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米文学 > 古代言情 > 美强惨反派重生以后 > 2、百花灯(2)
    “这天怎么有点邪门?”


    食肆的木门被风刮得“咿呀”作响。


    远处黑云阴沉沉地压在空中,不时闪出游龙似的细长闪电。


    跑堂的小二刚送走最后一波客人,倚着身边桌子抹了把汗。


    “估计要下雨了,应该没有人再来了吧?”他喃喃自语着,伸手关上食肆的门。


    可很快从闷雷声中隐约地传来了几声敲门响。


    店小二:“……”


    店小二只得赶忙扔下擦桌子的抹布,几步走到门前开了门。


    当他看见这位夹着风雨而来的客人时,表情出现了明显的愣怔。


    实在是太好看了。


    门外的青年穿着一袭月白衣杉,没有束发,披散在身后的乌发只用一条发带松垮系着。他有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盯着人时格外明亮。


    在一片泼墨的夜色中,好似月光坠入凡间。


    “给你。”白衣青年从怀中摸出几个铜板扔给小二,声音也很不落俗套,“来壶热茶。”


    店小二本来还在愣神,听见青年的吩咐后,他才反应过来,连忙赔笑着把店门完全打开:“客官里面请,我去让厨子生火。”


    店小二将这位客人接进了店里。


    春雨裹挟着潮意在门口的木质地板上溅起零星,风穿堂而过,带着一股瑟冷的寒。


    店小二打了个哆嗦,只得再次关上了食肆的木门。


    关完门之后,店小二扭过头去,看见这位客人挑着最角落的桌子坐了下去。


    客人随意地拿起桌上备好的冷茶,给自己倒了一杯。


    动作行云流水,好像就连手中的最普通的青花瓷杯也变得富有格调起来。


    木门忽而人从外面踹开。


    店小二和客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风雨裹挟着夜晚的湿冷扑面而至,一道雷光恰好闪过,映亮了几道颇有压迫感的身影。


    是……无名山上的那群土匪?!


    店小二脸霎然白了。


    眼前站着的是三个穿着兽皮的高壮汉子,眉目粗犷,裸露的胸膛左边都纹着一只振翅的青鹤。


    为首的那个大汉更是膀大腰圆,面目带着一股见过血的戾气,眉间滑过一道长长的疤痕,雷电闪过时,愈发显得他面目狰狞。


    “磨磨蹭蹭的。”大汉骂道,“娘的,敲了多久的门。”


    店小二:“……”


    店小二哪里看不出他们是在故意找茬,然而他却像是被吓住了一样,面目惨白,连个笑容也扯不出来。


    食肆离无名山不远,店小二自然是听过山上那些土匪饮毛茹血的恐怖传说。


    该不会自己小命就要交代在今天了吧?店小二欲哭无泪地想。


    他愣神的时间过长。


    为首的土匪的面色阴沉下来。


    第一位客人出声道:“小二,我的菜好了没有?”


    店小二猛然惊醒。


    他匆匆转向那位白衣青年:“我这就去给您端来。”


    刀疤首领不满地哼了一声,朝那角落里的青年投去了打量的目光:“不要多管闲事,小子。”


    他朝身后的两个汉子挥了挥手。


    三个人湿漉漉地进了屋,在食肆的木质地板上留下一个个带着寒气的脚印。


    最后进来的那个汉子伸手向外拽了一把。


    雨夜中传来含糊不清的闷哼,一个被五花大绑、淋得像个落鸡汤的少年被牵着绳子踉跄着拽进了室里。


    三名土匪入了座。


    最后进来的少年被刀疤脸一脚踹在了腰窝,滚在了地上。


    他一头撞在旁边桌脚上,白皙的面皮上顿时红了一片。


    店小二刚从厨房回来,本来是来向那三名土匪点单的,瞧见此情此景,目露不忍,走到少年身边,想把他拉起来。


    少年轻轻摇了摇头,嘶哑着声音道:“没事,别管我。”


    他静静倒在地板上,手被粗绳捆住绑在身后,因为过度挣扎而留下一道道深深的红痕。


    听着旁边推杯交盏的声音,少年垂下眼,思量着等会趁乱逃走的计划。


    他叫陆研,家住周陵郡无名村,平日和养父相依为命。


    两人吃喝都靠养父一个人打猎养活,可养父前不久摔断了腿,卧病在床。


    陆研便想着上山摘些草药卖钱,岂料这么倒霉,碰上了附近山寨的土匪。


    陆研心愈发沉了下去。


    忽然间,他感觉到了一道远处的视线。


    少年微微蹙眉,抬眼看见了不远处的白衣青年。


    他眼力极佳,清晰地看见青年握茶杯时,覆在手上的一层薄茧。


    那是只有长年累月操练某种兵器所致才会有的痕迹。


    陆研心脏跳得快了些。


    倘若这个白衣青年愿意出手相助,或许自己还能有幸逃脱一命。


    可……凭什么呢?


    三个土匪没过一会儿,喝酒上了头。


    刀疤脸心血来潮地蹲到陆研身前,非要把一杯烈酒灌进他嘴里。


    陆研狠狠蹙了蹙眉。


    浓郁的酒味冲进少年的鼻腔中,连带着额头的伤痕也被熏得有些发疼。


    在酒杯即将沾到唇边时,少年不情愿地侧了侧脸,一双黑眸冷冷地瞪着刀疤脸。


    “滚。”他说道。


    刀疤脸本来因为酒意上头而露出的些许笑意一点点消失。


    他轻笑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一阵凌厉的掌风自左侧传来,陆研左颊传来了火辣辣的疼痛。


    刀疤脸站起来,将那杯中的酒自上而下地从杯中倾倒。


    酒液与身上的雨水混合在一起,杂糅出一种让少年有些作呕的味道。


    一缕血从嘴角渗出,但陆研没有发出痛呼声。


    他沐浴着浑身的酒味,睨向面前的土匪,眼里迸发出幼狼一般的凶狠劲。


    刀疤脸笑了笑:“倒是个硬骨头。”


    他说话时,咬字分明,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怒意。


    陆研的脖子一下子被一双蛮横的大手掐住。


    他下意识挣动身躯,却还是觉得胸腔里的空气一点点耗尽,从肺腑中传来酸疼。


    就……这么死掉了吗?


    因为无法呼吸,眼前逐渐弥漫出一些虚幻的白光。


    少年被掐得面目通红,脖颈出明显地爆出几条青筋。


    就在他像涸死的鱼一般,完全僵直了身躯时,陆研忽而听得刀疤脸发出来了痛呼一声。


    脖子上的疼痛得到舒缓,陆研跌倒在地,本能地大口汲取着周遭的空气。


    刀疤脸后退了几步,捧着血淋淋的手臂,阴沉着脸色环顾四周。


    他将目光锁定到了不远处的白衣青年身上。


    “小子,”刀疤脸道,“多管闲事的人一般活不长。”


    面对明晃晃的恐吓,白衣青年只是轻微地笑了两声。


    这青年就是一直在看戏的岑旧。


    他走到闹剧中心,扶起了倒在地上冷汗涔涔的少年。


    岑旧伸出手探了探少年的脉搏。


    好在刚刚混乱中,这倒霉孩子也只是额头上撞得青紫了些,其余地方都还完好。


    岑旧问道:“没事吧?”


    陆研有些不解。


    他看得分明,这人之前明明故意放任自己被土匪欺辱,一副冷眼旁观的模样。


    为何又在紧要关头救下自己?


    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毕竟是因为他才捡回了一条命。


    陆研垂下眸,轻声地说道:“谢谢。”


    岑旧拍了拍他的肩膀,抬眸看向不远处的刀疤脸。


    “要打架?”他问道。


    刀疤脸注视着这人明显不俗的面容,酒意熏醉的大脑终于冷静了些许。


    手腕上火辣辣的。


    刚刚青年只是坐在那里,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


    只抛了一个轻巧的茶杯,就将他左手打出了一个深可见骨的血洞。


    这等实力……


    “你是修士?”刀疤脸沉声问道。


    岑旧笑了笑:“你觉得呢?”


    刀疤脸:“……”


    他咬了咬牙。


    本朝修道风气盛行,皇家更是亲自培养修仙宗门,凡人虽不常见到这些登入仙途的修士,但九大门派的威名还是都听说过的。


    这人气度不凡,万一是什么修仙宗门或者世家里出来历练的子弟就不好了。


    哪怕只是无名散修,也毕竟是个修士,他们这些凡人对上一点胜算都没有。


    刀疤脸思绪疯狂运转着,最后满头大汗地得出来了一个结论。


    他惹不起这家伙!


    “是我们无礼在先。”权衡了一下利弊后,刀疤脸露出一个圆滑的微笑,“仙师,不如我将这少年送给你?”


    他看得很清楚,这修士和他们素不相识,也就不存在先前可能结下的仇怨,或许只是想救这少年才好心出手的。


    岑旧却如随口问道:“你是哪个寨子的?”


    刀疤脸:“……”


    这家伙看着一表人才,不会打算秋后算账吧?


    怎么可能真的告诉他啊!


    见刀疤脸支支吾吾不肯说实话,岑旧也没过多强迫,他再次坐回到了角落里。


    刀疤脸:“……”


    刀疤脸看向旁边沉默的黑衣少年。


    所以仙师这意思……是要还是不要啊?


    心里面打了几个突也没理解这修士的意思。


    手上的伤口还在疼,刀疤脸只得咳了一声,对那黑衣少年道:“算了,你跟我们坐一块吃点东西吧。”


    少年垂眸,轻声应了下。


    陆研坐到土匪那一桌后,没吃一口东西。


    他一抬眼,就能和对面的白衣修士对上视线。


    陆研心里如明镜一样,他很清楚,如今只是因为修士的震慑,这群土匪才不敢欺凌他。


    白衣修士明显不会多留,得想个办法让他主动带自己走。


    陆研握紧了拳头。


    被土匪踹坏的木门外再度出现了第三位客人的身影。


    店小二巴不得有人来打破僵局,笑着迎了上去。


    “客官,您是……”话还没说完,小二注意到了客人的穿着,心里不知为何猛地跳了一下,剩下的话便这么卡在了嗓子眼。


    站在门口的第三位客人穿着一袭红裙,头发披散在周遭,看起来有些油污。


    店小二:“……”


    怎么看起来也不像个正常人的样子?


    一旁正在喝茶的岑旧突然用袖子掩了掩鼻子。


    他闻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


    像是腐尸多年、被人烧成尸油的味道。


    “退后!”岑旧下意识对门口的店小二厉声喝道。


    店小二哆嗦着身子,整个人如烂泥一样软在了地板上。


    女子逐渐抬起头,露出了面容。


    一张白色面具覆盖住了她整张脸,面具上用朱红颜料绘制着一张血淋淋的笑脸。


    她掩在衣摆下的绣花鞋脚尖向下,是踮着脚的。


    只有死人才会这样走路。


    在岑旧发出声音的那一刻,女子垂在身侧的手忽而拉长成诡异无比的长度。


    一双泛着青白色的手四指撑开,修长的指甲猛地扎进了面前小二的太阳穴中。


    店小二连声尖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他瞪大着眼睛,眨眼成了干尸。


    岑旧的本命剑自动出鞘,像是有感应一般朝着那女尸攻去。


    谁知女尸反应更快,突然一蹦,闪身到了刀疤脸面前。


    还没反应过来的刀疤脸猛然和一张血红笑脸贴上,被浓郁的尸臭气熏得差点没当场晕过去。


    陆研赫然起身,一脚踢在了刀疤脸的下盘。


    刀疤脸因为身形不稳,向旁跌去。


    女尸的指甲擦着刀疤脸的头皮,插入了桌上,蹭出来了一片木屑。


    整张桌子猛然炸开,女尸被陆研吸引了注意力,干瘪的手指甲暴起朝着他攻去。


    陆研瞪大眼睛,瞳孔骤缩。


    ……这个速度,他躲不开!


    女尸指甲即将触及陆研咽喉的那一刹那,岑旧的佩剑挡了过来。


    凌厉的剑刃与坚硬的指甲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干得不错。”岑旧一边说着,一边把少年扔到刀疤脸等人躲藏的角落。


    没了外物的干扰,岑旧终于可以凝聚心神和女尸对打了起来。


    前世岑旧并没有见过这种样式的面具。


    难道和顾正清他们等人的死亡有关?


    只略一出神,岑旧的鬓发被女尸的指甲削去一截。


    他气笑了,朝着刀疤脸那边唤声道:“你们还不快跑?”


    刀疤脸看得一愣一愣的,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在今天终于打碎重组。


    听到岑旧声音,他这才反应过来。


    三个土匪屁滚尿流地朝门外跑去。


    陆研却没动。


    “你在这找死?”岑旧骂这破小孩。


    陆研抿了抿唇:“你刚刚救了我,如今我跑是忘恩负义。”


    岑旧:“……”


    两辈子没讲究过道德的岑大魔头听得有点恍惚。


    岑旧掏出了几张黄符,朝那女尸扔了出去。


    黄符在空中爆开,化成无数火光。


    落到女尸身上和地板上,很快就将食肆烧成了一片炽热的火海。


    岑旧趁乱跑到陆研面前,提溜着这小孩的衣领在房梁倒塌之际滚出了食肆。


    一转身,看见了三个颇为眼熟的存在。


    岑旧挑眉:“你们怎么还不走?”


    三个土匪面色惨白,闻言整齐划一地拿手指了指外边。


    岑旧朝外探了探头,顿时明白了原因。


    通往远处道路两侧的大树仿若在夜晚化成了鬼影。


    几匹马倒在地上,被树枝缠绕起来。


    甚至可以听见咀嚼皮肉的声音。


    岑旧“嚯”了一声,好笑地打量着土匪们心如死灰的脸。


    “原来是走不掉啊,这可怎么办呢?”


    听见岑旧这一声阴阳怪气的嘲讽,刀疤脸想起的却是刚刚白衣修士在屋中大败女尸的英姿。


    他突然一咬牙:“仙师,我、我之前对您多有得罪,希望您能宽恕我!”


    “我叫梁青生,”刀疤脸本来还在犹豫,直到看到那三匹马被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顿时连话都利索了起来。


    “我是飞鹤寨的三当家,仙师若能救下我们三个,定有重谢!”


    飞鹤寨?


    岑旧问道:“你们近三个月可有外人上山?”


    梁青生:“这……你……我……”


    他支支吾吾,似乎不太愿意把寨子的情况告诉岑旧。


    岑旧:“啊,那位小公子,看来这三位勇士对抵御树妖和女尸很有信心呢。我们走吧!”


    梁青生:“树妖?那玩意是树妖?等等,你刚刚说女尸没死?!”


    岑旧:“你猜它为什么叫尸体?尸体怎么杀得死啊。”


    他摊了摊手。


    “你们自求多福吧。”


    “仙师留步啊!!!”眼看岑旧真的有走的架势,梁青生急得嚎了一嗓子。


    “有,有人上山,我什么都说!我马上说!你们两个没眼力见的,还不快备马车?!”


    岑旧:“哦?请说出你们寨子的故事。”


    梁青生:“要不我们上马车再……”


    岑旧转身就走。


    梁青生语速飞快:“有四个!一个是打赢了擂台赛继任寨子的大当家,她还带了她的儿子和一个书生侄子。还有一个是个江湖人士!”


    岑旧:“有姓顾的吗?”


    梁青生:“有!”


    只不过没来得及说更多,坍塌的客栈废墟突然传来了一阵窸窣的响声。


    一只鬼手直直伸了出来。


    梁青生:“嘤。”


    梁青生:“仙师,我们能不能先上马车?”


    岑旧:“走!“


    在他们跳上马车的那一刻,红衣女尸冲破禁制,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