉, 总觉得今夜裴柯垣的笑容异常温和，好似多了几分真诚。
应该是错觉吧，毕竟他和裴柯垣一直不大对付。尽管也就碰面了那么几次, 但有时候男人的直觉也可以很准，他和裴柯垣之前总归有些许暗流涌动，暗算较量着。他们之间的不喜欢是相互的。
韩秉宗：“嗯，刚从机场回来。”
裴柯垣：“车没停小区里？”
“司机开走了，我嫌开进小区麻烦，就在小区门口下了车。”
“这儿确实不太方便，我看停车也麻烦，没有地下停车场，地上的几个停车位每天都是满的。”裴柯垣附和着，又笑着问，“我还挺好奇你为什么一直住在这儿没搬走的。”
这个老旧小区，着实不负荷韩秉宗的身家。
韩秉宗道：“住习惯了，买房又是个麻烦事，而且我连个对象都没有，就不着急买房。”
韩家的房产肯定不止一处两处，要说投资，也没必要让韩秉宗来。他精力都放在公司上，除了去年初昕刚回国那会儿他起过心思外，韩秉宗都没想过买房这事儿。
小区没电梯，走到楼底，他们还需要爬一段楼。韩秉宗有行李箱，拎上楼算不上吃力，但到底麻烦。
裴柯垣问：“重不重，需要我搭把手吗？”
韩秉宗轻瞥他，奇怪裴柯垣为何如此友好，又矛盾地觉得他在质疑自己的体力。
“不用，提个箱子而已。”他说。
裴柯垣没坚持，跟在韩秉宗身后上楼，一边走一边道：“前几天你不在，想找你道谢都没找着机会，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
韩秉宗又是一惊。
怎么今天一个两个的要向他道谢？他做什么了？
韩秉宗：“谢我什么？”
“你不知道吗？我跟昕昕的事儿阿姨不反对了，昕昕说是因为你帮忙在阿姨面前说了话。”
裴柯垣轻笑起来，笑得温和又真诚，“先前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看来是我小人之心了。”
韩秉宗突然停下脚步。
他转过身来，“嗯？”
楼道的灯有些年头了，灯罩上蒙了层灰，使得灯光都没那么透亮。
韩秉宗站在裴柯垣前方，比他高了几个台阶，转过身后便成了居高临下的看他，显得那一声上扬的“嗯”好似多了一分压迫。
裴柯垣一边的眉微微挑起，顿了顿后，道：“原来你还不知道这事，阿姨同意我和昕昕的事儿了，你应该在阿姨面前说过什么吧？是夸我的吗？”
说到后面，他自己先笑了起来。
刘海的碎发让一片暗影打在了韩秉宗的眉眼上。
他默了好一会儿，好像才想起来自己说过什么似的，轻轻一声“嗯”，顿了顿后，又道：“不是夸你的，别会错意。”
裴柯垣并不在意，依然带着笑，“总之得谢谢你。”
韩秉宗回过了身，继续向前走，只不过步子似乎更慢了，变得有些沉。
到了他们的楼层，韩秉宗像是忘记了裴柯垣还在他身上，也不打个招呼就径自走向自己家门口，开始按密码。
“滴滴”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很是刺耳。
裴柯垣还跟在韩秉宗后面，问道：“你哪天有空？我们请你吃饭。”
“我们”指的自然是他和初昕。
韩秉宗没答，而是问：“那你们之后什么打算？”
裴柯垣：“你说我跟初昕？”
“嗯，琴姨不反对了，你们继续恋爱？”
裴柯垣笑出声来，“当然是准备结婚了。”
第26章 第二十六眼 26 修
Chapter 26
“嘀嘀嘀”, 短促而紧密的几声，显示着韩秉宗按错了密码。
他垂着眼，重新按。
裴柯垣道：“不过应该没那么快, 备婚挺繁琐，我和昕昕都希望婚礼不要太赶，多点时间准备。还有婚房，我还得花点时间才能攒下钱，总不能结婚了还让昕昕跟我着租房住。”
裴柯垣后边的话，韩秉宗其实没听进去。
密码输入错误的“嘀嘀”声仿佛产生了回音似的, 在他脑海里循环, 以至于整个脑袋翁翁作响。
也有可能是反过来，脑袋翁翁作响，才使得“嘀嘀”声有了回音。
总之，韩秉宗压根没听清裴柯垣说了什么。
他紧抿着唇, 终于按对了密码, 打开大门。
“你家密码是昕昕生日？”裴柯垣的声音突然清晰了起来。
韩秉宗已经走进屋内, 闻言一顿, 转过身来。
他与裴柯垣身高相近, 没了几个台阶的差距, 两人平视着。
裴柯垣脸上还带着笑，依然是温和的模样, 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敌意。
韩秉宗：“你在国外长大, 都过农历？”密码生日是农历日期。
“不过，”裴柯垣道, “不过昕昕的生日么，公历农历总归都知道。”
他依然是笑着说，“不改一下吗？”
韩秉宗勾了勾唇角, 扯出一个笑来，“不是要谢我？”
裴柯垣一顿，随即就道：“当然，这周末有空吗？我们请你吃饭。”
韩秉宗：“我不确定，回头找秘书看下行程表，排出日子我会跟昕昕讲。”
裴柯垣很干脆地应下，“行，不打扰你了，再联系。”
韩秉宗点头，不过在他关上门前，还是说了句：“我就是嫌密码改着麻烦，怎么改密码都得再看下说明书。”
裴柯垣：“懂的，确实麻烦。”他也没再提要让他改密码。
大门关上。
韩秉宗对着裴柯垣扯出的那一点微笑霎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面对着关闭的大门，好半晌没有挪动。
玄关的感应灯熄灭，屋里瞬时陷入黑暗里。
韩秉宗这才有了点动静，抬手开灯。
行李箱就被他丢在玄关口，没有去整理。
他慢吞吞走进房间，直接往床上一躺，就好像这次出差抽掉了他所有精力，另他疲惫不堪。
他盯着天花板出神了许久，脑海里一帧一帧地闪过很多画面。
好半晌，他才稳下心神。
只是来得太突然，让他太吃惊了吧。
韩秉宗确实没料到在倪琴面前的一句话，能让倪琴改变主意。
他甚至都没想起来当时他说这话的原因。
胸口很闷，就像有一张密密麻麻的网，慢慢笼罩过来，越来越紧。
他为什么要多嘴？
挺后悔的。
可“后悔”这个念头一升起来，就被韩秉宗否认。
他没说错话，也不屑于在背后给初昕添加阻力，这不是他的为人处世之道。
只能说，他与初昕，有缘无分吧。
有缘无分而已。
往来之间，多少人没有缘分，多少人只是人生中的过路人。
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错过了，就挥挥手，仅此而已。
原来没有人会一直在原地等。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但错过了，就只需要挥挥手。
韩秉宗想通了这点，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胸口依然细细密密地发闷，但没关系，已经被他刻意忽略了。
他拿起手机，给初昕回了消息。
「不客气，也就随口说了两句。」
「吃饭的事儿再说吧，刚出差回来，还有不少事要忙，等忙完了再约吧。」
初昕应该还没睡，韩秉宗刚发出消息就看到聊天界面上方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他也就没退出聊天框，垂着眸等了半分钟。
初昕：「你怎么突然变这么客气了」
「没有挟恩图报，我很欣慰」
看到初昕发的话，韩秉宗又扫了眼自己的回复，发觉语气确实变得过于客气，显得很不正常。
这显然不是平时他跟初昕聊天的状态。
在那么一瞬间，韩秉宗冒出了一个念头——
不如就这样吧，跟初昕疏远吧，没必要太过亲密，只做个普通朋友，说话时多点客气与礼节也不错。
毕竟，他们是分了手的前任男女朋友，太亲密反倒尴尬。
何况，疏远些，也不至于一点小事就扰他心神。
可韩秉宗虽然脑子里这样在想，手指却好像有自己的思维一样，已经打下一行字：「跟你客气客气你还嘚瑟上了？那不如，我去琴姨那儿收回说的话？就说我搞错了，裴柯垣可不是什么好人」
他打完字后，只是略作停顿，就把消息发了过去。
而初昕回得也很快，「哎呀我们都是诚实的孩子，我知道你也是，不会在我妈面前说谎的，说吧，想吃什么，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满足你」
韩秉宗：「说了最近很忙，没空吃饭。但你欠我两顿了，我都记着」
「真的只要我想要的都能给我？」
初昕：「当然」
韩秉宗在心里默默地想：想要你分手呢？
但他肯定不会这么发，只是打字道：「为父很久没听你叫爸爸了」
初昕发了个猫猫无语脸的表情包。
而表情包往往会成为结束聊天的方式。
韩秉宗没有回复，对面也就没再发过来-
之后的每周初昕都会问韩秉宗一遍有没有空，持续了一个多月，但韩秉宗都以太忙推脱了。
他说不上来是什么心理，一时觉得得跟他疏远些，一时又觉得，他不想承受他们的谢意。
吃饭的事儿，就这么一直拖着。
很快步入盛夏，天气变得炎热异常，
炙热的烈阳仿佛能将人烤化，所有人都尽量避免着外出。
韩秉宗更加忙碌了。
这次的忙碌已经不全是推脱，他是真忙——公司开始准备上市。
公司里的宣传部没在吃干饭，为了给公司造势，开始着重打造韩秉宗的人设，做了一波营销。
前两年韩秉宗因为被评为江凌杰出青年企业家上过新闻，算小有名气，只不过这名气是一时的，又是江凌本地新闻，影响范围有限，还不至于将他打造成名人。
这次不一样。
宣传部在这回的营销上花了大力气，韩秉宗的形象又本身就很好，拍个写真不亚于明星，被宣传部操纵一番，直接火上了热搜。
他上了访谈，又受邀去一娱乐综艺里的其中一期作为特邀嘉宾露了脸，名声越来越大，一个暑假的时间，突然爆火，被打造成了一流量媲美一线艺人的明星企业家。
他甚至还和他公司的代言人传起了绯闻，妥妥的大明星待遇。
因为爆红，今年韩秉宗的生日与以往不同，他没有和董子毅的生日并在一起过。
宣传部给操办了一场盛大的生日宴，结合了慈善拍卖，邀请商界名流和一些有地位的明星参加，要排场有排场，要噱头有噱头，连记者都邀请进场。
昂贵的食物和精致的摆盘，还有晶莹剔透的高脚杯叠成的小山，无一不昭示着这是一场盛大的宴席。
陈尚琳的丈夫小赵从服务员手里拿了一杯红酒，像模像样地品鉴，只不过举手投足间依然有些拘谨。
陈尚琳挽着小赵的胳膊，张望了一番，道：“办这么盛大，又是记者又是名流，几个月不见，都感觉阿宗变得陌生又高高在上。”
这里的场合对杜学杉来说就游刃有余，而且他父母也在受邀之列，他已然跟着父母与熟人攀谈。
初昕也一样，穿着精致的小礼服，乖巧地跟在倪琴与初盛嘉后面。
裴柯垣因为要上晚班，初昕没有带他来。
初昕跟着倪琴和初盛嘉装乖了一段时间，随后找了个机会离开，与陈尚琳他们一起在角落里躲清静。
董子毅也在，四人一起远离中心又躲过记者镜头，吃着小点心闲聊。
初昕对自己的酒量有数，这种场合她是一点儿都不敢喝的，没有端杯红酒，只拿了一小盘冰淇淋蛋糕吃。
陈尚琳又一次感慨这次生日宴办得盛大。
初昕：“造势呢，阿宗准备让公司上市了。”
陈尚琳遥遥望着在人群中心的韩秉宗，“没想到一不留神他就成了个名人，现在看他都感觉高高在上的，特别陌生。”
初昕不甚在意地回：“等他将来福布斯富豪榜上排上名字，你会觉得他更陌生的。”
陈尚琳：“他着实该换个地方住了，要不然感觉好分裂，前一秒是盛大晚宴的主角，下一秒回到了一老破小住宅，好魔幻。”
小赵看见了那位和韩秉宗传绯闻的女明星，女明星就站在韩秉宗不远处的地方，看着不像很亲密，但随后小赵又看到韩秉宗杯里的红酒见底后，女明星帮他加了些。
他问：“你们说，阿宗和他的绯闻对象是真是假？”
第27章 第二十七眼 27 修
Chapter 27
小赵的话点燃了陈尚琳和初昕的八卦之魂。
陈尚琳伸长了脖子看过去, 刚好就看到韩秉宗正在跟女明星说话。
“感觉有点什么。”她说。
初昕：“第一次离娱乐圈的瓜这么近，啊，我想过去做那只猹, 尽情地在瓜田里蹦跶。”
陈尚琳：“你觉得真的假的？”
她们说话间，女明星已经没在韩秉宗身边站着了，帮他添上红酒又说了两句话后就退到了一边，没有打扰韩秉宗和一干商圈大佬们的交际。
但她又没有退到很远，因为是韩秉宗公司的代言人，她就在就跟公司宣传部的总监站在一起有说有笑, 记者的不少镜头跟随着她。
初昕也说不上来, 便道：“回头直接问阿宗吧。”
董子毅插了一嘴，“我觉得不是空穴来风。”
作为公司内部人员，董子毅离瓜田更近一些，他道：“那女明星来我们公司拍广告的时候, 阿宗还去了拍摄现场, 听现场的员工说两人互动很多, 绯闻也是这么传出来的。”
初昕：“有点意思, 得好好审问一下阿宗了。”
陈若琳则有些感慨, “阿宗越来越有总裁范儿了, 都跟女明星谈起恋爱了。”
过了段时间，大家陆续落坐, 晚宴正式开始。
韩秉宗的绯闻对象作为公司代言人, 上台开了香槟，第一个为韩秉宗送上生日祝福, 台下一片起哄声。
这绯闻都快有了坐实的趋势。
初昕吃瓜的兴趣更浓厚，但她的座位与倪琴初盛嘉排在一起，同桌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企业家, 这个场合已经不容她继续吃瓜。
后续的慈善拍卖，初昕没有掺和进去，毕竟她没那么有钱，还要攒钱买房结婚。
倒是倪琴拍下了一对祖母绿耳坠，说是可以送给初昕外婆。
等到宴席快结束时，初昕端起杯子上前，给韩秉宗道贺。
只是韩秉宗被几个企业家围着攀谈，初昕不方便过去，就先与几个她熟识的公司元老聊了几句。
韩秉宗的绯闻对象主动上前碰了她杯子，“我知道你。”
初昕一惊，第一次听到一个明星对她说“我知道你”，还是没头没尾的一句，这感觉着实有些奇妙。
但不等她发问，女明星的视线已经看向了初昕中指上的戒指，道：“这是订婚戒指吗？你订婚了？”
初昕笑着点头，“对。”
前段时间裴柯垣已经向她求婚——他们在一个两人都调休的日子去看了日出，就在山顶上，旭日初升时，裴柯垣向她求了婚。
不是什么大场面，现场也只有他们二人，甚至没有摄影机记录下那一刻。
却独独有着私密的浪漫。
这时韩秉宗已经看到了初昕，与几位合作伙伴结束了攀谈走过来，正好听见二人的对话。
他的目光下意识往初昕的手指扫去，看到了左手上的一枚小钻戒。
「很小的钻」，韩秉宗在心里说。
比当年云女士看中的要给他们当订婚戒指的粉钻小了不知道多少倍。
初昕和女明星还在聊。
女明星问：“那结婚时间定下了吗？”
初昕：“还没定，可能明后年吧。”
女明星：“提前说声恭喜。”
初昕正犹豫着在这里找她要签名是不是不太合适，只不过这是她第一次与明星近距离接触，多少有些新鲜。
韩秉宗走近了，初昕见到他，也就消了找女明星要签名的心思，举杯向他道贺。
习惯使然，韩秉宗看向初昕杯里的东西，发现是雪碧不是酒后，便也不提。
“谢谢。”他说。
初昕带笑的目光在他和女明星身上转了两圈，韩秉宗看懂了：回头好好说说怎么回事。
他的绯闻他自然知道，当下并未解释什么，听初昕祝贺完生日快乐后，在一合作公司的董事走过来时，便又转头与董事攀谈。
初昕与他公司的另外几人聊了两句，便回到了座位上。
晚宴结束后，初昕没跟倪琴和初盛嘉回家，而是和陈尚琳夫妻与董子毅一起去了二场——宴席上没吃饱，他们去夜宵滩吃小龙虾。
杜学杉联系他们时，一大盘小龙虾正上桌。
“你们先走了？”电话里杜学杉的声音颇为不满。
他打的是董子毅的电话，董子毅开了免提，初昕凑过去道：“不打扰你们商界名流们攀谈嘛。”
杜学杉：“得了吧你，在哪儿？”
初昕报了地址，又说：“吃小龙虾呢。”
杜学杉的声音轻了些，应该是转过头对身边的人说的，“他们在南宁街吃小龙虾。”
不用猜也知道，在杜学杉身边的是韩秉宗。
果然，很快杜学杉又对他们道：“给个具体定位，我和阿宗过去，你们怎么能单独活动呢，太过分了。”
吃瓜心理让初昕飞快地问了句：“带阿宗的绯闻对象不？”
但杜学杉没听到，在初昕问完前就挂断了电话。
陈尚琳：“等阿宗过来，我们严加审问。”
初昕认真地点头，“没错，严加审问。”
此时的天气早没了酷暑时的炎热，又不至于到寒冬腊月需要把自己裹成粽子出门的程度，在小吃滩上吃小龙虾，很是舒适。
南宁街上的小吃滩很多，这个时间这个季节是最热闹的时候，杜学杉和韩秉宗开车到附近时就有些堵，等他们找到初昕几人，一盆小龙虾已经被干掉了大半。
几个穿着西装礼服的人在小吃摊里格格不入，频频吸引来周围的目光，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在这里大快朵颐。
董子毅贴心地帮忙再点了一盆。
而陈尚琳第一时间就问起了韩秉宗的绯闻，“所以你和那女明星的恋情，到底真的假的？”韩秉宗抬了抬眼，他没有看向初昕，仿佛在下意识避开，“还没在一起。”
杜学杉精准地抓住了字眼，“‘还’？看来有戏啊！”
第28章 第二十八眼 28 修
Chapter 28
韩秉宗像是很随意般, 道了句：“谁知道有没有戏，就试着处处呗，万一来感觉呢。”
他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他没有做孤家寡人的打算，总该再试试开启一段新恋情。
可他说话时垂着眼，避开了所有人的目光，或是专门为了避开某一个人。
一阵起哄声。
董子毅是安静的性格，小赵一直没怎么融进他们的圈子，起哄声主要由初昕陈尚琳杜学杉三人发出, 其中起哄最积极的就数杜学杉。
他比当事人都要激动得多, 仿佛即将和当红女明星谈恋爱的是他本人，“当红女明星诶！当然要来感觉，必须来，等你拿下她, 再把我介绍进明星圈子, 我也要谈一个！”
陈尚琳不客气地道：“嫩模不够你祸祸？”
杜学杉：“那跟当红女明星能比吗？”
初昕给他出主意, “其实你也不必将宝都压在阿宗身上, 用起你的钞能力, 投资一部剧, 就能认识几个女明星了，只要钱管够, 你很快就能认识当红明星。”
杜学杉“啧”了一声, “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紧接着，他又跟了一句：“都是靠我撒娇卖萌的技巧从母上大人那儿讨来的生活费, 你们以为撒娇卖萌很容易吗？”
……
谁也没接这句话。
陈尚琳将话题转回到韩秉宗的八卦上，“所以，现在试出感觉没有？”
韩秉宗：“还在试着相处呢, 饭都没吃过几餐，哪会那么快。”
初昕回忆起那女明星见到自己的态度，当时觉得奇怪，此时再回过头想，倒也品出了些别的东西，意味深长地笑起来：“我觉得她对你有意思。”
韩秉宗抬起眼，来到这里后第一次将目光放到了初昕身上，“从哪儿觉得的？”
初昕眨眨眼，“她是不是知道我是你前女友？”
韩秉宗一滞。
陈尚琳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仔细说说仔细说说。”
初昕简单地讲述了今晚与那位女明星碰面时她说的话，尔后又道：“她没头没脑地说知道我，就很奇怪，明星是她又不是我，要说也得是我对她说知道她才对吧。”
陈尚琳深以为然，点头附和，“确实是这个道理。”她看向韩秉宗，“你们已经到了向对方坦白感情经历的阶段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韩秉宗当即就否认了，不自觉扬高了声音，“我没提过昕昕。”
对陈尚琳说完后，他又看向初昕，生怕她误会什么似的，又强调了一遍，“真没有，绝对没有，没到那程度。”
杜学杉：“那就是她打听过你，对你有意思没差了。”
韩秉宗关注的点早就没在那女明星是不是对他有意思上面了，确切地说，他从一开始就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他拧起眉，“她打听这玩意儿做什么？上哪儿打听来的？”
就好像要挖出他最隐秘的秘密似的。
董子毅道：“因为是从公司里打听出来的，公司好些元老都知道你和昕昕的事，上次昕昕来公司，员工都议论了好久。”
这倒是有迹可循了。
韩秉宗评价了句：“无聊。”声音冷谈下去。
大家都还沉浸在瓜田里，都没有发觉他的异样。
杜学杉是最激动的那个，“管她怎么打听出来的，她会打听，又对昕昕比较介意，可见是喜欢阿宗。不过也正常，阿宗这样条件的，不动心很难吧？”
他刚吃完一只小龙虾，一次性手套上都是红腻的油，却因为太过激动，差点就这么拍上了韩秉宗的肩，手抬起后在韩秉宗往一旁避开的动作下，又生生顿住，说：“你也确实该谈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你正儿八经谈一个，满脑子都是公司公司，公司又不能娶回家当老婆？”
初昕出国的这些年，对韩秉宗的私生活状况并不清楚，也没有刻意打听，闻言还略带惊讶地看了眼韩秉宗。
她以为以韩秉宗的性格，分手后很快就会有新的恋情，她不知道只是因为这些朋友不会到她面前说而已。
韩秉宗注意到了初昕惊讶的目光，垂了垂眼。
夜越来越深，小吃滩上的人似是比他们刚到时少了一半，嘈杂的说话声渐渐淡去。
片刻后，韩秉宗睨向杜学杉道：“跟你不同，这对我来说是正常状态。”
杜学杉笑道：“只要不是对你特别熟悉的人，都会觉得你是玩得花的那类。倒不说大家见到长得不错的就下意识觉得他玩得花，只是吧，你的性格就给人这感觉，带点痞气，又开得起玩笑，对女孩子也总是笑脸相迎——”
韩秉宗打断他：“我对谁不是笑脸相迎？这叫好相处。”
“还别说，”一直没有参与进话题的小赵这时开了口，“我第一次见阿宗的时候，真以为他是女朋友换得很勤快的类型。”
韩秉宗一梗，憋屈道：“刻板印象，绝对是对帅哥的刻板印象。”
大家都笑起来，初昕也跟着轻笑，但对此，她并没有发表议论。
韩秉宗轻轻瞥了她一眼。
其实他挺想问问初昕是不是也这样认为，但知道不合适，没有提。
结果，杜学杉倒是问了出来，“昕昕，你来说，你跟他谈恋爱的时候是不是觉得他人缘太好，总觉得他会玩得花，会有危机感？”
他一问，大家都看向了初昕，韩秉宗的目光也就不显得过于认真而显得突兀。
初昕并不觉得这个问题会有冒犯，朋友之间么，聊一聊过去的恋情没什么，她不甚在意地道：“还好，不过，当初他提分手的时候，我确实怀疑过是不是有小三。”
她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确实挺逗的，还把他的社交账号都查了一遍。”
她就像在谈论一件有趣的事情，而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并不怎么开心的过往。
韩秉宗想到不知从哪里听来的一句话：将痛苦的经历当成笑话一样讲给别人听，便是真正的涅槃重生。
从前他觉得，初昕从分手中走了出来挺好，他们还能继续做朋友。
如今，他才意识到，其中初昕肯跟与继续做朋友时就已经说明，她并不仅仅是从分手中走出来，她是完完全全从这段恋情中走出来，是走出了与他的所有过往与感情。
可笑的是他从未想明白过这一点，还自以为是地以为，在错的时间错过了对的人后，到了对的时间，那个对的人还在。
早就不在了。
没有人会在原地等的。
身边的几个朋友还在笑。
他们说起了初昕分手时更多的糗事，说着说着，笑得更欢快。
有什么好笑的呢？
这些都是初昕的伤心事。
初恋劈腿时她被伤过，与他分手时，她又被伤了一遍。
这怎么都不是一件另人发笑的事情。
可他又想到，当他们谈论起初昕与她初恋的那点子破事，也是这样开怀大笑。
还有那张初昕哭晕了妆的照片，还存在他的云盘里，作为一个笑料。
可能，他和初昕的分手，也已经成为类似的一则笑料了吧。
他抬起头，看到了初昕的笑颜，她的嘴角还沾了一些红油。
他递上了一张餐巾纸，没有帮她擦，只是递给她。
尔后，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只是笑得没那么自然。
可能有些僵硬。
不过这里没镜子，韩秉宗也看不到自己笑成了什么样。
初昕接过餐巾纸时茫然地看向他，他指了指嘴角，初昕恍然，将嘴角的红油擦去，随后又继续同陈尚琳他们说笑。
属于韩秉宗和初昕两人之间的互动，就到了这里为止。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29 修
Chapter 29
小吃滩涌进来一群高中生。
周围突然之间又聒噪起来, 时常传来那群高中生的大笑声，虽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却也将气氛烘托得热烈。
杜学杉瞅了眼几个青涩的高中生, 看到他们校服上的标志，道：“是我们高中的？校服变了？”
陈尚琳道：“隔几年就会换个新版吧。”
初昕：“说起来我们高中的时候也经常来这儿吃，可惜这条街翻新改造过之后，我就不知道以前常吃的是哪家了。”
这里离他们的高中很近，他们晚自习结束后常来这儿吃夜宵。
就这样起了个头后，几个毕业好多年的人, 回忆往昔, 聊起了高中时的趣事。
比如说，就在这条小吃街，韩秉宗杜学杉跟几个别班同学打了一架。
杜学杉道：“这事儿不怪我们，是他们挑事。”
陈尚琳记不太清了, 问：“起因是什么来着？”
初昕道：“好像是说我们抢了他们常坐的座位？”
小赵好奇道：“就因为这？这确实不讲道理啊, 他们是混混吧？”
董子毅：“也不是, 在学校里就有矛盾了。”
对于此事, 董子毅印象很深, 因为与他有关。
以董子毅的性格和家境, 会与韩秉宗他们玩在一起是一件令人大跌眼镜的事情，他们能成为朋友还有一个契机。
董子毅是从乡镇上的初中考到这里, 没有同初中认识的人, 加上性格使然，高中的第一学期他都是与这儿格格不入的状态, 且因为乡镇初中的教育本就比不上市里，他的基础不够，学习成绩也吊车尾。
因为孤僻没有朋友, 董子毅一向独来独往。
他是住校生，但因为同班的住校生很少，他的宿舍和别班的同学安排在一起，别班同学看他好欺负，天天使唤他做这个做那个，他几乎全包了寝室里的杂活。
董子毅反抗了一次，就惹恼了那几个同学，时不时会遭受暴力对待。
有一回他在小卖部遇上了其中一位，他揪着董子毅要董子毅帮忙付款，又起了冲突。
这一次，正巧被韩秉宗遇上。
当时韩秉宗与董子毅不熟，但好歹是认得的，知道他是自己班上的同学。
自己班上的同学被别班的人欺负，韩秉宗当然不会坐视不理，出手帮忙教训了那人，梁子就此结下。
当然，韩秉宗和董子毅的友谊也在这里结下。
韩秉宗闻言摆摆手道：“刚开始跟他们交恶是因为你，后来我跟他们打架，跟你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陈尚琳一拍桌子，“我想起来了！是那个领头的喜欢颜妮妮，那时候颜妮妮已经开始追阿宗了，他看阿宗不爽找茬呢。”
初昕恍然，“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
“行了行了，”韩秉宗将一只小龙虾放进陈尚琳盘子里，“吃你的，把嘴堵上。”
初昕还要再说，刚张嘴，韩秉宗就把一只小龙虾塞进她嘴里。
初昕飞快地吐进了盘子，张着嘴哈气，“你这盘很辣的！”她吃不了辣。
韩秉宗一顿，随即给她杯子里添上冰雪碧，“抱歉抱歉，来压压。”
但这一小插曲后，打架的话题并没有过去。
那场打架因为不在校园里而在别人的小吃店，店员就报了警，不仅惊动了家长们还惊动了学校领导，闹得挺大。
但后续肯定是摆平了，以韩秉宗和杜学杉的家境，还不至于被人欺负去，加之学校里还有陈尚琳的妈妈黄老师在，韩秉宗和杜学杉连个处分都没有。
倒是对面那伙人比较惨，因为是挑事的人，再加上初昕和陈尚琳两个女生很聪明地在派出所里哭，还举着自己被玻璃碎片划伤的手，委屈巴巴地说她们就坐在旁边什么都没干，就被他们打。
那伤口，可能再晚一点就要愈合了。
杜学杉想起这些往事，道：“你俩要是伤得再重一些，他们会更惨，可不只是处分这么简单了，派出所里都和解不了，可惜啊，当时阿宗把你护得太紧了，还影响他打架的发挥，被多砸了好几下。”
他的后半句是对初昕说的。
初昕好似也被过往的回忆砸中，怔一下。
她没接话。
陈尚琳睨向杜学杉：“你还嫌我们伤得太轻？”
杜学杉缩缩脖子，小声道：“就是觉得那点伤显得你们在派出所里哭得很假……没别的意思。”
回忆往昔总会让人多几分感慨，这点感慨冲淡了前半场成年人盛宴的陌生感，愈发令人觉得小吃街才是庆生的正确打开方式。
畅快淋漓的时间仿佛过得更快了些，一不留神，时钟已经越过了零点。
陈尚琳家里带孩子阿姨打了电话来，说孩子醒了一直哭，冰箱里的母乳喂完了。
这一通电话，终于结束了他们的二场。
临走前陈尚琳担忧地问了句：“哺乳期可以吃小龙虾吗？”
杜学杉好笑道：“你是不是问得晚了点？吃都吃完了才想起来呢？”
初昕则回答道：“可以吃，适量就行，还能补充营养。”
散场后，大家各自回家。
陈尚琳夫妇开了车，董子毅和杜学杉顺路，蹭了他的车。
韩秉宗也是坐着自己车过来的，司机都还在。
只剩下初昕没有车。
她参加韩秉宗生日宴时坐了父母的车，来这儿吃夜宵又蹭的陈尚琳夫妇的车，这会儿跟谁都不顺路，也就准备打的回。
韩秉宗已经上了车，隔着车窗看到初昕正低着在手机上叫车，想了想，摇下车窗，“上来，我送你回去。”
初昕抬起头，“你不是不回御檀苑吗？”
韩秉宗：“改主意了，突然想起来我妈都还没给我生日礼物，回去讨。”
这个理由让初昕噎了下。
既然有车蹭，她也不客气，上了韩秉宗的车，与他一同坐在后座。
“去御檀苑。”韩秉宗对司机道。
“好的韩总。”
车子向前行驶。
望着熟悉的街道，初昕有感而发，“我们在这个街区住了好多年呢。”
“看，老房子在那儿。”她指向窗外。
初昕手指的方向在韩秉宗这头，身侧的座椅凹陷，他感觉到了初昕的靠近，而眼前是她纤细白皙的手腕，红玛瑙手链正随着她的动作晃动。
韩秉宗顿了片刻，随后朝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是他们从前住的地方没错。
高档高层小区，到现在有些年头了却不显建筑老旧，在二手房市场依然是与普通人无缘的存在。
初昕道：“说起来，我有好多旧物件都还堆在那里呢，像以前的课本日记之类。”
两家虽然都搬出来来，但房子一直没有卖，就空在那儿。
“等有空了我去看看。”初昕说。
韩秉宗正想附和，可很快又听到初昕接着道：“找找看有没有我结婚可以用的素材。”
他瞬时没了说话的欲望。
初昕没听到韩秉宗出声，侧头看他一眼，见他靠着倚背垂着眼，以为他太疲惫闭目养神，便不再说话打扰。
车内沉默了一路。
到了御檀苑地下车库，两人道别，各回各家。
韩秉宗走进家门，家里已然漆黑一片，云雅茵韩向海歇下了。
他回到自己房间，冲了个澡后躺倒在床上。
手机屏幕显示有未读消息。
韩秉宗从生日宴开始后就没再看过手机，此时打开，消息一条一条接连跳出。
他一目十行地扫下去，工作相关的准备明天再处理，大家发给他的生日祝福也一扫而过。
不过其中有一条比较醒目。
消息来自于那位和他传绯闻的女明星，看消息发送的时间，是生日宴结束之后。
她连着发了好几条。
「生日快乐！」
「虽然在宴席上已经说过了，但我还是想私下里再祝福一次」
「结束后还有安排吗？要不要出来喝一杯？」
「我还有生日礼物要给你呢」
韩秉宗一扫而过，眸色没什么波动。
看他们的聊天界面，断断续续有一些往来，但并不多，特别是韩秉宗发的，基本都是几个字的短句，「嗯」、「好」一类。
早先韩秉宗就想好了，既然对方有这个意思，试着处处没什么。上回她邀请他一起吃饭，韩秉宗就没有拒绝。
然而此刻，不知是不是太过疲劳，韩秉宗一点要回复消息的欲望都没有。
他手机一丢，灯一关，眼一闭，就准备休息睡觉。
然而他没能酝酿出太多的睡意来。
一闭眼脑子里就是初昕的笑靥，可能因为今晚在小吃滩时她坐自己对面，看得太多的缘故。
很烦。
韩秉宗把脸往枕头里一埋。
片刻后，枕头又被他甩到了地上。
依然很烦-
杜学杉比谁都关心韩秉宗和女明星的后续。
听说那女明星新电影要上映，他一个劲儿地微信轰炸韩秉宗。
「发布会你去露脸不？」
「首映礼你去不去？」
「首映礼上是不是会有很多明星？」
「有没有多余的票？带我一个行不行？」
「我能不能交明星女友就靠你了」
韩秉宗被轰炸地烦了，就报了个名字，问他：「喜不喜欢她？」
杜学杉当即回复：「可以可以，非常可以，这颜我吃」
韩秉宗：「她是你爸公司新产品的代言人，去你爸公司宣传部门里转一圈，你就能拿到她联系方式了」
杜学杉：「……滚」
说起女明星新电影的首映礼，她确实邀请了韩秉宗。
韩秉宗已经打算应下了，因为宣传部的总监跟他说，这些在镜头前露脸的机会很不错，能让他的个人名气更上一层楼，为公司的融资策略上市规划添砖加瓦。
甚至在他实在提不起兴致和那位女明星继续处一处、打算澄清一下绯闻时，总监都说，已经和对方的团队讨论过，这次的绯闻对双方都有利，没有必要刻意澄清。
韩秉宗采纳了总监的意见。
董子毅都说，他被娱乐圈的坏风气腐蚀了。
只是首映礼到底没去成，韩秉宗遇上了突发状况——他的奶奶病重。
第30章 第三十眼 30 修
Chapter 30
韩秉宗和奶奶的感情很好, 小时候云雅茵和韩向海工作忙，很多时候他都跟他奶奶待在一起。
就连公司的初始资金里，都有他奶奶提供的一部分。
奶奶进ICU后, 韩秉宗连着好几天都在医院里守着。
然而生老病死是常态，人年纪大了，总有寿数到尽头的时候，韩奶奶没能在医院里醒过来。
在这年的初冬，韩家办起了丧宴。
韩奶奶高龄去世，算喜丧, 加之韩家在江凌有头有脸, 前来吊唁的人很多。
韩秉宗作为孙辈，连着忙了很多天。
灵堂设在韩奶奶的老宅，韩秉宗在这儿已经住了好多天了，没有回益丰家园, 也没回御檀苑。
初昕跟着父母一起来吊唁过, 但没久留, 表达哀思之后也就回了。
最后一天守灵的夜半, 韩秉宗一直没睡, 坐在灵堂里, 眼下一圈乌黑。
一旁是请来的和尚，正齐声念着佛经。
他很疲劳, 但没有多少睡意。
接受了骤然的哀恸之后, 便是绵延不断细密的悲思。
老宅里总共摆过两次灵堂，这是第二次, 第一次在十几年前，韩秉宗爷爷去世的时候。
那里他还在高中，连着请了好几天假, 全程跟完了葬礼。
那时守灵的几天，也像现在这样，他跟着父母一起坐在灵堂里，耳旁同样是木鱼和念经声。
他还记得，当时初昕给他发来了课堂笔记，又安慰他，让他注意身体。
他们相互发了几条消息后，又通了电，之后，他戴着耳机，除了木鱼与念经声，还多了初昕的声音。
初昕下了晚自习，在家里背英语，轻柔的声音，一直陪着他，直到背着背着，声音轻去，她睡着了。
那时在哀恸是初昕给他的陪伴。
韩秉宗回忆着这些往事，拿出了手机，戴上耳机，给初昕打去电话。
就放纵这一回吧。
毕竟是特殊时候，总该有重要的人陪伴着。
即便他们不再是恋人，也是重要的朋友不是吗？
电话等待铃响了二十几秒，才被初昕接起，“喂？”
熟悉的声音，让韩秉宗突然放松下来，他靠着椅背，半垂着眼。
因为没听到他说话，初昕唤了声：“阿宗？”
韩秉宗：“嗯。”声音轻轻的，显得又低又沉。
这使得初昕也不自觉放柔了声音，“怎么了？”
韩秉宗：“没怎么，想找你聊聊天。”
初昕好像听懂了他的哀思与脆弱，声音更柔了些，问：“还在灵堂？”
韩秉宗：“嗯。”
初昕：“要是累了，就去休息一下吧，韩奶奶不会怪你的。”
韩秉宗摇摇头，随即想到她看不见，发出了声音：“不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现在没什么睡意，困了我会靠着眯一会儿的。”
初昕轻轻“嗯”了一声。
突然间好像没了话说，有几秒的沉默。
韩秉宗便开口：“你呢，在家吗？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
初昕：“我还没睡，可以陪你聊一会儿。”
韩秉宗胸口的钝感似是减轻了些，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道：“我上个月还跟奶奶说，我在准备公司上市，让她这个原始股东大发一笔。”
“奶奶很高兴，说发财了给我买辆新车。”
“我都没能让她看到公司上市，早知道就早几年开始准备了。”
“你已经让她很开心了，”初昕道，“即便还没看到，她依然很开心，你一直都是她的骄傲，对她来说，公司上不上市都一样，你在她眼里都是成功的。”
韩秉宗闭了闭眼，“你说得对，她很开心。”
他倒不是想要这样的安慰，只是说说话，心里就能舒服很多。
也不知是不是将心中的郁结抒发出来的缘故，困意在这一刻袭来。
可也是这个时候，他听到了初昕那头背景音里的人声，听不清在说什么，只隐约听到是男人的声音。
韩秉宗掀开眼皮。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将近凌晨一点，在这个点说话，一定不会是初盛嘉。
可能初昕在看电视剧，是视频里发出的声音。
他虽这么猜测着，但问出的却不是这话，“你没在御檀苑吗？”
初昕一顿，略一迟疑后道：“嗯，我在益丰家园。”
韩秉宗下意思敛起眉。
初昕道：“柯垣加班，现在才回来，他最近太忙了，没排夜班的时候都要手术做到凌晨。”
韩秉宗：“我也挺忙的。”
初昕愣了下，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回，不过也很给面子地附和一句：“是啊，你这么多事儿都挤在一起了。总之，要好好休息，别累坏身体，太累了就去睡，韩奶奶不会怪你不守灵堂的。”
韩秉宗眉头更紧了些，初昕这个语气，好像要结束通话。
果然，下一句初昕说的就是：“我这儿不太方便，先挂了，你一定要注意身体啊。”
韩秉宗：“哎——”
然而初昕已经先一步挂断。
电话里是嘟嘟的忙音。
韩秉宗好像还没反应过来，拧着眉。
片刻后，他将手机丢在一边。
木鱼和念经声还在继续。
但这些声音并没有让他的心静下来，反倒是放大了他的负面情绪。
他有一瞬的茫然，茫然过后，就觉得，自己的生命里失去了很多东西。
失去了奶奶，也失去了重要的人。
这是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他失去了初昕这个重要的人。
他们的友谊还在，他们还是朋友，他还是把初昕当作了最重要的人，在最脆弱的时候最想说话的对象就是初昕。
可是，初昕已经没再将他当作最重要的人了。
他早就在初昕的生命里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朋友，可能交情比较好，可再也不是从小一起长大时那样生活里全是彼此的存在。
只是裴柯垣下班，初昕就挂了他的电话，把刚失去亲人的他，丢在一边-
初昕的生日正是在韩奶奶病重的那几天，今年她只跟裴柯垣出去吃了顿饭简单地过了生日，没有大办。
葬礼过后，韩秉宗想起了初昕生日的事，补上了她的生日礼物，之后又再度投入了工作当中。
上市不是一蹴而就的，单就准备工作，短则一年，长则三五年，很多事情需要他这个做老板的跟进，容不得一点差错。
初昕一直没忘记欠他的两顿饭，在元旦那会儿，终于把人约了出来。
一起吃饭的还有裴柯垣，算是对韩秉宗正式表达一下感谢。
韩秉宗淡然地接受了他们的谢意，态度不热情也不算冷淡。
初昕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在她的视角韩秉宗和裴柯垣本就不熟。
饭桌上，裴柯垣问起了韩秉宗和女明星的恋情传闻。
初昕也跟着道：“最近你们的绯闻热度下来了，也没见新的新闻出来，你们现在什么情况？”
韩秉宗道：“没有情况，没联系了，本来就是没影的事，也就吃了几餐饭，单独吃饭还只有一回。”
他这次说得有些详细，好像在解释着什么：“本来早就想澄清的，宣传部总监说让舆论发酵一下有利于维持热度，而且和对方团队都达成了共识，我也就没管了。现在淡下来也挺好的，终于不会碰到人就问我绯闻的事了。”
他说着，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裴柯垣：“都已经好久没有人问起这个了。”
裴柯垣不甚在意地笑笑，说：“我消息比较滞后，前不久才知道你跟女朋友传过绯闻。”
初昕帮着说：“柯垣工作太忙了，根本没时间关注这些娱乐新闻的。”
紧接着，她又问：“你之前不是说想试试看来着，怎么这么快就改了主意？不满意？”
“没感觉而已，”韩秉宗道，“之前也是公司里好多人在那儿起哄，才跟她吃了顿饭，其实真没什么。”
听到他第二次强调跟那女明星没什么，裴柯垣轻轻地瞥了他一眼。
但他没说什么，初昕也没觉察出有什么不对，很快绯闻话题就此揭过。
元旦过后，韩秉宗还是很忙，因为上市，这种忙碌的状态他恐怕还要持续很久。
但初昕发现，韩秉宗再忙，跟她联系的频率似乎没有低下来，甚至比之前还要频繁。
她看两人的聊天记录就会发现，韩秉宗和她的聊天频率有那么一段时间到了相当低的时候，除了几个朋友相聚之外，两人几乎都没别的联系。
彼时初昕并没有察觉什么，毕竟那时候她正周旋在倪琴和裴柯垣之间，铆着劲儿想让倪琴认可裴柯垣，哪里还顾得上和韩秉宗的友谊问题。
但近段时日，两人的联系频繁起来，通过对比，就能显示出韩秉宗先前的冷淡了。
不过初昕没放心上，只不过最近韩秉宗一点芝麻大的小事都会跟她讲，比如去哪里出差吃得很差，比如公司里的下属有个傻逼不会做事，让初昕觉得他有些聒噪。
不过转念又觉得挺正常，韩秉宗从小就不是话少的一类，以前上学的时候因为总是向同桌借笔而被同桌埋怨这种小事，他都会跟初昕说。
倪琴不再反对初昕和裴柯垣的恋情，初昕住在益丰家园的日子也就多了起来。
倒不算完全搬过来，就是有时候在御檀苑住，有时候在益丰家园住，哪儿多哪儿少的区别。
对门的韩秉宗时常早出晚归，但还是有和初昕碰上的时候。
有次甚至初昕和裴柯垣吵架都被韩秉宗撞了个正着。
情侣吵架么，很正常的事，那次吵架的原因只是因为初昕希望两人的调休时间调在一起，裴柯垣因为各种原因没做到。
其实也不错吵架，就是初昕在单方面输出，裴柯垣则道着歉。
老小区里隔音条件有限，初昕的声音稍微大点，韩秉宗就听到了个大概。
这天裴柯垣排了夜班，被初昕骂了一通后，又出门去医院。
韩秉宗拿着垃圾出门，和裴柯垣撞上，略一点头，又和站在玄关的初昕对上视线。
初昕觉得他的目光有别的意味，像是在调侃，又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等裴柯垣离开后，初昕扬了扬下巴望向对面，“看什么？”
韩秉宗：“别冲我撒气啊，惹你生气的不是我。”
初昕给了他一个眼刀。
韩秉宗问：“吃晚饭没？”
初昕：“气饱了。”
韩秉宗：“还没吃么？我也还没，要不要一起出去吃。”
初昕有些犹豫。
韩秉宗：“你不是一直说欠我两餐饭？请了一餐，还有一餐。”
是了，还有一餐，喝醉酒那会儿欠下的。
初昕便应了下来。
韩秉宗问：“你想吃什么？”
初昕一边换鞋子，一边道：“你定，我请你嘛，想吃什么你说。”
韩秉宗：“我都行。”他顿了顿，又问，“听说你们结婚琴姨一点儿都不赞助，我需要给你省钱吗？”
初昕笑了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解人意了？”
韩秉宗跟着笑，“我不是一直对你这么好么，你才发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