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玉眉峰.24
霖阁坐落在宫城东南角, 高塔似剑,塔顶斜弧。原先定下的塔顶是常规尖角,后考虑到冒犯天上神明, 改为斜弧线。
因而高塔远看像一把垂直断剑,气势磅礴也孤寂,断剑被围在宫墙内, 望一眼时常会觉得凄苦孤独。
阁内存有天下诸多名剑和剑谱心诀, 有些是他人双手奉上, 有些是名剑在此引名剑, 有些则是别的手段。
月皎夜深,坐于霖阁第九层的栏杆上,眼下那矮塔就是钦南皇帝所在的诵经阁, 阁门紧闭, 扇扇窗内透出暖色烛火,一旦其中有些什么风吹草动,她便拔剑杀于阁中。
夜风渐寒,听见身后脚步轻缓, 徐风知抱剑回头。
来者见吓她不成顿时挽起个笑,折扇一扬潇洒将风扑于自己, 发丝吹乱也没在意, 扬眉道:“风知风知, 许久不见。我听说你今日进了宫便一刻也等不及来见你了。”
徐风知望着他看了半天, 除了能从衣着上确定他是皇子之一外再看不出什么别的。
他兴许是从眼前人的神色上猜出几分来, 张唇惊愕道:“你忘了我?”
说罢便佯装难过, 敛着笑眼似真似假地哀怨一眼, 也能转眼满不在乎, 笑意盈盈走至她身边倚上栏杆, 头歪向她那一侧,“你来莫非是娶我的?见我的?”
徐风知侧目一眼,看出他并无几分真心随意应声:“这栏杆不稳,你若摔下去就成了我来害你的。”
符臻拧眉眯眼,像是在确认她还是不是三年前那冷漠如冰的二殿下徐风知,又若有所思笑起来绕着她走了几圈,点点头,“你现在可有趣极了。”
他又倚上栏杆,栏杆晃了晃,看来确实是她说的那样,不太稳。
他不在乎,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搁在栏杆上,徐风知能感觉到那已经隐约外倾,他扬了扬下巴,“如何,不做皇女的日子有趣吗?”
徐风知抱着长剑漫不经心应声,“有趣。自在是天下第一要紧事。”
“真好。”他勾着唇,“我也想舍了这黄金枷锁,去江湖间做个逍遥侠客。”
他轻叹落寞,“可惜父皇他不愿哪。”
徐风知话音淡淡,“那就不是真想。”
即便被她道破也不见愠怒,一副脾气很好的样子,满意点头笑笑,温声换了个话头,“你果然变了许多。我更喜欢了,还是不愿嫁我吗?”
徐风知可算想明白他是谁。
三年前宴席上,钦南二皇子符臻求娶赤真二皇女徐风知。原话是——
“你我都是老二,天生一对啊。”那人晕乎乎将酒盏递给神色冷漠的赤真二皇女,因醉意拿得不稳,一杯酒洒了她半杯。还是三皇子沈执白上前拉开了他。
并未经历过这段剧情的徐风知会知晓此事是因为徐厌泪成天在她耳边念叨,若是有日和钦南开战,她第一个杀符臻。
徐风知看着他逐渐探出去的身体,平静道:“你若无他事就离开吧,这栏杆不结实。”
“你会坐在这里,想必不仅仅是让你指导剑术那么简单。”他大半个身子几乎都快仰出去,长发垂落,风弄不停,忽然转头看她,“应当是在守那老头吧。”
一双狡黠笑眼。徐风知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符臻半笑着,像是这般冷落也依了她不怪她,“好吧,其实我来是想问,”说不清楚何处怪异,他的声线忽地低沉,“和你一同进宫的那位美人是谁。”
徐风知瞥他,“鬼。”
符臻终是愣住了一瞬,“鬼?”
他干脆顺着这玩笑说下去,“也对,能不声不响冒出来在奂京城夺下第一美人这名头,还令天下心服口服无人去质疑,和鬼魅也没什么区别了。”
徐风知听到这个什么第一美人就心烦。
传闻中钦南二皇子殿中有许多美人,天下美人中的前十位,他殿里能得见五位。
倒也未做别的什么,就是吟诗作对听歌唱曲。他曾自己说他就是乐意和美人在一块,做些什么都俗气了。
她蹙眉,“你怎么尽是在意什么美人。”
“儿子随爹嘛。”符臻闻言笑了声,眸光却隐隐沉冷,转眼朗声问,“哎!你快同我说说那位美人!”
她抱着的剑被换到了靠近符臻那一侧,语气不善,“奉劝你切勿肖想招惹他。”
符臻没当回事,“他不好惹?”
“我不好惹。”她话音紧挨他话尾,一丝犹豫空隙都没有。
檐下六角铜铃撞响,牵动系着一尾红丝。徐风知凝望着符臻的眼里漆黑无光,刻着谁的身影是看不清的,但符臻却猜到了。
“噢,”一字被他扯得千转百回,笑眯眯松快戳破,“你心中喜欢他啊。”
徐风知眼睫颤动,再看已偏转了瞳,“是我在管着他。”
符臻发笑更甚,想挑破她就是喜欢他,但坏心思把他嘴边的话换了个说辞,折扇合拢在掌心,“那风知既然不喜欢他,便成全成全我吧。”
徐风知一听要拔剑。
他眼疾手快,玉扇抵在出鞘一寸的刺月上,匆匆笑道:“哎,我什么也不做,就是想见上美人一面,瞧瞧是怎么样个第一美人。”
符臻认为这并无不妥,可那剑还是出了鞘。
刃身折道月色晃目,符臻一惊靠上栏杆不悦抬眸,却见晦涩月辉下这执剑人眉眼郁结愠怒,启唇已是咬牙切齿,“你最好别想。”
一生都甚少经历这等剑刃相逼的时刻,符臻尚在发愣,徐风知忽然目光凛然转望向矮塔——诵经阁。
阁内有异!
她利落收剑,脚踩栏杆纵云而下,身后霖阁之上符臻摇着折扇笑着喊她:“这纵云术能不能教教我啊!”好像完全忘记了方还被她刀剑架于颈间的事。
徐风知已经无心去理会他,只因她看见一人影比她还要迅速,第五层窗开窗合,仿若一瞬灌风,而那人影蓦然进入阁内。
铃音零碎。
她蹙眉,何来铃音。
她自窗内翻身落入诵经阁第五层,烛火因狂风明灭不停,殿内昏暗晃眼,什么都看不清。她拔出刺月,细碎铃音渐响,暗自攀缠住她。
徐风知谨慎贴上背后墙面,只盯紧眼前情况。
“我。”
她心烦收了剑,“不是让你今晚睡觉我守夜吗?”
“听见异动来看一眼。”
烛光稳了稳,果然是熟悉面容、熟悉衣裳,熟悉…铃声原来在此处。
徐风知呼吸凝滞复又拧眉,想要说他可又觉得显得自己太在意他,不打自招。
她自知心里妄念众多不好去看他,只闷声道:“我去顶层看看,你去下三层。”
“还是我去顶层吧。”
她点头依言往楼下走去-
诵经阁顶层本应是空层。
僻静偌大的殿内,唯有何物仿若念念有词,语调凄惨不寒而栗。
而后风声阵阵,凝滞几秒,殿内忽现铃音。
步步随响。
来者眉眼舒展,一身浅色衣衫明媚非常,纤细腰身系有细细银丝,银丝串铃,跟在细腰上颤动,移不开眼。圣洁纯澈的东西总会在另一面招摇作祟,暗自喂养妄念。
就仿佛要虔诚认他为神明,可跪拜叩首的那一瞬,竟止不住去臆想若是能拉他落入千万只手这种大不敬之事。
但这位漂亮神明此刻看起来心情颇好弯眸带笑,好似听不见任何一点幽幽鬼泣,自个儿红着脸软绵绵嘟哝着,“不让别人招惹我,还说不喜欢我,你喜欢死了吧徐风知。”
他悠然踱步,回忆着在霖阁听到的每一字句每一字他都喜欢,喜欢到眸底泛酸,转而又埋怨起她。
神明满心都是心中人,压根不在乎自己步入的,是这极诡异之地。
殿内不是齐胜德所说的满墙血红,而是满墙血泥。垂落下来的也不是什么千千白绫,而是千千发丝,黑白混杂,长至地面。
他云淡风轻抬腕挑开干枯发丝,唇边还在软绵绵嘟哝这不坦率的徐风知。
而凄惨诅咒声戛然而止,鬼影察觉自己竟被人所看见,迟钝回头,视线落在那人腰间银铃,通红眼睛看不见瞳仁,喉咙扯出厚重声音,“峂……”
孟凭瑾观她一身宫妃打扮,发髻妆面精致,即便此刻已成厉鬼,也还是能依稀瞧出往日三分美丽。
他瞳底流转思绪万千。怨气这样重,拖得她入不了轮回。
剑气会惊动下三层的徐风知,孟凭瑾不好使剑,唯有动用煞气。思及此,他侧身垂眸利落甩袖,鬼影挨下这一击,这些日积攒的怨念一瞬削掉大半。
她痛苦跪下虔诚叩首,泪水堵死了喉咙,急切却什么委屈也说不出,只好一拜再拜。
犹如叹音的声音响起,“我谕令已下,要不了几日你就能离开入轮回了。”
厉鬼郑重叩首。
他弯眸莞尔,“不过现在,你得先伤我一回。”
……
尽管她人一直在下三层探寻,可心却系在那细碎铃音,因而当铃音一乱她攥紧剑三步并作两步焦急跑到顶层。
殿中诡异的景象令她深觉毛骨悚然,不由得怀疑起齐胜德,这状况显然和他说的不是一回事,他为何扭曲隐瞒。
她剑三两下斩断垂落发丝,入目便是孟凭瑾身形摇晃不稳,而前面灰白雾气一团,像是什么鬼影邪祟。
徐风知生来就很怕鬼影邪祟之事,可她这么怕鬼的一个人,一看到孟凭瑾像是挨下过什么竟然气得忘记害怕,愤然呵斥一句滚开,快步上前揽住孟凭瑾,右手挥剑劈出剑意三道,道道皆是十足的狠厉。
正道剑意势不可挡,更别提徐风知已然气极愠火满盈,剑意自会更盛。那一团灰白雾气怔在原地。孟凭瑾也是一愣,徐风知为何能看到这鬼影。
不好!那厉鬼扛不住这三道剑意!
他好不容易得以倚在她怀中,心不想出去不愿远离,哪怕是一秒也不想,只得压腕用煞气鬼影若无其事抵下了后两道剑意。
厉鬼还是扛下一道,失了力瘫坐在地上,模样怔怔。
徐风知看不见这些,她只能看到那团雾气变得渺茫,被打散了一瞬又艰难聚起来。她气得要再劈一剑,非劈死这邪祟不可。
可美人腰身一软,将自己往她身上再贴得紧密些,藏好眼底暗愉,耷拉着眼尾委屈喊她:“疼。”
“哪儿疼?!”攥紧的刺月陡然垂下,雾气趁机消失在诡异殿内。
徐风知无心去理会那些,焦急关切明晃晃地书在眼底,待孟凭瑾欣赏到满足他才勾唇,“腿疼,站得麻了,扶我吧好不好。”
换做以往她早该边怨他边收手,可如今快要临近下线节点,没剩多少机会能看反派因她装出乖顺,所以她松动出些许真心沉溺,嘴上怨他也任他依靠自己扶他下去。
手往他腰上一搂,小铃铛扎手得很,她啧了声,“扎手。”
美人眯眼笑着,“这可是某个部族的传统,在那里只有族长和各位长老才能缠银丝挂银铃。”
是真话。徐风知清楚反派有个身份是部族族长。如今将隐藏过往都透露给她几分,看来确实准备动手杀她而无所顾忌了。
她没说什么,却不动声色地将手探进银丝之下只隔着单薄衣衫搂他,可孟凭瑾对她的触摸感知分外敏感,因此她的不动声色当即就被他察觉。
这么一来,那银丝好似将她也一并缠起。
[亵渎一下小孟族长也是可以的吧,小孟族长是我老婆。…我的。我的。]
孟凭瑾垂眸又去看她搂在自己腰间的手,银丝之下那侵占意味太强烈,肌肤甚至清晰地感知着她的指节。
他做了这么久族长,各部族族人千千万万,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想要独占他的。
…允、还是不允呢。
孟凭瑾敛眸,水蓝潋滟洇成一片雾蓝。
徐风知不懂怀中美人为何忽然贴得更紧,也不知是他身上灼人、还是她自己心跳发烫,不说话心跳声难以掩饰,她便随口扯了句:“你这银丝铃铛哪儿变出来的,进奂京不是什么都没带吗。”
“旁人送给我的不成么。”耳尖沾染粉意的孟凭瑾声音闷闷。
就这么两厢一随口徐风知却恼了,再一瞥他腰间未佩她红髓玉,她气极反笑,眸中愠意一压再压,终是没压住,咬牙逼问怀中美人:“孟凭瑾难道任谁送你东西你都收么?”
这话为何耳熟,好似何时听过。
第25章 玉眉峰.25
为什么孟凭瑾进宫还不到一日就有人送他东西了, 那暗地里又该有多少人在悄悄注视他,他又为何不再佩红髓玉改佩此物呢。
孟凭瑾好像要被抢走了。
是愠意还是妒意。细微失措居然逼得她心上裂了几道缝,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私有欲念顺裂口溢出流进心湖, 墨黑一片。
徐风知漠然侧眸将美人暗自关进她眼睛里,搭在他腰间的手轻轻摩挲,小小铃音敏感泛起。
…能用「抢」这个字吗。其实想想才明白, 小狐狸从来没属于过她。
孟凭瑾没注意到身边人一寸寸黯然下去的眸色和腰上占有意味过重的抚摸, 他正回想那句质问是在何时何处听到过的。
可他还未想起来——
刺月自他背后重重一敲, 纵然武力再强, 孟凭瑾哪里对她有过防备,实打实挨了这一下,吃痛失力思绪被骤然掐断晕了过去。
而她眸色幽暗, 仰面摊开怀, 凝望着美人轻飘飘落进她怀里。
温热耳尖擦过她耳尖,脖颈肌肤贴着他侧颈,滚烫细腻。
依她所愿。
她于是第一回将孟凭瑾抱得彻底,环揽住他单薄腰身又渐渐收紧、再渐渐收紧。
待与怀中美人搂得松动不了分毫, 她沾染一身清冽香气,头抵在孟凭瑾颈间, 只露出一双深幽的漆黑眼睛, 耳语给他听:
“你随意引诱我、要按剧情杀我我不怨你…但是孟凭瑾, 你演到底吧, 就只乖顺给我看吧。”
她心中不知在向谁请求, 也许是书。
就容她一次。
她望着孟凭瑾, 靠近到从未贴得这样紧密, 明明眸光吻过美人千千遍, 此刻却不会了, 一点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唇色,很好亲。
可倘若亲上去又怕这份漂亮会碎掉的吧。
孟凭瑾不是她的。
她合目,仰头吻在他颈间那颗浅色小痣上。初见时一眼就看到了,心里一直很喜欢,觉得色气觉得就应该咬下她的齿痕。
但事到如今只是一吻。
轻如鸿毛般印下一吻。
孟凭瑾不是她的。不是她的。
她规劝自己。
可是美人身上的香气缠拽住她,一缕又一缕,将她的心缠紧绑死,如若不是他真的昏过去,她就快要分不出究竟是谁想要从彼此那里贪心更多。
那香气是一种淡淡雪气寒意间的清冽花香味。像是在寒意料峭落着薄雪的时候,撑伞出门恍然发现一枝不合季节开着的小花。
心里明知不对劲不合理,但依然会因它的美丽动摇心底,为它长久驻足——
直至落雪压得伞重。
而她现在就在撑着这把积了雪的、沉重的伞。这香气蛊惑她,出尘绝世的漂亮近在眼前她还妄图规劝自己的心。
想都别想。
明明喜欢得恨不得把他关起来不是吗。
白皙颈间的浅色小痣占据了她全部思绪,和它主人一样色气可恶,就该拖进榻间凭她心意拆吃入腹…她这样想。不刻下什么是不行的。
她捞起孟凭瑾,要这漂亮断线人偶乖巧倾身贴在她身上,不受控亲在他耳尖,平和语气像是在哄着谁,“孟凭瑾,不要收下他们的东西,他们都是坏人。”
她顿住,“…我也不算好。”
言罢无声几秒,再不想听心中银铃晃响,眸色沉沉盯着那浅色小痣张唇咬了下去,酸楚没由来涌没她心,她红了眼眶轻轻咬着,临了侧过头吻下去,拥住怀里的孟凭瑾,“孟凭瑾、孟凭瑾……”
满心爱怜让她舍不得松开怀,咬痕泛粉惹她又亲一遍,唇瓣贴在他温热肌肤上才算是完成侵占,模糊本就没有的隔阂界限,粉碎她的自欺欺人。
浅淡的齿痕很快就会消退掉,什么也不会剩下,孟凭瑾不会知道他曾在这一刻被一个人从世界扯出搂进怀里,短暂独属于谁。
……
齐胜德带着人急匆匆赶到,入目便是那位身份无法言说的贵人被赤真二皇女搂在怀里,模样像是昏了过去因而乖顺得很,他吓得半死提着衣袍凑近一看就差直接死过去。
他慌神从宫侍手中夺下烛台,想靠近去辨别究竟是不是他老眼昏花看岔了,但他心里慌张手上没分寸,烛火猛地一扑,离那合着眸的美人就差分毫。
徐风知眼明手快剑鞘将其打翻在地的同时,又将孟凭瑾往怀里搂得更紧,她冷眉,“你做什么!”
他也是一惊,后怕至极,缓气解释道:“老奴是想问这位、这位孟郎君怎么昏过去了,是受伤了?!我这就请太医来瞧一瞧!”
“没受伤,不要紧。”她揽着孟凭瑾后退一步,齐胜德还想要说些什么,但徐风知语调一沉,忽地问他,“这阁中的情况和你说的不一致,齐公公,你想要隐瞒什么?”
他明白已经瞒不下去,急着赶来也正是这原因,一个眼神屏退左右,他引着她站于檐下,静默须臾干枯声音才响起。
“宫里有位娘娘走了,日子不巧,正赶上诵经祈福这几日没人顾得上她,她那怨气竟留在诵经阁内还意图害陛下,此事不可声张啊。”
这话可真会模糊重点,徐风知挑破:“说清楚因何而死,为何要害皇帝。”
齐胜德不愿去看她搂在孟凭瑾腰间的手,无奈瞥一眼道:“那位娘娘她、她原先不想进宫,家里逼着她进了宫侍奉陛下,心中有怨的。”
原来是身不由己。
徐风知心中隐隐不平,齐胜德也不敢看她的眼睛,她终是无话,搂好孟凭瑾要回霖阁。
齐胜德还是忍不下去,“风知殿下。”
她不耐烦驻足,“还有什么没说干净的要吐出来。”
他躬身询问:“孟郎君脖颈上的红痕可要找个太医来瞧瞧?”
他话音刚落徐风知陡然回身,怀中人跟着一晃,她一只手便扶稳,美人失力垂着头发丝散乱,耳朵碰她唇边仿若诱她。
她注视着齐胜德,笑眯眯咬在孟凭瑾耳尖,渐要醒来的美人委屈敏感随之一抖。
齐胜德瞪大眼睛,她却笑意浅淡,“我咬的。”
她肆意玩弄着孟凭瑾腰间铃音,或轻或急,明明在笑眼底却冷的可以,“管到我头上来未免管得有些宽了吧。”
齐胜德喉咙里堵着许多话却一字也不能说出来,只能把头埋得更低。
孟凭瑾银色小铃铛缠在她手指间也很好看,她玩了一会儿又觉得反而会引人往他腰上看,于是些许不爽,停手不玩了,歪头笑望着齐胜德,齐胜德哪还敢说话,侧身由着她揽好那位贵人离去。
待那身影逐渐在月色里看不清楚,齐胜德的沉重视线也久久未曾收回,一人边摇折扇边站定在他身旁,也随他目光看向远处人,轻笑一声,“真像。”
齐胜德恭谨行礼却被玉扇拦下,扇面开合,符臻唇边噙着笑,悠悠道:“眉眼真像姝妃娘娘,天下第一美人生了个天下第一美人,应当的。”
姝妃。齐胜德昏黄的眼瞳里映出一丝清明。已有太久没听人提起这位娘娘了,也许得有十几个年头。宫里新人如新花,花团锦簇,凋落在花泥里的、没有人会记得。
可他记得。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惊为天人的一面——
比画还漂亮的人伸手向他递来一只盛满净水的素白瓷碗。一碗水,他呛了四回,目光总是落在她身上。
“姝妃娘娘是很好的人。”
听见符臻的话,齐胜德看向这位无心皇位、游手好闲的二殿下,这位殿下也正看着他,笑问他:“跟父皇说了吗?”
齐胜德失神点头,“过几日就安排见面。”
“那真好。”玉扇遮住符臻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温柔笑眼来。
他再也憋不住心中的苦闷,长叹道:“都被她徐风知拐走了都。”
见符臻若有所思,他默了默苦涩开口,“二殿下,你可还记得徐风知三年前曾在宴席上说过什么。”
符臻怎么不记得。
当年他吵嚷着要娶同为二殿下的徐风知,就在他闹完那么一出之后,徐风知不紧不慢地整理着被他洒了半杯酒的衣袖,眼眸平静而冰冷地看向对面钦南的几位皇子。
“要我嫁你钦南……”她短促冷笑,高高在上冷漠开口,“还是容我挑位殿下娶回赤真成亲吧。”
虽说这事被双方笑呵呵打着圆场做了罢,但她徐风知确实是说过这话的。
如今可倒好,难道就这么阴差阳错还真遂了她心意由着她挑了一只最漂亮的螭龙娶回赤真成亲做她侍君奉于她床榻上?
天下不得笑死钦南了。
符臻猜透他心中忧虑,先笑了半天,玉扇合拢抵在唇上沉思片刻,“我宫中美人众多,找机会我邀他来一坐,相看相看,有合适的就劝他留下,父皇再顺势赐婚嘛。”
齐胜德一听觉得可靠,二殿下宫中的美人那都是天下能喊得上名字的美人,他欣然点头,“如此再好不过了!劳殿下费心了!”
“无妨,一家人,何况姝妃娘娘待我极好,我幼时……”符臻眸中缓缓无光,玉扇执握进手中挽起个笑,仿若无事。
齐胜德也算是看着符臻长大,因此他不想说出来的后半句齐胜德是明白的。
这位二殿下的幼时太苦。生母无权无势,只是一个照看烛台的小宫女,生下他以后不管不顾,他受尽白眼欺负,没有人待见,直至与姝妃娘娘相识,便时常待在她宫里。
他生母知晓此事后要他偷姝妃娘娘宫中值钱的首饰,不依便打他,他唯有照做谁知却被来寻姝妃的各位娘娘抓了个正着,一顿嗤笑声中,姝妃赶到一眼便明晰发生了何事,他无地自容只想去死,可一双手抚上他的头发。
“怎么不同各位娘娘讲呢,这些是我送给你额娘、让你带回去给她的嘛。”
望月一眼,符臻好像又看见那位娘娘。天底下,再也不会有她这样的人。
符臻幽然负手而去,不再看月,一如幼时被她抚过头发后再不敢抬头看她。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评论和小天使的营养液~!非常感谢!我最近有种家里变热闹的感觉!心里很感激!大家常回家来玩哦!
开了段评看看好不好玩~
第26章 玉眉峰.26
咬人一时爽, 事后小心守着那个咬痕直到确定它消失在天将破晓实在耗费她太多神思……美人近在眼前却不能招惹,她只得频频移目。
但徐风知倒没后悔,妒意早晚会令她失控, 她比谁都清楚。
有点麻烦的是,孟凭瑾醒来后架着剑问她为什么突然出手打晕他,这事着实没有什么好解释能遮掩过去。
她倚在霖阁栏杆旁, 想了很久, 说:“扶着你不好下楼梯, 打晕比较好…抱下去。”
她自认为是个很拙劣的借口, 甚至在忧心如果他追问的话该怎么再进一步解释,但这话落在孟凭瑾耳朵里就只剩最后三字。
抱、下、去。
剑忽然移开,他眼睛闪动光尘, 像只小兔垂下绒绒耳朵眨着眼追问她, “你抱我了!你怎么抱我的?”忽又停了停,偏瞳浅声问,“…沉么?”
徐风知不敢看这只小兔,淡淡应他:“沉得要命。”
孟凭瑾一听不服气看向她, 可又轻轻蹙眉垂眸,涌上些微委屈, 低声失落道, “怎么会……”
是这几日总吃梅子干的缘故吗。他不要再吃了。
月下, 徐风知瞥见他耳尖红红, 单薄衣衫裹在身上纤细线条一览无余, 她扭头让他回去。毕竟就算要杀她也不是这个时间点。
孟凭瑾还没答应, 徐风知侧过头看向诵经阁内, 窗内透出的烛光依旧, 扇扇通明。
徐风知还记得, 诵经阁的宫侍说陛下今日会待在诵经阁第四层。
她目光落在并无异动的第四层,凝神细细去听。
第四层内有两道呼吸声……一道沉而缓显然睡去,另一道、她凝眸神色忽变。不对劲…另一道明明气若游丝,吐气声却重而深,绝非是人!
同样捕捉到这声响的孟凭瑾自然一怔,拧眉看向诵经阁,是那宫妃厉鬼?
他谕令已下,再过两日她就能投胎转世,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想着对皇帝下手。
二人无言默契拔剑,剑意劈开窗,飞身入阁中。
阁内烛火因风凌乱一瞬,远处重重帷幔后头一无所知的人睡得正香,应是皇帝。而正往那处走的厉鬼闻声回头,双目发白青筋暴起…已无人面。
孟凭瑾蹙眉更深,仅是一日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但徐风知看不到这些,她只能模糊看到昨夜的灰白雾气已然变成墨黑色,怎么看都很像诡异煞气。
她丢符念诀立下结界,提剑,指尖抚过剑身,盈满皎洁月辉的瞬间全力斩出去,阁内因结界保护不会有损,那雾气扛下她这一剑必散无疑。
她是这么想的,孟凭瑾却眯起眼,观那厉鬼迟缓转过身来沉重吃下这一击却毫发无损,匍匐于地姿态扭曲,喉咙发出厚重悲鸣,猛回头快速冲撞张开青色獠牙。
徐风知眼见雾气浓度未改,她觉察此事变棘手。
皱眉单手拎剑,俯身快速接近雾气试图割绞,然那雾气竟反扑过来,她收剑不及,为稳住身形剑身直刺入地面三寸,却依然被鬼气震出,紧握剑柄,地面刺耳划出一道深痕,她掌心发麻。
孟凭瑾眸色渐深,启唇要下谕令,可蓦地,一只手迅疾从他身后环掐住他腰,强硬扯抱至后头。
“你走神!”徐风知神思不敢再乱,刺月连劈出几道剑气,边快速念诀边跨出一步将某人挡在身后,看似无意,将他护在其中的剑势却不似它主人一样擅长说谎掩饰。
凛冽月辉萦绕在周身,孟凭瑾知道自己有在被她喜欢而笑眯眯弯眸,什么恶鬼煞气都不在他眼中,只望着某人身后,满心都是想和她贴一贴。
他倒真想把手搭上她手腕压住刺月,在她面前替她挨下一次生死,顺势掉几滴眼泪闹她要她抱好哄一哄——可他怕她会哭。
有些人嘴上不够坦率,心却软的很。孟凭瑾又忆起灼雪门的银杏树,金灿灿的叶片散漫零落……他眸光悄然就软绵满足。为他揉揉眼眶这种事,一次就够了。
厉鬼硬扛下刺月剑气,彻底被惹怒,伴随嘶吼袭向徐风知的浓重煞气是生了神形的巨大骷髅恶鬼头颅。
美人眼底漩涡深幽。
徐风知将剑势骤然拉回,看破这煞气俨然势不可挡,咬牙反手握剑内力倾注,自充沛汹涌倾注到快要枯竭,赌上她如今所有力量。
她抬眼,目光紧锁那团冲撞向他二人的漆黑絮状雾气,清楚胜算不大但仍然握紧剑。
她要挡下这一击。
而她身后被她好好保护着的那位反派大人却是截然不同的轻巧神色,甚至还在为又发现了她一点偏爱而勾唇敛着笑眼,良久才不情愿看向那阴森恶鬼头颅。
峂罗恶鬼刹,其二。
好嘛,在他这个峂罗族族长面前班门弄斧,用他峂罗巫术……孟凭瑾淡淡垂眸。
跟他打过招呼了么。
不允哦。他笑眯眯望进那猩红的眼睛里,云淡风轻地透过那怪物的眼睛冰冷注视藏起来的另一颗心,无声启唇:
「峂罗恶鬼刹,其九,位十一术」
话止,凌驾一切的冰冷煞气自这明媚之人身后瞬间得令升势,阴翳覆天盖地,宛若地狱垂首的鬼刹修罗。
徐风知恰在此时出剑。她眼里剑气浩荡,丝毫不知孟凭瑾眼中是絮雾一团。
它们太久没有这么疯癫放肆,千千道道残影诡异怪笑着露出同样獠牙,是一模一样的骷髅恶鬼、是只能俯首不可窥探面容的鬼魅之首。
撕咬吞食发出的冰冷咀嚼音徐风知是听不见的,她看到的,唯是雾气被她用尽内力的一剑削去,再不成形。
她心上总算得以松懈,手腕抖得快要拎不住刺月,垂下眼帘将手掩在袖中,转头想确认孟凭瑾有无受伤,未料想美人笑意浅浅,看上去既漂亮又乖巧,“真厉害呢师姐。”
孟凭瑾大概不知道,他每每将双手垂在身后、一手轻抓着另一手胳膊时,纤薄腰身无遮无拦,看起来很好抱。
她不去看他不回应他,回过头时却落寞抽了抽鼻子。
好累。想抱孟凭瑾、想抱老婆。特别、特别想。
她迟钝后悔不应该在昨夜喂养欲念的,它本来就没满足没咬够,现在落个更加难以控制甚至加重的地步。
心又不受控地被牵引到漂亮明媚所处之地,孟凭瑾太漂亮太惹她喜欢……她这点后悔蓦然被更大的后悔给晕染覆盖。
徐风知心里郁闷,明明一直都知道小狐狸很勾人,尝一口也没吃到,反而只会让心更确定他可口怡人罢了。
[昨晚上就应该、锁了小狐狸得到小狐狸把小狐狸揉弄到哭才算完。]
孟凭瑾笑眯眯望着她不敢看自己,倘若他现在身后真有尾巴的话,恐怕正在满意地晃来扑去。
尽管他对昨夜发生的事不是全盘知晓,但他也能猜到大概是某人忍不下去,打晕他就为了抱一抱他……他眼底闪过一抹狡黠。
好嘛就让她得到一次,这不更喜欢他了么。
一想到这个,美人眼尾粉得柔怯,抑下心底的纯情无措,替她羞恼着怎么昨夜不直接锁了他。
煞气曾滞留的地方静静悬着一滴血。
孟凭瑾用小瓷瓶收好,“它怨念加重是因为巫术。”他回身晃了晃瓷瓶,“施咒者的血。”
徐风知想问他为什么知道,但一想将来要杀光天下的反派大人有些什么旁门左道也很应该,所以她干脆问,“他想害皇帝?能凭这个找到他吗。”
孟凭瑾侧身示意她下楼,“他们国师大人就能做到这件事,不需要我们入局。”
她疲倦点头,只想回霖阁倒头睡一觉。
徐风知也这么做了,她睡得很沉,沉到没听到夜色最浓重的时候有人在敲孟凭瑾的房门。
来者恭谨递去一只玉扇,“二殿下邀您一坐。”
孟凭瑾淡淡瞥了眼不想碰它,袖手点头跟在宫侍手提烛台后,平静漠然思忖此事。
走至很久,偏僻到好似已未在宫中,停在高耸朱门前,两旁宫侍低垂下头拉开朱门。
朱门内光影浮动轻歌曼舞,鼓乐齐鸣热闹非凡。众人皆好像神志恍惚,男女都挂着飘飘然的笑,舞步虚浮,行心想做之事,全然不顾什么礼仪廉耻。
而那位笑眼温柔的二殿下正独自站在高处黄金桥上,摇着另一把玉扇,笑望着他这位——
弟弟。
先前潦然一眼月色昏暗,如今庭院内灯火通明终于得以细看……他这弟弟还真是天底无人敢有非议的第一美人。
符臻的眸光无法从那美人身上移开,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个遍才笑道:“凭瑾,你和姝妃娘娘一样,腰上佩着银铃呢。”
昨日便见他佩有峂罗族的银铃,就猜到他应是归属了部族,心里知道自己的身世,而今挑破也算不得什么。
美人孑然而立,眼中阴郁不加掩饰,冰冷薄笑轻巧开口:“大半夜邀我来此,是准备将偷学的峂罗巫术说与我这个族长听么。”
方才隔着怪物眼瞳遥遥洞悉一眼,施咒者心绪一惊,玉扇落地断裂。不过多时又差人将这断掉的玉扇送来给他看,什么意思不用多言。
“又不只是我想杀他,谁不都想杀他。”符臻将这事说的平淡至极,笑意不减,倚在桥旁支颐着问他,“既然回家了,怎么不想着住下呢。”
住下?孟凭瑾松眉发笑,神识恍惚的众人愣愣回神,这才发觉庭园里居然落下位难能得见的美人,一笑便引得他们痴痴向他走来。
可孟凭瑾连一个眼神都不想分给园中众人,坦然自若地望了遍潜于暗处的各路高手,心中只觉得厌烦。
来时就知道了,这虚华朱门内、是一场针对他的杀局。
要他必须死的那种。
美人悠悠叹气,“我认输。”
符臻瞳仁微紧,许久才笑出声,扇风扑面,“我改主意了,你眉眼太像姝妃娘娘,我舍不得杀了。”
音落,几人上前锁住孟凭瑾的手,孟凭瑾连一点反抗都没有,任由他们往他手腕上锁几道链。
符臻示意他们将他关进庭园深处,见他安安静静神色悠然平淡,他笑着眯眼语气阴恻,“凭瑾最好不要轻举妄动,针对你的杀招法阵庭园内早就布下千百道,牵一发动全身,你必死无疑。”
孟凭瑾没有反应,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可无所谓了…符臻缓缓合扇。
他逃不出去的,除非死。
沉重朱门紧闭,孟凭瑾被关了进去。
……
不过半个时辰,二殿下符臻的朱色宫门应一声巨响被强行劈开,众高手现身层层围困,可那人一剑直直便斩在了黄金桥上,桥身动荡杀招破碎,她压着肺腑血气竖剑于面前,咬牙冷笑蔑然一眼。
“我设定里、可是天资第一。”
随后一跃而上,出剑捅穿黄金桥上那人时连眼都没眨一下,掐死他脖子漠然盯着他,也许眸中早已恨意翻涌成漆黑一片而极诡异地平淡着,手上不顾谁死活发力更重,问他:“我孟凭瑾呢。”-
捕捉到巨大声响,牵着铁锁链的众人立刻神情紧张停住脚步,而被沉重锁链束缚住的孟凭瑾却满意地笑意盈盈弯了眸。
他看了看花丛中的白玉笼,月光下玉色柔和,一盏灯笼孤寂挂在那里颇有风情。
“那个笼子是做什么的?”他眸中明灭。
众侍从显然不愿多言,想要吵嚷让他快点走,少耍些心机手段,可一回头铁锁链断了几截,孟凭瑾正低头不悦地揉手腕。
他们惊慌失措纷纷拔剑,“你想做什么?你可知道这园中——”
千百道杀招早已布下……他们原是想这样说的。可是不必说了。
入目之处,千百道法阵一瞬间被连地拔起,破破烂烂四散在各位置,原先潜伏在庭园各处的高手也都没了起伏呼吸声。
仿佛瞬间被鬼魅掐死了呼吸。
他们手中的剑开始打颤,眼前人究竟是人是鬼。
美人笼着一层朦胧月辉,笑眯眯却只二字。
“滚呢。”
……
待徐风知拎着剑赶到后院深处,方还能压在肺腑的血气一股涌没她全部的心,愠火缠绕妒火肆意横冲直撞逼着要她交命。
清浅月下的白玉笼里,美人窝在最边缘的角落蜷成一团,衣衫都落了几层,只剩那月白色的里衣贴在身,脚上拷着断裂了的沉重锁链,隐有红痕。
她死死咬着牙竭力克制出平静走过去,打开笼门手已在抖。
孟凭瑾听见声响吓得一颤,可一看来者是她,顿时红了眼睛掉了泪珠,尽管被铁链扯着脚踝也不管不顾要讨她抱,委屈嘟哝抽泣,“他们抓我…符臻要关我…我害怕……”
他大约是太害怕太想躲在她怀中…因此徐风知眼睁睁看着,锁链硬生生、将他纤细脚踝、扯出一道血痕。
只这一瞬间,徐风知便再装不出了装不了了,就快要把牙咬断还能怎么装下去。
怀里泣声跟着颤抖细细密密,她心上被孟凭瑾几滴泪砸得理智粉碎,剑砍碎锁链,另一手抚在美人蝴蝶骨上拢紧将他抱出白玉笼。
那雪白里衣薄得要命,搂在怀中和触碰他细腻肌肤近乎没有区别,完全揉碰不得,处处滚烫灼人……
一如她心里的妒火。
她不顾宫中守卫将人抱离符臻宫中,跨出朱门的那刻,她垂眸看了看怀里红着耳尖的小狐狸。
孟凭瑾察觉到她目光又是委屈掉眼泪,眸中水蓝漂亮得既脆弱又添媚。
徐风知怎会看不破他在伪装乖顺,后院里倒在地上的一众人等难道是自杀吗。
可她却将人揽紧又揽紧,要他只隔着单薄里衣贴在她身上,一颤或一抖,听他猛然无措泄出一声轻喘气音,漂亮面容越来越红。
刻满独占的妒意终究还是占领她心湖。
她眼瞳漆黑,她想。
孟凭瑾,你该是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开、锁。
第27章 锁霖阁.0
抱美人时有多温柔, 把美人扔进榻间就有多冷漠。
但孟凭瑾不生气,一点也不。
因为这是她的屋子。霖阁第九层。
陷进她被子里全身都沾遍她的气息,仅是如此孟凭瑾就已被这气息揉得难以抬眸, 指节蜷动,有些怕她窥见自己眸中水色莹润…已然动情。
“你待在这儿。”
剑上玉佩晃响,他懵懂看着徐风知竟似乎拎剑要走, 那身影和某次梦中朦胧重合…孟凭瑾一瞬间气得要掉眼泪, 心里对那梦境太多难为情与不甘通通堆叠在这一刻…还是不安更多。
别在这种时分撇下他一个人。
他眸间涌上雾霭, 恍惚里, 好像有一根红线垂落在他二人之间。
他轻微失神,看着它若隐若现,中间残破到犹如飘渺残絮, 思绪近乎凝滞, 忽地伸手疯狂扯住它,仿佛没有痛觉死死往手腕上缠了十几道,缠出血色淤痕。
要硬留下她,哪怕动用控制她的巫术。孟凭瑾这样想着, 眼睫渐掩。
指尖红丝如线缠结。谁知那人倏尔回身,深幽眼瞳锁向他, 语气听上去像是恨极了, 紧咬着牙:“你不准逃。”
她说完离去, 孟凭瑾松开手心, 细小红丝瞬间燃尽。
他将自己小心翼翼窝进她的被子里, 身上每一处都麻得他忍受不了, 直到闷了才稍稍露出点粉意耳尖透口气。
这根红线并不只是他一个人在往手腕上缠。她手腕上的勒痕, 分明一点也不比他少。
孟凭瑾红着脸抱住被子又窝了回去。
他就知道把自己锁进白玉笼里很高明吧。他要她得到他。今夜就要。
然后明日立刻用一身红痕逼她只和他好、只和他亲近、…只抱他孟凭瑾。
小狐狸耳朵越来越红, 又倔强地掩住盖住, 试图自欺欺人。
徐风知是不清楚这些算计的,她一心都是尽快把阁外琐事处理完全,然后好回去收拾那已经被锁进她屋内还不自知的第一美人-
夜中短短几个时辰宫里发生了这等大事,齐胜德连外衣都没穿好抓起盏灯笼踉跄赶到符臻宫门前,太医一批换一批,宫侍面色惊惶目光呆滞,不知所措站在庭园中四处茫然。
像是已经开始害怕倘若二皇子不幸身死他们可是要跟着陪葬的。
齐胜德怒火中烧踹开一人,带着侍卫往里进,而越往深走,庭园内可见的死人就越多。
齐胜德这辈子最不惧的就是死人,跟在君王身侧他什么死法没见过,哪怕最最折磨人的法子他也能做到眼看而心无波澜。
只是这回,他竟隐隐胆寒。
昨夜那人还同他笑说姝妃娘娘待他如何好,说一家人应该的,今夜便精心布下这杀局。
“二殿下已醒!二殿下已醒!”宫侍激动的哭喊声将他神思从院内厚实堆叠、四处零散的法阵符咒上唤回。
符臻被救活的消息落在他耳朵中本应感到松快,此刻却复杂万分,说不清心底何处掠过一抹凉薄失望,眼瞳渐冷。
…
符臻殿内担得上金碧辉煌四字,各类器具能用黄金就不用白玉,哪怕只是一只角落里的小小雀鸟烛台。
可这样的地方总有种不似活物待过的感觉。齐胜德来的回数不多,每一回都隐约不适。
“殿下无恙真是太好了,定是殿下福泽深厚苍天庇佑。”低垂下去的、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嘴里这番话他这辈子也已经说过太多次,因而什么也不代表,至少不代表有真心。
符臻面无血色靠在塌上,对他的冷漠了然于胸不去戳破,苍白扯出个笑来,“齐公公,天若佑我那我就早死了,他留着我,恰是非要折磨我的。”
齐胜德第一次望进符臻眼中。
死寂一片的眼睛不该是那位无心皇位、游手好闲的二殿下。
曾经,齐胜德觉得在这位殿下面前不必过于谨言慎行也无妨,他洒脱随性心中不会琢磨过多,可这一刻,齐胜德躬身更低了些。
就像第一次认识他第一次见到他,话在心里过了三遍才替陛下平静问出,“殿下,孟郎君夜半怎么在您殿里。”
“这句听着总算多了好些真心,”符臻笑意更甚,“还叫孟郎君么,不是四殿下吗。”
言罢沉默片刻,他的嘴唇动了动,“我夜半邀孟郎君来我殿内相看美人,徐风知随后赶到劈我宫门伤我一剑……”
他刚苏醒说不了太长的话,咳嗽会牵动剑伤,他闭了闭目,继续撑起笑,“然后她就将孟凭瑾带走,伤我宫中侍卫坏我宫门随心所欲…不过也无妨,她误会我在先我不怪她。”
观齐胜德不言语,他抬手示意齐胜德为他奉杯茶,殿内没有旁人,齐胜德照做。
“齐公公你猜她误会了什么。”茶叶被他慢条斯理撇向一边,他瞧向齐胜德,瞳仁紧锁住他又悠然笑道,“她以为我要杀孟凭瑾呢。”
齐胜德未有动作。
“我怎么会杀他,他是我弟弟,是姝妃娘娘的孩子。姝妃娘娘待我那样好,我怎么会杀他。”
他不曾抿过一口茶水,只是平静撇茶叶,杯中叶片沉浮舒卷,薄薄雾气一个劲往他眼里钻,“你说呢齐公公。”
齐胜德点头应是。
他前脚刚认下这说辞,身后紧闭的殿门紧随其后骤然被风吹开,两扇门摔在墙上重重一响,猛烈狂风灌入殿内,他要去关,符臻望了眼外头的夜色说:“您回吧,夜路不好走。”
齐胜德恭谨行礼,符臻并未以往一样阻拦他行礼,惟剩那双空洞笑眼看起来未曾改变。
许是因为,它打从最开始,就是假的。
齐胜德再无话要说,出殿为他关好殿门。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那位是随心所欲扯了个谎。夜半邀人来相看美人这等说辞拙劣到经不起一丁点推敲,但他不应下,那殿门怕是就不会开了。
他回身询问身旁小宫侍,“他二人可在霖阁?”
小宫侍回忆后点点头,“是。赤真二殿下将孟郎君抱出焚华宫后正是往霖阁去的。”
齐胜德差点忘了这茬,脚步不停,无奈撇了这不懂事的徒弟一眼,“是扶。”
“是抱啊。”那小宫侍挠了挠头,像是怕他师父不信,当即皱眉决定为他重演一下是怎么抱的,挽起袖认真比划,“就这样,胳膊搂着孟郎君的腰,手上好像还扯着孟郎君的衣带呢,噢,还捏了孟郎君一下唉……”
齐胜德头痛欲裂,“你少说两句吧行不行。”
他心急如焚只恨自己年纪大跑不动,幽长宫道上远远见一人着急忙慌朝这厢跑过来,他直觉不是什么好消息想要叫他低声些,但那人一见是他嘴上已然喊了出来——
“公公!徐风知让我给您带话说她这几日不能亲自守着诵经阁了!”
声音清晰响亮地回荡在宫道,齐胜德脚下瞬滞,瞪大眼睛,“什么?”
对面那人以为他在担心陛下慌张解释道:“但她说她将她佩剑挂在了霖阁上,阁内若有异动自会去保护陛下,让您不必担忧。”
齐胜德眉头未松,心中总是觉得不妙。他没在忧心此事,他忧心的是……
那人可算跑到他面前喘着气交代,“只是她那佩剑不知为何,若有人靠近霖阁,也会毫不迟疑出鞘阻拦。”
他猛地扯住那来报信的人问,“谁在阁中。”
“她和孟凭瑾啊。”
齐胜德怒火攻心险些站不稳。
好啊,他二人在阁中又不叫旁人接近!这是要做什么!
他心中气急干烧干燎,拔腿就要往霖阁走,可身边人不顾气还未缓匀,连忙拦住他,“您现在去…怕是不成。”
那人吞吞吐吐,无奈看他一眼又垂头,“霖阁今夜…已上了锁…。”
齐胜德一听浑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气愤骂道:“霖阁乃我钦南定殿之刃!谁敢锁霖阁!”
答话声颤颤巍巍响起。
“……徐风知。”-
今夜应该再长些的。
徐风知端好两壶酒进屋,没由来地思绪一偏,后转而一想又觉得也没关系。
不够的话多锁几日就是了。
她一进门,窝在她被子里等她回来的狐狸立刻探出脑袋,她瞥一眼凌乱被褥瞬时拧眉,“你要做什么。”
“等你,太冷了,你让我等你的。”孟凭瑾偏瞳答她,将缘由全都推向徐风知,好像才不是他想窝在她气息里。
看见两壶酒他眼睫一颤,旖旎心思又生。
怪不得要出去一趟…这样郑重…直接抱就是了嘛。
他忍受心上羞赧,从榻间起身走向桌旁,月白里衣随而垂落,薄得一切朦胧。徐风知移开视线。
“是酒么。”他提起其中一壶,认真为她斟酒,又为自己倒上一杯,坐在她对面饮下,甜味太腻不见酒气。
徐风知拈着杯盏边缘,轻抿些许,“符臻是要动手。”
“是。”孟凭瑾半撑起面容看她,烛影柔和,漂亮眉眼只会更加温柔缱绻,难以移目。
他有层金玉身份这事徐风知是不清楚的,因而心只会往那滴血上猜测。
所以是符臻要杀皇帝,得知被他二人察觉后要杀他二人灭口。
徐风知逐渐认同自己的猜测。
她甚至觉得符臻夜半邀孟凭瑾,而非直接邀他二人的原因是之前他看出孟凭瑾被她在意,又私想着孟凭瑾好拿捏,好以此反来要挟她。
她沉沉缓出一口气,终于正眼去看孟凭瑾,一身月白的孟凭瑾。
他常穿明媚恣意的浅青色,突然间落成纯净素白…雪色里衣下颈线到锁骨一览无余,更别提什么腰身手腕掩在其中透得惑人心神。
偏他这会儿半挽着的墨色长发还松散在肩膀,几缕发丝垂落身前浅淡遮面,撑着下巴肆意歪头看她,水蓝弥漫。
微妙慵懒感里,这样的孟凭瑾就像是。
[我老婆。]她羽睫掩眸,又饮下一口酒。
孟凭瑾一愣,这种时候这么叫他一声真不是故意的吗…他浅抿唇,身上烫得他快要放弃忍受直接认输了。
徐风知看向桌上另一壶酒,垂眸复又抬睫,“孟凭瑾,我要喝另一壶。”
孟凭瑾心思翩飞也好好忍着,依她照做,倒好递给她以后随口问道,“是不一样的吗。”
“对。”她将目光从杯中琼浆移到他身上,深深望进那片水蓝再将自己溺毙,轻侧过头,“你要尝一尝吗?”
…是孟凭瑾倒酒的声音。她仔细望着孟凭瑾喝下另一壶,心中说不清楚何处咔哒一声,她将自己手中一口未动的酒盏放回了桌上。
甜味让孟凭瑾有些昏沉,他揉了揉眼,听见徐风知轻声问,“为何自己进笼呢。”
被她看破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没什么好隐瞒,他勾起笑,乖顺得像是不小心沾浸了那甜蜜滋味,笑眯眯应答:“我害怕嘛。”
醉意这时才迟钝上涌,孟凭瑾不懂怎么自己只喝三杯就昏沉起来,但他不想昏沉,他还想看着她会先亲何处。
可眼前人影重叠,话音也被拉得渺远,他听见徐风知在怨他,“怕就不该去,去了又给我传信,麻烦得要命。”
美人脸庞沾染浅粉,伏在案上弯眸软声回怼:“要命要命…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说我沉得要命…那我是不是你心里能要你命的人。”
迟等不见她回答,红木桌却被叩响。
孟凭瑾揉着眼睛抬头,他以为是徐风知让他添酒,尽管自己已经醉得身形不稳,也还是努力站起身走过去为她添酒。
他不能确定自己倒洒了没有,手好像不太稳,他有些懊恼正这么想着,方倒好酒转过身去,忽然被谁从身后搂住腰身抱进怀中。
酒壶咣当落地,他懵懂落到某人腿上,低下头腰上的力将他搂得很死,不容许他离开。
他想念她名字让她不用搂这么紧他也不跑,可措不及防地,他后颈陡然一下钝痛,紧跟着有什么温热湿软的东西贴上了钝痛发生的位置,那滋味该怎么形容,分明是又亲又咬。
孟凭瑾很擅长忍痛,能做到即便刀剑穿心也面不改色。但他不擅长应对徐风知的触碰,尤其是在当下。
血液里一簇簇火苗灼烧了他,他颤抖得压根坐不住倒进她怀里,而她埋进他颈间亲他咬他,每一次都极重,像是恨,像是在罚他。
他看不见背后那人神色有点委屈,只有看着她才能获得一点安定感,而这样子被搂抱着坐在腿上他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不安借醉意泛滥,细密惩罚落在他身上他委屈得掉眼泪。
泪珠落下是凉的,砸在她手上,徐风知一愣,搂着他腰的力量松懈下来,孟凭瑾却转过身看着她,看到那双漂亮眼睛被她欺负到哭徐风知眯起眼。
美人眼睫一抖就落下几颗水珠,坐在她腿上偏眸委屈问道,“…你喜欢我吗?”
无安定感的孟凭瑾最想问的还是这个。
喜欢他吗?能亲口告诉他吗?他想听。
徐风知眨眨眼,松眉笑起来,“你转过去我就告诉你。”
孟凭瑾气恼摇头。
她不以为意地歪头,干脆隔着薄薄里衣将人搂紧,手指抵在他坚硬肋骨上,然后亲在他喉结、亲在他锁骨、亲在他浅色小痣,亲在孟凭瑾滚烫的耳尖。
满心都是贴贴抱抱的孟凭瑾受不了这些,但又舍不得推抵她,只好全盘接受容她胡闹,眼中挂泪眼尾红红地呜咽,偶尔被喘声晃散,音尾总是脆弱诱人。
她心里的不爽好受了一些。
狐狸耳尖好红。她觉得不行。得咬一咬。
想做就做,一口咬在狐狸耳尖。
“疼、”美人蹙眉眸底一下破碎,短浅喘息彻底失措,连同泪光一起缩在她怀里,将头埋进她肩膀,挨着她的脸烫得惊人,软绵绵失控哭着,“别嘛…”
没有什么威慑力,反而像在撒娇。
她心里这么想,但也还是搂紧他拍拍后背哄一哄,刻着孟凭瑾名字的香气直往她心间钻,她眸色幽暗轻声问,“你身上的香气是什么。”
“寒枝雪。”他从委屈抽泣里不情不愿分心,答她倒很乖顺,“…我自己配的。”
她将美人拘在怀里轻吸一口,沁人心脾的香气叫她割舍不下,“能给我一些么。”
“不要。”孟凭瑾拒绝得很果断,哪怕醉了都这么果断,可想而知如果没醉岂不是更果断。
徐风知没生气,他只是不愿意把属于他的香气分给她而已,没什么值得生气的地方……。
她忽然扯落他衣裳,衣带强硬缠在手腕,要他半个单薄肩膀裹在里衣间裸露出来,再眯眼咬上去。这回很重,孟凭瑾疼得厉害,委委屈屈憋着眼泪抬头一看,她在生气。
她声音冷得可怕,“我算是旁人吗?收了我的玉我也是旁人吗?”
“说着不收别人东西,转头又收了别人的东西。孟凭瑾,就我是旁人对吗?”
这些时日心头积压的一切终于到达崩溃坍塌的时刻,她眸中似有冰封,“你欠我太多知道吗孟凭瑾,如果不是为了你我就押久珏去了,我如今岂不赚的盆满钵满。”
眼底轻微泛酸的也是她,她望进那滩水光潋滟的蓝。
“你心里最讨厌我最恨我对吗。”
她问完觉得自己可笑非常,要杀她讨厌她嫉妒她这些不早就刻在反派的人设里了,有什么问的必要呢。
寒枝雪措不及防落在她唇边,她下意识搂紧孟凭瑾的腰身,却见那人低下头来吻她,如墨发丝尽数垂落在她脸侧将她笼进去,看起来竟像是她被他所困所锁。
一瞬间,徐风知掐抱住那纤细腰身,肌肤细腻抱不好,便不得不用双手胳膊环揽住,将他身体不由分说地收紧贴于自己身上,两相滚烫,然后仰面咬在他唇。
不愿再去想什么过往其他,不愿再去想醉意迷蒙的孟凭瑾将她当成了谁,只想顺从她心。
她的心总是太不坦率…什么久珏、都孟凭瑾没有重要。即便再来一次,她也还是会用那些钱将珍宝送给孟凭瑾,让孟凭瑾不再受他们奚落。
至于她所求…她只想要孟凭瑾将乖顺在她面前伪装到底就够了。
亲完又喘着气分离,又变成她单方面的欺负。她摸过他腰身几遍后发现孟凭瑾总是跟着敏感一颤,牙关紧咬,像是在忍受什么。
她想了想,停手不碰。
氤氲漂亮粉色的孟凭瑾怔怔抬眸,像是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不碰自己了,眨着眼凑近她,眸里雾色生媚,红着脸鼓起勇气懵懵问她:
“可以再摸我一遍吗?我不会叫出声的。”
徐风知被这一句话搅得七零八碎,这样子的纯情美人,哪里和皎面恶鬼四个字沾边。
她咽了下喉咙,歪头松眉笑道,“行吧,恶鬼大人。”
她嘴上叹了口气手上却坦然的很,甚至还在打趣怀中美人,“恶鬼大人叫出声也没关系,很好听我爱听。”
可孟凭瑾脸皮太薄,牙关咬得更紧,不想自己喘出什么见不得她的。他身体阵阵颤抖发麻,脊背轻微弓起,她拍在他后腰,歪头笑眯眯,“老婆现在可以塌腰。”
于是美人就顺从塌了腰绵绵软软贴进她怀中,乖得让她都有些舍不得随心所欲去摆弄了。
也确是如此。本来打算用上的恶劣招数一个也没用上。
她抱着孟凭瑾拍他脊背听他喘气声,心里很满意,继而渐渐察觉到孟凭瑾的目光好像一直在看她手腕。
“我想要。”美人伸手勾了勾她手腕上的银镯,抬眸怯怯看她,眼尾还留着被她折腾出来的绯色。
她依言褪下来给他,孟凭瑾伸手要拿,但她却悠然抬高躲过他的手,笑眯眯逗他:“我这个镯子宝贝的很,里头刻了我的名字,你拿了你就是我的人了,一辈子不能变的那种。”
孟凭瑾尚且还在醉着,哪能听她说这么多话,他只看到这镯子递向他的唇边,还以为是要他咬住的意思。
他太喜欢这镯子,从上回看到就很喜欢很想要得到,所以他想都没想就用牙咬住,给徐风知吓得一愣。
见美人懵懂咬着自己的银镯,唇色浸透点点水光。那原本消退下去的情欲又开始焚烧理智,她无奈长叹一口气,老老实实地亲在他颈间不知第几遍。
乖巧咬着镯子的孟凭瑾分不出清醒神思,只一个劲儿往她身上贴,恨不得钻到她身体里去。银镯晃荡。
最后还是由徐风知将银镯套进了他的手腕,用了点小法术将它隐去,孟凭瑾以为它不见还难过了一阵。
但他也没难过太久,因为他很快就又想起了那个一开始的问题,就又开始追问徐风知,一遍又一遍。
喜不喜欢他,喜不喜欢他。
尽管羞怯乖巧的美人实在是太可爱,但徐风知在这一点上倒是很坚决,每一回都摇头,“想听就要转过去。”
孟凭瑾看出她态度坚决这才委屈垂眸转过身去,徐风知依照约定贴在他耳边,要他脊背贴在自己身上将他搂得特别紧,可将心说出去时候又轻得像一片浮毛。
“喜欢。喜欢孟凭瑾。喜欢得要命。”
徐风知不觉得是自己这句话的缘故,她认为一定是那两种酒合在一起酒力太盛导致的什么副作用,打从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孟凭瑾垂着眸掉了好一阵脆弱泪花。
他哪怕掉泪也漂亮的过分,脆弱泪光不仅会惹心生怜更像是在媚它晃它,问它为什么不亲不贴不抱。
亲就亲吧,再亲一遍。
说服自己,徐风知边亲他边哄他,效果一般,随无措颤抖掉下的泪变得更密。
但徐风知已经将自己溺毙在寒枝雪里,她喜欢这香气喜欢这美人,喜欢到为自己找借口。
泪珠再多不也回搂着她脖颈吗,明明也想要被亲,那就当做撒娇好了。
孟凭瑾被亲得晕晕乎乎哪里做得出反应。
她偶尔停住故意看一看孟凭瑾身上因她而绯的一切细节。
然后一遍遍被蛊惑,一遍遍认输。
从来没见过这么爱哭的反派,从来没见过眼泪这么多的皎面恶鬼…从来没见过这么能拿捏她心的狐狸-
“徐风知!你开门!”齐胜德奉命带着人围了霖阁,一大清早就在阁下吵嚷,说到底也是雷声大雨点小,不敢靠霖阁太近,害怕她佩剑真会毫不留情捅穿所有人。
他昨夜特意去查了徐风知要了两壶酒。那两壶酒单看没什么,合在一起那酒力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抵抗得了的。
她为什么非要拿这个酒,她拿这个酒是要做什么呢,该不会是要用在孟凭瑾身上吧……
简直是越想越心烦,因而一大清早就去请示了陛下,绝对不能将姝妃娘娘的孩子、他们钦南最漂亮的螭龙交给一个赤真皇女!
如今奉命前来救出他们钦南四殿下真是理所应当!
“吵死了。”徐风知一边穿外衣一边出门,没忘记把门仔细关好,站在阁上往下面看,乌泱泱的都是人。
齐胜德一看她出来立刻吵嚷道:“徐风知!你可知道!你昨天晚上唐突冒犯的是谁!”
徐风知若有所思,“啊符臻没死啊……可惜刺偏了。”
齐胜德大喊着:“我说的是现在阁内的那位!那是我们钦南的四殿下!流落在外的皇子!”
这消息徐风知真真是才知道,她神色微滞,方才的轻描淡写荡然间不复存在。
反派孟凭瑾居然是钦南的四皇子,那沈执白岂不是他哥,那他干嘛要杀他哥呢,小狐狸背负的沉重过往到底有多沉重。
可她这副思索着什么事的神色落在齐胜德眼睛里俨然变成了——
她在忙着窃喜呢!想着怎么把他们四殿下拐走骗走!连夜运回赤真去!
他顾不上换气,愤然喊道:“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三年前在宴席上放话说要挑我们一位皇子娶回赤真和亲!不行!想都不要想!”
还有这事?徐风知发现这真是事赶事赶到一块去了。她根本不知道孟凭瑾是钦南四皇子,至于三年前那事更是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但现在这些事凑在一起一看,怎么这么像一场针对他们四殿下的诱拐骗局。
徐风知想了想,站在阁上喊道:“我那个,并不打算娶你们四殿下哈。”
齐胜德气得连连翻白眼,“你还挑上了?!我们四殿下哪里不好?!”众人又跟着纷纷开始附和。
这种顺着也不是,不顺着也不是的场面让徐风知左右为难起来,只好向阁下众人喊道,“小点声,我下去说,孟凭瑾他还在睡。”
寂静,是刺向齐胜德的最后一把刀。
他直直向后倒去,幸好他的几个徒弟眼疾手快扶住了他,他颤颤巍巍指着阁上的身影,怒目切齿道:“徐风知!你给我下来!你赔我们四殿下!”
第28章 绑晦心.0
很快那鹅黄身影就到了霖阁下, 齐胜德要往前走近却被她叫住,“当心刀剑啊齐公公,还是我过去吧。”
他冷飕飕瞥了眼霖阁第九层飞檐上悬着的那把剑。徐风知的刺月。
这又是锁阁又是让剑守阁, 她着实是胆大包天任性妄为,齐胜德深吸一口气也压不住火,她怕不是根本没把他们钦南放在眼里吧。
徐风知那张脸刚出现他面前, 清冽香气便荡着风飘泄出一缕, 齐胜德难以置信地看向她, 心里凉透了一半。这香气上次他端着烛火凑近孟凭瑾想看清楚颈间有无咬痕时嗅到过一次。
清冽花香, 绝不会错。
这是绑着他们殿下待了多久竟蹭上他们殿下的气息??
他火气难压,连行礼都不愿了,冷哼甩袖质问道, “你昨夜要那两壶酒到底是干什么的。”
提起昨夜绻意, 寒枝雪好似又在鼻尖闹她要她搂抱。徐风知试图面不改色,“我喝的。”
齐胜德一听拧眉,“我们四殿下没喝一点?”
“没啊。”徐风知移目。
齐胜德气极反笑,“没喝他睡在你房里!徐风知你别装!我们四殿下那已是奂京城第一美人!他坐你面前你不灌他说出去谁信?”
齐胜德愈说愈愤然, 脑海里甚而在古怪里叫嚣着她凭什么坐怀不乱,他们四殿下那般朗月清风之身她徐风知凭什么不惦念!
徐风知抬头看着火气冲天的齐胜德, 齐胜德一愣, 继而见她竟认真皱眉反驳道:“是天下第一美人。”
齐胜德两眼一黑, 从牙缝里艰难挤出几字, “徐风知你嘴真硬。”
就这还说没灌他们四殿下。在意的要死了都。
徐风知看向一旁, 半天终于开口, “他自己喝了点, 醉了, 就顺便睡在房中了, 我昨夜没睡。”
全是实话。
但这种明显在遮掩什么重要过程的言辞瞒得过旁人,却是瞒不过齐胜德的。
比如这顺便二字。顺便在哪里?他猜螭龙这会儿多半已经一圈圈盘起龙尾窝在她徐风知榻间被褥里。
可他瞄了眼周围纷纷露出探听神色的众人,把一众火气往肚子里咽,表面点了头,实际上牙都快咬碎。
没办法再问下去。倘若问着问着得出来个他们四殿下已然被她得手的结果——齐胜德随着她拔高声音刻意强调,“哎!就是说你二人清清白白并无瓜葛!”
徐风知怎会听不出这是在将他二人划清界限斩断一切,她眸中幽深犹漩,喉咙轻微发痒,快要兜不住孟凭瑾颈间此刻满是红痕之事,咽回千百次,每一次都刮过心头一片。痛,她怕痛。
她忍着,吐出几字。
“是。没有私情。”
言罢便轻而迅速地眨了眨眼,仿若心绪未动,问齐胜德,“孟凭瑾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齐胜德忆起那夜银铃叮咚,姝妃也曾佩过银铃,说是他们峂罗族内传统。若是他和峂罗残部有交集,那孟凭瑾想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可太难了。
往事厚重,他蹙眉叹道,“应是知道的。”
徐风知默了默,“他若是知道却不言明,你们如今大张旗鼓闹这么一出来,未必应他所想。”
齐胜德怔然想透,是啊,孟凭瑾早就知晓自己是钦南四殿下,为何只字不提呢。
徐风知从他茫然神色上看出他们并未想过孟凭瑾,轻叹说:“你先带他们撤了吧,这消息不要捅到宫外头,等他自己决断吧。”
见她似乎要走,齐胜德后知后觉地想起件重要之事,伸手不依不饶拉住她,“你把你那剑收起来,靠近霖阁就伤人算是什么道理。”
徐风知无奈笑着,却摇头不依。
齐胜德心中升起个不好念头,不可置信地追问她,“你要做什么啊!你还没锁够?”
他指的自然不是锁霖阁。
他很清楚徐风知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因为那双黑漆漆的眼瞳不悦地破掉了一层坚冰,她启唇是轻巧语调,悄声答道:
“没有噢,我没闹够。”
她的轻飘态度让齐胜德的神经彻底崩盘,他紧攥她的手腕扯她凑近,咬牙切齿地警告她不能再乱来,“霖阁内锁的是龙。”
徐风知又露出那认真神色,反驳他,“是狐狸。”
齐胜德气得再也使不上力倒进身后几人身上,徐风知悠悠然走掉。
他撑着几人站直,“你去何处!”
“我回笼觉。”徐风知头也未回,“都不准靠近霖阁,刀剑无眼。”
齐胜德身旁的小宫侍看着那人远去幽幽叹道,“唉,她为何不愿意娶四殿下呢。”
后脑勺忽然被人轻轻一拍,一回头是他师父气得两眼翻白,“低声些!”
……
一打开门狐狸就落进她怀里。
刚刚在霖阁下就听到了,一次次拍门,可怜得很。
她这才有了些她真的将孟凭瑾锁起来的实感。
孟凭瑾身上的甜腻气味还没有消去,好像在跟她说什么,她垂着眸看起来很认真但其实根本没在听。
望着那一身红痕的小狐狸,便能猜想到小狐狸方才是如何可怜拍门。她有点暗愉。
把孟凭瑾锁起来真是太对了。
“…我睁开眼你就不在了,别这样嘛好不好,我不想…。真的好吵……是在欺负你么,我可以把他们都杀掉的…很快。不会有血的。”
声音渐小,孟凭瑾似乎缓缓反应过来她没在听自己说话,低头望望她的手确认是认真在搂着自己的。他红着脸挺腰贴她,曦光里腰线勾得诱人,偏还拿这腰身轻挨着徐风知撞了撞,徐风知被他晃得心神意乱。
他眨着眼,确认她又把神思放回在他身上之后才将双手凑到她面前,可怜兮兮地抬眸,睫翼纤长,“疼。手红了。”
徐风知握住捏捏,分明猜到他想要的是什么但就是不给,盯着他手心说些无关痛痒的话,故意凑近他掌心呼出些热气来撩拨他,“门坏,狐狸爪变粉了都。”
孟凭瑾摇头,望进她的眼睛,“是你锁我的。”
他话音刚落,徐风知骤然僵住,脑袋空白了一瞬,成千上万个慌乱念头一股脑涌没她,反而做不出任何反应,竟不知道该不该抬头去看那双水色眼眸。又或许不是该不该,而是敢不敢。
“你出去干嘛要锁门嘛。”幸好,声音再度传来时,仍然是让她安心的、发软的甜腻语气。
她的头抵在孟凭瑾颈边,“我怕你跑了。”
“好笨。”明明是被锁的人却反过来抱她,红着眼尾好像在哄她,收容下她所有的恶劣还软绵绵跟她说,“你对我好一点我就不逃。”
徐风知想笑他,可他声音忽然轻下去。
“…一点点也够了。”
好乖。徐风知揉揉眼睛,眼底酸得什么都看不清。
喜欢就是喜欢,只会越来越喜欢。
她太想去喜欢孟凭瑾,又因为太喜欢而时常觉得心在疼。
就像上次的囚雪陵。这次她也忍不住发散思维去想,小狐狸说出这样的话是幼时过得很困苦,没有人喜欢吗?
想给孟凭瑾很多很多喜欢。如果她能。
他贴在她怀里嘟哝着闹腾她。她松眉笑起来,看他双眼亮晶晶地把骨节分明的双手又凑到她跟前,掌心泛粉,果然是刚刚拍门拍红的。
这回她依他了,低头亲了亲掌心他手指便敏感蜷起,她歪头看他。
孟凭瑾想要的果然就是这个,他眉眼弯弯又羞又怯。
他喜欢。他也喜欢掌心靠近她呼吸时,能够接住那捧温热。
没多久他就又蜷着掌心,眼眸媚色洇润缓慢眨着,大概正在心里给自己鼓起勇气想向她再讨要一遍亲掌心。
他这种过分单纯的纯情心思,脑袋里除了贴贴抱抱,最过分的恐怕也就只有亲他摸他了。
圈在孟凭瑾腰间的手渐渐收拢,徐风知在想,如若孟凭瑾真的发现她心晦涩发现她想要锁他,那她就干脆将他锁到底,锁到他自己受不了逃走,长久地恨她也是好的。
这样的记住才是一种心上刻印。
……总要在走之前给孟凭瑾刻上点她的痕迹。不是咬痕吻痕红痕,而是那种到死都铭记、每一个落寞瞬间里都会晃响疼痛的东西。
比方,一道伤口。
徐风知心跳慌了一拍,意识到自己心中所想她闭目摇头。
这太恶劣了。她这样哄自己。
孟凭瑾不懂她为什么又走神,明明在搂着他嘛,总是走神真过分呢。
他心里有一点委屈窝火,捞起她的手,一口咬在她手掌心,太纯情而侧过头不去看她,眸底光河晃动,分明是欲色。
他咬得不重,浅淡的咬痕什么也算不上。
徐风知缓缓眯眼,盯上他的唇。
方才他张开唇咬她的时候——
她看见了他的舌。
说起来,现在孟凭瑾也只是表面归她,里面可一点都不归她唉。
恶劣心思总是杀不尽,在瞬间被撩拨失控也不能全是她这边的责任吧。
徐风知抚着他的腰身脊背,看似什么也没做的背后,力度已然开始故意或轻或重。
偏偏美人一无所知,垂着眸发丝凌乱,在此时无自觉抿了抿唇,殷红一旦沾染潋滟水色更免不了让心浮想联翩。
第29章 缠欲丝.0
待孟凭瑾被拨弄到迷蒙抬头时, 萦结温热薄红,好似在浅浅抵触,但眼底已然在向眼前人索求更多。
世间人皆惧怕的皎面恶鬼此刻鼻尖也沾染上眼尾的红, 愈发色气可怜,凝眸羞怯看过来,轻声要她别再摸他后腰。
徐风知挑眉敛笑, 孟凭瑾现在可半点不见传闻中脾气极差、手段暴戾的疯狂做派。
浅声嘟哝出的字句近乎在央求她, 可惜被醉意晕染得太轻太软, 以至于只想将这央求曲解为某样口是心非的反话, 好给欲念添个由头去磊落地欺负他。
徐风知没有心软的意思,因为美人身上现在这些红,与她方才所不经意瞥见那抹潮湿红润比起来都清浅。
她亲在左眼尾惹他合了合目, 掐着他腰线揽抱到红木圆桌旁, 孟凭瑾轻抖着眼睫懵懂意识到那只是个一触即离的吻,他被她拘进怀中坐在她腿上不懂她要做什么,眸中不满。
徐风知揽着他另一手去倒酒,仍然是昨晚的酒。昨夜另一壶落在地上洒掉大半, 两壶只剩下一壶。
也不碍事。那第一壶酒里,本就有她兑进去的另一壶。徐风知漫不经心勾了勾唇。
哪怕孟凭瑾未曾依她饮第二壶, 那不出四杯他也必醉无疑。
琼浆灌进杯盏, 甜香四溢。
孟凭瑾闻到这甜味就想晃脑袋, 他不知晓何处不对但心总有点抗拒。
他不喜欢这气味, 会让他眼前所见全变回书外没戴眼镜时的模糊一片, 他会不清醒。
徐风知将他轻晃脑袋的模样尽收眼底, 唇角的细小弧度昭示着她现在心情不错, 尤其是一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她心情就更不错了。
杯盏中的酒被她倾倒进手心里一点, 很少, 而后一手侧揽着孟凭瑾另一手轻巧送到他跟前,笑眯眯开口,“小孟族长,喝掉。”
透明蜜浆蕴在她手心一泓,太少了。那意味太明显。她眼看着醉色朦胧的孟凭瑾懵怔染粉,往她怀里缩了缩,咬唇又松掉悄声埋怨她,“这分明不是要我喝掉……”
听到他即便脑袋迷糊发晕也还是念重话尾二字,徐风知笑意朗然,歪头看他面色不改,“那你说是什么?嗯?”
她打趣的目光过分专注,陷进去便觉得身上发烫,孟凭瑾不适应但想要,一意孤行靠近那热意,将脖颈贴上她侧颈,搂她红着脸,“我不渴。”
明明清楚这和渴不渴可没关系,但某人的难为情都快要把他自己给埋起来了,这样的回答显然是一种避重就轻。
徐风知挑眸,“我想看你喝掉。”
孟凭瑾的纯情无措开始挣扎松动。
带有细微祈使语气的句式用在醉掉的孟凭瑾身上总格外有效,犹如一位有求必应的好脾气神明大人,还是各路神明里最漂亮最易碎的那一位。
她掌心就在眼前,一泓清澈蜜意映出孟凭瑾自己的眼睛。
两滩美丽水色交融。
孟凭瑾红着眼尾贴近她掌心前轻飘看了看她,大概在怨,掩眸将发丝顺至耳后,绯色耳根无可遮拦,因而徐风知这才看到红了的不仅是耳尖,还有他颈上一片。
真漂亮啊。徐风知的眸光锁在他身上。
一点点琼浆是没办法喝的。
温软殷红之物不得不轻舐在她手心,是和她想的差不多的触感,甚至比她想的还要柔软可爱,她愉悦弯眸。
孟凭瑾垂着头长睫颤抖,欲念灼心之下他脑袋昏沉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不想弄到她手心总觉得很难为情。
但美人太笨了。柔软舌尖总是挨上她掌心中央,心被诱得动摇变软是很轻易的事。
徐风知就这么漫不经心看着,瞳中锁着美人,对他的小心翼翼并不戳破。
孟凭瑾不知道,他越不想碰到她掌心就越会挨到。即便透过微凉蜜意也依然细腻滚烫,触感好的可怕。
静谧里只剩下一点点微小水声,潮意湿润听起来很色气,热意呼吸也落在她手间。
感觉就像是在喂狐狸喝水。漂亮狐狸。
徐风知的视线渐渐投降,瞥在他的小舌,齿间红润,心被动弄。
真是可恶的温软绯色。
那样可恶的东西不被咬一口搅弄一下不行的吧。
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可指尖忽地钝痛,她眼眸一滞,错愕地看孟凭瑾将她指尖咬在齿间羞恼抬眸望她,墨发散落一缕,眼中水波醉色粼粼。
他咬的不止是一指,而是两个手指。
“孟凭瑾。”她的神色浸没阴影里。
孟凭瑾晕晕乎乎,齿上的力微松又咬住,放她一段指节进去。
徐风知的呼吸近乎凝滞住,她看不到里面但能感觉到,那可恶的温软绯色就在其后,潮湿热意扑在她的指尖。
毒蛇。
她心跳作响,规劝着自己不能这么做,试图拽回手指,但孟凭瑾咬得还挺紧,轻轻一扯便将他也扯了过来,惹他不满地幽怨一眼。
徐风知眯起眼,什么也没说却渐渐松了力,不再试图拽回来,孟凭瑾沉重晃脑袋想要侧眸去看她,可自己放进来的两条蛇连一点预告都没有猛地缠上了他,不客气地按住他的舌撤出了手。
痛意与一次掠夺所带来的不适感让他眼底迅速晕染泪意水色,委屈呜咽了好一阵,徐风知冷漠将他揽抱到桌上坐好,倾身时跟他说,“不准拍门,手疼没人会管。”
他见她要离开,着急想从桌上下去。
徐风知稍稍侧头看过来,“我去收拾你捅的篓子,不准动就坐在那里。”
美人偏眸,不喜欢被丢下但依她了-
黄金殿内,符臻靠在床榻上,歪头笑意盈盈注视着昨天晚上刚给他一剑的徐风知,满不在乎地旧事重提,“你昨晚刺得不好,怎么就偏了呢。”
徐风知看他面色苍白眼中无波,“我原先以为,你杀孟凭瑾是为了掩盖你对皇帝起杀心之事。”
符臻忽地笑出来,隐约露出几分疯癫本性,“我才不会为这种小事杀我弟弟。”
“徐风知你大概不知道,他这几个儿子想杀他的可不止我一个,他也未必不知晓啊。”他笑着用手背拭去眼泪,“只是我做的出来罢了。”
“啊不对,”他顿了顿,“这也是他自己造的孽,我只是推了那么一把。”
“那鬼气听说是他的女人之一,”他苦苦思索了好一阵做了罢,“名字不记得了,但事儿我还记得。”
“不幸被他一眼看中,逼着进宫侍奉他,人家在宫外头早就定过婚事了,啧啧,”他胸前伤口疼痛,面色又白上几分,却还在冷漠笑着,“脸都不要了。”
这和徐风知听说的版本不一致。
符臻见徐风知迟迟不开口,在宫中这么多年他对于一切都洞悉有度,他歪头唇齿间泄出一声短促冷笑,“我猜他们多半是告诉你,她进宫是不情愿的,但是却没告诉你是为何不情愿。”
“他们总是如此。说骗你嘛,好像也没骗你。就是,也没一点真心。”他那真假难辨的笑容终于碎了一地,面无表情,“恶心。”
“符臻。”符臻循声望去,徐风知神色冷漠,“我一开始警告过你了,不要招惹孟凭瑾。”
符臻愣了愣,很快就挽上个笑,“你果然喜欢他。”
徐风知不应声也没影响他继续兴致勃勃地说下去:“那你尽快将他娶走吧,娶走我就不杀他了,不然身在此局之中不是我杀他便是他杀我,我不先动手的话岂不错失先机。”
诡异上扬的语调飘荡在这样不似活物呆过的殿中更加冰冷,每一字落在地上都让人脊骨发寒。
尽管知道就算以后符臻要布下什么杀局也不足为惧,某人肯定能自己应付过来的,但徐风知这一刻却是真的动了杀心。
只因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孟凭瑾以后将会活在可怖的明枪暗箭之中,四面都是漆黑刀剑。她怕他一不留神就被吞吃,她不想他活在危险中,更不想他变成对于应付危险而游刃有余的样子。这总是残酷的。
“你要杀了我吗。”依旧是轻挑的语调,她望过去,那张苍白的脸上依然带笑。
可是徐风知眼里的冷漠连一点松动的迹象都没有,“不,杀你会脏了我的手,我会把这些事统统告诉给你爹,你大可以让那些高手什么的来冲着我一人杀了灭口,我等着你。”
符臻闻言轻笑了一声,有不屑也有浅薄苦意。他观徐风知起身要走,温柔笑道,“你要走了吗?我差人送你。”
“不必,我要去你后院找找东西。”徐风知头也未回。
符臻拧眉,随即转眸给身旁宫侍使了个眼色。
没过多久那人回来一五一十向他禀告:“她去后院找到几件衣裳…就走了。”
符臻一听又靠回榻上,眼中凉薄沉郁不加掩饰。
有病-
有时候真觉得孟凭瑾是个过于固执的性子,要他不准动真就坐在桌上没动,徐风知转念一想,也算乖。
他一个人待着无趣醉意又消解不掉,便垂着头昏昏欲睡,狐狸脑袋时而一栽,即便她推开门也没能惊扰他。
徐风知将拿回来的东西堆在桌上,接着打开方才路上顺来的小瓷瓶,握住他垂在桌旁的纤细脚踝。
当时铁索扯出来的红痕没能消掉多少,还变得更红,看起来很疼。但某人一句疼也没提,忍痛倒是很厉害。徐风知无奈咽回心中郁闷。
微凉的白色药膏涂在他脚踝。
她专注做这件事没注意到孟凭瑾已经醒了。
还是他的脚虚虚点了点她手心,她拧眉攥紧控住他脚踝才抬头,美人向后撑着身体,似乎残留着倦意,笑眯眯打了个哈欠。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已经这样很多很多年,过了很多很多个这样的日子。
绵长的绻意里,她长久地望着那如画美人,启唇犹如私语,声音愈发轻细。
“幸好我没做女帝。……钦南若送你来和亲的话,我怕是要做昏君了。”
第30章 解银铃.0
徐风知在为他上药没空搭理他, 孟凭瑾迷迷糊糊中手指在桌上那堆衣服里拨来拨去,眼睫忽而一颤,弯眸挑起裹在其中的银丝。
银丝垂落, 一串银铃叮叮咚咚。
徐风知循声望来,眼底倏然抹上暗色。
…忘记这东西了。该扔掉的。
银丝打了结,孟凭瑾尽管晕晕乎乎坐得不稳, 也还是在认真解开那一个个小结。
就好像宝贝得不行。
“谁送你的。”徐风知垂眸攥紧他脚踝, 声音平淡。
“嗯?”孟凭瑾懵懵拧眉, 意识到她说的是自己手里的银丝, 茫然道:“我自己的。”
她眸色未改,心里介意得要死嘴上还是平淡,“假的, 别人送你的, 说谎。”
孟凭瑾不明白她为什么不相信自己,但听到她说自己说谎就像是被诬陷,委屈涌上来的同时还有些微妙的、令心发麻的亲昵掌控让他不好适应。
和被亲耳尖的感觉分外相似。
因而连带着他偏眸说出的那句“我没有说谎”也像是被亲了一样,尾音动摇。
徐风知不说话, 淡淡涂伤药。
可孟凭瑾不喜欢这样,这样只会越来越不安, 他希望他二人贴得紧密、最好一直紧密, 而不是像现在, 唯一的触碰就仅剩那只被她攥着的脚踝。
他委屈低眸, 认真将银丝缠在腰身。
那银丝一被动弄铃音就作祟。徐风知上完药抬头时美人已经缠好银丝了。
徐风知缓慢眨了下眼睛, 还是没说话, 哪怕眼前人白衣缠银铃, 纯澈媚色漂亮得心惊她也不说话。
她一想到某人可能只是随口骗她一句, 而她却因为那一句气到装不下去, 又是打晕他又是抱他又是咬的,她深感语塞。
果然是狐狸。
这反应落在孟凭瑾眼里便越来越恐惧她是不是不喜欢自己了,狐狸失措踩在地上,醉意不稳,站在她面前不顾脸红颤了颤纤细腰身,铃音跟着沾染欲丝。
其实那很值得搂抱一番,但徐风知移开眸光。
小狐狸快哭了,又晃了晃腰。
不是喜欢他的腰吗?为什么连看都不想看了?是厌弃他了吗?
银丝本来就缠得不紧,晃了没两下就松散掉挂在弧线处,诱人往下想。徐风知瞥了眼伸手想帮他重新绑一次,谁想刚一伸手孟凭瑾就牢牢捉住,将自己硬是塞进她怀里,水蓝眼睛里还纳着委屈潮水。
好黏人。徐风知无奈为他缠好一次,手指时常擦过他腰,小狐狸发颤她也视若无睹,又将他推出怀,不顾寒枝雪也缠着自己的心。
孟凭瑾就这么又被她丢出怀,他眨着眼切切望她,像是被冷漠伤害到呼吸起伏俨然要哭,徐风知歪头淡淡看他。
等他垂泪再亲他。她原是这么想的。
可还没能弄哭他,他腰上银丝忽然又是一松,应是方才缠的太松了。她伸手勾住又是一番整理,手指碰到腰是时常会有的事。
孟凭瑾长睫眨眨,像一只水色蝴蝶,眼眶泛红披着泪意微小抽泣了两下。
接着忽然不哭了,在她面前晃晃腰身,红着眼睛耳尖颤颤抖抖,醉意不稳泄出懵懵喘声也顾不上,非要将那缠好的银丝抖松动,然后立刻看她,等待她将自己勾进怀重新缠好。
就快把诱她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徐风知忍着笑。醉掉的狐狸太笨太可爱能吃掉么。
明明对他心思洞若观火却不言破,只因狐狸懵懵喘气真的好听。
完全丢失什么游刃有余,仅剩下薄红失措感笼在他身上,怯怯抬眸想引诱她心,说不暗愉是假的。
不过喘声最色气的点应该是。
她轻笑着,靠在椅上从背后随意揽住孟凭瑾,看似在后身替他整理银丝,其实双手渐渐将那撩拨她心的纤细腰身收紧。
在孟凭瑾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从他侧身探头,仰面看进他眸中,张唇,孟凭瑾还在红着眼尾喘气看她,墨发倾落,而她笑眯眯咬在他侧腰上接近肋骨处。
水色蝴蝶眼睁睁看着她咬在那里慌张振翅,麻意顿时穿过脊背,喘声一瞬被打乱止回喉咙,骤然失措失控的后半段才更勾人。
叫声也像狐狸。
孟凭瑾快要被她弄疯了,尽管这腰身已经被她弄了一夜但还是敏感得要命,这么一咬只会逼他哭泣颤.抖,他拧眉低头望进那漆黑笑眼喘气唇瓣张合,晕晕乎乎红着脸哭喊她:“…咬我…不要咬我腰嘛…”
她搂在他侧腰下巴抵在他腰上笑眯眯,“好香。”
孟凭瑾目光迷离破碎,只能一个劲儿贴她来尝试好受一点。
咬侧腰那一下即使隔着衣服也细腻非常,也许亲一亲又会是别样光景。但恐怕小狐狸真的会被弄疯,还是先算了。她这么想着,将抹眼泪的委屈美人转过来面朝着她站,伸手开始为他缠银丝。
一圈又一圈。铃音不知随了谁的心跳欲念,停息不下。
她这回缠得很认真,为了将腰身纤细弧线彻底勾画完全满足自己,她将银丝收紧又收紧。
腰上被越缠越紧,孟凭瑾迷蒙抽泣着,视线太模糊看不清楚,醉意不断蚕食清晰心绪,“徐…”
徐风知一怔,下意识伸手捂住他眼睛,脱口而出,“不是我。”
听见是她,即便被捂着泪眼也不做任何反扛,乖顺忍着眼泪喊她:“…缠得太紧了。”
她松了口气,心里也隐没一块。手上为他松开那银丝,心头却不知是被何物一圈又一圈给缠死。
她觉得她就像一个一意孤行将神明锁在她眷属地的疯子,这样的一切早晚会引来神罚,但疯子是不在乎的。
……
许靖进宫见到齐胜德的第一句话便是,“我要见陛下。”
齐胜德观他们这位国师大人今日穿了常服,手上盘着珠串,还看起来神色极差就明白今日是不能招惹这位大人的,恭谨回禀道:“国师大人,陛下正在诵经阁内。”
许靖斜来一眼,瞳仁微敛,“不用在我面前掩饰,他现在何处我心知肚明,那里面有死物他敢不敢待在那儿我亦是知道的。”
一贯的说话不客气。
齐胜德并未将此放在心上,陛下早就跟他说过,若是国师来找,不必遮掩什么,放他来见就是。
他侧身示意国师大人随他走。
“我且问你,姝妃她那儿子是不是回来了?”
齐胜德一愣。
许靖声音冷淡,“说实话。”
齐胜德神色恢复如常,声音嘶哑,“您见了陛下自会知晓。”
许靖最讨厌他们这种做派,冷哼一声,“那就是回来了。”
齐胜德面色不改,听到许靖满不在乎地嚷着,“他什么意思,准备换太子?他不是要立老三吗?怎么?准备改立老四?”
齐胜德听得眼前一黑又是一黑,知道这位大人脾气不好说话直,但也不能这么个直,这好歹是在宫墙之中到处都是陛下耳目,纵然他二人私交甚笃这样说话也是大不敬。
他无奈吐出一句,“大人,圣心难测。”
身旁这位走路随意揣着手、面容瘦削的国师大人冷嗖嗖又是一眼,毫不客气道:“天意我都揣摩了我还怕他。”
齐胜德心道你想死别拉上我,干脆也不开口接这位大人的话茬,寂静没多久这位大人忽然又问了个与之前截然不同的问题。
“霖阁是又有名剑落入吗?”
霖阁……齐胜德现在听到这二字便火从心中起,即便是对上脾气不好的许靖国师大人,他也头一回没能兜住这火气,语气沾染上些许不快,“未曾。”
“阁中万剑振动一夜你们不知吗?”许靖言罢又凝神听了听。
宫墙之中断剑内,万剑齐振,强弱有声。
他收回思绪,“这会儿还在响。”
齐胜德拧眉,“最近未曾有名剑啊。”
“李还孤进霖阁了?”许靖问完还没等他回答就自己先摇了头,“这不能,他进奂京我必会知晓。”
宫墙内景色甚美,许靖心烦,一点也看不下去,侧头问道:“霖阁最近有进过什么人吗?”
“灼雪门。”
许靖沉了脸。
提起这个他就来气,那诵经阁里的鬼气本不难镇压,但他特意找了个由头就是为了让女儿下山归家同他见上一面。结果待他得到消息,却是女儿的一封家书。
说是自己要去同师兄游历,不能凑这个机会回家,下回空闲再回家。
老父亲精心布的一场局也没能见着闺女。
打从话宁出生他就把她送上灼雪门,如今都快要有十九个年头,他们父女俩竟还没见过一面,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呢。每每想到此处他就心中郁结。
早知心会这般难过落寞,一开始就不该顺应什么天命,将她送至那白玉天阶上,苦求修道之果。许靖的眉眼松动出一丝悲苦。
他时常觉得,这样的天命何尝不算是他的天命。
许靖一生只倾心过一位女子,门不当户不对也不在乎,力排万难娶她为妻,可待话宁出生被送上灼雪门没多久后,她便病死。
死在秋色最浓的时候。许靖大病一场,丢了半条命。
随后,许靖的几个兄弟也都先后病逝。
诺大府园就这么剩下他一个人。
他于是常常想起师父为他算过的一卦。
「慧极孤极。」
那时他还孤傲非常,身边都是朋友,听到这一卦后信誓旦旦地同师父说:“师父,这将是你唯一算错的一卦。”
现在想想师父那时意味深长的笑眼可真真幽深如渊。
他那时愚钝,所以身旁总是朋友,说出那样的蠢话来师父也不生气。
后来聪明了,窥探天机揣摩天命什么的都不在话下,可身旁人越来越少,就快要只剩下他一个了。
如今唯一算得上是友人的…居然是当今陛下。
齐胜德退下,他推开门。
僻静阁中,天子正远望着窗外云色悠然饮酒,像是知道他会来,遥遥朝他一笑。
“我有时真怀疑你我二人到底是谁会算卦。”许靖毫不客气,连君臣之礼也没行,走至他面前棋盘旁,残局一盘。
他执黑,“你要立老四。”
落子一枚,对面那人似乎不愿下棋,但见他神情执拗便将酒盏放于一旁,随他执白,“朕有时真怀疑你是不是在朕的寝宫里安插了耳目。”
换做旁人早已吓得屁滚尿流跪在地上叩首连道臣绝无此意,但许靖却神色漠然。
“你不能立他。他不是天命之人。”
白子安然落下。
“朕登基那时候,天下没有一个人说朕是天命之人。”
许靖听后笑了声,“这和天下可没关系,这是刻在命里的,是命数。”
黑子又落下一枚。
那人朗然笑笑半点不恼,“许靖,你来之前朕给自己下过一道誓。”
许靖常年波澜不惊的心忽地捕捉到了一丝变动。这很不妙。
那人将手里的棋子搁了回去,端起酒盏继续饮酒观云色,不看他悠然道:“朕在想,你若今日来见朕,便证明这天命凭朕心意受到了撼动,那朕偏就立他为太子。”
正要落下的白子僵停在空中。
许靖心想自己哪是什么神机妙算,根本算不过眼前玲珑心。……就连此刻听完这话后不想再下棋这微末之事也被他早早了然。
垂眸残局一眼……即便他来,这局也下不完。
出了殿,仍旧是齐胜德送他。
他心中有事意外安静,还是齐胜德问他,“万剑齐振可说明什么?”
他回过神,冷淡道:“不碍事。应当是内力高强又待在这万剑中心而牵动万剑,皆因他心绪波澜共振罢了。”
“什么心绪波澜。”齐胜德不懂修道之事。
许靖漫不经心,“杀意欲念、欢愉难过、情欲也会如此。”
齐胜德紧抿唇,许靖见他神色怪异心中不解,“要说能做到霖阁万剑齐振,此人实力应当不在李还孤之下。灼雪门何时出了这么个高徒也不说声……”
齐胜德沉默半天问他,“现在还在响吗?”
许靖听了听,“响啊,先前这几日就断断续续,昨夜起还没停过。”
“大人这边走。”许靖总觉得齐胜德脚步好像快了些。
他目光落在夹道旁探出的一枝小花上。
他心里在想若是一会儿过去时,那花落掉,便说明他今日不该出门。
与那花擦肩而过,他侧眸,不小心碰折了枝头。
正要回首看看那花是否落掉,可一向信奉天命的人忽然顿了顿,手间珠串捻动,只转了两子。
…不看了。许靖眼中漠然坚定-
夜里原本搂着天下第一美人睡的安稳,结果到夜半时分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往怀里钻。
睁开眼凑着三分月色一瞧,是哭得湿漉漉的小狐狸,搂她贴她说好吵,又恶狠狠地看着虚无之处要他们都滚开。
徐风知看不懂,打着哈欠拍了拍他,随口喊了一句:“老婆。”
“嗯!”孟凭瑾眨眨眼,忽然看着她不哭了,眼睫上还挂着泪,在月光里太过易碎。
徐风知见他答应得这么肯定迅速不禁笑出声,揉着眼睛打趣他:“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你就应声,性子太软的话会被坏人欺负的。”
她比出一双老虎爪子弯着眼眸扮出凶狠,“我也是坏人~”
她当然是坏人。
徐风知将半真半假演得那样好,一句真心话说出口好像能少点愧疚感,但其实有点落寞、真的有一点。
她目光渐渐黯然,孟凭瑾伸手捧住她的脸,亲在她眼睛上,绻意升温里寒枝雪垂落她一身。
她想起上次她落寞时孟凭瑾也是这样安慰她的。
她叹了口气搂好孟凭瑾,晦暗里,她笑着轻声耳语:
“真过分呢孟凭瑾。你把我当做谁了呢,谁能让你这么在意这么喜欢。…我有点嫉妒。”
说出来的嫉妒不及心里的千分之一。
她按着孟凭瑾的蝴蝶骨想再按进怀里一些,就像是将一只易碎蝴蝶封进自己怀里那样,又小心又强硬。孟凭瑾不得不乖顺挺腰贴她,腰身弧线愈发好搂。
“以后还回囚雪陵做你的族长行吗可以吗。”
狐狸听不懂,但这话隐约酸楚他有些不安,偏偏看不清她的神色,只好认真摇头道:“…你别离开我。”
软绵绵的。一点点快要溢出的委屈也惹人生怜。于是变成了他的请求。明明一开始是她在请求来着。
性子真软真好摆弄啊孟凭瑾。
徐风知轻描淡写的轻笑声从黑暗里传来,“别再说了殿下,我真的会嫉妒的发疯。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音落,无声几秒。
“…你在哭么?”小狐狸轻轻探头。
一滴泪怔然落下,而后全部失了控。
徐风知泪眼模糊,不懂自己明明已经把哭泣压得这般无声是怎么被他察觉的,但她迅速用手腕抹去泪水,捉住孟凭瑾离她眼睛仅余咫尺的手,挑眉一笑。
“好吵。”
美人怯怯垂眸,“我不说话了,别不喜欢我。”
她的手却游走到他腰间,孟凭瑾太好拿捏,一被摸腰就打开全部敏感开关,颤得会自投罗网难为情往怀里躲。
细碎铃音响个不停,好缠不好解。
指尖每拨弄一下都像是在宽衣解带。
直到她解下银铃,才看到孟凭瑾早就羞红了耳尖,眼睛沾染醉意但也坦率地亮晶晶着,分明是在期待她做些什么的。
索求欲色也可爱。她指尖挑着那银丝铃铛笑道,“我是说这个。”
而后不由分说地将孟凭瑾的手缠在一起,用的就是那系有细小铃铛的银丝,并不紧,孟凭瑾总是乖顺任她揉弄自己。
她垂眸认真确定此物既将他的手绑紧又不会伤到他的手腕,“殿下是天下第一美人,谁见了都会喜欢的,所以不要担心他们不喜欢。”
可是孟凭瑾不想做天下第一美人,只想做她的美人。所以他一点也没有理会手腕上的银丝,只追问她,“你呢?”
她想将自己的心和盘托出,说她也免不了俗,可她抬头笑笑,故意将这话曲解误会,“我也觉得殿下是第一美人。”
她心里的第一美人。
手走至腰际,已无银丝。她却摸到衣带,眸色沉沉地搂紧狐狸。
于是孟凭瑾身上那层素白里衣被挑开。
他羞赧迷糊想要遮掩,可绑他手腕着实太有先见之明,他的手动不了分毫铃音渐急,他那里衣已滑落到肩下,眼看着她俯身亲在自己腰侧,微凉发丝垂落在自己身上。小狐狸一瞬间被蛊惑,喘声随铃音乱频。
雪色与墨色交缠,吻落得太细密,原本清冷的香气也委于媚色。
孟凭瑾被亲得水蓝眸色涣成一片雾蓝,除了半哭半喘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被揉弄得委屈垂眸,长睫挂泪。
直到她觉得亲得心满意足,发现孟凭瑾眼睫颤动,似乎有话要说,她认为是要怨她恼她,于是她轻飘飘地赔笑道:“是是,对殿下不敬,我罪该万死~”
说完准备抽身于这旖旎暧昧,好好抱着小狐狸睡一觉。
可衣袖忽然被诡异地捉住。
一回头,银丝已断,铃铛洒了一床。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紧攥她衣袖不准她离开。而美人还在喘气,绝色之面掩在月光阴影里,说话声音打颤,每个字都诱人。
“你亲我。”
是要算账?徐风知歪头,准备看看这只醉酒小狐狸能给她盘出什么样的账来,反正赖掉就是了。
“摸我抱我…。”
声音渐轻,好似说出这几个字都觉得万分难为情。
“…还咬了我。”
那人终是抬头浸在月色里。徐风知这才看清楚美人的神色,那根本不是要算账…那是。
明明能挣开银丝可还是害羞配合她这么久,直至这一刻察觉到她似乎要点到为止才碎了那银丝,眼尾那抹红越来越浓重,抬眸凝望她羞怯开口:
“…那得到我嘛。”
铃音全乱了。不是床榻上的。是她心里的那些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